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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 - 11,1

[db:作者] 2025-06-27 05:52 5hhhhh 1230 ℃

               第五十二章

  天汾到繁城,途中经过千岳关、三河关和襄烽关,并在三河关与田德易汇合。以上这些都并非难事,而真正的问题反而是临近繁城之后。

  繁城三面环山,在太临、天堑两山之间是一条叫做潞水的大河,唯一无山那面却必须经过东宛。听说太临有地火,而另一面的屋承山则蕴含大量铁矿,也所以繁城聚集了大量工匠,其冶炼技术在这个时代算是顶级。而他们所谓的「地火」,我想大约就是活火山。

  东宛被爻国所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目前摆在在我军面前的,这就是最大的难题。

  倘若翻山前往繁城,一则耽误时间,并可造成人倦马乏的局面,二则与爻国交战之际,驻扎东宛的爻军一并相助,我等被围困断援的可能极大。

  但如果先攻打东宛,无疑又耗费了兵力和时间,主因我们对东宛现下的情势并不十分了解,是故沈道文和田德易主要的争执就集中在此处。

  沈道文主攻,而田德易主避,两位大将各有呼声,我身份低微,按理不能参加会议,又并沈道文也不愿将我推到风头之上,只在和我单独一处时说些怨愤之词。

  不过能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也少的可怜,基本上我和其他人一同住在下级营帐之中。

  我曾问过和我同帐校尉罗成硕为何没人考虑从潞水进入,他无奈道:「只因为瑞祁多为内陆,兵士中识水性的实在不多,加上太临、天堑两山之间多为浅水险滩,极难登陆……当然也许还另有些缘故,否则这样简单的方法,沈将军为何会想不到?」

  终于,沈道文还是占据上风,只因为派去繁城的探子回报,繁城破城,大约也就是半月之内的事情。

  而短短十数日,以这个时代的技术装备和道路,我们是绝无可能绕过东宛进入繁城,那么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攻打东宛。

  东宛此时的守将,听到他的名字时,我的右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裘毅飞……若我没有记错,这个人正是我刚到东宛之时几乎将我和司徒逼到绝境的爻军将领,看来如今,真正应验「冤家路窄」这句俗语。

  不过我和他正面交锋的机会,几乎是零,若然相见,他必也不会记得我这个小人物罢。

  距离前次离开这里已经过去四月余,时值晚秋,东宛虽不是极北之地,这时候的夜风也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东宛经过那一场地震,本来应该是残破不堪,但到此看见的景象,竟与我想象相去甚远。

  重新建起高达七丈的灰色城墙,并且城周围大约就是引潞水河河水,又挖出一条护城河来。这样高的城墙,抹杀了攀爬城墙的可能,如今我们要攻打入城,最直接快捷的办法,就是以土袋填埋护城河,然后使用攻城车冲撞开城门。

  遥遥望着月光下的东宛城,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上次是被侵略者的身份,而此次则是以攻打者的身份来到这里,不得不说,这是很大的落差。

  战前的夜,宁静的让人恐惧。

  出师不利,大约就是我们两天以来攻城的最好写照。

  第一日,前锋营刚刚到达护城河前空地之上,就见从城楼上射下一阵箭雨,箭头上皆捆上油棉等易燃之物,三千多将士还未反应过来,就闻轰鸣四起见硝烟不绝,几乎全被炸得尸骨无存,几个侥幸或下来的,也残臂断腿。

  原来是东宛爻军事先埋了火药在那空旷之地,就等人经过之时,只炸得我们措手不及。

  沈道文怒道:「好……看他们还能如何,罗弈成,你领五百盾兵并四千人马再攻!」罗弈成是正五品镇军将军,此刻得了沈道文的命令,抱拳喝道:「末将得令!」便出帐迎敌。

  罗弈成的兵马小心翼翼的前进,这次城楼上没有下箭来,他们成功穿过那片依然留着残肢碎肉的焦黑旷地。

  罗弈成依然不敢大意,命盾兵在前,紧随其后是两辆攻城车。

  眼看已要接近城下,只听城楼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号角之声,我们正诧异之际,天上又落下巨大圆石,若以我目测,一块少说也逾吨重。

  此时此刻,盾兵是一点用处也无,罗弈成大叫一声:「快撤!」可惜依然慢了些许,前往的多是步兵,这一下逃避不及,哭喊声尖叫声在石头落地及滚动的隆隆声中显得尤为凄厉骇人。

  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同时觉得有些晕眩,便别过头,恰巧看见田德易有些幸灾乐祸的脸。

  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不忘争权夺利,这一认知让我恶心更甚。

  罗弈成弑羽而归,沈道文脸上也难看至极,但只不过半日,就折损五千余名兵士,他就是在愤怒,也不得不重新估量局势。

  待罗弈成一身血污前来请罪后,沈道文道:「将免战牌挂出,我们再重长计议。明日一定要洗尽前耻!」

  他们商议之时,我照例出帐来,营中已经有些乱了,随军军医被唤到各个营房,整个营地都是烧水所腾起雾气,乍看上去如火起时的白烟。

  忍耐许久的恶心感终于在这血腥水气中爆发出来,我扶住一根拴马的木桩,将晨起吃的那些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今天我的营帐将只剩我一人,先锋营的罗成硕已被炸死,而剩下两名校尉也是一死一重伤。身为瑞祁世子,于他们果然不同,我不无讽刺的想着,心里浮出些许悲凉之感。

 

               第五十三章

  最后听说商议的结论,是从掘地道进入东宛,沈道文计划以小队人马引开敌方注意,然后不分昼夜在距东宛城一里的树林里开始挖掘。一旦地道挖成之后,由小股兵马悄悄进城打开城门,然后再全面攻打。

  这举动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不过时间紧迫,我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我曾经从东宛的秘道出逃,不过其路线完全不可考证,加上那场地震之后,不知地道的毁坏程度究竟如何。我是昏迷中被沈逸风救出,于是就连出口在何处我也不清楚,贸然告诉沈道文这件事情,大约只能让他空欢喜一场罢了。

  于是第二天的攻击主要围绕诱敌,伤亡也小了许多。但不得不说,这也与东宛方面反抗积极程度下降有一定关系。

  某种说不出的违合感令我觉得不安,东宛的爻军一直防守,而我们对他们的兵力情况完全不了解,而派到东宛的探子,居然全被砍了头抛出城来。

  沈道文当然大怒,可我军中爻国奸细的身份全无头绪。

  这些使我们处于绝对的被动。

  所谓无巧不成书,真是一点不假,半夜我起夜回帐,居然发现我床头插着一支箭矢。

  箭头上钉着一张薄薄的纸。

  借着烛火的微光,只一展开,我就知道那是什么。

  东宛城秘道简图。

  我顾不得放下手中的箭矢就奔出帐去,但除了巡夜之人外,再未见到一人半影。

  我长叹一口气,此刻时间紧迫,既然有了这如久旱逢雨一般的地图,应当赶快交给沈道文才是。

  心里那酸楚憋闷难以言喻的感觉,亦非这时候该去想的问题。

  沈道文此时还未就寝,看见此物,眉间那终日紧锁的皱纹总算舒展开来。

  「世子早有此地图,为何现在才拿出来?」虽然面带笑容,但他语气中有明显的疑惑和责备。

  我将大致情况对他说明后道:「这大约是我一位友人连夜派人送来,不过我也没有机会见到来人罢了。」

  虽仍有许多怀疑,沈道文还是连夜召集众人,将这地图给他们看,并道:「此图是杨校尉从一个东宛人那里探得,虽然这地道恐怕有数出截断,但要清理比从挖显然容易。且它经过东宛城内一片荒坟,我们可以从此处进入。」

  田德易沉呤片刻,道:「我们如何知道此物是否一个圈套?贸然行事耽误时间且折损兵力,这责任又谁来负责?」

  还不等沈道文回答,他又道:「此刻时间紧迫,也不由得我们顾虑太多,这我自然了解。不如我先遣出一队人马,与这位杨校尉一同进城一探虚实,若顺利就将城门打开,我们攻他们个措手不及,若是假……」他瞟我一眼,接着道:「自然不会放过始作俑者的性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再我身上,当然这包涵沈道文的,我对他微微颔首。

  记得司徒曾经告诉我,这条秘道是他任城主时悄悄挖掘而成,是以这世上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它的存在。而知道我清楚这秘道存在的,只有沈逸风、司徒、赵仕杰三人而已,这箭既然射到我帐中,若非巧合,我不知除了他们还可能有谁这样做。

  再通秘道的工作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作出决定后四个时辰,按照地图指向他们已经进入东宛。

  但天已经大亮。

  如今只需等到下个夜晚。

  今天的局势和昨天没有太大改变,东宛的爻军如同故意拖延时间一般,紧闭城门,只守不动。

  他们攻下繁城这座以防卫著称的城池也花了不少时间,被这样围困,难道就没有害怕弹尽粮绝的一天么?

  他们究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有什么别的对策?

  如果赵仕杰在此,他一定能为我分析解惑,但此时……不是该让这些杂乱念头迷惑判断的时候,进入东宛之后,这些问题的谜底自会揭示出来。

  因为要通过地道且要打开城门,铠甲和长大兵刃都带不得,我只取了枫月缚在身上,就同田德易麾下王自志将军——即是这次行动的碰头商议晚上的行动。

  王自志此时正坐在帐中。还有四五个下级兵士同他在一处,这些人看上去都颇为精悍,恐怕也是这次一起行动的人员。

  基本上说来,他的长相就像个粗壮的中年庄稼汉子,望见我,他那古铜色的脸上挂上憨厚的笑容,起身迎了过来。

  「虽然没有消息,但瞭望台大约看出爻军二更息五更起,我们两百人三更进城,由你我二人带领,一路一百,在四更之前分别开东宛西北二门,其后田将军从北门,沈将军从西门,并攻东宛。」王自志摊开东宛粗略示意图给我指道。

  东宛原尚有东南二门,但似乎在重新修葺中已不能使用。

  而这个突袭,确切时间告知其余将领是明日,唯有我们这些「先锋」以及田德易沈道文知道,实际上攻击将在今夜。

  只因为已知营中有身份不明的奸细,两位主帅只怕走漏风声以至功败垂成。

  那荒坟地我知道其位置,距离北门近而西门远,而北门又离军营较近,也就更加危险。于是我问道:「是否我领人去西门接应沈将军?」

  王自志道:「杨校尉是沈将军麾下,这样自然方便。」

  虽然号称沈道文为主帅,但田德易手下那四万多兵士过去都在他的麾下,而沈道文麾下人马仅余一万多,平时稍有分歧,也不得不让田德易三分。

  从北门进入,虽然一来就会有激战,但破军立功的机会也更大。

  而所以田德易将领四万五千人攻北门,而沈道文带一万人从西门入以为协助。

 

               第五十四章

  夜掩盖了一切,穿过那即熟悉又陌生的地道,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再度踏上这片留下无数记忆的土地。

  今夜无月,大约是云厚了,星光也非太亮,我们不敢点火,而同时只一点小小的响动,在这静寂的旷野也被放到无限大,王自志拍了拍我的肩膀,便领着一队人马向北奔去。

  我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兵士道:「我们走。」

  在我记忆中,往西门多是居住区,一路上过去,我却连一星半点火光都没有看到,入目可及全是残垣断壁,一点人气也无。

  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现下东鬲已对爻国称臣,爻军就是进驻东宛,也无必要将城民全部遣散才是。

  那么爻军占领东宛,其目的应该是攻打繁城,而只为繁城的武器设备,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些。

  还不及细想,我们只拐过一幢还算完整的民居,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而我的心却沉了下去。

  面前人身着银甲,在高大的白色军马上俯视着我们,而他身后是一群严阵以待身着戎装的步兵及箭兵。

  冤家路窄这句话,果然一点没错。

  相隔数月,我第二次见到这位爻军将领——裘毅飞。他的手段我很清楚,就算拿着黑炎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此时我手中只有枫月?

  只愣了片刻,我大叫一声:「撤!」自己亦立即转身向后奔去。

  此时此刻哪里顾得旁的,若我们和他们硬拼,这种行为只能被称为以卵击石。

  几乎在我大喊的同时,裘毅飞也策动他的坐骑向我奔来。

  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命令箭兵放箭。不过这也为我们争取了一些时间——毕竟我们身上的装束比他们轻便,奔跑起来自然比他们来的快捷。

  雷一样的马蹄声、利刃进入人体和人濒死时发出的惨叫声夹杂在一起,我几乎可以感觉到温暖的血液溅到背上,然后迅速变冷,但我不能回头,即使脚下慢了一点,也许就是生与死的差异。

  干燥冷冽的空气像刀切割着我的喉管,肺里像燃烧一样,我只知道往前跑——一旦进入地道,他们就再对我无可奈何。

  突然我觉得脚下一空,背后有一股力量将我提起。

  只是刹那之间,裘毅飞放大的面孔映在我瞳孔之中,他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他还清清楚楚记得我!

  我急忙伸手去拔背上的剑,但他速度显然比我更快,只听「喀嚓喀嚓」两声,我的两边胳膊竟然被他生生卸了下来。

  忽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我全身颤抖,冷汗立刻顺着脊背流了下去。

  看来今天我注定难逃一死。

  「这次我看你还要逃到哪里去?」裘毅飞墨色的眸在夜色中格外深黑,不过此时我无心揣摩他到底为何没将我一棍打死,目前我两条手臂痉挛着疼痛,如尖刀一直刺激着脊髓,无止息之时。

  他将我顺手丢在身前,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口被马驮着的米袋,唯一的差别的差别是我的腹部比米袋多了感觉,在马匹飞速奔腾的情况下,腹部脏器都受到巨大的刺激。

  胃部传上的震动令我有种恶心欲吐的感觉,我努力压抑这种冲动——如果现在呕吐,在他决定停下之前我很可能就会因为呕吐物吸入气管窒息而死。

  厮杀声逐渐远去,冷冽的夜风从我耳边呼呼刮过,而裘毅飞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胳膊开始变得麻木,此时此刻我的头脑开始清明起来。

  我们通过地道进城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田德易没有理由破坏自己立功的机会,而沈道文在瑞祁位高权重,加上他那刚愎自用的脾性,断然作不出这事情来。

  如果不是我们这个环节的人员出了纰漏,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从我得到那张地图开始,就已经踏上通往这个陷阱的道路。

  还差一点点,也许我就能接触到这件事情的真实。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感觉到裘毅飞慢慢减缓速度,我才好不容易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走过许多地方,我看到一个事实:这个城基本上是个空城,如果加强攻势,就算从外部也不难破坏。但即使是这样,我们这方面失败,外面的瑞祁兵依然会采取不同的方式攻破此城。

  裘毅飞的话,却与我想象中大不相干。

  「还有两个时辰,他们才会进来,在此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情。」他终于停下来,冷冷道。

  他们,是指瑞祁军或者是爻军?另外他要确认什么?

  我已被他搞得有些糊涂。

  没有想到的事情总是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他一把拉起我,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狠狠啃向我的下唇。

  嘴里尝到了咸腥的味道,看来我的嘴已被他咬破,湿润温暖但又强势的舌头撬开我的牙齿探了进来。

  他以手臂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则紧紧钳制住我的后脑,让我无处可躲。

  他的技巧倒是比那个时候熟练了我少,我模模糊糊的想着,条件反射般回应着他的纠缠。

  他将我抱的那样牢固,冰冷的铠甲似乎要切割开我的身体,硬冷的摩擦与火热的吻孕育出矛盾的倒错感。

  即使我过去为了逃命用这招对付过他,这样的报复也未免太出人意料。

  只可惜,就是我能在这方面胜过他,我也没有手能将他再次打晕逃出生天。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推开我,我手臂无法施力,向后一仰几乎从马上掉落下去。

  如此也好,我已经做好再爬起逃走的准备,然而他却又将我一把拉住。

  他幽深的眼睛望着我,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矛盾……以及情欲。

  「啊~~啊~~啊~~~~!!」

  他突然仰天大叫,声音无比悲怅。

  我的手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几近断裂。

  这人疯了吧……在战场之上,兵临城下之时,他居然会对一个敌将作出这种事情。

  或者他发现他居然因为我那个吻而爱上我,现在不得不杀了我,心痛欲绝?

  听起来就觉得像个笑话,不过以我此时的处境,我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裘将军,往北门去那路瑞祁兵士已全被诛杀,城中也全都按先生的指示部署完毕!」一个小兵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他身上的大块暗色污迹,我即使不去猜,也知道是人的鲜血。

  他像是没看见我一般,又道:「先生派人说,请将军最迟三更从东门出城。」

  裘毅飞沉呤片刻,道:「我已知道,你先让文将军带剩下的人往东门去,我处理点事情自会同你们会合。」他看看我,又道:「若到三更我不到,你们就先行离开不得有误。」

  听他们的对话,竟似要弃城?

  「我不会杀你。」待那小兵离开之后,裘毅飞突然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你对我做下什么?这耻辱,我要你加倍奉还!」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望着地面,可我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无奈和愤恨。

  一股凉气沿着脊髓爬上来……我竟完全忘却手臂的疼痛。

 

               第五十五章

  在炎炎夏日,将身体浸泡于凉水之中,可谓享受。

  不过如今已是晚秋,天气一天冷胜一天,衣衫单薄的浸在水中,若不是文炎甲这身体足够强壮,我想我定然早就因为肺炎死在这繁城水牢之中。

  但能活下来,并不代表就能抵御这刺骨寒冷,被关在此处三日,我几乎无一刻能真正入眠。

  脱臼的肩膀虽已被处理过,除了留下两个浅浅紫痕,红肿都消退下去,但这样如同耶稣受难一般捆绑起来的姿势,只为本来受伤未愈的肩膀增加了更深重的痛苦。

  不过这疼痛在寒冷面前,都变得麻木起来。

  这几天定时有人送食物过来,不过吃下去的大部分都又被我吐了出来。

  如今,周围的混浊的水中漂浮着食物和腐朽的残片,其中还混杂着看不见的排泄物。

  我昏昏欲睡,或者说要昏迷过去也未可知。

  裘毅飞这个人真是好笑,不杀我费尽心思带到繁城,难道就是为了这样幼稚而简单的报复么?

  这样我迟早要死在此处,还不如拿些酷刑炼狱折磨起来更有价值——当然这非我所愿,不过既然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又能如何?

  正当我处在将要昏迷而未昏迷的临界状态时,一个陌生的女声在我面前不远出响起。

  「杨公子,你醒醒!!」

  听她的声音很是焦急,对我语气也算恭敬,难道是瑞祁方面派人来救我?

  我勉强睁开眼,对上那站在通气窗前望着我的女子的视线。

  那女子的长相,若要用某种花卉比喻,大约就是芍药。

  虽然艳丽贵气不如牡丹,又别多出一种清韵精致的气质。

  我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杨公子……妾身是司徒大人的人,被爻军俘虏之后,作为战利品赏赐给裘将军……」她长长的睫毛忽闪着,似在斟酌怎样说明更加简洁妥当。

  「司徒?他现在……在哪里?」在东宛我和司徒关系只一般,对这个女子更是前所未见,她冒着危险出现在这戒备森严之所,只有一种解释——她是为司徒所派。

  女子慌张向左右望望,放道:「司徒大人也在城中……不过身处隐秘,是以爻国人并不知道此事。」

  胸中一阵疼痛,我干咳几声,放缓过劲来。

  「司徒知道我在此处?」他不是说过要和岚枫找一处无战火侵袭之地悄然度日,怎么又卷入这场纷乱之中?

  「大人说会想办法救杨公子出去,还请……杨公子无论遇到何事都要坚持下去。」女子咬住下唇,下定决心般道:「我一定还会来见公子,公子自多保重。」

  我也无力再和她说什么,但事情有了希望,便有了让我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裘毅飞在第五天时终于出现,此时我被人自水牢中提出,自是憔悴不堪,浑身脏乱,而他身着淡青长衫,虽未作太多修饰,周身凌厉气势浑然天成。

  真是天差地别啊!我浑身无力的趴在地上,不无讽刺的想着。

  在被带出时我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境况,从而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不是裘毅飞将自家安置在地牢上,那么我被囚禁根本就是他的私人行为,和爻军无关。

  除了打晕他从他手中救出司徒这件事,我并不觉得我对他作出过太过火的事……好吧,我承认我急情之下占他便宜我必须要负责任,但他竟然为此等小事就如此记恨,也未免过于小肚鸡肠。

  他只是盯着我看了半天,而后长叹一声,唤过下人道:「把他好好收拾一下,请大夫看看吧。」他顿了顿,又道:「就安置在北厢,派人看守,不要让他跑了。」

  情况急转直下,我更是莫明其妙。

  不过只要我还活着,或许就能摆脱这种处境,所以我决定对一切保持沉默,服从有利安排。

  如此一来,即使司徒的人或者瑞祁方面的人要和我接触,比起在水牢之中便利许多。

  即使这里的住宿条件也不很好,不过对于尚在战争中,我又身为战俘,有居所如斯已是难得,我自然不能过多挑剔。

  所有事情收拾妥当之后,我才真正觉出这许多日子累积起来的疲惫,似乎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难以完成的任务。

  是故还未能等到大夫来探视,我已在温暖的被窝中睡将过去。

  醒来之后,外面天色有点暗淡,我朦朦胧胧的望了一眼,没分清是凌晨或是黄昏。

  大约是听见我在室内的声响,有人推门而入。

  我定睛一看,正是我在水牢中见到那名女子,但也就在她推门那一瞬之间,我亦看见门口那两名身着戎装表情严肃的兵士。

  今天她一身淡黄,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只沉默坐到我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她很细心的细细吹过,然后用勺子一口口喂到我口中。

  有美人代为服务,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我相信她的出现并非为我喂粥这样简单。

  果然,她收拾好碗筷之后,将一张纸条悄悄塞到我手中。

  可惜老天并没有给我看这张纸条的机会,女子还未离去,门又再次被狠狠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裘毅飞,他身上的铠甲甚至都未除去,伴着他的进入,一股冷风夹杂着血腥涌进室内。

  他对那女子冷声道:「恬怡,你出去!」

  原来她叫恬怡……为何他的表情让我有被捉奸在床的错觉?就算这个女子是他的侍妾,我身体状态如此,我就是有心染指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五十六章

  此时我方注意到,裘毅飞身后还站了一位年逾六旬长相和蔼的老翁,观其装束,大约是医者之流。

  恬怡依然一言未发,只悄悄担忧的瞄我一眼,除经过裘毅飞身旁时略略顿了片刻与他低声说过两句,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待她出门将门轻轻扣上,裘毅飞放让过身后的老翁,道:「郝老丈,他的脉象,军医切过之后甚以为异,还望你来看看,是否真是……」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如同刚刚吞下个苍蝇。

  军医说我脉象有异?即使我有甚疑难病症,也是被你这几日折腾出来。

  老翁在我身边坐下,熟练捉过我床边的手腕,将三指搭于腕上。

  我望着他,但见他两眉之间的皱纹,越积越多。

  他又捉过我另一只手,但见他脸上的疑惑不仅没有减轻,反又加重的趋势。

  看他的表情……难道我真的罹获绝症?

  郝老终于放开我的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望了我半天,才道:「将军可确认过他的身体?」

  裘毅飞迟疑片刻,脸上似乎飞起一丝红意,他问道:「不知老丈的结论是?」

  郝老慢慢抚摸着他垂到胸前的胡须,道:「这位……公子确实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消化这个消息我大约用了五秒,然后我直接认为这老头是个庸医。

  男人的身体结构和女人的身体结构我当然十分清楚,我的身体我也不是没有观察过,女人用来受孕的渠道我根本没有,就算有……唯二被上过的两次,也不是从那个地方被侵入。

  按这老头说的时间来看,应该是赵仕杰和我发生关系的时间……但,即使我是女人,这中奖率也太高了些。

  我和露娜都不喜欢套子,她也没有怎么吃避孕药,也只中奖一次而已。

  那次我半开玩笑的说我要娶她,可惜被她笑着拒绝了,然后她一个人到医院,将那还未成型的胚胎打掉。

  不知她是否知道,如果她答应我,也许我们已经组成一个小小的家庭。

  在我思索这片刻之间,裘毅飞似乎和郝老交换完意见,已将他送出门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裘毅飞定定的望着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头,但他的眼光实在太过于强烈,看的我很不舒服,是故我别过脸去。

  手里还有刚刚恬怡偷偷塞给我的纸条,这自然不能让他看见。

  我不动声色的将手挪到褥子之下,将纸条小心塞好。

  「我没想到,你居然……」他终于开口,话说一半就再也说不出来。

  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外乎就是我如何低贱,这身体如何畸形云云。

  不过这身体不是我的,发生那件事情,也不是我刻意的,就连这件匪夷所思的事,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是故我也无暇理会他。

  我实在不知道,肛交居然也能受孕。用现代医学,能否解释这种情况?

  裘毅飞接下来倒是干净利落,他猛的拉开盖在我身上的被褥,在我还未从温度骤变的情况中反应过来时,又撕开我身上那淡薄的衣服。

  我条件反射的拉住被他粗鲁拉开的那层薄布,不无可悲的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看起来完全就是苦情电视剧中将被恶少施暴却无力反抗的少女。

  只可惜我现在身体状况,竟连之前十分之一的力量也发挥不了。

  他只用一只手,就将我两手压过头顶,我一脚踢过去,忘了他身上还有盔甲,撞在上面,顿时一阵狠痛。

  裘毅飞另一只手,缓缓沿着我的锁骨抚摸下去,在胸口徘徊一阵,像是确认一样捏了捏,又再继续往下。

  他的视线也随着他的手指,细细巡视我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的手指冷的像冰一般,每经过一处,我都能感觉到我的鸡皮疙瘩层出不穷。

  然而他的视线却炽热如火,且这火还越烧越旺。

  他握住我的**,细细把弄,连下面的阴囊也仔细翻看一番。

  我终于忍不住道:「你看够没有!」

  我自信我对男女结构的了解,这世上也没人能比过,我自己都发现不了端倪,他能看出什么?

  裘毅飞像被电击一般,惊异的望着我。

  他的手松开,我忙拉过已破损的衣服,忍着剧烈动作后的阵阵晕眩,对他道:「能不能将我的外套还给我。」

  裘毅飞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好像发现了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事实一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并未听见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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