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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 - 14

[db:作者] 2025-06-27 05:52 5hhhhh 6890 ℃

               第六十七章

  他们原来在那片树林之中扎营,山神庙不过是几个头目栖身的所在。

  我也顾不得疲惫,连夜将沈道文的残部整理集中,此时我才知道那个和我不打不相识的汉子叫做刘鑫伟,在这群士兵之中算是个小小头目。而余下的沈军残部不过三百三十七人而已。

  如果这群人的功夫都如他一般普通,那么我们的未来的确很绝望。

  不过这不是绝望的时候,既然他已经将重担交到我肩上,我怎样也要放手一搏。

  过去看战争文章时就有这样一种想法:如果我方一个人杀敌方一个人然后死了,那么我方是不亏不赚;如果我方每个人能杀对方大于一个人,那么我们就是赚了。这样想来,只要我们杀掉他们三百三十八人以上,我们就不算亏本。

  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战场上保住自己的性命,以及杀死更多的敌人。

  既然自愿留在这里,想来他们都没有存着侥幸活下去的念头。

  刘鑫伟简单向大家介绍我的身份,虽然不少人存有疑惑,但这疑惑在一个人出面确定我身份时候就不再存在。

  这个人是沈道文的贴身小厮之一,长得瘦瘦小小却眉清目秀的李昊。没想到他竟然没有逃走,还留在此处也要将沈道文的尸首夺回。

  他站出列来,对我唤道:「杨校尉,沈将军将你的黑焰托付我保管着,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一语即出,众人皆惊,刘鑫伟骇道:「那有名的重兵黑焰,原来是你的兵刃么?」

  我苦笑道:「难得是用着称手,一位故人就将其送我。」

  刘鑫伟羡道:「如何我就没有这样的故人。杨校尉,你的运气也真是不赖。」

  不错,能认识赵仕杰,确实我的运气不坏。

  而在这个时候寻回黑焰,我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又大出一些。

  最后刘鑫伟留下几个有点威望的兵士,其他人先退去休息。

  互相介绍过之后,听他们描述了连环马这个阵势的特点,我才发现我过于乐观。

  当时看到的破解之计是身形矮小灵活之人以仿镰刀状的弯刀砍马腿,但我们沈道文麾下多是人高马大,要一时备齐这许多造型特殊的弯刀,也不是我们现在这种状况能解决的问题。我未真正见过其阵势,要具体因地制宜,还有些难度,但剩下这三百余人显然已经经不起这一番「考察」。

  刘鑫伟道:「杨校尉可有什么具体的安排打算?」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而我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安排打算。我连两方的基本状况都不了解,再说这也是我的第一次指挥经验。

  若破阵成功还好,失败的唯一结局,就是全军覆没,我亦要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刘鑫伟大约见我一直沉默,加上天色已晚,他遂招呼大家自去休息,有何事明日再议。

  如此自然最好,与其耽误时间,不如先什么也不想,先将身体状况调整好才是上策。

  就在此时,我看见刘鑫伟手中提着长斧要离开。

  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现实条件不允许,为何不能因地制宜?

  我一把拉住刘鑫伟,道:「这些人中,身强体壮没有受伤的有多少?」

  刘鑫伟一脸诧异的望了我半天,方道:「差不多一百八十余人。」

  虽然人数比我想象的少一些,不过总不在接受范围以外。

  我道:「那好,明日一早将他们集中起来,我们一同尝试如何破那阵势。」

  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虽然没有适应的武器,尚可以以人手持攻城斧低下重心砍马腿,但问题就在于,这样一来他们的动作自然就不可能如预计灵巧,这样就需要另一群人支盾暂时挡住骑兵的攻击。如此一来,只要突破一处,我们就能获得成功。

  但如果同刘鑫伟所说,爻军似乎不会轻易启动阵势,我们要下手还要等待时机。

  因为沈道文的头颅,就在这阵势领头骑兵的旗杆之上。

  第二天天还未破晓,刘鑫伟已将那群兵士集中起来。我也从李昊处取回黑焰,换上他临时为我找来的盔甲。

  据说那是沈道文的遗物。

  不知是不是看到这身盔甲,那群兵士开始窃窃私语,刘鑫伟大喝一声:「肃静!」只可惜无太大效果。我做惯了小人物,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如果此时不立下声威似乎不太合适,但若因此给人以仗势欺人的感觉未免失军心。

  我清清嗓子道:「各位兄弟,如今爻军兵临城下,而沈将军也以身殉国。敌强我弱,相信大家都是抱了必死之心要夺回沈将军遗体。既然如此,且听我一言。」

  人群声音弱了些,但还是不乏细碎议论之声。

  「如今我有个方法,也不知是否行得通,不过若不冒险一试……」我话音还未落,就有一人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胡乱让兄弟们为你送死!我们都是和沈将军出生入死过的。你这种皮细肉嫩的小白脸,还是回家对着你媳妇说这些吧!」

  底下顿时有人开始随声呼应大声起哄,场面可谓乱成一团。

  我从不知道原来瑞祈军军纪如此散乱,也无怪爻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了。

  刘鑫伟在一旁攥紧拳头,手上青筋都凸了出来。

  我对他点点头,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发作。这人难得竟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讲道理的,甚是难得。

  我往前一步,将黑焰插在地上,抱拳道:「不知哪位兄台有所不满,可以出来同杨凡切磋一下。」

  一个膀大腰圆身形矮小的壮年汉子,提着两柄大锤缓缓走出,看上去他长得几近圆形。

  他往地上啐一口黄痰,狠狠道:「你以为老子怕你不成?」

  李昊在人群中叫道:「王柄文!你不要太无理取闹!」

  那被他唤作王柄文的汉子一脸鄙夷:「你又勾搭上这个?果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骚货。」

  李昊脸色阵青阵白,若不是有人拉住,定然要上来与他拼命了。

  这种人,若不给他点教训让他有所畏忌,以后要有什么决议,留他在必然难以执行。

  我拿起黑焰,划过身前,黑焰的矛尖与地上的沙石摩擦起火花。周围人不约而同往后退去,为我和王柄文留出一片空地。

  王柄文的眼神瑟缩了一下,随即被一股凶光取代。

  他举起他那两柄烂银大锤,就扑了上来。

  我侧过身子,往边上错开一步,再往后一蹬,一枪往他胸口刺去。王柄文身子往下一沉,我只觉得一阵劲风往我下盘招呼过来,连忙将黑焰往下一刺,架住他企图攻击我小腿的那柄大锤。岂料王柄文回身又是一锤,直往我头部过来,那架势完全是要至我于死地。

  我手一松,转身躲过他的攻击,再抓住黑焰,撤回两步。

  如此看来,我不必再手下留情,如司徒所说,战场上留情即是绝自己的生路,在此间亦或如此。

  调整呼吸,我静下心来,王柄文身形矮小,但动作却极快,我用长兵,贴身战上断然讨不了好去,这样纠缠下去只是对我不利,如今不得不变换攻击方向。

  只是片刻,我又举枪前刺,不过此次的攻击对象不再是他的要害,而是他的手腕。

  王柄文显然吃了一惊,他撤锤欲架住我的攻击,但他的劲力显然不是文炎甲全力攻击的对手,往后退去三四步,才勉强收住脚步。

  一击不成,果然生出隐患。王柄文至此开始小心翼翼,对我的正面攻击能避则避,一味采取防守态度。

  看来要攻下他不得不再变换方式。

  我一手握住黑焰,再次向他刺去,王柄文侧身以两锤接过,还未等他反应,我放开黑焰,自腰间拔出枫月。他大约未防我突然松力,一时重心不稳,往前冲出一步。

  等他立定,我的剑已经在他颈下。

  开始是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刘鑫伟大声笑道:「怎样,你可服了杨校尉的手段?」

  周围人的喝彩之声不绝于耳,其实谁也不知道强做镇静的我已是一背冷汗。

  也许我兵刃武学皆胜过对方,但王柄文比我多的一项关键,就在于他有丰富的临敌经验而我一丝也无。和人一对一搏命,这算是我的第一次,若不成功,后果可想而知。

  王柄文脸色变得铁青,垂手沉默不语,我收剑入鞘,俯身想要将黑焰拾起,未想就在此刻,变故突生。

  王柄文竟然乘我背对他之际,又举锤攻来!

  待刘鑫伟大叫「小心」之时,他的锤头落在我左肩之上——只是火光电石之间,若不是我感到身后杀气,怕这一锤将着着实实落到我头上。

  肩上有剧痛传来,凭经验我知道,我的骨头未发生骨折。

  我就地一滚,顺手操起黑焰,一枪刺回去,正着他右腕。

  只听「哐当」两声,那双大锤已然落地,他捂着伤手的指缝之间,有鲜红的液体渗出。不过他倒是够种,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把他押下去!」刘鑫伟叫道,接着他急忙奔过来查看我的伤势。

  我支撑着黑焰站起来,肩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让我满头冷汗。

  李昊唤过军医帮我处理,与此同时我也将自己的计划对大家详细说明。

  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操练,此外,我们所差的,就是一个契机。

 

               第六十八章

  寻觅所需要的兵器和模拟练习用去两天时间,在此期间我也派人观察过三河关的情况,守军一味闭关不出,而爻军攻势则极为猛烈,三河关兵士被迫出来应战是迟早的问题。

  经过两天调整,我的手臂已能勉强能活动自如,如今我们等待的,不过是一个机会。

  若贸然与爻军数万者拼命,转瞬之间,我们这寥寥百人就将灰飞烟灭。

  而这个机会就恰好发生在第三天。

  爻军发起攻击之际,山河关终于出兵迎战,寒光铁衣,刀光剑影,将士杀敌的呼声和夹杂于其中的被杀时的惨叫,震地雷鸣。

  三河关守将上官靖,据沈道文说来,就是个功绩平庸默默无闻的人物,故而始终未得重任,经年在这贫瘠荒芜的关口镇守。

  经过三河关时,我并无机会与此人有一面之缘,今日见面,却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我之所以能在这无数人中一眼望出他来,主要还是这传说中的连环马已然将他和几百名兵士团团围住,而且这个包围圈还在不断减小,眼看已是危急万分。

  我一跃上马,对早已躲在战场树林中的弟兄们道:「时候到了,我们走!」

  挥动手中的黑焰,我已顾不得许多,逢见爻军便杀,生生为身后诸人开出一条血路来。

  外圈的人主要是为了掩护内部破阵之人,但我们人数本就稀少,爻军人数众多,杀了几十,就有几百几千的接着涌上,我的左肩疼的厉害,手上动作才缓下一点,就听见后面传来数声惨叫。

  虽然自己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也在沈军残部口中得到比较具体的描述,初见真正的连环马,我还是暗地里吃了一惊。

  看来我还是想的太过于简单,这阵式重要的突破点并不仅仅在那连在一起的马上,马上的爻兵显然也不能忽略。

  这些爻兵身上的穿着又和那群身披铁钩甲的马儿们不同。他们全身都被厚厚的不知何种动物的皮制成的甲所包围,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我亲眼见一个瑞祈兵临死前挥刀砍上,这皮甲竟然丝毫无损。

  局势对我们太过于不利,本来就不是破阵最好的准备,加上还要抵挡这些爻兵的攻击。

  终于杀到阵前,我举枪挑起一个马上爻兵,将他抛了出去,又复一枪刺向他的坐骑。

  那马儿一个不稳跪了下来,而我身后的沈部,已然开始俯身砍起马腿,虽然实际操作比仓促的练习困难数倍,我们总算引起周遭人的注意,他们渐渐向我们的方向围过来,而降低了上官靖方面的压力。

  为了减少破阵兵士的伤亡,我又连挑几个爻军,并不停躲闪他们围剿我的可能。

  持续施力使得左肩犹要断掉般疼痛,虽然风冷的刺骨,我却全身是汗。

  自然还有不知道是己方或是敌方的血液,我却无暇去擦拭。

  连环马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攻击之下,倒下的马匹越来越多,连着锁链将身边的马匹也带的倒下,显然已是溃不成军。

  虽然我方也折损将近一半人马,但这一胜利无疑大大鼓舞了我军的士气。

  我耳中充满瑞祁军振奋人心的吼声,战斗也变得更加激烈起来。

  又杀死几个爻兵之后,我总算看见被高高挂在旗杆上的,沈道文白发苍苍的头颅。

  那个戎马一生的督国大将军,终于还是马革裹尸,丧身于与爻军的战争之中。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即使我并不喜欢这个老人的言行,但他平日对我还是照顾良多,此时颇让人有些兔死狐悲的意思。也不知道沈逸风得知这消息没有,听说瑞祁朝中现下亦十分混乱,他既然是清月公主的驸马,势必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

  既然原本的目的就是抢回沈道文大将军的头颅,我略一定神,再度抡起黑焰,飞速旋转,只见沾着碰着的爻军,无不头破血流。

  不知是否因为吸满鲜血,黑焰今日格外的杀气大盛,令人望见就不觉短了气势。

  持续这样的攻击始终是一件费力的事情,在如人排山倒海一般的爻军之中,必须尽快完成目的,否则我也极有可能葬身此处。

  眼看已杀至旗兵之前,我大喝一声,挥动黑焰打翻两旁爻军,乘这个空袭,一枪向旗杆扫去,顿时将那碗口粗的旗杆打做两段,紧着又复一枪挑翻旗兵,抬手接住落下的沈道文的头颅。

  还不待我松一口气,就感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其势不可挡。如今我反应已敏锐到极致,急忙侧身,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一羽劲矢,就这样没入我左肩之中,本就受伤的肩头,现在完全动弹不得。

  我拼尽全力,才未将手中沈道文的头颅落在地上。

  匆匆四望,却未发现射箭之人,看来我与那弓手间隔不短距离。

  此刻却不是修整的时候,不得已,我右手持枪继续抗敌,左手缓缓移到腰间,勉强将头颅上的头发卡在腰带之上。

  火热的血液沿着我的手臂往下流淌,我一面咬紧牙关,一面驱动坐骑,右手的枪一点也不敢减慢速度。

  能在远远乱军之中精确瞄准并射中我,箭矢还如此有力,只能说明,爻军中至少有一位弓术高手。

  三河关的瑞祁军在看见我抢回沈道文头颅之后,士气大作,竟然将爻军逼退将近二里,而我也就乘此机会来到后方,方能休息片刻。

  熟悉的头晕恶心的感觉再度涌现,腹部隐隐作痛。

  我这才意识到,我腹中还有个胎儿。

  看来今天的运动是剧烈过头了,我不禁苦笑,抬手又刺倒一个爻军。

  生死有命,如果劫数在此,是躲也躲不过的罢?

 

               第六十九章

  这场战役,大约维持了两个时辰,瑞祁军虽不能说是大获全胜,但比起爻军的伤亡率,无疑是获得最终的胜利。

  同三河关瑞祁军一起进关,将沈道文的人头解下递给他们之后,我眼前已经有点黑朦。

  颤抖着从怀里掏出申屠的药丸服下两颗,过了片刻身上不适的症状果然好了许多。

  上官靖急忙找军医为我诊治,在此之前,想必已经有人告诉他我的身份,是以他并未要求知道我是谁。

  被带有倒钩箭头没入肉中,硬要拔出来定然要带起一大块肉,是故只能以刀子切开,再将其取出。唯一好在伤口流出的血为红色,看来并箭头并没有被涂抹毒物。

  我当然清楚这个时代没有麻醉药这一说,生生用刀子割开皮肉,这种情形只是想到就觉得有点恶心。

  军医用火烧过银刀,并命人将我臂上的箭杆折断,只留下一小截在肉外。

  伤口被血糊住,围着箭杆的部分肿起,并翻出些皮肉。

  疼痛已经麻木,余下的是冷硬之物在身体里的异物感,我接过他们为我找来咬在嘴里免得弄伤自己的布巾,心跳还是不由自主的加快。军医麻利的将银针扎在我手臂的几个穴位上,我的手臂很快丧失了知觉,看来针灸麻醉果然不是杜撰之物。

  刀子划开皮肉时,虽然已经失去部分知觉,但手臂依然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我狠狠咬住布巾,攥着拳头等待酷刑一般的治疗结束。

  大约是想要分散我的注意,上官靖开始找些话题和我有一言没一语的谈将起来,大多都是些战争局势和感谢赞赏的话,我此时痛极,他说的那些我又不感兴趣,只得不时应和几句,但心思完全没有放在他的话题之上。

  「新皇继位不久,外忧未除而内患又起,如今缺的正是杨校尉这样的人才……」上官靖突然说道。

  新皇?我世子的身份尚是个秘密,而瑞祁老皇无其他子嗣继承……难道魏王竟乘沈道文出征之时,谋权篡位?

  「新皇是谁?」他总算成功吸引我的注意,我直直盯着他,自从在繁城遭俘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任何瑞祁朝政的消息,竟然连这改朝换代的大事都不知道。

  不过此时此刻,我的头脑中在意的并非本该是这具身体的皇位被谁所夺,而是沈逸风现在究竟如何。

  司徒和赵仕杰之前对我的吞吞吐吐,让我现在颇为不安。

  改朝换代,谁当政对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势力分布的改变必然需要牺牲一大批人,我真正害怕的是,如果登基的真是魏王,与魏王政见向左的清月公主一党,自然难逃一劫。

  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将那个人放下,在最危急的关头,才发现他依然被我深藏在内心某处。

  我问的问题太过于不敬,上官靖瞪圆了眼睛望着我,良久放开口道:「新皇若知养父殒命于此,不知要怎样的难过,还好杨校尉舍命将沈老将军头颅夺回……」

  养父?沈老将军?他这避重就轻的一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新皇竟是沈逸风?

  不可能!沈逸风若是瑞祁先皇皇子,他们还千里迢迢找回我作甚?若需要一个沈家的傀儡,拥立沈逸风而暗暗将我诛杀难道不是更简捷方便的方法?

  或者沈道文还有另外一个养子也未可知。

  「……据说杨校尉是沈将军极为器重之人,知道你立下战功,皇上定然无比欣慰。」

  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到底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沈逸风又是如何成为先皇的亲子?

  沈逸风之所以不愿和我离开,难道……竟是为了这岌岌可危的皇位?或者他也不愿成为傀儡,而乘这个时候夺势,就是为不让沈道文操纵自己。

  我想说点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在此时,太医将我肩头那枚箭头挑出,那块尖锐的黑铁带着血液滚落在桌上。

  剧烈的疼痛和异物脱离身体那种心里满足交织在一起,有些事情我突然想透。

  在这乱世之中苟延残喘已属不易,谁还有心去担心别人?我患得患失,不过是因为我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点。

  沈逸风也罢,司徒也好,赵仕杰更不必说。

  没有任何人有义务为我作什么,解释什么,我不过是闯入这个世界这个权力机构的一个异端,就算不幸或是幸运的进入到这个身体之中,从而卷入他们之间的矛盾纷争。

  活到今天,我早就该感谢上苍,感谢它让我在不断被人欺瞒利用之际,还能幸运的活下去。

  我恳切的对上官靖笑道:「上官将军过誉了,沈将军对杨凡有大恩在身,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不能让他的遗体再受凌辱。再者这也非杨凡一人之功,若无将军和众弟兄,再骁勇之人也难敌这数万爻军,何况区区一个杨凡?」

  上官靖又客气几句,见军医将我伤口包扎妥当,便道:「今日辛苦杨校尉了,你有伤在身,先好好休息。明日阵前,愿再见杨校尉一展雄风,杀杀那爻军的锐气!」

  伤虽不算重,但却严重影响到我的活动,我相信他亲眼所见,不会不了解,听他的话,倒像是拐弯抹角盼着我去送死一般。

  我点点头,望着他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听说怀孕的人多会神经过敏,这大约是我想的太多。

  身体确实疲惫不堪,在我离开东景之时就积攒的疲劳一股脑儿侵袭上来,我觉得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

  但脑子里始终充满各种各样的想法和画面,这种兴奋使我始终无法进入梦乡。

 

               第七十章

  过了午夜,我总算迷迷糊糊待进入梦乡,一阵悉悉嗦嗦的响动让我立刻又清醒转来。

  有人进入我的房间!都已是这个时候,瑞祁方面没有理由打搅我才是。

  来者怕是不善,我沉下呼吸,抓住床头的枫月握在手中,若那人一接近我,我就立刻先发制人,也杀他个不防。

  终于,那人静静进来,可只立在离我半丈远之处,不再接近。

  他轻声笑道:「杨兄,好久不见,你也不必防备我,我自然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这个声音……竟然是那个迷一样的「马文辅」!他怎么会在此处?

  我翻身下床,正待点燃烛火,他急忙制止我道:「你就这样听我说既是,不要吸引别人过来。」

  此时我已明白几分,虽不知他是不是爻军的人,但至少他绝对不是三河关的兵士。三河关竟然这样轻易就能被人闯入,那若然此人对我们有敌意,爻军破关不是易如反掌?

  「你有何事?还有,你究竟是何人?」我冷冷问道,他当初置我于险地独自毫无解释的离开,这明显的利用实在让人难对他怀有好意。

  他又走进几分,低声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我不过带来你一位故人的传话:今日丑时远酆亭见。」

  我笑道:「你口中那位故人,我如何知道是谁?我又如何能相信你?」

  他也笑道:「这位故人还说,你的药怕是不多了,他又为你制了一些,可顺便去取。」

  原来他说的人是申屠施,不过他如何会与申屠施认识,而身为赵仕杰左右膀臂的申屠施,为何又会在此时出现于此处?

  而我,如何知道该不该再相信眼前这个人?

  他倒也不急,只静静等我回话。

  「你是谁?」深思半晌我开口问道:「还有,你和申屠是什么关系。」

  「你若愿意随我去见他,一切问题他都会替你解答,我可不敢妄自作主。」他笑道:「申屠先生若发怒,可非我能承受的。」

  他说这句话明显是玩笑的口吻,不过始终守口如瓶。

  我终于还是选择同他一起去见申屠,在瑞祁军中,他饶是伸手不凡,若生要将我虏走,也并非易事,况且我此时对他已有了防备。

  去见申屠,不过因为我确实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司徒赵仕杰有所顾忌的一些问题,他身为局外人,反而回答的更为爽利。

  远酆亭原来是距山河关三里外的一座小亭,四周荒芜,人迹罕至。

  远远就能望见一个背影,独自在亭中付手而立。

  听见人声,他回身过来。

  果然是申屠,不过教上次别后,他眉宇间多添了几分坚毅。

  「好久不见。」他道:「不过我并不希望每次见到你都是在战场上,更何况,你腹中还有赵先生的骨肉。」

  每次见到我都是在战场上?我知道他肯定去过繁城为我诊治,但此话竟似他与我立场敌对一般。

  「先生找我何事?」「马文辅」虽然说过他让我前来取药,不过我相信,冒险至营中将我找来,绝不会是为了这样简单的原因。

  「我不过是要告诉你一件阴谋,至于你如何选择,那是你的事。」申屠对「马文辅」做了个手势,对方会意,退到远处避过我们的对话。

  「你应该知道沈逸风已夺得瑞祁帝位。」他望着我缓缓道:「也应该知道瑞祁被爻国攻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不否认,虽然这两点都不是我愿意接受的事实,我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若你为瑞祁一方,我的立场势必与你敌对。」申屠继续道。

  他此话的意思,竟然是说他为爻国效力?那么赵仕杰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此事,这是否也说明了他的态度?

  我的心脏如同被人打了一拳,即使早就有这样的疑惑,此时听申屠说出这个猜想其实是事实,依然让我大受打击。

  我在繁城遭遇的一切,现在想起来竟如同一个笑话一般——不过对我而言,这个笑话冷彻心肺。

  我闭眼深深呼吸,调整情绪之后,方再次问道:「那么你要告诉我那场阴谋,究竟是什么?」

  申屠居然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是较严肃时添了数分柔和,但他的话却变得更加残酷。

  「沈逸风虽称帝,不过瑞祁已是日落西山,爻国统一三国势不可挡。清月公主为独掌权势,已与爻国达成协议,她将用新皇人头及自甘附属为条件,只要爻国支持她登基为皇。」

  我一直听闻这个女人有野心,但不知她的野心竟然大到这种地步,原来她做了皇后还不满足,居然想以女人的身份登上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

  她的野心与我关系并不大,但她对爻国开出的条件……居然是沈逸风的性命!

  他们之间的结合,难道除了利益关系没有一丝感情?

  「你若愿意,现在赶到天汾还能制止这一切的发生。」申屠依然不徐不急:「沈逸风对你的感情,也许比你看见的要深厚的多。」

  「你告诉我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不过是要你做个选择而已。」申屠笑道。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若选了逸风,那么再无理由同赵仕杰一起。

  其实他本就多虑了。就是不做任何选择,我和赵仕杰之间的鸿沟,已在这不断的事情之中越来越大。即使我腹中的孩子和他血肉相连……即使他为了做了这许多事情……但统共到最后,我现在的凄惨境地,都直接间接是他一手造就,而最重要的一点,他不过视我为替身而已。

  申屠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和赵仕杰给我的一摸一样。

  「这些药能固本归元,坚持服用并无害处。」他将药瓶放在我手中,沉默片刻后又道:「恬怡是裘毅飞的侍妾,若不是她答应悄悄救你出来,裘毅飞现在恐怕性命难保。」

  这句话所传达的意思,我是否能认为是他们开始并不知道我被裘毅飞俘虏?裘毅飞也是个官阶不小的将军,只因为这原因就性命不保……我相信我就是死了申屠也不会在乎,那么只能是赵仕杰的意思。

  如此说来,赵仕杰在爻国究竟是何地位?

  申屠若希望我和赵仕杰有隙,告诉我这些,对他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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