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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魄香魂】(1-100)完本合集 - 15,1

[db:作者] 2025-06-26 14:22 5hhhhh 7590 ℃

           第二十九回 日长蝴蝶飞

 

  苏星河三人正等得焦急万分,见虚竹神色悲伤回来,又没了外衣。

  「他把她弄瞎了。」虚竹黯然一说,把三人吓了一大跳。

  阿朱一迭声问:「谁瞎了?谁把谁弄瞎了?你倒是快说啊!」

  「是我师父把李梦如弄瞎了。」

  苏星河摇头一叹:「唉!那还不如杀了她。」

  小蝶鼻子一哼,忍了一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话:「那个石清居然有这等本事,那个贼婆也是活该!」

  虚竹向小蝶瞪了一眼,他不知不觉间已对李梦如转了印象,觉得这个女魔头也并非那么穷凶极恶。

  苏星河领虚竹三人沿一条隐秘小路到了谷中深处,只见几间精舍点缀在茂密花丛中,四周小溪清澈,彩蝶飞舞,景色十分宜人。

  虚竹见之心情好转,叫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蝴蝶谷。」

  随后,苏星河和虚竹在风景清幽处安葬了林浩南,回房说起疗伤之事。苏星河瞧了瞧阿朱,说道:「掌门师弟宽心,明日我即传授,以掌门夫人的聪慧必能在一年内领悟,三年当可身轻体健。」虚竹一听需要恁长时间,大出意外。阿朱浑身无力,倚在床上娇嗔:「苏前辈,请您不要乱叫,阿朱不是什么夫人,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苏星河十分惊讶,又即十分欣喜,心想:「掌门师弟对身边婢女也如此尽心尽力,自是重情重义之人,真乃我天山派之幸!」

  阿朱待苏星河走后,笑道:「你瞧他高兴的样子,定以为你有情有义,却不知你好色如命。」虚竹嘻嘻一笑,「知我者,阿朱也,他说得也不错,今晚你就是掌门夫人了。」说着到床边捏起阿朱下颌。阿朱一瞪眼,薄怒娇嗔,「不许动手动脚!」不想突然被吻了下嘴角,登时心跳如兔,吃惊叫道:「你做什么?不要!不要!」虚竹呼吸一下粗了起来,纠缠吻道:「你不要,我可要!等你伤好了……就抓不到……你了。」说完合臂抱上柔软清香,脑子便有些迷糊,边吻边乱摸下去,忽然惊疑阿朱既不挣扎也不出声?抬头一瞧,见一双亮晶晶的泪眼死死盯着他,当即不由慌了神,放开阿朱向她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哄道:「我与你开个玩笑,好阿朱……你别哭,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虚竹狼狈逃了出去,而阿朱有着说不出的委屈,一直哭到深夜。

  第二日,虚竹一早就来瞧阿朱,见她肿眼婆娑,便怯生生围她乱转,直到阿朱忍不住开口一嗔,他才欢喜雀跃。这时,传来苏星河由远至近的叫声:「我想到了,终于想到了,哈哈,一定如此!」随着叫声,苏星河兴冲冲闯进来,一手抱着一张琴,一手持着一只箫。

  原来阿朱从拢翠庵地洞中拾到的琴谱叫作「龙吟凤鸣」,是一首琴箫合奏的古曲。苏星河极好琴乐,一见此谱欣喜若狂,连夜演练。乐谱并不复杂,曲调也很质朴,但有些音符无论是弹琴还是吹箫都无法融合一致。苏星河烦恼之下不觉使出内力,琴弦「嗡- !」的一声,使他恍然大悟:原来这首曲子竟要两个内功高手来合奏,内力运于琴箫,乃至内力相合而琴箫共鸣。想通此节,苏星河兴奋之极,急忙来找阿朱和虚竹想验证自己的推测,不料阿朱毫无内力,虚竹又对五音半窍不通。苏星河惋惜万分,无奈之下只得去找小蝶,小蝶爽快答应,二人练习几遍,合奏得高低委婉很是动听。

  俗话说琴为心声。这首古曲在苏星河听来,是风声鹤唳,云山雾海;在阿朱听来,是湖光山色,碧波荡漾;在小蝶听来,是和风日丽,鸟语花香。但在虚竹听来,箫声追赶着琴音,节拍时分时合,一个声粗,一个声细,一个音高,一个音低,琴音婉转缠绵,箫声低沉有力,二声相合竟像极了男女之事,尤其最后琴箫的节奏突然同时加快,发出几声尖亢的共鸣,活脱脱便是男女销魂的春叫。

  虚竹越听越觉有趣,心里笑道:「什么『龙吟凤鸣』,叫作『龙淫凤糜』才更妥当。」拿起那本琴谱随意翻了翻,见上面都是古怪符号,最后一页上画了一琴一箫,形状都十分古怪,那箫的样子正是拢翠庵地洞里的玉箫,被他随手送给了香菱。苏星河见他兴致勃勃,问道:「掌门师弟对此古曲也感兴趣吗?」虚竹笑道:「正是,请师兄教我。」苏星河怔了一怔,随即喜形于色,他自幼极好琴棋书画,为此根本无心练功,十天倒有九天荒,不然凭北冥神功的神奇,决不至于敌不过丁春秋。此时兴头上的随口一问,不想虚竹有此一答,立时觉得这个掌门师弟不仅有情有义,而且与自己性情相投,大是可爱可亲。这首古曲妙在琴箫合奏,单奏琴箫并不需多么精湛的技艺。虚竹学了两个月的琴技,便能够和苏星河的竹箫相合,再过两月,他竟可以手中抚琴,口中模仿箫声,手口并用独自演奏这首古曲。他一人奏来,贯注于琴声和箫声中的内力自然极为相合,并且口技精湛,内力深厚,故此将琴箫共鸣的意境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他结合自己对乐音的理解,随心做了些演绎,将男欢女爱之意表露无疑。

  苏星河听了连连摇头,微笑不语;阿朱听了面红耳赤,紧紧捂上耳朵;小蝶也听得心里直发慌,手指绕着红发冲阿朱做鬼脸。三人却也都很惊异,不想虚竹居然能将如此雅致的古乐奏成摄人心魂的魔音,虽然流于淫靡粗俗,但也确可称得上旷古烁今。

  至于那本「合元大法」,阿朱翻着「春宫书」含羞念给虚竹听。书中所画既有裸体女子,也有裸体男子,还有男女性器的图示。阿朱一见便死死闭眼,虚竹用手盖上图画,阿朱才能继续念下去,但阿朱也不禁好奇之极,不由自主在闭眼之前已飞快瞄了一眼,便真正知晓了洞中的那只玉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暗自羞得心软身麻,念过一遍后,死活不肯再念第二遍,幸得虚竹记性极佳,听过一遍已然牢牢记住。

  「合元大法」分男女二法。女法吸阳补阴,永驻青春;男法精生不息,元婴护体。不过书中亦郑重讲明,无论男法还是女法,修炼后体质都将异常,宜于房事却不利延续子嗣。虚竹由此不安,这岂不是要人断子绝孙?但男法的最后一句却让他大为心动,那一句是:精随气足,亦粗亦坚;其后如火如冰,吞吐自如;乃至随珠而活,随意而欲。虚竹犹豫之后到底受不住「精随气足,随意而欲」的诱惑,当下决心修炼。他原先在万劫山庄的石牢里误练了女法,所以能够吸取合媾女子的内力。此时按照男法重新梳理阳具脉络,然后试着依法运功,阳具立时勃起坚挺,依然如响尾蛇的尾巴一样急颤,须臾间暴涨几寸,炽热如火,仿佛要爆炸一样,噗噗噗,不由自主抖射出老远,精液落地后凝聚成粒粒小珠,如水银泄地四处散滚。不过虚竹练到此处,就不得不止住。

  书中所载:男子守肾固精、练气不绝,从夹脊溯上泥丸,称为还元;女子守心养神,炼火不动,以两乳下肾再上行,亦到泥丸,称为化真。注明此话引自于道家长生术《云笈七签》,并详细注解到:功力随着意念,从丹田至会阴,再由会阴至丹田,叫做小周天;从百会至丹田至会阴,再由会阴至丹田至百会,叫做大周天。运行九千次小周天才能运行大周天,运行九千次大周天才算小成。而虚竹一运功到会阴处,便不由自主泄气喷射,总不能完整运行一个小周天,试了许多次,泄得头昏脑胀,胸口发闷,不得已去问阿朱,阿朱捂着耳朵就跑;他再去请教苏星河,苏星河从未近过女色,思索良久也不能解答;虚竹只得涎着脸去问小蝶,小蝶却向他脸上啐口水。虚竹懊恼不已,这才想起林浩南曾嘱咐过,若不得其妙,千万不要修习,修之不成反受其害。不禁顿足大叹:「合元大法」没练成,反糟蹋了能够克制侠女的「鸡巴神功」,虽然练就了「精随气足」,却没有多大用处,纵使精液立生,连射不绝,但把鸡巴当水枪使有什么乐趣?

  这期间,苏星河将北冥神功传授给阿朱和小蝶。北冥神功的疗伤篇不仅可以重续人的经络有起死回生之效,更可以祛除百病,延年益寿。只是文字极其晦涩难懂,然而只费几日,阿朱和小蝶就记住了全篇,一面领悟,一面修习,进度十分神速。苏星河对此惊叹不已。只过一月,小蝶的双腿不再疼痛,阿朱也不再需虚竹输送内力,并且可以下厨给大家烧饭。苏星河更加赞叹,说掌门师弟的内力天下第一,而掌门丫头的厨艺也一样是世间无双。

  阿朱每日照顾小蝶,二人情感日渐亲厚,小蝶亲亲热热叫着姐姐,但对虚竹始终厌恶之极,可她越是怒目而视,虚竹就越是有意挑逗。无论小蝶如何恶语相向,他总是笑嘻嘻得无动于衷,其脸皮比其内力还要深厚。小蝶气得无语,张口相啐。虚竹也还以口水,他受小蝶一口不觉什么,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小蝶受他一口却万般难受,身上粘了他一点唾沫星子,也似受到了天大羞辱,恼极了挥掌打去,虚竹便逃到远处,笑嘻嘻做出当日的轻薄举动,手掌成爪形在自己胸前转来转去,气得小蝶回回大哭。阿朱回回相劝,虚竹屡劝不改。时间一长,阿朱和小蝶都拿他无可奈何。小蝶一见虚竹的人影,或是听见他的声音,就捂住耳朵闭目闭口,直至他销声匿迹。如此一来,虚竹反倒少了许多乐趣,后来他从阿朱口中得知,小蝶还在娘胎的时候,母亲蝎娘子被仇家暗算,中了苗疆一种极厉害的蛊毒,其厉害之处在于只有下毒之人才能解毒。丁春秋虽擒住了下毒之人,那人却宁肯咬舌自尽,也不肯给蝎娘子解毒。蝎娘子绝望之下,用千只岭南特产的大红蝎子熬成药汁,将自己泡成了活药人以保住腹中胎儿。小蝶一降生,丁春秋即亲手杀死了已经变成僵尸的蝎娘子,自此性情大变被人称作了丁老怪。小蝶的全身毛发也由此一出生便是通红色。

  四人在谷中过了大半年。

  一日,阿朱在虚竹身上比量做了半截的衣服。虚竹一面听着阿朱的吩咐左转右转,一面美滋滋瞧着她,越瞧越喜她娇盈俏美。

  「好阿朱,你已长成了大姑娘,别作丫头了,作夫人好不好?」

  「才不呢,我还是作个小丫头省心,谁作了你这位色公子的夫人,早晚被你活活气死。」

  虚竹闻言缄口,沉默一会儿,忽然说道:「林浩南师父叫我做三件事,我想我现在只有一件能做,那便是取回宝藏,光大门派。」

  阿朱惊讶地瞧瞧他,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虚竹边想边道:「我去把宝藏偷出来,你助我建一个大大的山庄,叫做逍遥山庄,再造一个高高的阁楼,叫做逍遥阁。那时人人羡慕天山派的逍遥,岂不是光大了门派?」

  阿朱大笑道:「是是!你林浩南师父在天之灵一定会夸你个不住口。」

  虚竹喜道:「果真好?那我明天就去。」

  阿朱一楞,没想到他并非戏言,心里寻思:他自是贪图那笔财宝,但他如此急着出去,定是耐不住谷中寂寞,也是心里头惦记着那个木姑娘。

  虚竹又道:「你身体没养好,安心在此等我!我过一两月就回来。」

  阿朱应道:「等我做完这件衣服,你穿上再出去。」

  此后几天里,阿朱向虚竹耐心传授「凌波微步」,不顾身体虚弱,一直见他练熟方罢,并和他一起修习拆花指。拆花指记载在那本春宫书中,是一门凌空点穴的功夫。按照书中记载的方法,运气到中指根处的「口内穴」,整个中指便急颤摆抖,指尖指肚鼓胀滚烫,抖抖簌簌如燃着一团火,拇指勾住一弹,一股热劲便弹了出去。阿朱初时兴致勃勃,后来渐渐发现,无论如何用力,弹出去的力道都软绵无劲,且扑然有声。如此一来,这一招便只能用在普通人身上,对于高手实则无益。虚竹心里明白,俏阿朱如此用心,实是为他着想,打趣道:「这逃跑的法子,你以前死活都不肯教我,难道现在就不怕我抓住你了吗?」说着暗暗运起一指,扑得一声,指风袭向阿朱的「乳中穴」。阿朱脸上一红,踏出「凌波微步」躲开,忍不住还了一指,虚竹也用「凌波微步」躲避。二人相视一笑,你追我赶,指指点点,步履飘忽,变幻莫测,如两只穿花蝴蝶在谷中翻飞摇曳。苏星河瞧得头眩眼花。小蝶本极好动,坐在椅上徒羡不已。

  虚竹临行前,把宝贝背心仔仔细细穿好,也把宝刀稳稳妥妥藏在靴里。阿朱拿出林浩南的那枚戒指,说道:「这上面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听上去很是吉利,既然说『莫失莫忘』,还是随身带上吧。」再把那块皇宫令牌给他塞在怀里,嘱咐道:「这是皇上给的东西,千万别弄丢了。古往今来,天下最没信用的就是皇帝,他没准哪天想起跟你要回去。」虚竹答应着走出房门,小蝶正从她窗口探头张望,见了虚竹马上缩头藏回去。虚竹没瞧清她的神色,但觉红发白脸,妖艳撩人,心里不由一荡,心想:「小妖女巴不得我快快离开。哼!我回来总要再吃吃她的豆腐,最好能咬一咬她那翘翘的妖唇,滋味一定妙不可言!哪怕再轻轻搧她一个耳光也好!」

  到了谷口,虚竹辞别苏星河,走出老远,回头见阿朱还站在树下相望,心中又是一甜,这妮子不容我上身,但对我越来越关切,即使不肯作夫人,我有此善解人意的俏丫头也平生足矣,时间一长,还怕她不铺床陪睡?

 

            第三十回 相见不可忘

 

  虚竹从蝴蝶谷出来,悠闲行了两日,在第三日天黑前赶到了临安府。

  客店前聚了一圈人。虚竹挤过去一看,圈中有个肮脏乞丐在卖艺,地上一条斑斓大蛇,蛇长丈余,粗如人臂。旁观众人全神贯注,却不是在看蛇,而是凝视着一条小蜈蚣。那条蜈蚣长约几寸,通体红色,灿然生光,正摆动数不清的腿绕着大蛇游走。大蛇盘成一团,双目紧紧盯住小蜈蚣,似颇为忌惮,口中喷出阵阵红雾,突然张开大口向小蜈蚣咬去。而那小蜈蚣似乎早有准备,屈身立起,弯腰一撞,登时用头把大蛇的左眼撞瞎。大蛇受了重创,身子突然暴长,一口把小蜈蚣吞进了肚里,随即翻翻滚滚,痛楚死去,小蜈蚣咬破它肚子钻了出来,昂起半个身子,耀武扬威。

  虚竹瞧得心摇神驰,真觉是生平未见之奇,不由大叫:「好呀!」不料小蜈蚣绕着大蛇尸身游行一周后,突然扑向旁观人圈,飞快游到他脚下。虚竹惊慌用拇指勾住中指一弹,袭出一股热风。小蜈蚣高高一跃,竟躲过了他这一击。那乞丐飞身过来,伸出右手两指,钳住了小蜈蚣的头颈。这几下快如闪电,众人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见乞丐取出一个铁管,把小蜈蚣放入管中,用塞子塞牢,向虚竹拱手道:「好险!这虫子剧毒,幸亏大爷躲得快,真是得罪!」这乞丐年龄已经不小,满脸白胡碴,两条裸臂上点点斑斑全是伤疤,口中虽是抱歉,双眼却目光如电。虚竹见了心里一寒,忙道:「不妨,不妨。」扭身进了客店。

  虚竹吃惯了阿朱做的饭菜,再吃店内菜肴,深觉入口无味,边吃边想:「阿朱说的不错,这『拆花指』不管用,居然连个蜈蚣也打不到。」填饱肚子躺上床,竟想念起蝴蝶谷来,翻来覆去好半天才睡着。

  第二日继续赶路,沿钱塘江行了半日,取出烧饼坐在江边吃了起来。

  此处地势幽静,半晌无人经过,近处的树丛中传出一阵阵蛙声。虚竹起初没在意,后来发现这蛙声甚是奇怪,叫一阵停一刻,每次都是五声,声音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非常齐整。不禁好奇地寻过去,见一人坐在地上,秃头无须,暴眼塌鼻,嘴巴异样肥厚,几乎咧到耳垂,脸上又尽是半个铜钱大小的脓疙瘩,令人望之欲呕,而他身上穿的绿绸衣服却十分鲜亮华丽,更奇怪的是那一声声蛙叫竟是从这人的肚中传出来的。虚竹惊讶想:「这人在肚中养了只江蛙吗?还是我遇上了一只蛤蟆精?」不敢再瞧,扭身便走,身后响起极难听的沙哑声:「我等了你半日,你怎么说走就走?」吃惊一回头,就见一个肥硕身影飞过来,适才一见此人诡异,虚竹心里已存了戒意,当下双掌迎上,扑得一声,退了好几步。那人接着追过来,虚竹运足内力推出,又退了一大步。那人咕噜噜滚回原处,突然伏在地上蜷曲双腿,仰头咕咕怪叫,脖子和下巴都向外高高鼓起,活生生像一只蛤蟆趴在地上,突然弹起跳了过来,「哇- !」张口吐出一大团雾气。虚竹嗅到极烈的腥臭,登时有些头晕,脚下慌张后退,趔趄间小腿突然一疼,似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低头一瞧,一只通红的小蜈蚣正飞快逃开,不远处的树下站着昨日那个耍蛇乞丐。

  「哎呦!他们是一伙的。」虚竹心里惊呼,须臾间下肢麻木,扑通坐倒。

  那乞丐过来点了虚竹几处穴道,又折断几根柳枝绑住虚竹手脚,将他像背包袱一样吊在肩上,叫道:「癞蛤蟆,咱们往哪里去?」绿衣人道:「先去找个地方落脚。」乞丐背着虚竹走了几步,又叫:「我说癞蛤蟆,何苦带着累赘,干脆拷问出秘密所在,然后宰了扔掉岂不利落?」虚竹一听大叫:「放下我,我不知什么秘密,你们认错人了。」乞丐放下虚竹,纳闷道:「怪事,怪事!怎么还能说话?」撸开虚竹裤腿,见他伤口处的肌肤没显任何异常,吃惊道:「果然有点意思,难怪黑寡妇要我们亲自出马。」接着笑道:「不会错了,就是你!」

  绿衣人和乞丐擒着虚竹继续沿江边走,见半里处隐约有间屋子,于是向西北进了山坳,坳口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杨家村」。行到近处,空中突然飘下黄豆般的雨点,随即黑云盖地,倾盆大雨呼啸而至。接着林中传来马嘶声,出来十几个乘马汉子,他们只顾匆忙避雨,并不理会绿衣人和乞丐,径直到门前大声叫嚷敲门,门内半点动静也无。一人道:「没人住的!」另一人道:「雨下得这样大,就是间鬼屋也不管了!」两人跳墙进去从里打开门,众人一涌而进。

  绿衣人道:「臭蜈蚣,咱们也躲躲雨再走。」

  乞丐应了一声,拎着虚竹进得门内。门里是阴森天井,迎面一座大厅,触鼻尽是霉气。有人取出火石点燃蜡烛,见厅上陈设竟是大户人家的气派。虚竹被乞丐放在墙角。那群人纷纷脱去湿漉漉的外衣,里面穿的一色是白衣劲装,胸腹处都印着一个燃烧的火苗。

  一名汉子瞧瞧四周,说道:「到处干干净净,这里应该有人住的。」

  另一人听了便大声嚷道:「喂,喂!屋里有人吗?屋里有人么?」

  此厅又高又大,隐隐竟有回声。待回声一止,四下除了大雨之声,再无其他声息。众人面面相觑,都觉有些古怪。一位老者坐在椅上,吩咐道:「你们到后面瞧瞧去!」两名汉子拔出兵刃在手,向后走去,微微弓腰,颇为戒惧。厅内人只听得踢门声、喝问声不断传来,越去越远,好似屋子极大,突然传来那两人的怪声大叫。老者一跃而起,正要抢去后面接应,那两人已奔回厅来,脸上尽是惊惶之色,叫道:「坛主,死人,死人真多!」老者沉脸叱道:「大惊小怪,没见过死人么?」一名汉子道:「不是可怕,只是……只是希奇古怪,一间屋子里都是死人灵堂,也不知共有多少。」另一名汉子接口道:「最奇怪的是,灵堂前点燃好多的蜡烛,但我们先前进去时,明明没见蜡烛点着。」老者吃惊道:「你们没记错?」两名汉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摇了摇头。

  雨声之中,东边屋子里忽然传来几下女子啼哭,声音甚是凄切。虚竹吓得张口缩舌,脸色大变。过了片刻,西边屋中又传出女子悲泣之声。白衣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毛骨悚然。

  那个叫臭蜈蚣的乞丐听得好不耐烦,高声叫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够胆出来相见,不然爷爷把你这鬼屋一把火烧了。」这番话中气充沛,远远送了出去。白衣众人见他显出深厚内力,都悚然一惊,飘忽的哭泣声也随之而止。白衣老者瞧瞧臭蜈蚣,肃然拱手:「阁下竟是世外高人,失敬,失敬!」说完瞧了瞧绑在地上的虚竹,狐疑又道:「请问阁下,在路上可曾见到一个姓段的后生?」虚竹心里一凛。臭蜈蚣冷笑一声道:「见过怎样?没见过又怎样?」老者一怔,忽地立起,指着虚竹叫道:「此人是谁?」其他白衣人纷纷站起。

  癞蛤蟆开口道:「臭蜈蚣,大事要紧,少生事端。」然后向老者道:「这小子是个太监,会是你们要找的人么?你们若不信,过来摸摸他裤裆。」老者知道眼前二人功力深厚,自己这些人多半不敌,听了如此一说,想来不假,因此慢慢坐回椅上。

  虚竹听了癞蛤蟆的话,却是心惊肉跳:知道我扮过太监的,除了皇上就只有孟老贼,那么这两个什么蛤蟆蜈蚣,定是孟老贼派来的!念头接着急转,那老头打听姓段的后生,多半是问自己,自己落到孟老贼手里只有死路一条,落到那些人手里总不会比这更坏吧!心里想定,便开口大叫:「喂!老头儿,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人,既是殿前指挥使,也是什么大夫,身上还有皇上给的金牌。」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那老者带领白衣众人站了起来。虚竹更是大叫:「孟老贼杀人灭口,他……他陷害忠良,阴谋造反,我如不死,定叫皇上将他满门抄斩,男的杀了,女的卖到妓院里……」

  咣当,咣当,白衣人纷纷抽出兵器围过来,突然扑通一声,一个白衣人就地摔倒,接着又有几人倒地。虚竹嗅到一股腥臭,扭头见那癞蛤蟆一动未动,不知他如何使得毒?那老者脸色发黑,哼道:「不好,有毒!」虚竹心里一叹:「当然不好,你此时才知道,管个屁用!」癞蛤蟆慢慢说道:「你们找这小贼,难不成也是为了……」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只见他嘴唇上下在动。

  虚竹向阿朱说起石清教他下棋之事时,得知有种传音入密的功夫,可以避人耳目,不过他内力深厚,此时距离癞蛤蟆又近,因此隐约听到了一句天什么地什么的话。但见那老者面色大变,神色极其惊骇。臭蜈蚣见状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但你可知我们是谁?」老者似有所悟,神色变得十分凝重,坐下双手张开,举在胸前。其他白衣人也纷纷挣扎爬起,各人盘膝而坐,跟着老者一起念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喜乐悲愁,皆归尘土!」声音归于寂静之后,白衣人手臂纷纷坠下,有的倒地,有的垂头,嘴角都流着一丝黑血。虚竹头皮直麻,忍不住叫道:「他们怎么说死就一起都死了?」癞蛤蟆和臭蜈蚣谁也没吭声,却又传来缥缈的女哭声,虚竹骇然大叫:「有鬼,有鬼!」臭蜈蚣大怒道:「到底什么人,他娘的好生心烦,我去把她揪出来。」说着向里屋走去。过了一会儿,癞蛤蟆也有些坐不住了,大叫一声:「臭蜈蚣,你他娘的死哪里去了?」回声袅袅归于死寂。

  癞蛤蟆立起身,全神戒备,向后寻去。

  虚竹惊叫:「喂,喂,你哪里去?你……你怎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癞蛤蟆一走就此无声无息,既不闻叱骂打斗之声,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了。厅里突然一暗,烛火竟然灭了,四下里更无半点声息。虚竹知道近处坐着十几具可怖尸体,满手都是冷汗,突然涌来一股冷风。他大叫一声,身前已多了一鬼,虽然瞧不见,可是清清楚楚觉出鬼便在那里。

  「孟太师真的要谋反吗?」那鬼幽幽问道。

  虚竹一听是个女鬼,一时拿不定主意,颤声道:「是,他勾结南唐反贼想要谋朝篡位,我得知真相,此次进京就是要禀告皇上。」说着心怦怦乱跳,可不知这番话说对了还是错了。过了一会儿,始觉微微风响,那女鬼飘然离去,远处又忽然出现一团亮光。鬼火,鬼火!虚竹心里惊叫,见这团鬼火越移越近,忙闭住双目,只听得脚步之声细碎,走到自己面前停住,吓得他气不敢透,却听一个少女笑道:「你为什么闭着眼睛?」声音娇柔动听,口气吹上脸来,淡淡幽香微有暖气。虚竹心里一喜:「既然有暖气,自然不是鬼了。」左眼微睁一线,依稀见到一张雪白的美丽脸孔,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笑嘻嘻望着自己,当即睁大双目急切问道:「你是不是鬼?」

  那少女笑道:「我自然是鬼,是吊死鬼。」

  虚竹闻言打了个突,忽然发现这少女的眼底亮晶晶闪着蓝萤,额前几抹头发也是异样的弯曲如浪,登时心头大震,惊叫起来:「你真的是鬼!」那少女伸出舌头,扮个鬼脸,却只见其可爱,殊无半点可怖之意,随即放下手中灯笼,为虚竹松了绑,又伸指为他解了穴。虚竹提起手臂,挥了两下,嗅着少女身上的淡淡幽香,心里有些安定,笑道:「原来吊死鬼是这样的好人。」少女笑道:「我是跟你开玩笑,我才不是什么吊死鬼。」虚竹故作惊讶:「啊,我知道了,你是一个小狐狸精。」少女脸上一红,嗔道:「真难听!我叫杨双,一双的双,她们都叫我双儿。」说着提起灯笼,转身道:「请这边来。」虚竹心里又是一突,见这少女颈后挽着一条白布,束下的蓬松头发好像一条狐狸尾巴。少女停步等他,虚竹迟疑一下,只得跟过去,小心问道:「先前那两人哪里去了?」少女道:「他们跑掉了,待会三少奶奶自会来见你。」虚竹不知她说哪个三少奶奶,忽想到一个大汉说过屋中有个诡异灵堂,心中一寒,不敢再问,到了一间小花厅,听得步声轻缓,壁后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虚竹慌张立起,见这少妇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脸色苍白,双眼发红,显然刚刚哭过。

  「未亡人见过公子。」

  「不,不,实不敢当。」

  「公子请坐。」

  「是,是!」

  虚竹侧身在椅上坐下,心中不住打鼓,偷见这少妇在灯下赫然有影,虽然阴森可怖,却多半不是鬼魅。

  少妇沉默一会儿,突然问道:「那奸贼孟珍当真要害皇上?」

  虚竹愣了一下,随即醒悟她所说的孟珍就是孟太师,听她把孟太师叫作「奸贼」,登时放下心来,将自己在孟家和宫中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

  少妇不发一言,默默倾听,好似并不十分关切,直到听孟太师如何以妄言兵武之罪逼迫皇上杀了边关杨家将,她才轻轻吁了口气,起身慢慢退去,似乎十分难过,那叫双儿的少女也低头随她退去。

  过了一会儿,虚竹忽听得衣衫簌簌之声,门后、窗边多了好多双眼睛在偷偷向屋内窥看,看得他心中直发毛,黑暗之中,难以分辨这些是人是鬼,一个苍老女声在窗外说道:「大人,求你为我们杨家报此血海深仇,呜呜- !」只见长窗开处,有数十名白衣女子罗拜于地,还有两三个女子怀中抱着婴孩。虚竹不知如何是好,慌忙也磕下头去,长窗忽地关上,众女子呜呜哭泣之声大作,其间混杂着婴儿啼哭。虚竹毛骨悚然,如梦如幻,她们到底是人是鬼?

  哭泣之声渐渐远去。那少妇带着双儿从内堂出来。

  「大人,请勿惊疑。我们都是杨家遗属,人人泣血痛心,俟机复仇,可惜都是老弱妇孺,哪敌得过千军万马?只盼有人为我们报仇雪冤。」

  虚竹心底这才明白过来,惊呆半晌,道:「夫人,也请放心,我与那老贼势同水火,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少妇行个礼道:「大人任重,若血冤得雪,大恩大德,实难报答,我们想送大人一件礼物,务请勿却是幸。」说完不待虚竹说话,便指着双儿道:「这小丫头,跟我多年,做事也还稳当,请大人带去,此后服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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