（十）

　　「别摆出一副想和我拚命的样子嘛，太失神族引以为傲的高尚风范不是吗？」

　　鲁特斯随着初晓的微风飘摇，伊若则吃惊的看着，盛怒中的鹿娣妮，上次他是在极近的距离之下面对她的，现在两人中间隔了点距离，伊若看的更清楚了点，她舞动着翅膀，嘴巴裂开至耳，红色的两眼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鹿娣妮愤怒的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同时伸出爪子，她的手指不知何时变成坚硬的利爪，往鲁特斯抓去，穿透了他的身体，却不见有任何实体的迹象。

　　「黑眼龙？」鹿娣妮低声道。

　　「是的。」鲁特斯笑道：「我们引以为傲的产品之一。花了快五十年才研究出来的，可爱的小东西。」

　　鹿娣妮恨道：「不过就是个窥人隐私的下流玩意！」

　　鲁特斯笑道：「抱歉啊，我们生性下流，不过高尚的神族不搞这一套，所以才到现在还在和一群下流胚子僵持不下。」

　　鹿娣妮吼道：「你三番两次打扰我，到底有何阴谋？生命之石到底是真是假？」

　　鲁特斯他不答，只是笑道：「这要问你，你觉得如何便如何。」复又笑道：「不过请相信我，我答应给你的机会还是会给的。约定就是约定，只要你好好的达成眼前的目标。」

　　鲁特斯转头，看着伊若道：「小孩子，你以后最好别再惹鹿娣妮生气，你再让她生气，连我也要开始对你生气了。」鲁特斯笑的更开心了，道：「而我一生气，孩子，你的妈妈朋友就要倒大楣了。」

　　伊若心中一跳，忙欲追问，但却只见鲁特斯呼的一下，便消失的不见踪影。

　　从不远的林中，传来一阵沙沙声，一条黑黑的玩意钻了出来，随即迅速的消失。

　　伊若回头，发现鹿娣妮正盯着他，忙又低头。

　　鹿娣妮走了过来，一把拎起伊若，问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伊若一五一十的说了，只见鹿娣妮铁青着脸，带他走回大地精灵的洞窟里。

　　伊若在路上鼓起勇气，问道：「你还生气吗？」鹿娣妮没有回答，也没有低头看他。伊若又道：「那……那个，今天是我错了，对不起。」

　　突地，鹿娣妮停了下来，伊若看着鹿娣妮，不知她要干什么。

　　鹿娣妮道：「你做错了什么？」伊若一怔，没料到她竟会问这种问题，便直觉地道：「不知道。」鹿娣妮哼了一声，道：「今天你看到的事，不准和任何人说。」

　　伊若嗯地点头。

　　「还有，」鹿娣妮道：「与其盲目的道歉不如先想办法找出错在哪里。」说完，便把伊若往洞里一扔，又自顾自的飞走了。伊若看着鹿娣妮迅速被早晨的昏暗掩盖，突然觉得她的心情好像好多了，是因为道歉的关系吗？余下的日子，便在每天无所事事中度过，伊若镇日只知和精灵们嬉闹，虽然她们不会笑。哈丝娣试着告诉他更多的故事，不过伊若显然觉得除了和生命之石有关的以外听了也没用，总是心不在焉。

　　十天便一晃而过，飞龙变成一双翅膀张开有十人身高加起来那么长的巨大动物，伊若看着它的嘴，心想大概只要一口自己就会被从头到尾吃的干干净净。

　　伊若坐上了飞龙的背脊，抱着鹿娣妮的腰。（他是从前面抱的，因为后面有翅膀）哈丝娣告诉她们，梵丝达住在极东方一座岛上，于是鹿娣妮一声令下，飞龙便张开巨大的双翼，划破天空，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飞龙的速度非常的慢，伊若非常惊讶，它小时候还飞的挺快的，未料长大之后，却成了只空中乌龟。

　　伊若问道：「怎么这么慢呀？」鹿娣妮道：「飞龙本来就是拿来展示用的动物，飞不快是理所当然的。」伊若嗯了一声，其实并不如何关心这个问题，因为他正忙着欣赏地上的风景，看着地上的鹿儿，棕熊等等被飞龙的巨大身影吓的四处奔逃，笑的合不拢嘴。（飞龙，它飞的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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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议天台，凯雅斯的正殿中。

　　一群男男女女正在大殿之中嬉闹着，十来张长桌上杯盘狼藉的放了一堆酒瓶，高酒杯，还有许多果核，果仁。

　　虽然是如此的欢乐场合，但却不见凯雅斯的身影。

　　在离正殿甚远的距离，是一栋小规模的石制庙宇，没有人靠近它。只听到里面传出阵阵的呻吟声。

　　在石墙之后，一个白发的老人正骑跨于一个拥有美丽的雪白翅膀女性身上，疯狂的摇动下半身，女性痛苦的呻吟着，但老人年轻的身体却依旧有力的紧紧抓住她不放。四周尚有许多面带恐惧的女性，她们用憎恶的眼神看着那个畸形的生物，他的头发已白，脸上也满是皱纹了，但他的脖子以下却像是个健美的男子一般闪耀着生命力。

　　此即为凯雅斯，近日来他已不管一切正事（呃，好像也从来没管过），只知沉溺在女色中，逃避死亡的阴影和恐惧。神族出生之后，便以和人类相同的生长速率长大，到了２２岁，外型便固定，不再老化，直到死后身体才会将数千年的岁月一次展现，迅速腐毁。凯雅斯之特异明显可见，他的脸早已老去，对神族来说，一切老化的迹象都是死亡的同义词。

　　「黑门呢？」凯雅斯怒吼，众女之中有数人便趁此机会，夺门而出，「生命之石还没找到？还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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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伊若和鹿娣妮寻了一株雄伟古木歇脚。伊若已经知道和鹿娣妮相处的法子，一路上没有再惹她生气。毕竟他已把能触怒鹿娣妮的几件事都做过了。

　　「哈丝娣她说……」伊若看着眼前摇曳的火堆，「神和人和魔族都是她生出来的，真的吗？」

　　鹿娣妮点点头，她背靠着飞龙的颈子，手轻轻拍打飞龙宽大的额头。「哈丝娣……」鹿娣妮道：「是一切生命的创造者。」（指生物而言）

　　伊若问道：「那，那个世界树里面的什么神，他是干什么的？」

　　鹿娣妮道：「终始神是创造生命的（指生命存在而言），据说，我也不知道，没人看过他。」

　　伊若看着鹿娣妮，问道：「如果……如果找不到他怎么办？万一根本没有生命之石这个东西呢？」

　　鹿娣妮闭起眼睛，道：「别管那么多了，快睡，你不累，我很累。」

　　两人一路往东，飞了数天，一日上午，终于见到一个类似哈丝娣所描述外型的岛屿。

　　岛上的土地是漆黑的，岛中央是一座高耸的火山，不过似乎平息已久，只有微微的灰烟冒出。伊若从飞龙身上跳下，两脚一触地，便发现原来地上全是坚硬的岩石，并非土地。

　　伊若想道：「哈丝娣说梵丝达住在火山里面，那是说我们要跑到那里面去吗？」

　　眼看着鹿娣妮飞了起来，在火山口上盘旋数圈，回来便道：「岩浆似乎早已停了，只是还有很多烟，等下你抱住我别放，听懂了没？」

　　伊若点点头，爬上鹿娣妮的右手，两手环抱其颈。

　　鹿娣妮迅速腾空而起，伊若只感到耳边一阵疾风，随即一股呛鼻恶臭刺进胸腔里，他闭起眼，因为污浊的浓烟让他两眼酸痛。

　　突然，鹿娣妮的手掌在伊若头上一压，将他压进长长的黑发里，伊若只觉得眼前有一股很轻微的清新之气，他睁开两眼，看到了鹿娣妮头上那小小的翅膀，闪耀着美丽的蓝色，好像连空气都被那光所洁净似的。伊若本想伸手去摸摸它，但立刻想起鹿娣妮痛恨他人任意触摸她身上这些地方，便打消了这主意。

　　不久，伊若感到包围着他的闷热，沉重的空气消失了，或许是已经到了火山之底，便探头一看，只见四周黑漆漆的山壁，空气依旧是令人止息的，虽然没有刚才的灼热和恶臭。

　　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鹿娣妮把伊若放了下来，开始四处找寻梵丝达的身影，刚才穿过那阵厚重的浓烟让她看起来非常疲倦。伊若也帮忙四处张望，但偌大的火山里除了头顶的浓烟，便是一堆又一堆黑色的畸形石块，完全没有梵丝达的影子。

　　没找多久，伊若便知道梵丝达不在这里，鹿娣妮虽然依旧不死心的寻找任何蛛丝马迹，但失望的伊若已经开始放弃了。他颓丧的坐在一块黑岩上，眼睛漫无目标的看着头顶变化万千的浓烟。

　　鹿娣妮道：「你在干嘛，你不找吗？」

　　伊若道：「算了，我放弃了，这里根本没人，也不可能有人会住在这种浓烟的下面。」

　　伊若只觉胸口一紧，哈丝娣送给他的新袍子被鹿娣妮一把抓了起来，鹿娣妮的脸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她道：「你对你的母亲朋友只有这一点感情吗？这么容易就放弃？」

　　伊若道：「可是，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嘛。」

　　鹿娣妮道：「你根本没找，怎么知道找不到？」

　　伊若道：「找到了又怎么样？万一她和我说根本没那个什么神呢？万一根本没有什么石头呢？」

　　鹿娣妮怒道：「你这个懦夫！」一把便将伊若摔到地上，道：「还没有打过，就先放弃了，那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能做的？」

　　鹿娣妮愤愤的吸了一口气，道：「伊若，你给我听好，我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我打倒凯雅斯的计画，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小鬼，我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现在你必须和我一起找到进入世界树的方法，你最好赶快给我进入状况，别再一直扯我后腿！」

　　「吵死了！」第三个声音，不知从哪传来的，令伊若和鹿娣妮都吓了一跳，但这表示梵丝达真的在这里，伊若心里又高兴了起来。

　　只见地面上慢慢泛起一点红光，渐渐扩大，最后黑色的石头被溶解，金光闪耀的溶岩喷了出来，而在岩浆之中，一个女子浮现出来，周身被火光掩盖，只依稀看的到她身体轮廓和一张干练的脸孔。

　　「人族和鸟人族的？你们为什么打扰我的死亡？」梵丝达问道，火焰随着她的语气而翻腾着，好像火焰都能感受到梵丝达的心一样。

　　伊若和鹿娣妮着实呆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鹿娣妮向梵丝达解释了她们的来意。

　　「你们想见终始之神？」梵丝达的声音颤抖了起来，火焰像暴怒的凤凰像上飞去，伊若吓的呆了，鹿娣妮镇定的道：「伟大的火之女王，我们触犯了什么？您为何如此愤怒？」

　　梵丝达狂笑，她笑道：「我为何愤怒？我为何愤怒？」梵丝达眼神往鹿娣妮看去，怒道：「因为区区的两个微小的生物竟妄想取代我的地位，想和我争夺晋见伟大终始之神的权利！」鹿娣妮抱着伊若，险些躲不过那些飞散的火牙。

　　「就算是风和霜那两个骄傲的小鬼头也不敢如此放肆！」梵丝达怒吼着，火柱四下不断自地底往上窜出，伊若怕的紧抓住鹿娣妮不敢放手，连话都不能说了。「你们是瞧不起我吗？既使我早已失去大半力量，我依旧可以让你们在转瞬之间灰飞湮灭，变作一团骨灰！」

　　梵丝达右手举起，数颗巨大的火球挟带着狂风乱石，准确的向鹿娣妮飞去，就算是凯雅斯恐怕也得挨上几下，更何况是鹿娣妮，手中还抱着个伊若？只见伊若左手的戒指发出一阵白光，火焰和狂风便突地消失了，失去动力的火球变成了黑色石球，掉在地上碎裂成砂。梵丝达讶异极了，道：「你们是什么人？那是什么东西？」

　　鹿娣妮脸色苍白道：「火之女王，我们并没有和你争夺谒见终始之神的念头，我们不过是想和他求那生命之石罢了。」

　　梵丝达哼道：「老调重弹，这些我刚刚听过了，」她往鹿娣妮走近，每走一步，地面便溶解一分，鹿娣妮着实也怕了起来，要是她再继续往前，恐怕得和她一块掉进滚烫的溶岩之中，「我告诉你，没有生命之石这种东西！」鹿娣妮一惊，心道「果然一切都是鲁特斯的算计？我只是他的棋子？」伊若也吃了一惊，但他也早已有此感觉，故并未特别沮丧。

　　「什么火和大地精灵之证，那也是从来不存在的！」梵丝达怒道：「因为只有我才能谒见终始之神！」愤怒的火焰像是欢庆着什么，用无与伦比的速度跳起舞来，「不过既然你们如此希望，就让你们去瞧瞧伟大的神会不会让你们走进世界树半步！」

　　梵丝达往头上一扯，拔下一根燃烧的头发，她往伊若手上一套，那发丝便成了一枚金黄的手镯，梵丝达笑道：「拿去吧，这就是我的火之证，姑且如此称之。」

　　她复而吼道：「现在给我消失！」地上的火柱像是发了狂的蝗虫，直欲吞灭一切似的，不停往上暴冲，鹿娣妮眼见目的达成，不愿也不敢久留，便抱着吓的哆嗦个不停的伊若往上飞去。

　　而梵丝达的狂笑还依旧在火山底部不断的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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