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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1-73) - 2,6

[db:作者] 2025-06-27 05:53 5hhhhh 3390 ℃

  眼波却又陡然凝注于我脸上,深深一望,又道:「两位……道爷,小女子多承……多承关照,这便告辞了!」

  我一呆,我甚至连她的名儿都不知道,往后向哪寻她?见船娘眼儿低垂,仿佛在寻思还有何话说。一会却缓缓转过头去,摇动双橹,耳边的一束发丝,似乎诉说着未尽之意,向后一飘一飘。

     ***    ***    ***    ***

  湖中只剩我、左小琼和灰袍老者,几人重又坐下。我见灰袍老者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想到,船娘虽去,却可探知老者的居处,便也能找到船娘了,心下登时一松,笑道:「老大爷,怎么了?有事请直说。」

  灰袍老者低声道:「我见两位法力高强,本不该多嘴,只是……只是如今那全真教在临安城势力极盛,两位千万避着他们些才是。」

  我正欲探听全真教情况,忙道:「哦?全真教本属北方教派,为何却在临安城有如此势力?」

  灰袍老者叹道:「朝廷历来崇道,临安城原有五大道观:供奉真武帝君的佑圣观,供奉五福太乙神的西太乙宫、供奉五祖的栖霞观、供奉元始天尊的宗阳宫和传习五雷法的洞霄宫。」

  老者又道:「不知为何,原属金丹南宗的栖霞观近来入住许多北方来的全真道士。这全真道士颇得皇上信用,出入则车马横行,与百官争道,寻常百姓更是不敢招惹他们。又有传言道全真教在北方蒙古领地内势达宫廷,不受官府约束,许多闲官巨富担心有朝一日蒙古南侵,遂纷纷尊奉全真教,一时间栖霞观香火鼎盛,全真教在临安城更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了。」

  又顿了顿,低声道:「栖霞观里头只怕已有数百名全真道士了。」

  我暗暗吃惊,虽知全真教在临安城有巢穴,却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强大的势力。

  数百名道士中不知像云真子、陆志静那般精通法术的会有多少?万一师姐、师嫂她们被擒,要想救出来可难上添难了,于是问道:「老大爷,你如何知道得这般仔细?」

  灰袍老者道:「全真教需用之物,多由小老儿一家子运送至观内。」

  我心中一动,问道:「老大爷定非无名之辈,请问如何称呼?」

  灰袍老者呵呵笑道:「叫我『西湖阿九』便可,或在西湖上称一声『独臂九叔』,众人便知找的是小老儿。」

  我笑道:「原来是九叔,失敬!失敬!」

  心里已打定主意先到栖霞观走一趟。

  当下不也不多说什么。

     ***    ***    ***    ***

  问过九叔的居处后,我和左小琼辞别上岸。向路人打听了方向,往栖霞观行去。此时方知西湖尚处在临安城墙之外,湖边为富室巨商聚集之地,也杂有些散官。庭院大多青墙高围,绿瓦铺顶,飞檐高高向外伸出,与临近树木和环湖的起伏山峦形成完美的和谐。

  栖霞观位于西湖的东南角,清波门附近。过了富室聚集之地,往南数里有一处热闹非凡的鱼市,湖边舟楫横布,人声糟杂,再往前行便是相连的许多酒楼,多以海鲜、湖鱼招徕客人。

  突然道上一阵骚乱,人群惊叫哄笑。

  左小琼也咯咯笑道:「啊!这些女人的衣裙被风全吹到头顶上去了。呀,下面都光光的……好不羞人!」

  哪里有风?我只顾低头急行,收拢意念:「停心静气……舍妄以从真……」

  但一个个女子的光溜肥满的腹下景象,还是千奇百怪地撞进我眼眶。

  我骇然闭目,脑中闪现师尊的酒糟鼻子,不断地眼前摇呀摇,摇呀摇的。人群终于骚动渐止,走了不知多久,左小琼忽低声道:「大哥,你看!」

  前方路口转出数骑人马,迎面驰来,马上骑者赫然是全真道士装束,也不知是否有昨晚那些道士在内。我与左小琼忙悄悄闪入道旁一家酒楼,左小琼似对这家酒楼颇熟,拉着我的袖子,径自往楼上跑去,来到一处隔开的单间,从窗口下望,那数名道士在人群中呼喝远去,想来并无道士认出我们。

  斜对面一个山坡上,树木掩映,楼观数进,屋宇重叠。门前空阔处,车马繁多,甚是热闹,看来便是那栖霞观了。

  此处与栖霞观相距不过数百米,正是我目力所能及。我心想与其混入观中,不如便在此处用天眼术窥探一回,酒楼人多且杂,就算一旦被发觉,逃起来也容易些。

  正观望间,酒楼一名小二跟了进来,问:「二位道爷要点什么?」

  左小琼道:「宋五嫂鱼羹!有么?」

  小二陪笑道:「宋五嫂鱼羹是隔壁的名小吃,小店却是没有,要不要来点别的?」

  左小琼哼了一声,似要强辞夺理。我板着脸道:「也罢,你先下去吧,我们人齐了再叫你。」

  小二听了,忙点头称是,掩门出去。

  我让左小琼在旁守护,静立窗口,运起天眼术,目光往观内探去。吸取上次偷看三师嫂的教训,我不敢将目光敞开直露,尽量收缩目光中的元气,小心翼翼在观中低回绕转,同时回避着道士们的眼神。

  正殿中供奉的是东华帝君王玄甫、正阳帝君钟离权、纯阳帝君吕洞宾、海蟾帝君刘海蟾,以上四祖是全真教与金丹南宗共尊的祖师,新修的全真教王重阳祖师像赫然在内,而金丹南宗的紫阳真人祖师像却不在正殿之列。看来栖霞观的南宗道士不仅投靠了全真教,而且祖师爷也不要了,所谓并派,其实是降格以求的苟合。

  正殿东西各有一个敞开的廊间,壁上绘有道教神仙壁画,许多信徒香客或坐或站,在那观赏。

  正殿之后便是「寿元殿」,「寿元殿」东西则是「通真斋」和「养素斋」,再后一进便是「通天殿」,香物缭绕,道士众多,看他们身形举止,均无功力根基,乃是普通的诵经道士。西首是供奉「七真」的偏殿,东首是斋房。斋房有条侧道通向后边一个园子,有数名道士在廊前闲坐,看样子是道士歇息的宿处。

  「通天殿」殿后,有条斜道,伸入一林木密集之所。穿过夹道,又是一个园子,园中池塘荷叶覆盖,园子四面俱是精修房舍,舍前一道回廊将整个园子住。

  廊中一圆桌上,有两名老道正在品茶。背朝这边的那老道弓腰含劲,耸肩蓄势,看样子是个修道练功之人,正端茶欲饮。

  蓦地,那老道肩头一动,我忽觉不妥,只见他回头一望,鹰目灼灼,直似面对面盯视着我。我忙要躲开,却感觉的脑袋被人箍住,动弹不得,要闭上眼睛亦有所不能。大骇之下,不禁冷汗直流。

  忽听极遥远的地方有人叫:「大哥!大哥!」

  肩头被人扯动,左小琼在面前:「你流血啦!」

  感觉嘴鼻眼耳同时有小虫在爬,已缓缓渗出血来。我回过神来,急叫:「快逃!」

  匆忙间瞥了栖霞观一眼,观中一处屋顶,一道人影弹身而上,往这边掠来,好快的身法!

 

             第十章 少林逆徒

  我和左小琼从酒楼窗子跃下,在人群中展开身法,游鱼一般,飞快穿行。人群根本来不及惊叫,便已远去。奔行中我感觉有一股精神之力将我紧紧锁定,摆脱不得。天!这绝不是道门法术!却不知是何方妖法?像这样我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找着。

  过了鱼市,我匆匆回头一望,却见那老道在道旁的屋顶上宽袍飞展,急掠而至,不知何时,他的左右和身后,各多了一人,身法竟不逊于他。

  我心中颓然,刚才伤后急奔,眼鼻流血,眼前红雾一片,即使继续逃跑,也支持不了多久。我猛地停下身来,想拦住他们一阵,让左小琼逃离。

  左小琼惊叫:「大哥?」

  我道:「不要管我,快跑!」

  转身迎面向敌。左小琼身影一闪,后发先至,抢在我身前,棍剑在手,道:「大哥!我们结义兄弟,我不会独自逃生的!」

  我心中感动难过,一时说不出话。

  却见那全真老道蓦地停下身来,另外三人也随之停住,看阵形竟似将他围在中央。正诧异间,听得右首一人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这才看清,左右两人像是穿着僧衣,身后一人深目鹰鼻,竟是西域喇嘛的打扮。只是在我眼中,他们脸庞衣着俱为红色,刚才一时没看出来。

  左小琼撕下一块衣布,替我擦去蒙住双眼的血水。我感觉身子疲乏无力,软靠在左小琼身上。左小琼急叫:「大哥!你怎么啦?」

  我喘息道:「我……我……」

  随着张口说话,喉间一甜,涌出一股血来。左小琼惊呼中扶我坐到地上,运功帮我疗伤。

  左首僧人蓬须乱卷,相貌甚是凶恶粗鲁,喝道:「慧现,我们等你多日,你终于还是出观来了!」

  那全真老道笑道:「好计谋!我还道哪来的小贼,班门弄斧,竟敢来窥探本观,没想竟是受你们指使的。嘿嘿,你们平日以光明正大自居,口口声声慈悲为怀,却忍心让个小孩身受内伤,使出这等伎俩,骗我出观,可叹!可笑!」

  他虽是满口讥嘲,但神情中却怎么也掩不住一丝悔意,显是后悔自己贸然出观,陷入了险地。

  右首僧人慈眉善目,也不争辩,道:「阿弥托佛!慧真师弟,你先去看看小施主的伤势如何。」

  一道柔和的慈光向我射来,让人心头一暖。

  慧真看了全真老道一眼,迟疑片刻,合掌道:「是,慧空师兄!」

  虽是听命,但声音却有些勉强,似乎心有不甘,兀自连连回头向全真老道望去,从屋顶落下,向我走来。

  慧空这才转向全真老道,缓缓道:「慧现!你本出身少林,奉命往西域研习佛法,却叛师逆上,杀害同门,窃取经书,焚烧藏经阁,犯下滔天罪孽。我奉方丈法旨,拿你归寺领受责罚,你还有何话好说?」

  那全真老道长笑道:「贫道全真富阳子,并非什么少林慧现,入道之际,以前所有种种,于我皆为过往云烟,已全部抛开。你所说的,或许有,或许无,但于贫道有何相干?」

  那西域喇嘛本来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听了富阳子一番话,忍不住一声低吼,身子簌簌抖动,红衣飘展而开,就要发难。

  富阳子却趁着西域喇嘛禅心失守的片刻,一掌印出,「蓬」的一声,两人气劲相接,西域喇嘛身子微晃。富阳子纵声长啸,又连出数掌,西域喇嘛一步步退后。

  慧空眉间微皱,道:「慧现!你罪孽深重,且跟我回少林,戒律堂自会予你分辩是非的机会!」

  说话间僧袍鼓荡,白须飞扬,霎时间高大威猛了许多,便如瞬间化身为降妖伏魔的大力金刚一般,随手一掌空击。富阳子小心地跃闪躲开,似是对他甚是忌惮。

  此时栖霞观方向一道啸声传来,清如竹笛,像是应和富阳子适才发出的长啸声。一会儿之后,数十道啸声应和,此起彼伏,声气直冲云霄,煞是惊人。慧真刚走到我身旁,闻声色变,无暇助我疗伤,叫道:「慧空师兄,对这恶徒慈悲不得!」

  慧空轻叹一声,念了声法号,接着连发数掌,封住了富阳子退路,蓦地身形倏缩,闪电般撞向富阳子怀中。富阳子被迫出掌拒敌,「噗」的一声,气劲挤压下,空气中爆开一声闷响。富阳子被震得后退一步,长须扬起,脸如金赤,额际根筋突露,看上去极是骇人,显是使尽全力才接下了慧空一击。

  慧空道声:「罪过!罪过!」

  弓背含腰,僧袍飘飞,掌出如电,每击一掌,富阳子便向后退一步。数掌过后,富阳子依然像刚才一样,形状骇人,却不曾倒下,显是有极强的精神力,虽处于绝对弱势,犹能死死撑住局面。

  眼见栖霞观方向远远的有数十道身影,布成扇形,急掠而来。居中一人身法极快,直如弹丸急射,却正是昨天那矮道士陆志静。慧空见了,弹身而起,身形在半空中炸开,骤然如布匹一般翻卷拉直,凌空向富阳子扑下,口中蓦地一声大吼,声如霹雳,突喷而出。我虽远远隔着,也感觉眼前突然一黑,这一声狮子吼当真令天地变色!

  只见富阳子身躯一颤,慧空双掌急下,富阳子衣袍须发皆向后扯动,如疾风过林,「噗」的一声,双掌印实,富阳子软软的矮下身去。慧空提起富阳子的身子,喝道:「走!」

  慧真不由分说,将我背上,跟着慧空飞去。左小琼、西域喇嘛随后跟来。栖霞观追来的道士已近在半里,当先那名矮道士传声道:「贫道陆志静,请慧空长老留步说话!」

  慧空足不停留,道:「阿弥陀佛,贫僧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几人在屋顶展开身法,顿时耳边风声呼呼,身周景物倒卷,乱人眼目,足见所行之速,难得的是左小琼竟没落后多少。只是后面全真道士却始终有一人,紧紧追来,应是那陆志静无疑。

  时间稍长,几人渐渐拉开距离。慧空功力深厚,虽提着富阳子高大的身躯,仍与西域喇嘛跑在最前,慧真因背负着我,稍稍落后,左小琼轻功虽佳,毕竟年幼,功力差得太多,落在了最后。

  如此掠行了一阵,我忽然发觉紧追在身后的矮道士陆志静腰身竟不稍晃,甚至连膝盖也僵硬直立,短短的身子如一截僵木,双脚悬空,却破空直捣,离左小琼越来越近。

  慧空在掠行中忽喝问:「前方为何烟雾大盛?」

  左小琼吃力地道:「那是……临安最大的豆坊……」

  「是水汽!」

  慧空不待左小琼说完,在极速中竟然又倏地前窜,守于雾中,让过几人,口中念念有词,用指虚空一划,就中一点,从那处为圆心,后方景物顿时如化入水面,波光摇荡。陆志静等一行全真道士的身影也都扭曲变形,往右首一处弯弯追去,十数人的身影串成一道链子,如飞鸟改了行迹。

  佛门幻术!我第一次见识这般奥妙的术法,心中惊佩不已。

  「慧空长老,为何戏耍贫道?」

  一道声音不愠不怒,突然不知从哪传来,声音近人耳侧,似有暖风袭体。

  慧空默叹了一声,慧真怒道:「声波探敌?」

  西域喇嘛也回首张望。

  慧空点了点头,将富阳子抛给西域喇嘛,道声:「速去!」

  便回身拦截陆志静等全真道士,但见僧袍乱卷,转瞬没入水面似的后方景象中。

  慧真和西域喇嘛似早有默契,也不答话,径自带着我和左小琼往前奔去。

  到了湖边一处屋顶,慧真忽停下身来,道:「前方有全真道士!」

  几人在屋顶伏低身子。左小琼脸颊晕红,喘息未已,挨到我身旁。慧真伸过一只手助她屏气收声。

  过了一会,只见前边道上远远走来一众人马,离得近了,我不由惊「噫」了一声,慧真空手一扬,看样子,似将声息如飞虫般捉回,随后示意我不要出声。

  道上走来的正是袭击我们神龙门的云真子等全真道士,也不知他们使的是何种身法,竟这等神速,一日之间便到了临安城。云真子身后跟着的是刚才在栖霞观路口遇见的数名道士,显是来迎接云真子一行回观的。

  女道士赵燕非依然神情冰冷,身边一名道士与她搭着话,正是在青阳山称她为师妹的那名白脸道士。两人身形交错间,露出靠湖而行的一骑,天啊!竟然是师姐!

  我的心立即怦怦直跳。师姐终于还是被擒了!她坐在马上身形僵直,面容憔悴,看情形是被制住了身子。

  我心中发急发苦,恨不能立刻跃下身去,将师姐救出。激动之下,双手不禁微微颤抖。慧真将掌贴在我背上,一股柔和平静的真气注入,瞬间我感觉心跳变缓,全真道士一举一动俱都慢了下来,一骑骑缓缓从眼前穿过。而师姐,发髻掉下一缕,在腮边前后飘垂,一切情形宛如身处梦中,终于慢慢消失不见了。

  左小琼「吁」了口气,笑道:「幸好没被他们发觉。」

  慧真道:「他们已经发觉了。只不过身周全是我布开的少林护体真气,他们尚不知富阳子一事,见我也没有攻击的意图,故此未予理睬。」

  双目灼灼,向我看来,问道:「那被制住的女子是你何人?」

  我哽声道:「是我师姐。」

  左小琼闻言大惊,道:「啊!那我们快去救她出来!」

  我霎时全身一热,只想拼去一命也要将师姐救出,却听慧真沉吟道:「眼下敌强我弱,等会齐了慧空师兄,咱们再想办法。」

  我心下一酸,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黯然道:「是,慧真大师。」

  慧真道:「我们走吧!莫等全真道士会齐了掉头追来。」

  左小琼问:「我们去哪?」

  慧真道:「宗阳宫!」

     ***    ***    ***    ***

  宗阳宫在临安城内,我们一路向北,从武林门入城,折往东行,穿过许多街巷、到得一处,门庭广阔,屋宇雄伟富丽,与其说是道观,倒更像王府,比栖霞观气派许多。

  慧真领头向观内走去,看门的一名道士稽首道:「慧真大师。」

  也不用招呼,转身便将我们领往观内,沿路随见黄袍道士,守卫谨严。穿过正殿,向右拐过一道曲栏,来到一个园子,园中假山、池水,花木茂盛,鸟声啾啾,俨然一个大好园林。

  穿过一道圆月拱形墙门,又是一处园子,比外间的小了许多,却林木苍郁,屋舍井然。园中一株老树,粗枝斜逸,浓荫遮蔽下,有一亭子,亭中一大群人围着一处,亭外也站着许多道士,皆静默不语,不知在做些什么。

  走近了,亭中左边站着的一名十七、八岁少年道士向我们一行看来,眼神清湛逼人,只一眼,却没说话。中间一个胖道士随他目光回望,身形移开一隙,露出了亭中石桌上的一盘棋局,左小琼早挤凑了上去。

  过了一会,左边对局的中年道士忽朗声笑道:「和了!呵呵,和了!」

  人群顿时松动起来。

  那中年道士侧过脑袋,短须长脸,对慧真道:「来了?」

  盯向兀自昏迷不醒的慧现一眼,神情间甚是复杂,半响方轻轻点头道:「自作孽,不可活。」

  他便是执掌宗阳宫的洞庭子么?适才路上听慧真说过,洞庭子乃茅山宗副掌教,茅山宗第一高手,龙虎山张天师归隐后,便是他与阁皂宗道士杨至质两人共掌天下教门公事。此际临安城恐怕只有他率领的茅山宗能与全真教势力抗衡。看他模样也无甚出奇之处,额际泛光,只显得精力充沛而已。

  与洞庭子对局之人,此时也站起身来,鳞袍玉带,面容儒雅清瘦,微吐一口气,笑道:「和!」

  微微点着头,看着棋局,神情间似犹沉浸在棋局之中。

  慧真一惊,踏前一步,合掌道:「贫僧少林慧真,见过荣王。」

  什么?这人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荣王爷?

  荣王淡笑道:「高僧免礼。」

  左小琼忽叫道:「喂!你本来可以赢棋的嘛!」

  荣王身后一名便衣侍卫喝道:「大胆!竟敢对王爷无礼!」

  荣王抬手挥退侍卫,笑咪咪道:「哦?小姑娘,你且说一说。」

  左小琼清音朗朗,指手划脚:「你看,黑方局面本来稍稍领先,却在官子之际,一味容忍退让,怯于争战,错失了良机。白方行棋一直强横,其实未必没有破绽。这左上角白方侵入时,黑方若置之不理,先于右下角侵袭白方领地,白方应,则先手多占两子。如不应,大不了弃去左上角,换得右下角白地,目数上并不吃亏,如此,黑方可胜两目。」

  荣王沉默不答,脸上看不出喜怒,道:「哦,那你说说,若是两军交战,拿我中原繁华之地,换蛮荑不毛之丘,可否?弃城而去,亡我百姓,实乃大不仁之举。纵能取胜,又于心何忍?」

  四周众人一时皆静默不语。左小琼呆了,不知方才两人是以棋战譬喻宋蒙之争呢,还是这位荣王惯于将棋道与他们家的赵宋江山联系到一块。

  洞庭子咳嗽一声,从桌旁提起一柄长剑,笑道:「不管怎么说,我这青锋宝剑可算保住了。」

  忽的笑容一顿,喝道:「疾风子!」

  他身旁那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道士高声应道:「在!」

  洞庭子目光凝视剑锋,缓缓道:「从今日起,这把宝剑为你所有!」

  此言一出,人群耸动。

  那名叫「疾风子」的少年道士大惊,道:「师叔,这……」

  那名胖道士道:「师兄!万万不可,此剑乃我茅山宗历代指定掌教继承人信物,岂能如此草率?」

  有数名道士随声附和。

  洞庭子逼视着他,道:「我若是输了呢?此剑已归阁皂宗杨道兄所有!既然天意不能使我两宗令归于一,值此教门纷争、多事扰乱之际,我茅山宗派内岂容更生枝节?掌教师兄既全权托付与我,我便可相机行事。此事已决!荣王爷、少林慧真长老、阁皂宗杨道兄皆为见证此。日后若更有谁争议少掌教一事,家法处置!」

  那胖道士迟疑间,荣王笑道:「洞庭子快刀乱麻,直让小王击节赞叹!」

  那胖道士身子一颤,缓缓弯下腰身,道:「是!洞真谨听师兄之命。」

  那疾风子接过长剑,正欲说话。众人却都往我和慧真的身后望来。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慧空无声无息的从拱门处走了进来,僧袍染血,步履艰涩。

  慧真大惊,迎上道:「师兄!连你也不能全身而退么?」

  看他刚才一点也不但心慧空,原来是对自己师兄的功法抱有极大信心。

  慧空唇角挂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与洞庭子、荣王、杨至质等一一见过。又问我伤势如何。我答道没有什么不妥,仅有些胸闷而已,慧空点了点头。

  众人随后转到院中一个厅堂,荣王见西域僧提着耷拉着脑袋的富阳子走进大堂,这才注意到了,惊问:「这不是全真富阳子么?」

  慧真恨声道:「他是少林逆徒慧现!」

  说罢走向前去,大掌按在富阳子脑门一阵揉搓,揭下一层头发来,露出青光短发,头顶香疤依稀可见。随即又在他面上一抹,抓起一手胶皮胡须,露出一个光润的脸庞,眼睛虽闭着,却看得出是个丰容俊朗的和尚,年纪不过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与适才那颧骨突耸、瘦颊黄肌的老道士全然两人。

  人群中有人「咦」的惊呼出声,慧真揭开富阳子真面目后,却没说话,默默退至慧空身后,低眉垂首,静立不语。我在他身侧,见他脸颊紧绷,唇角牵动乱须不住轻颤,显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

  慧空叹道:「阿弥托佛!罪孽!罪孽!这逆徒所犯之事虽为少林家丑,但此事相关佛道两家大事,今日便在此处讯问为宜。」

  除洞庭子外,人人都露出惊疑的神情,为何少林弟子犯戒,却又与佛道两家相关?众人都看着慧空,听他如何发落富阳子,大厅里一时静悄悄的,地上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慧空却没立即将富阳子弄醒讯问,倒说起了故事,缓缓道:「十五年前,慧现与慧真两人来到少林寺,要求落发为僧,阪依我佛。当时他俩在俗世便为师兄弟,故此肯求我师父福海大师一起剃度他们,在佛门释家依然可作师兄弟。」

  众人「啊」的一声,都向慧真看去,适才见慧真待慧现的态度,倒似是仇人一般,没想他与慧现未出家前便是师兄弟,恐怕两人交情非同寻常。慧真面容静默,却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是悲是愧?

  慧空续道:「当时少林方丈乃密教名僧木庵性英大师,见慧现聪慧过人,便收了他为徒,慧真则成了我师父福海大师的弟子。十年前,慧现被送往西域研习密教佛法,其实却身负另一佛门重任,便是往西域监守佛道两门百年前封存于布达拉宫的一本经书。」

  荣王身后一名圆脸道士动容道:「可是那《古镜经》?」

  说话的正是适才洞庭子提及的阁皂宗道士杨至质。

  慧空点头道:「正是。」

  杨至质闻言一呆,向地上的慧现瞟了一眼。

  慧空道:「这《古镜经》与其他经书不同。经书所载功法,修行之后唯一的用途便是用来感应和寻找远古时期遗下的一面古镜。」

  顿了顿,道:「这面古镜又跟百年前兴风作浪的『恶魔岛』有关。」

  此言一出,大厅上人群耸动,议论纷纷。提起「恶魔岛」只怕在场的修道人士没有一个不知晓。

     ***    ***    ***    ***

  一百三十多年前,中原之地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种族。这个种族以男性居多,专事奸淫掠夺天下妇女,以供淫乐。他们每个人都修行魔功,非普通的「采花帮」可比,别说世俗的武林人士不是他们对手,连佛道两门修行高深的有道人士也常败在他们手下。

  一时间中原之地人人自危,皆称其为「恶魔」。后来人们渐渐知道,这个种族的人全部来自海外的一座无名孤岛,或许因为气候等关系,岛民的性欲极其强盛。又因远在未曾开化的混沌之地,岛上风俗奇异,父女、母子、兄妹皆可行交媾,所行之事令人发指。

  这座孤岛却不知何故忽然沉没,岛民于是辗转漂泊到了中原之地。岛民被中原人称为「恶魔」之后,这个早已沉没的无名孤岛反而开始有了名字,被人称为「恶魔岛」。

  恶魔岛自古环境恶劣,白日烈暴,夜间奇寒,环岛海面变幻无常,岛中土石坚硬,求生极为不易。岛民生下的子女往往十留一二,鲜能存活。但长大成人的岛民体资却格外健壮,不仅能在风暴下的海底取食,爬高窜低敏捷异常,且耳听目视灵觉超人。

  不知哪个年代,他们偶然间救了一名飘洋过海寻求长生不老术的方士,得方士授与了他们修炼道术的法门。

  岛民原本信奉一种原始巫术,与这修道之法结合后,加之体质又非同寻常,竟给他们练成了一种极厉害的魔功。岛民为求生存,人人自幼便修行魔功,因此到了成年,个个魔力高强。

  这些岛民来到中原繁华之地后,见中原女子一个个貌美如花、肌肤嫩白,哪是岛民女子之黑丑可比?一时便如狼入羊群一般,四处掠夺中原女子,不论贫富官民均未能幸免。

  岛民由来财产共享,抢来的女子也不例外,被抢去的女子遂被当作玩物,为全族男子一一蹂躏,生不如死。更悲惨的是岛民玩弄女子花样繁多,喜欢多人群交、又爱对女子施以暴虐、甚至专挑肌肤细嫩的女子烹而食之。

  中原人士自是对其愤恨之极,遂群起而攻之。无奈岛民魔力高强,其中尤以一名叫「普罗结」的岛民魔功超绝,其所修炼的「元元十八式」魔功,连当时的中原第一高手的少林玄能大师也抵挡不了。

  岛民在普罗结带领下,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无人能奈其何,这股邪恶势力就被世人以其岛名称之为「恶魔岛」。

  中原武林与佛道虽曾联盟起来共同对付「恶魔岛」,可是数次交战之下,伤亡惨重,始终不能取胜。不知为何,后来「恶魔岛」却一夜之间在中原消失了。有人说掠去一大批中原女子后,他们在海外重建了另一个「恶魔岛」,有人说他们全族迁往西域极远之地。也有人说他们作孽太多,遂遭天惩,人人都得了一种怪病,所以全部死绝了。

  慧空说那古镜与「恶魔岛」有关,难怪众人吃惊。

  待大家静下声来,慧空又道:「『恶魔岛』于百年前横行江湖,后来突然消失。许多人以为他们离开中原了,或得怪疾而亡,其实不然,『恶魔岛』至今还留在中原之地!」

 

             第十一章 元元密境

  慧空语声不紧不慢,众人却越听越惊。有人高声问道:「这如何可能?一百多年从未听见任何关于『恶魔岛』出现的消息,难道他们还能改恶从善不成?」

  慧空却先不答,沉声道:「此事茅山宗洞庭道兄清楚,阁皂宗杨道兄应该也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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