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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 - 4

[db:作者] 2025-06-27 05:52 5hhhhh 7990 ℃

               第十七章

  赵仕杰……原来那个人,叫做这个名字。既然司徒这样正式的提到他,他又能轻易拿出司徒的通行令牌——他究竟又是什么人物?

  「我不认识他,不过是他把马和令牌借给我的。」想了想,我觉得还是直说比较妥当。

  司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个人的言行,确实很让人难以捉摸。」

  难道连他都不熟识?可又为何,这赵仕杰手中又有他的令牌?此人非富则贵,由此可见一斑。

  本来这次司徒冒险刺杀燕玮得手,我对他的看法,已经有了些许的改变,虽然深了去考量,这件事实在是冒了很大风险,不过若不是逼到极处,我想他身为城主,自然了解一旦失败那必然的结果,不会有此不智的举动。

  这实在是破釜成舟的举动。

  这时我的手突然碰到了袖子里一个硬物,我想起了我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

  我掏出我向医正专门要过的那罐膏药,递给司徒道:「你那里也受伤了吧,这个东西据说对裂伤很有效果,我给你多要了一瓶。」

  司徒本来愣了片刻,本来苍白的脸,立刻变的绯红,他恶狠狠的盯着我,如果不是他现在有伤在身无法动弹,估计我早就被他一剑劈将过来。

  他自然没有伸手接过那药膏。

  我早就料到这点,心里有些出了口气的舒爽感,我将药膏丢到他的床上,转过身憋着笑离开了他的房间。

  其实司徒这家伙,生气别扭的时候无意流露出来的妩媚,看起来犹胜过了沈逸风的清丽出尘。

  我在他房门口停留了片刻,里面只是一片寂默而已,看来司徒尚理智,倒还没有气愤到将药罐丢掉的程度。

  夜幕再次降临,点燃桌上的烛台,我缓缓的坐了下来。

  昨天比这时稍晚一些的时候,华五还坐在我的对面,想着他在遥远城池的恋人,笑得那样温暖,而现在,同样的烛光,同样的地方,却没有了同样的人。

  我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难受,遂推开门走了出去。

  晚上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大约还是因为战事的紧张,使得人心惶惶,夜风很凉爽,但它并没有未我们带走心头的烦躁和焦虑。

  一阵熟悉的箫声夹杂在夜风中轻轻飘了过来,在什么时候,我曾经听到过这样的箫声呢?

  辨别着它传来的方向,我慢慢的摸索过去。

  箫声是从城垛上传来的,虽然有兵士把守,但自从我带回司徒之后,俨然在众人眼中成了英雄,我到哪里,这些人也不再阻拦。

  不过这个时候还在城垛上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那声音变得越来越近切,爬上去的时候,我看见不远的前方,有一个白色纤长的人影,背对着我。

  只看这背影,我就能认出他是沈逸风。

  吹出那悠扬箫声的人,除了他,显然再无别人。

  悲跄而凄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敌虽然压境,但司徒杀了敌方统帅,总是为一城之人暂时争取了一时的平静。如果这个时候对敌方发起进攻,未必不是一个时机。

  不知道现在全权代理司徒的誉王爷,是做何打算。

  箫声嘎然而止,沈逸风转过头来——他还是发现了我的存在。

  「你去见了司徒?」他突然问了我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疑惑的望着他。

  「我以为你会为那事恨他,没想到你居然救了他回来,还对他关心备至。」

  沈逸风的口吻有些奇怪。

  我定定的看着他,他转过脸去。

  我缓缓开口道:「我一样对你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你不是照样对我很好?」

  不过这好之中,似乎还夹杂了别的什么目的,也未可知。

  毕竟文焱甲的沈逸风之间的瓜葛,我还一无所知。

  沈逸风握紧了手中那管箫,他犹豫片刻,道:「你自然……是不同的,你毕竟也救了我的性命。」

  我道:「我救司徒,并非我不怨恨于他,而是若他一死,这城被屠城,可说是指日可待。」话虽说的有些冠冕堂皇,但实际上,我当时救他回来时什么也没想,这件事仅仅是自然而然而为之。

  沈逸风低头沉思,我透过他的肩头向那片旷野望去,爻军的营地,有点点亮光,看上去有种异乎寻常的美丽,但它们那美丽下面隐藏的血腥,不容人忽视。

  几天来,爻军依然将东宛城围的严严实实,按说来,主帅新亡,也是我们的一个大好时机,我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进攻,但一次喝酒时听前锋营的一个士兵提到,虽然东宛城也对外发起其次攻击,依然难以突围,敌方少了燕玮,却似一点影响也没有的,甚至还将北门也一并围了起来。

  这样看来,要顺利逃脱的可能,又降低了不止一成。

  司徒不顾那受伤的腿还不能动弹,将事务又接了过来,几次偶然见面,我只觉得他更加清瘦。

  现在尚保持着某种微秒的平衡,但这个平衡,显然已经岌岌可危。

  打破平衡的事情,来得极为突然而迅速。

 

               第十八章

  前日我不知为何,染了风寒,于是早早就寝,一早醒来,天还未亮透,外面已是一阵嘈杂。

  还未着装更衣,我以手肘支起身来,却又因为眼前的一阵晕眩,倒了下去。

  只是一场感冒,就这样厉害?文焱甲这么精壮的身体,竟然被这小小的病毒所打败。

  门在这时候被急促的敲响,我咬牙披了衣服下床开门,门外站了衣冠有些不整的沈逸风,他头发有些乱,脸色也苍白的可怕,他见了我,似是松了一口气,还不待我问他,就立刻抓住我手腕道:「你快收拾了行李,半个时辰之后我们离开这里。」

  我反手抓住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逸风道:「昨日他们抓住一个潜入我军的爻军细在兵营饮水之中,下了毒药,现在六成兵士都危在旦夕,此城被攻破之时,恐怕已经不远。」

  我心一沉,燕玮虽然被杀,爻军却一点慌乱的样子也没有,反而将北门也加了兵力,现在要突围出去,成功的几率,又下降了不止一成。

  如果没有猜错,今天爻军就会发起攻城,毕竟这种围城战术,亦是大量消耗了他们的军粮,此时一旦得手,我方战力锐减,他们当然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他们早有细潜伏在内,为何这事,拖了这么久才实施?

  我脑中火光电石的蹦出看见司徒和燕玮尸体的那一幕,再联系之前种种迹象——难道,燕玮居然以此胁迫司徒?那也不对,司徒若是知道此事,他难道没有些防备?……我的脑子俨然已经乱成一团乱麻。

  「对了。」沈逸风又道,「你大概也中了些药的。」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青白番莲纹小瓶,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颗黑色药丸,道:「此药一共只有十颗,可解百毒。我向子陵要多要了一颗,你先把他服下吧,若是收拾好了东西,直接来找我们就是。」看来誉王爷是要协了他离开,他方急忙过来找我,我点点头,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此刻除了逃走保命这一点之外,在我意识里最明晰的,是司徒狄烨所说的那「屠城」二字。

  沈逸风匆匆离开之后,环顾整个屋子,没有看见什么值得收拾的东西,我穿好衣服,将华五那沓银票掖在怀里,动身去找沈逸风誉王爷他们。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都在主帅的营房之中,待我被通报进入之后,看见誉王爷和韩文礼一脸严肃,他们面前跪着一个我并不认识的人,看衣饰大约是个百夫长,此人身后一左一右是两个身形魁梧的兵士,将他牢牢压住动弹不得。

  看来这个人,应该就是沈逸风口中那个细,没想到他居然能混到这个军阶,看来潜伏的时间不会短暂。他一开口就吐出一口鲜血,喉咙深处也只能发出含糊的音节——看来他的舌头已经被拔除。

  既然涉及他们的公务,我也不想继续听下去,此人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死路一条,但杀他的方法,却千千万万,有时候看来,竟是一刀砍了还痛快些,我离开的理由还有一个,就是沈逸风并不在帐内,因此,我此刻的存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逸风唤我来找他,自己却不知所踪,实在不得不说是有些奇怪。

  出了帐去,突然看见司徒的贴身侍卫远远向我走来,他见到我,唤道:「杨公子,城主请你去。」我问道:「兄弟知道是什么事情么?」那侍卫困惑的摇摇头道:「他只是唤你过去,其他的,倒没有细说。」

  唤我过去,他有什么打算?我马上就要离城,难不成他还要对我交代后事?

  不过即使交代后事,怎么排也轮不到我头上。

  因为腿伤伤及经脉不能动弹,司徒命人为他制作了一架类似于轮椅的物件,这样一来他这关键几天的行动就不用依靠别人抬来抬去,方便许多。

  我到司徒书房门口之时,听见里面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司徒微微带着宠溺不知对谁说道:「大毛,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把肉藏在书房,你总不听话。」

  大毛?这名字真正是俗到了极限,听司徒的口吻,「大毛」应该是一只杂食或者肉食动物,而依照这几天以来对司徒的了解,我相信他喜爱的动物必然是大型肉食动物。

  大型肉食动物……这样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了一只让我觉得符合司徒气质的动物——那只强暴我的黑豹。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果然是那一双冷淡而清澈美丽的琥珀色眼睛。

  果然还是无法避免的微微颤抖,我如梗在喉,几乎忘记了司徒的存在。

  黑豹显然也看见了我,它喉咙里发出略带威胁的咕噜声,身子微屈,蹬在地上的后腿上肌肉绷紧,是随时都要扑上来的架势。

  司徒伸出手来,在黑豹头顶上摸了摸,道:「大毛,他不是敌人,不要攻击他。」那黑豹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乖乖伏在他的脚下,只是一对警醒的眼睛,还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他转头对我道:「觉得俗吧?这是我女儿给它起的名字。」他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可看上去是那样苦涩。

  他的女儿?司徒居然也有女儿?可为何我在他身边连半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或者他的夫人和女儿,现在是在国都什么的安全地方吧。

 

               第十九章

  「你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擅运用,实在是暴殄天物。」司徒道,「如果你学些刀法剑术傍身,兴许日后能多些活路。」

  蛮力?这我倒是不敢想象,想我过去那体质,实在不值得炫耀,突如其来得到这样一副强健的身体,我自己都还没有习惯这个事实。

  司徒从书桌里取出一本线装书籍,递给我道:「这是一本拳谱,你拿去照着练习,应该能有所获益。」我胡乱翻了两下,发现这拳谱里的字,多是我不认识的繁体,顿时无言,好在还有些人物动作的绘图,想来依葫芦画瓢应该也可以学习。

  司徒静静的等我将拳谱收进怀里,方道:「你不该和沈逸风走的太近,这次若你同他们一起出城,袁子陵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口中的袁子陵,我知道是指誉王爷,但这个名字,被他以这样不恭敬的口吻叫出来,我还是第一回听到:「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他低下头,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黑豹颈项处抓挠,黑豹的头在他手臂上磨蹭着,半眯起眼睛,如同一头慵懒的猫。

  「你好歹也救我一命,我虽不知你为何自称杨凡而非文焱甲,但你为人处事,的确和过去大相径庭,若不是你一直没有离开大牢,我几乎要怀疑前后不是一人。」

  我与文焱甲前后本来就不是一人,不过略微熟悉司徒之后,我亦觉得他和我初见那司徒变态,不太一样,若硬要说,应该是更加具有人性了些。不过这些与他说明,太过于匪夷所思,所以我决定保持沉默,万种原因,由他自去猜想。

  司徒见我不答,叹气道:「如今的局势,我想你已经看到,此城被破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就是不用冒险突围出城,我也会给你留一条活路。」

  活路,原来他也是给自己留了活路?那么若是遭遇屠城,他自然不会慌忙。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若是我,只怕早就逃了也未可知,没有人会明明白白往死路上闯,他肯指条活路给我,我还没谢过他的恩德。

  到兵营时发现他们将那个细的头颅割下,以木笼盛了挂在营中一处旗杆之上,不过我觉得这一点意义也无,该到破城之时,这些人怕是都难逃与那细相同的命运。

  不否认有了司徒的保证,我的心安了许多,但只怕他的后路也不周全,所以我还在矛盾是否要和沈逸风他们一同出城。

  回到主营,看见韩文礼,他见我显然是一惊,道:「沈公子刚才到处找你,也没听说你去往何处,片刻之前誉王爷已经协了他和手下,准备出城突围回京城了,你要是现在骑马追赶,兴许能赶上。」

  看来司徒是故意找我,以错开时间——他既然故意要留我,那么我就是追了,估计也是追不上。

  城里终于乱了,人潮纷纷向城门涌去,可是去了又能怎样,就是能打开城门,一样是送死。暴动的人们根本不管这些,他们祈求着,漫骂着,拿手上的东西砸守城门的兵士,一个百夫长出来向他们解释这城门不能开的厉害关系,可是根本无人理会,反而被一拥而上的人打了个头破血流。

  最后,来了数十个持长枪的士兵,一连挑死了四五个闹事者,人们才渐渐退去。

  爻军在黄昏时分,果然发起了攻击,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怕我们之前中毒未深尚有战力,不过这个时候,是已有数百兵士因为中毒的缘故丧身。加上为送誉王爷安然出城折损的兵力,剩下的人,还不到之前的四成。

  司徒这个时候肯定会到城门那里,如果一旦抵抗未成,他又是有重伤在身,死亡可能性比一般人高出许多,到头来,他所谓给我留的那条后路,估计只能是死路。

  即使知道危险,我依然抓住一个校官问道:「可知道城主到哪里去了?」

  对方一脸忙乱,但也不好挣脱,他瞄瞄前方,道:「好像是在东门指挥抗敌。」

  他话音未落,便挣开我向北门奔去。

  东门,如果没有记错,东门应该是敌军兵力最强盛的地方,我犹豫片刻,到帐中找了件软甲穿上,至于外面那层铠甲,我既觉得它累赘,也不会穿,索性也就如此,索了一下,如果这样手无存铁的前往,遇到什么变故,我也不能就用了一双肉拳去对抗敌军的兵刃,饶是我再有气力,也只有送死的份。

  问过管兵器的小兵,在武器库中徘徊片刻,我总要为自己选些东西防身。盾牌自然是不能少,我再在剩下的武器中掂量,抄了一柄青铜八棱锤挥舞两下,觉得尚顺手,便抓起就往东门奔去。

  东宛城城门厚重,以生铁铸成,当年那工匠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这城门虽然沉重,却有巧妙的机关可以轻易从内部开启,爻军破其不易,将目标转至城墙。

  我赶到的时候,只见那箭矢如同雨点般的飞上城头,爻军借了箭雨的掩护,架了云梯往上爬,守城将士冒了被箭射中的危险,将云梯推开,把爬上来的攻城兵砍将下去;有人搬了大石往下投去,还算勉强挡住了爻兵的进攻,不过这也只是一时之计,在这种攻势之下,我方兵力又薄弱,不到半夜,估计就不能再坚持下去。

  我在人潮之中,看见了司徒,他腿不能动居然还以轮椅冲在最前方,只是片刻功夫,我看他已经用攻城斧砍下数个企图爬上来的爻兵。

 

               第二十章

  城上城下呼喝声惨叫声连成一片,断肢血肉横飞,有些肉末血浆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身上,还好爬上城墙的爻军没有几个,很快就被东宛守军所杀。

  在这群人之中,我只能来回躲闪,偶尔借盾牌格去一两箭矢和攻击。

  司徒虽然不弱,但始终是行动不便,我看见一个爻兵乘乱向他悄悄靠近,可周围人一心抗敌,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变数,那人举起手中的朴刀向他的头部砍了过去,司徒估计也听见风声,转头之际,显然已经来不及——如果他双腿尚能动弹,当然避过是件简单不过的事情,此时此刻,只是上身能动,加上他手中的攻城斧还插在一具爻兵的尸体之中,端的无限危急起来。

  此时此刻,也管不及顾不上那许多,我疾步上前,抡起手中的八棱锤,直直向他头砸去。

  文焱甲的气力,果然不可小窥,只听喀嚓一声,那爻兵当即脑浆迸裂,看看已不能活,我再用盾格开他的身体,甩到一边。

  司徒此时已经拔出攻城斧,他对我感激的笑笑,立刻又转头砍断一个爻兵的手臂。

  我看著浴血中的他那可谓流畅而狠辣的动作,慢慢退到一个死角,这好歹是我第一次刻意杀人,多多少少觉得有些恶心。

  一个时辰之後,爻军的攻势渐渐减弱,有些受了重伤的东宛士兵被抬下去疗伤,司徒背上也被砍了两条三四寸长的大口子,好在有盔甲护身,加上他本身能耐,倒也不是很深,现下也已经止了血。

  有将士递上一个牛皮水袋,司徒就著喝了一口,有水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沿著下颌向颈项缓缓滑下,加上他的头发被汗液浸湿,此刻正弯曲著贴在头上脸上,衬著那伤病未愈的苍白脸色,透著一种禁的性感。

  过去还不觉得,今天看了他杀敌时候的狠劲,才真正体会到,这司徒的确不愧是个好城主,他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性命,身先士卒,我敢肯定他这一举动,绝对最大限度带起了东宛将士们奋勇杀敌的士气。

  「将前些日子购进的那两门大炮推过来。」司徒对一个参军道。

  那参军颇有些惶恐:「赵先生说过,那两门大炮还未调试好,怕使用的时候准头不对出了乱子……」司徒还不待他说完,怒道:「此时不用待到何时?若等它们调试完毕,这城怕也就破了!这炮不如直接送给爻军来的爽利!」那参军不敢再有什麽言辞,急急下去取炮不提。

  东宛地处边界,与上元国土其他地域中间隔了一条渭河,救援都极其困难,平时主要是以商业交易中心为主的这个城池,兵力虽然不弱,但毕竟不是以军事为主,遇到这种两国纷争的时候,首当其冲就是被攻打的对象。此城虽富裕却偏远,司徒到此任职,几乎等同於下放。当然这一切,是从沈逸风的一些话中推敲出来。

  我看著他司徒,犹豫要不要提醒他关於他答应我的後路的问题。不料这个时候,又生了变故,爻军再次发起了攻势,不过这次他们不再使用箭雨攻势,而换用了投石器。

  如果说之前的箭雨还勉强可以用盾牌阻格的话,这一块块飞过来的起码大过人头的石头,让东宛军毫无招架之力。在混乱中,司徒的轮椅被砸碎了一个轮子,好在他本人没有受伤,只是跌倒在地,但马上就被人抢到安全之处。

  那两门炮,还未推过来,就见一个头上还包著碎布、满脸血污的小兵来报:「城主,南门已被攻破,韩将军……韩将军他已经殉职了……」

  我心一沉,原来最终……这城,还是没有保住,虽然我看见他们如此拼命垂死挣扎着,但这场角逐,从一开始就意味着绝望。

  听到这消息,司徒和众将士像抽去了气力一般,纷纷垂下双手,有些人手中的兵刃,就这样「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周围的石头还在往下落,甚至砸到数人,不过竟没有人有太大反应。

  我终於忍不住,对未知的焦虑,以及看见他们那种认命的态度。

  「反正都是要死,不如多杀几个爻军!」我吼道,上前挡开一块块要落到司徒头上的石块。

  司徒傻傻的看著我,突然笑了:「你知道麽,东宛有十万手无寸铁的城民,屠城……」我一咬牙,现在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谁顾得了谁?不知谁吼了一句:「是啊,反正是死,继续杀那群爻国来的王八羔子!杀呀!」大家如同大梦初醒开始纷纷响应,又抄起了武器。

  是了,这些人的家,就在这里,即使是破城,也不能简单就抛妻弃子离开此城,就是最后的困兽之斗,也要拼到最后一滴血流尽为止——已没有任何退路可走,这样总好过屠城白白被送可性命。

  我将司徒一把抱了起来,因为文焱甲本身神力,加上司徒本就不重,抱著他走一点也不觉得吃力,倒是司徒过了一瞬反应过来,怒道:「杨凡!你放我下来!」

  我道:「你那代步车也坏了,我放你下来,你怎麽走?」

  他沈默片刻,道:「我也要留下抗敌的。」

  我道:「你留在那里,不过是个累赘,还不如现在收拾那些他们见不得的物件,将那该毁的毁了。」这话虽说冠冕堂皇大公无私,其实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私心在其中。

  司徒沈呤片刻,道:「也罢,已经破了城,我就带你去那出城之路,也免得误了你的性命,违背了我对你的承诺。」

 

               第二十一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极为苍白,像是虚脱的样子,刚才杀敌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

  此刻并非关心他心情的时候,我抱他下了城楼,此时天色已全暗,因为阴天的缘故,没有月光,显得无限残酷和凄凉。从高处向城中望去,南边为多,好几处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火光映的半边天都发红,伴着隐隐传来的尖叫和身边那些刀刃进入身体的钝响以及受伤士兵的惨叫——真是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

  司徒在我怀里,闭上了双眼,我咬咬牙,问道:「我们现在该往何处去?」

  「去我的府邸。」他头也不抬,只是皱紧了眉头。

  索片刻,我认为这样抱着他,空门实在太大,如果遇到敌人,只能靠躲闪回避,若是运气不好闪避不及,受伤甚至死亡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现在城中已杀入敌军,哪里都不安全。

  「我背着你去,你可要抓紧。」将他负于背上,我抄起地上一个东宛士兵尸体手中的攻城斧,向他的府邸方向奔去。

  一路上遇到两三个爻兵,我是能躲就躲了过去,只是看见其中一人正在虐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我一怒之下,一斧竟然将他的头砍的飞了出去,鲜血顿时溅了我和司徒一身。

  我一个机灵,顿时清醒过来,退了几步。

  司徒在我身后道:「我如果早些和你相识,估计你能成为我坐下一员猛将,可惜现在……」

  就是他早些认识我,认识的那个人,也只是文焱甲而已,我不知道文焱甲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将领,但我现在,熟悉的是过去自己那个怎么也算不上是强悍的身体,加上又有贪生怕死的观念,相信绝对做不到「猛将」这一说。

  司徒的府邸比较接近东门,所以到达那里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候,只不过此时片刻功夫就关系到生死,我现在一身鲜血恐怕会引起爻兵的注意,听了司徒的话,我背着他抄小径一路来到府邸后门。

  看来爻军还未到达这里,不过这偌大一座府邸差不多成了空的,那些下人早已逃的七七八八。

  司徒道:「到我书房去。」

  他的书房?看来司徒是在书房中藏有秘道,我百味陈杂的望了望南边那片被火焰染红的天,丢掉手中的斧头,在他的指示下找到他的书房。

  司徒让我将他放到他书房的椅子上,他用那修长的手指重重的揉着他的太阳穴,流露出疲惫和难以言喻的脆弱。

  这时,有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腿向司徒的方向过去,我惊退一步,才发现原来是大毛。

  它高贵而缓慢的向司徒走去,然后蹲在他的面前,轻轻他身上的血迹。

  司徒像是被它唤醒,望着我道:「不好意思,你肯定等急了。」他转过上身,

  费力的将书架上一本厚厚的书取下来——原来那书后面竟然藏了一柄黄铜制成的

  上面雕着龙纹的精致小手柄。

  「你看见手柄了么?把它扳倒。」司徒坐着显然不能够到那个手柄,于是我伸手,越过他的头顶将手柄扳下来。片刻之后,地面似乎都震动起来,书架向两边分开来,可后面并非我想象的一个洞窟,事实上,那里只挂了一幅观音菩萨的画像。

  我茫然的看着司徒,他对我微微一笑,道:「你将那画像取下来。」

  我依言掀开画像,却发现那墙面一片光滑,什么也没有。难道这最后时刻,司徒居然还逗着我玩?看他的样子,并不像啊。

  司徒从我手里接过画来,只是一拧,那画轴就开了——原来里面竟另藏了玄机。他从其中抽出一根长约六寸的细长玉棍,玉棍的头上有些人为的凹凸,看上去倒有些像一柄钥匙。

  他将书案左上角的书卷拨开,仔细观察之下,居然能发现有一个小孔。

  司徒将玉棍从小孔中插了进去,向左旋了三周,取了出来,又换了一头,再转了三周,取了出来。

  又是一阵震动,不过这次挪开位置的,是书案。书架则同时合上,若不是经过刚才的变故,几乎没有人会觉察到它曾经动过位置。

  书桌挪开之后,能看见一块金属盖子,司徒道:「你拉开它,那就是秘道,通往大约距离城东五里的一间茅屋中,茅屋里有些干粮和银两,你可以带着它们逃命。……对了,你只要继续往东走,就能到岩烁城,那里一直保持中立,是以不用担心战争。」

  我索片刻,想起怀中还掖着华五的银票,便问道:「车池在哪个方向?怎么去?」

  司徒怪异的看了我一眼,答道:「在岩烁城往西南五十里,不是太远。」

  我拉开那金属盖子时,他又道:「你进去大约三丈的左面墙上有一支火炬,带上它,否则余下的路你只能摸黑。」

  他这样叮嘱,难道:「你不走?」

  司徒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终于没有成功:「你不是说过,要处理一些他们见不得的东西。」

  那只是我一时情急劝说他的话,他居然当了真:「走之后将这里一把火烧了就是,何苦这么麻烦。」我急道。

  他挺起身一把将我推进地道,又扔进一个火折子,我尚未爬起来,就看见头上那屡光芒,慢慢的消失了。

  司徒竟将那盖子扣上。接着我听见轰轰的声音,看来他将书桌又移了回去。

  他真的不要命,誓要与此城共存亡么?

  我向上推了推那盖子,已经是牢牢被压住无法动弹,司徒既然一心求死,我也无力勉强,还是先保住自己性命要紧。心脏抽痛了一下,不过也只是那一下而已。

  我伸手在地上摸他丢给我的火折子,打燃后就着那微弱的光芒,向四周望去。

  这只是一个简陋的地洞,一个成年男子要微微弯下身子才能通过。大约三丈的地方果然有一支火炬,上面甚至挂了些蛛网。

  我用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它,洞里顿时明亮许多。

  这条地道的前方,是深不可测的黑暗,而后面,是一个将要面临血腥地狱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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