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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花 - 52,1

[db:作者] 2025-06-25 09:25 5hhhhh 1080 ℃

             第五二章 易牟而钗

  三官庙右首,一座小山峰上,地方不大,有几棵数丈高疏朗朗的松树,围着一座六角小亭。这时,小亭内,正有个长发披肩的绿衣姑娘,双手按着石栏杆,螓首微抬,望着天空出神。今晚月亮将圆未圆,黄澄澄的有些像柠檬。

  只要是少女,面对着这样的月色,都会望得出神。当然,少妇也会对着月亮出神;但同样的出神,同样的对月怀人,少女和少妇就有很大的不同。少妇对月怀人,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一定会双蛾低蹙,心事有谁知?以幽怨和幽愁占大多数。

  少女同样对月怀人,同样凝注着双眸,但心底深处,所憧憬的却是美好的未来,虽有愁思,也是淡淡的,而且总占点喜悦的成份。这是一般常情,有时当然也会例外。就像现在吧,小亭中这绿衣少女,手扶石栏,望着月亮出神,竟然双蛾微蹙,好像有着很深的心事。

  就在此时,她耳边响起极轻而又极熟的声音:「楚姑娘。」她就是楚琬。

  这一瞬间,她娇躯陡然一震,急忙转过身去,石亭中微风一飒,她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一身天青长衫,剑眉朗目的年轻人。他颀长的身材,潇洒的风度,月色虽然黄昏,但他却是临风玉树,丰采照人,使她清澈的美眸为之一亮。他正是她日夜萦心的情郎——上官靖。

  她脸上毫无喜悦之色,只是低低道:「你果然来了。」

  上官靖不禁听得一怔,她这句话,岂不说她早就料到他会来的了?他这一怔神也只是瞬间的事,立即含笑跨步,走近她,一下子握住了她的双手,低声道:「你怎么知道在下会来的呢?」

  楚琬任由他握住双手,直到此时,她含颦双眉才展颜一笑,道:「难道我猜得不准?」

  上官靖柔声道:「你猜得很准,在下就站在你面前了。」

  楚琬问道:「她是谁?」这话问得突然。

  上官靖不禁又是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楚琬轻轻地挣脱了他握着的双手,幽幽地说道:「看来你果然只把我当外人看。」

  上官靖惊奇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在下……我……怎么会……」

  楚琬不待他说下去,眨动眼睛,问道:「你猜猜看,我怎么会知道你会来找我?」

  上官靖道:「这个……我怎么会猜得到?」

  楚琬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因为……你知道我今晚值内巡班,你不是看到过我吗?所以我才问你她是谁的?」

  上官靖身躯一震,张口结舌地望着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在今天下午,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神。」楚琬幽幽地道:「容貌可以转变,眼神是不会改变的,何况这人是我心里唯一的人,他的眼神,我难道会不认识吗?」

  「你……」上官靖心头一阵波动,又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使她双手,低声说道:「琬妹,谢谢你,我并不想瞒你,所以才来找你的。」

  「这话我相信。」楚琬点着头问道:「她是谁呢?」她关心的,还是「她是谁?」

  上官靖悄声道:「是丁瑶。」

  「会是小妹。」楚琬听得深感意外,顿了顿又道:「难怪她一直没有回来,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教中正在追查她的下落,你们……」她没有说下去了。

  但上官靖听得出她所要说的意思,俊脸不由微微地一阵红,她忽然又嫣然地笑道:「我们把话题扯得太远了,哦,我没有办成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上官靖道:「差不多了。」

  「唉」楚琬轻轻叹息一声,道:「今天一个下午,我一直就替你担心死了,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的情形,你是看不出来的,连我也看不出来,但暗中却隐藏着一股极大的力量,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但也八九不离十,所以我希望你们及早离去……」她对着月出神,双眉不展,原来是替他耽忧。

  上官靖道:「我既然来了,总得把任务完成才行。」

  「好吧。」楚琬叮嘱道:「不过你要格外小心,尤其眼神不可太露,最好记着我的话,这里的情形,暗中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凡事不可逞强。」

  「谢谢你。」上官靖一直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卞药姑被囚在什么地方?」

  「我没听人说过。」楚琬低声地道:「如果卞药姑被他们囚禁了的话,也决不会在这里的。」

  上官靖问道:「那会在什么地方呢?」

  楚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她终于说道:「白衣圣教要向少林寺下手,并非最近的事,他们处心积虑可以说已经很久了。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我们到三官庙来,无非是个幌子而已,实际上,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少林寺究有多少实力,有没有外援?另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就在嵩山附近,好像就在五虎岭以北,详细地点,我也不清楚,卞药姑若是被人劫持,很可能就囚禁在那里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但见一道人影划空而来,泻落在山顶小亭前面不过两丈远处而已。上官靖自然也早就发觉了,赶忙放开握着楚琬的双手,迅快向左转了过去。等他回过身来,也正好是那人泻落之时。上官靖只转了个身,已经另外变了个人;那是个脸型瘦削,脸色微见苍白的青年,这人正是新任神武队领队唐纪中。

  划空飞泻的是一个灰衣道土,年约四旬,神色傲然。他连看也没向两人看上一眼,双足一顿,纵身往三官庙投去,好快的身法,只是一转瞬,就已消失不见了。楚琬眼看他只转了个身,就改变了面貌,心中暗暗惊异,忖道:「看来刘转背果然名不虚传,连他也只是转了个背,就变换了一个人。」

  上官靖低声问道:「这人是谁?」

  楚琬微微摇头道:「不知道,我以前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碧落山庄,他来过之后,妖女就下令炸毁山庄;第二次是在密县,翌日一早,大家就动身赶来了,今晚是第三次,一定又有重要事情了。」

  上官靖道:「这样说,他很可能是教主的传令使者了。」接着又低声说道:「琬妹,我要告辞了,你多保重。」说完,立即飞身纵起。

  楚琬纤手一抬,忙叫道:「喂……」但上官靖早已飞掠下去,她只好缓缓放下手来,低低地道:「但愿他不会跟去才好。」

  上官靖没有跟去,他只是守在离三官庙北三里外的一株大树之上,这里是通往五虎岭的必经之路,但就在他刚刚把身形藏好,举目远眺之际,只见一道黑影已从远处出现。上官靖身兼佛、道两门内功,目力何等敏锐,一眼就能认出这条黑影正是那个灰衣道土,心头不禁为之一怔,暗道:「他回来得这样快法,果然只是个传达命令之人,正好给自己领路。先踩踩他们隐匿何处,再作打算。」心念这一转,本来准备立即现身拦截的念头立即打消了。

  不过转眼工夫,那灰衣道士的人影已由远而近,从大树前面掠过。上官靖等他奔出七八丈远,才飘身落地,远远尾随下去。灰衣道士因这一带都是白衣圣教的势力范围,自然不虞有人跟踪,是以一路飞掠,并未回头察看,其实就算他回头,以上官靖目前的功力,也绝不会让他发现的。

  不多一会,灰衣道土已经穿越五虎岭,依然一路向北掠行。这里山岭起伏,早已没有人烟。这又奔行了三四十里路程,灰衣道士直向前面一座较高的山岭奔去。上官靖心中暗道:「大概快到地头了。」

  快到地头,自然要加倍小心,目光不但要紧盯前面带路的人,还要不时左顾右盼,耳目并用,察看两边是否有隐身监视的暗桩?现在离那座峻岭慢慢的接近了,上官靖为了避开对方耳目,已把身形闪到右侧,借着树木掩蔽,悄悄移动。

  这样一来,和前面的灰衣道士距离,自然越拉越远,但以上官靖的目力,依然可以看得清楚的。这座峻岭的山脚下,有着三间茅舍,四周围以竹篱,屋后还有一片修篁,茅屋左右各有一片菜畦,一望而知是一家勤朴的农家。

  灰衣道士飞掠的人影,一下泻落竹篱门外,他似乎十分放心,毫不怀疑有人跟踪,伸手推开篱门,迳白往里行去。上官靖既已跟到尽头,也知道了对方落脚之处,应该回转才对。但他却看得暗暗怀疑,据楚琬说,白衣圣教贼人隐藏一股极大的力量,那才是真正的主力。

  如果照她这样说法,这里至少也要和三官庙一样,有上三进房舍,才能容得下。如今灰衣道土进去的地方,只是三间竹篱茅舍,就算都挤满了,大概也只能容下一、二十个人,所谓极大力量,难道就在这里不成?他本来打算先踩踩盘就回去的,如今觉得好奇,非探个究竟不可。心念一动,那还迟疑,身形闪动,缓缓绕到竹篱右首,然后以极快的身法,越过竹篱,朝茅屋中举步走入。

  堂屋和一般人家堂屋一样,中间一张板桌,两边放着两张陈旧的木椅,但却不见一个人。不!就在上官靖踏入堂屋之际,左首厢房中,忽然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老婆婆的声音,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上官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灰衣道士是否走入这座茅屋来了?这座茅屋只是普通的农家而已,一面应声道:「是在下。」敢情他这句话回答得不对了,话声甫落,突觉微风一飒,从左厢房中闪出一个灰衣婆婆,她花白头发,满脸病容,皱纹有如鸡皮的老婆婆。一下挡在上官靖面前,眨动一只精光熠熠的水泡眼,似笑非笑,望看上官靖,问道:「小伙子,你是做什么来的?」

  上官靖心头一怔,暗道:「他们伪装得倒是很像,这老婆子如果不使出『移形换位』上乘轻功,自己就会被瞒骗过去了,现在不就证实这座茅屋隐藏着极大秘密吗?自己倒非要闯进去看看不可了。」

  心念闪电一动,这就拱拱手道:「老婆婆请了,在下是奉家师之命,送信来的……」说话,只是缓和对方的注意而已,话刚刚说到一半,右手三指已迅若掣电,朝灰衣老婆婆右手脉腕抓去。

  这也怪灰衣老婆婆太大意了,双方相距,举手可及,她敢情自恃武功,没有把一个毛头小伙子放在眼里。怎知上官靖这记「拈花手」专门拈腕拿穴,岂是普通手法?上官靖伸出去的三个指头一下抓住对方的腕脉,左手随着骈指若戟,连点了灰衣老婆子三处穴道。灰衣老婆子穴道受制,睁大一双水泡眼,根本不相信她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小伙子手里?

  上官靖朝她笑了笑,道:「老婆婆,我看你身子大概不太舒服,还是进去稍稍休息一会吧?」于是他双手扶着她走入左厢,那是她的卧房,布置极为简单,靠壁处放着一张木床,这就把她扶到床上卧下,取过一条棉被覆在她身上。

  正待转身,只听见房门口响起一个少女声音,说道:「婆婆,刚才你老是在和谁说话呢?」

  那是一个身穿紫花布衣衫的少女,房中没有灯火,她自然没看到上官靖,但上官靖却看到她了。上官靖心想:「原来这座茅屋只有老婆子和少女两人,她是住在对面厢房中,听到了话声才出来的。」转身出指,那少女在毫无防备之下,立时被他一指缕风袭中。

  上官靖毫不待慢,指发人到,又连点了她两处穴道,伸手挟起少女娇躯,一下闪入右房中,迅快地把她放到床上,也拉过棉被,盖在她身上,才退回堂屋。他b中暗道:「这座茅屋,一共有三间,那么方才进来的灰衣道土呢?」

  他举步走入堂屋后面,那是厨下了,除了一座土灶,只有一张板桌,两把竹椅,一切又和普通农家一样,看不出有何异处。灶旁有一扇后门,却是敞开着。上官靖心中一动,举步跨出,那是一片竹林,再往后就是高耸的山岭了。

  但当他目光一注,发现竹林中间似乎有一条小径,那是经常有人践踏走出来的。既有小径,他就循着往竹林中行去。小径曲折往上,略呈「之」字,走没多久,小径已到尽头。上官靖自然更为小心,耳目并用,登上一方突出的石崖,目光一注,发现四周竹林绵密,中间有一个一人来高黑勘渤的洞窟。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山下那座茅屋果然只是掩入耳目的,碧落山庄也只是他们的外围而已。

  白衣圣教的巢穴,原来就在少林寺附近的嵩山山脉之中,由此可见他们图谋少林寺,处心积虑已有多年了。他缓缓走近石窟,一面早已功凝百穴,全神戒备着,但他目光所及,竟尔大出意外,石窟间居然并无防守的人。这无异说贼人有相当的自信,这里不会有闯进来的人,但也显示了一点,即使有人闯入,他们也并不在乎。越是没人防守的地方,自然也是越为凶险。

  上官靖艺高胆大,从容举步,走入石窟。洞口就像一条石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约莫有四、五步光景。但是上官靖刚走到第三步,忽见左右两边石壁间同时走出了两个黑幢幢的人影,一下拦住了去路。原来这石壁两边,各有一个人高的门户,就像岗亭一般,可以容得下一个人站立。

  这两个黑幢幢的人影,原来是两个头戴着钢盔,身穿钢甲的大汉,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炯炯目光。上官靖没防到会遇上这样两个铁甲人,心中不由一怔,脚下也随着一停。这一瞬间,他心念疾转,右手迅快的从怀中一模,朝右首铁甲人面前五指一伸,送了过去。

  他作出让对方验看令牌之状,实则五指伸开之际,运集了十成功力,把内劲从指头逼出,就在他指头触及对方胸口铁甲,内劲已经透甲而人。这一记,他自己也毫无把握,但他早已有了准备,万一一击不中,自己有把握以极快的身法退出石窟去。

  要知这两个铁甲人身穿厚重的铁甲,一身刀剑不入,即使是一般重手法,也绝难伤得到他们。但上官靖可不同,他不但练成了佛门「易筋」、「洗髓」二种神功,又练成玄门「太素玄功」。他指头触及对方铁甲,「太素玄功」有以阴导阳之功,自可穿透铁甲,发挥威力,一下就震断了对方心脏。右首铁甲人口中只「呃」了一声,就立即了事了。

  上官靖出手之时,虽然并无把握,但一旦出手,自己内劲一下子透过厚重铁甲,震断对方心脉,他自然可以感觉得到的,胆气不由一壮,右手迅即收回,转脸朝左首一个说道:「你要不要验看?」不待他开口,右手就朝他送了过去。

  铁甲人头盔和铁甲连在一起,耳朵包在铁盔之中,较小的声音就不容易听得见,他同伴从喉头发出的「呃」声,他就没有听到。再说头盔包住整个头脸,只露出两个眼孔,除了直视,左右视线也受到限制,因此他连同伴的情况都没看清楚。

  这也可以说是上官靖出手太快了,他眼看上官靖手掌握着东西,送到面前,五指才摊开来,那自然是让他验看令牌子,等到看到上官靖摊开来的手掌中根本没有令牌,上官靖的五指已经触及铁甲,一股强大的阴柔内劲,已经撞上心脏,同样只「呃」了一声,心脉立被震断。

  上官靖没想到这两个铁甲人竟有这般容易打发,急忙劲贯双臂,一手一个抓住他们肩臂,不让他们倒下去,然后缓缓退下一步,拉着两人,一左一右,纳人石壁两边的门户之中。好在这-向个相对的门户,只能容得一个人站立。他把两个铁甲人各自放人门户中间,倚壁站立,两边石墙正好把铁甲人夹住,就不至于倾跌出来。即使有人出入经过,如果不细看的话,也绝不会发现这两人已经只是两具尸体。

  上官靖缓缓吁了一口气,就举步往里行去。石窟之中,虽然只能容二人并肩而行,但走到第五步,这狭窄的石弄已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天然石室,弯顶有三丈来高,方广足有十数丈开阔。上官靖目光迅速一转,才看清石室正中间是一个圆形洞窟,还有两扇黑漆门,紧紧地闭着。

  左右两边,也各有两个圆形洞窟,但并没有门。这五道门户摆列整齐,一望而知是经过人工修砌的。上官靖走到中间,脚下不禁感到踌躇起来。这里有五个圆形窟门,自己不知对方虚实,该从那一个门口进去呢?就在此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从左上首窟门中传出,听声音就是往外面定来。

  一时那有你考虑的余地。身形迅速一晃,闪入右上首的窟门中,藉着暗陬,隐蔽好身子,悄悄偏脸住外看去。只见两个灰衣道士推着一辆孔明车从左上首洞窟中走出,那孔明车坐着一个又瘦又黑的苍髯老道。那不是身负重伤在篷船上装死,后来泅水逃走的余无天,还有谁来?他居然逃出来了。

  那两个灰衣道士把孔明车推到了正中间的一座洞门口,左首一个立即高声叫道:「金道长到。」喊声未已,两扇黑漆大门就缓缓开启,从里面射出柔和的灯光来。

  上官靖隐身在右上首洞窟暗处,因角度稍偏,所以看到的只是中间洞窟门内的一小部份而已。只觉得里面好像是个大天井一般,极为深广,再进去就看不到了。大门开处首先走出来的是四个身穿黝黑铁甲,头戴铁盔的执戟武士,接着迎出来的则是总管亲临,朝余无天连连躬身,往里让去。于是两个灰衣道士就推着孔明车进入洞窟,两扇黑漆大门又缓缓闭起。

  上官靖心中暗道:「中间这座洞窟中住的大概就是他们教主了。」心念方转之际,只听下首左右两座洞窟中,同时传来沉重的步履之声,只见从两处洞窟中同时走出八个铁甲武他们两人并行,一直走到洞窟中间,双方像会师一般,擦身而过,从左边洞窟出来的走向右首洞窟,从右边洞窟走出来的却走向左首洞窟。

  上官靖看得暗暗「哦」了一声,忖道:「他们大概有一定的时间巡视一次,下首这两个洞窟,住的可能就是铁甲武士,自己原只是踩盘来的,不如就往这洞窟进去瞧瞧也好。」

  心中想着,这就转身朝里行去,他目能暗视,走了几步,才发现这洞窟居然曲折通幽,自己就是穿行在一片天然的钟乳之间,有的色呈乳黄,有的则色如珊瑚,结成各种不规则的图案,人行其中,如帐似屏,如有灯光照射,定然瑰丽无比。

  好在中间一条小径,铺着洁白如玉的碎石,可以循迳而行,不然就像进入八阵图,包你到处碰壁,不撞得头破血流才怪。这一段路,其实并不很长,敢情当时铺设这白石小径之时,为了保持眼前这些石钟乳的奇景,不遭破坏起见,才依照现有形势,曲折缭行。

  这座石窟之中,会有如此美景,把上官靖看得大为惊奇。这时已行到尽头,面前一道青色石壁挡住了去路,中间一个圆门洞,掩着两扇朱扉,洞门上有一方扇形横匾,上书「郎环仙境」四字。上官靖伸手一推,朱扉随手而起,淡淡的灯光,立时射出来,门内,竟然像一个小天井。乳白色的天光,就是从小天井照射来的。

  原来这像天并的洞顶上,嵌了几颗夜光珠,是以光线十分柔和。右首是一排长廊,围以亚字栏杆,朱棂绣帘,香气氤氲,静寂无声,使人真有如仙境之感!上官靖刚跨入朱扉,踏上长廊,瞥见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长发少女,刚从长廊尽头处转出,有如一朵绿云,飞快的行来。

  长廊间毫无隐蔽之处可以闪避,上官靖眼看既已无处可避,就右手蓄势,准备一举制住对方。那绿衣少女正在低首疾行的人,蓦一抬首,看到了上官靖,她惊骇地张了张口,似是要待出声,又急忙强行把声音禁住。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更是满含惊恐之色,举起一根玉管般手指,在樱唇上竖了竖,示意他不可出声,接着她又慌慌张张的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拉住上官靖衣袖,口中急促地道:「快随我来。」

  拉着他急急朝右首一道门户中掀帘走入,回身掩上了门,才放开他衣袖,一下掩着鼓腾腾的胸口,只是喘息。敢情方才这一瞬间,使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她,正是上官靖的熟人,白衣圣教的副总管管巧巧。她本来一张春花般的脸上,因惊慌过度,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直到此时还没恢复过来,就把他拉到里首,压低了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怎会找到这里来的,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上官靖握住她的手,低声问:「你干嘛急成这个样子。」

  「人家给你担心死了。」管巧巧嗔道:「你还懵懵懂懂的,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还当是碧落山庄的地道,任你来去自如?」

  上官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管巧巧低声说道:「这是教主的行宫,就是大姐,未奉召唤,都不能擅自进来。」

  上官靖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管巧巧道:「大姐是派出去有任务的人,自然不能擅自回来,我那副总管只是大姐临时拉我充当的,其实我又不是真正的副总管。」

  上官靖道:「你不是副总管?」

  管巧巧道:「大姐是奉教主之命,去辅助今堂正式副总管,当时她因不想让人知道,才用了我的名字……后来令堂离去,教主又派大姐去主持碧落山庄,就不能再以副总管管巧巧的名义出现,要我去充数的,这算我私人帮大姐的忙,教主并没有委派。」

  上官靖问道:「那你是什么身份呢?」

  管巧巧道:「郎环仙境的女弟子。」

  上官靖又道:「楚琬她们呢?是不是郎环仙境的女弟子?」

  「她们不是。」管巧巧微微摇头道:「她们只是碧落山庄老夫人的义女,只能说是本教对外的一个机构而已。」

  上官靖道:「你师傅就是教主吗?」

  「不是。」管巧巧道:「男弟子的师傅名义上是教主,女弟子的师傅,名义上是教主夫人,但实际上传授武功的师傅有好几位,他们只是传功师傅而已。」

  上官靖低声问道:「你们教主到底是谁?」

  「不知道。」管巧巧道:「你也许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他很少来,来了我们也看不到,就是看到了,也未必会是他的面目。」

  「真神秘。」上官靖轻「哦」了一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余无天,他在教里什么身份?」

  「余无天?」管巧巧一怔道:「这里没有这个人呀。」

  上官靖看她神情不像有假,不禁暗暗奇怪,余无天是昔年的魔教四大天王之一,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接着心中一动又道:「那么金道长呢?你总该知道了,这人生得又黑又瘦,还有一部苍髯……」

  「你不用说了。」管巧巧拦着他话头,轻声道:「金道长我自然知道了,他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听说他还是教主的同门师兄,只是在教中他并没担任什么名义,大家都叫他金道长,但他却有很大的权力,有时连教主夫人都听他的,因为他身上有一枚代表教主的金铃,那是教主颁给他的,教主不在,他可直接发布命令……」

  上官靖道:「你知不知道他回来了?」

  管巧巧道:「听说他遇上了终南四老等人,十几个人围攻他一个,结果负了伤,傍晚刚回来的。」

  上官靖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管巧巧道:「我刚值班回来,是听师傅说的,现在正由请来的几位上宾,替他疗伤,据说最少也要七天工夫,才能治好。」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一声,问道:「你是做什么来的,幸亏此刻已有许多人睡了,不然一旦被人发现,就走不了,你赶快走才好,我先出去给你……」话声未落,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清磐之卢,连续从外面传了进来。

  管巧巧身躯陡然一震,惊栗道:「这是发现有外人闯进来的信号,你还有同伴吗?」

  上官靖道:「没有。」

  管巧巧娇躯发颤,愁急地道:「会不会是你被人发现了,这怎么好?」

  她一颗头像摇鼓似的四处转动,一把拉着上官靖急步走近靠壁木床,撩开布帐,低声说道:「你快躲到我床上去,听到清磐声,我们都要出去的,我去听听消息就回来,这时候你千万不能出去。」说着,不容上官靖开口,推着他在床上卧下,一手拉过了棉被,给他盖上,低声叮嘱道:「睡到里面去些,千万不可出声……」

  在她说话之时,长廊上已起了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管巧巧听到长廊的脚步声,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她的房门及时响起了笃笃叩门之声,有人娇声叫道:「管师妹,你怎么啦,还不起来,难道没听到磬声吗?」

  另外一个娇脆的声音低笑道:「她只怕已经睡熟了呢。」

  管巧巧口中「嗯」了一声,道:「我……起来了……」她一面俯下身去;凑在上官靖耳边,低低地道:「我出去一下,就会回来,我没回来以前,你千万不可出去。」接着双手掠掠鬓发,急急开门走出,叫道:「五师姐,六师姐,发生什么事呀?」

  先前一个娇声道:「快别多问了,走吧。」管巧巧随手拉上房门,跟着她们走去,上官靖耳听轻盈的脚步远去,才从绣被中探出头来,这一阵工夫,只问得他浑身发热,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只觉绣枕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似兰如麝,沁人心脾,同时被窝里也可以闻到另一种温馨的甜香,令人心旌有飘飘然、陶陶然的感觉,几乎忘了身在哪?这样足足过了顿饭工夫,只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及门而止。

  接着只听管巧巧的声音说道:「五师姐,你等一等,我进去拿剑就出来。」房门呀然开启。

  她五师姐娇笑道:「你房里我不能进去吗?」

  管巧巧回身道:「我进去拿了剑就出来的,五师姐进去,不是要耽搁时间了吗?」

  五师姐轻哼道:「七丫头,你怎么啦?拦在门口,怕我进去,是不是屋里藏着什么人呢?」

  管巧巧心头一跳,飞红了脸,哼道:「你房里才会时常藏着人呢。」

  「七丫头,你说什么?」五师姐右手一探,朝管巧巧隔肢呵来,口中说道:「看我饶了你才怪。」管巧巧口中发出一声轻「啊」,忍不住腰肢一缩,后退了半步。

  她五师姐乘机身形一晃,闪人房中,轻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房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管巧巧心头一急,一个转身,跟着走入,急急叫道:「五师……」她「姐」字尚未出口,瞥见五师姐身后,站着一个人,她葛吃一惊,连「姐」字部叫不出来了,这人当然是上官靖了。

  他潇洒的从五师姐身后转出来,含笑道:「不要紧,她已经被我点了穴。」

  「你……你……这……」管巧巧惊惶地道:「现在怎么办呢?」

  「你先镇定些。」上官靖一手把她拉了过来,拥人怀里,发觉她一个娇躯还在轻微的颤抖,这就低下头去,在她耳边柔声道:「你先告诉我,他们发现了什么?」

  管巧巧娇躯偎在他健壮的怀里,紧张心情果然渐渐平复下来,说道:「我和五师姐是奉命出去巡视的,你把她制住了,怎么办呢?」

  上官靖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听说两个值班守洞的铁甲武士,被人用重手法杀死了。」

  管巧巧道:「可见行宫之中,一定有敌人潜入,教主夫人下令先清查郎环仙馆,然后配合外面,搜查全山。」她口气略顿,接着又道:「我就跟夫人讨了个差使,一来可以明了情况,二来可以伺机把你送出去,我是回房取长剑的,你制住她穴道,不是弄巧成拙了。」

  上官靖含笑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送出去呢?」

  管巧巧道:「目前全座洞府正在搜索之际,几乎全出动了,送你出去,至少也要了解情况,等搜完全洞,没有什么,防守稍懈,才会有机会。」

  「你不用急。」上官靖一颗头渐渐低了下去,在她耳边柔声道:「我自有道理。」两片炽烈的嘴唇,已经紧紧地合在她的樱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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