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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伯克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好象做了噩梦一样头晕得厉害，白色的床单和枕头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更让他觉得恶心。

胸口压得难受，脖子也因为偏着头躺了太久而发酸，他反射性地想翻身，上身只稍稍一扭，就从腰部传来了撕裂般的巨痛。好象被刀从后腰那里割开了一样。

“嘶——”

佐伯低声抽着冷气停止了动作，不敢再轻举妄动。可是这样半转不转的更加辛苦，他只好控制住腰不动，机器人一般一寸一寸地慢慢转回了趴着的姿势。只是完成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好像跑了百米一样气喘了。

试探地伸手探向腰部右侧，衣服下面肿起来一大块，好象是环腰缠着纱布，下面裹了药棉之类。想要确定这是不是现实一般轻轻用手按了按肿起来的地方，刹那间麻痹了全身的痛感让他难耐地发出了呻吟。

原来，不是梦。

之前的事情开始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清晰起来，被片桐通知有事而留在了办公室，胡思乱想地等着的时候突然从身后被刺了，记忆的最后是片桐溅了血的哭泣的脸。

——“对不起。。。。”

只是回想起那绝望的声音伤口就隐隐作痛，甚至连头也跟着疼起来。

“好、痛、、、”

他像要驱感痛楚一般无力地划着双手，好象把什么东西碰到了地上，但是没有用完全没有用，疼痛不但没有减退反而潮水一般更激烈地涌了上来，他无处发泄地咬紧了牙，眼里泛出了泪水。

突然有女人惊叫的声音传来，“佐伯先生、佐伯先生、很难受吗？！”

无法转动头的狭窄视野里勉强可以看到白色的制服。是。。护士吗。。。

“好痛。。。痛死了。。。。。”喉咙也被痛楚噎住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无力地单手攀住女人的温热手臂重复这几个字。

这样软弱、狼狈的样子真是太丢人了。但是光是忍耐痛苦就耗掉了全部精神的佐伯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在护士帮他打上的止痛针生效之前，他只是意识不清地低声呻吟着。

疼痛终于慢慢在退去，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好难受。佐伯松了牙关，叹了一声，趴着的姿势让他连爽快地长出一口气都做不到。

突然“梆当！”一声巨响门被撞开，“克哉！！你醒了？！！”闪进来的大块头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佐伯心烦地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自己重伤初醒就要应付这个激动的家伙啊。

“喂，没事吧~！克哉！！”卤莽的同事显然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看他皱着眉头双眼紧闭的样子，居然握住他的肩膀晃了起来，“护士，他又昏过去了啊~~~！！！”

昏过去也会被你吓醒的！佐伯在心里狠狠地骂着，幸亏刚刚打了止痛针，不然被这种怪力一摇自己又会痛死。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低声怒道：“放手！我没事！”

本多愣了一下，好象确认他状况一般把脸凑了过来，“克哉？真的醒了？认得我吗？”

佐伯在肩膀被按住的情况下尽最大努力向后仰头躲避着靠近过来的大型动物的脸，一边用厌恶的口气说：“我不认识这么失礼的家伙，快放手！”

握住肩膀的力道依言消失了，本多大大地松了口气，从旁边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看来已经没问题了啊。真是太好了。你都昏迷两天了，龙太郎说今天是危险期，我们都担心死了。”

两天么，自己并没感到有这么长，只是觉得一觉醒来身心都异常疲惫。

“啊。”地无所谓地应付着，反正本多从来都不会被自己的态度伤到，依然会自顾自地派送着他的热心肠。并不是因为单细胞，恰恰相反，本多正是清楚地了解了佐伯别扭的个性。虽然嘴很毒，但并不希望因此失去朋友；总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别人的缺点，只是因为追求完美主义的个性不能容忍错误罢了。

和微笑着的本多对视，好象看见他眼底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佐伯有一种彻底被人看穿了的挫败感。很不甘心，但是就这样算了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意识到这样一个朋友是多么宝贵，自己也慢慢被他愚蠢的正义感感染着。不过，只有嘴巴尖刻这点无论如何也不会变，真是抱歉了。

自己究竟被这个家伙影响了多少啊。露出了些微无奈的苦笑，佐伯问道：“龙太郎、是？”

“啊、我朋友，这家诊所的医生。”本多好象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苦涩，“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试探的语气让佐伯很不习惯：“记得啊，怎么了。”

“恩~没什么！”本多掩饰一般慌忙摇了摇头，看到佐伯敏锐地皱起了眉头，他又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真的没什么啦，只是。。想问是不是真是片桐桑做的。。。”

“。。。。。。”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心里有某个角落抽痛了一下。佐伯垂下眼睛。

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本多自己继续说了下去。“那天我把晚上要用的资料落在了公司里，回去取的时候，看到了你和课长、呃。。。然后就把你送到这家诊所来了。。。为了不引起骚动，就跟公司的大家说你是被雨伞尖扎到的。。。那天刚好也下雨了不是吗，哈哈。。。”

“。。。。。。”

“要是说是课长做的，他一定会被抓起来，你也。。。不希望这样的吧？”好像底气不足似的渐渐弱下去的声音。

“。。。。。。”

本多也沉默了。然后又突然两手合十躬下腰去，爆发一般大声道：“对不起，克哉！！我自做主张了！实在对不起~~！”

再不说话的话这个家伙也许会因为歉疚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佐伯忍住笑，抬了下眼皮，撇了那刺猬头一言，淡淡道：“我没生气。”

好象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本多愤愤地低声道“你这家伙。。。”

“捉弄你真是有趣啊~”

“啧！”

好友涨红的脸让佐伯露出了邪恶的微笑。虽然全身裹着蓝白条纹的病服趴在床上，手上插着吊针，脸色也因为先前的痛楚而微微泛白，这样狼狈的状况却丝毫无损他招牌笑容的魅力。

本多见状大大叹气。“你啊！明明都这副样子了，还把护士们迷得七荤八素的，真是男人公敌啊~~~！”

“是么？那我可得多多关照她们，好给我多弄些好吃的来。”一想到医院菜谱里四季不变的单调菜色和招牌般的白煮大米粥，一向挑食的佐伯就觉得恶心。

“哦！我差点忘了，给你带了吃的过来。”本多兴冲冲地去掏，佐伯却在心里惨叫一声：糟糕！那个没炖熟的大号猪蹄咖喱他可不想再碰第二次了！

然而出乎佐伯的意料，本多从带过来的袋子里掏出来的，竟然是自己最爱吃的ROYCE家的外送纸袋。看大小至少装了三个餐盒。

他什么时候变这么体贴了啊？佐伯暗暗吃惊，这份礼物实在是惊喜，搞得他准备好的讽刺挖苦都派不上用场，只能老老实实道谢。

“你还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面对佐伯的问题本多结巴了一下，“恩、啊，有次在公司午餐的时候你说过。”

“是吗。”装作不在意地望向纸袋，精明如佐伯已经明白这东西不是眼前这个笨男人买的了。自己知道那家ROYCE才不到半个月，这期间每天为了完成订单任务四处奔波，根本没有和本多一起吃过饭。而且自己所认识的他心思也绝没有细致到这个地步。

“都有什么？”

“啊，我看看！”本多有些慌张地打开了袋子，把餐盒拿出来打开，“这个是。。粥？里面怎么有鸡蛋？这个是。。。”

佐伯无力地闭上眼睛。“你自己都不知道买了些什么吗？”撒谎也撒得专业一点好不好！

“呃。。。。”尴尬的视线在餐盒和佐伯不耐的脸上转了几圈，本多终于放弃了，叹着气把纸袋放回了床头柜上。“算了，反正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会买这种东西的人啦！！就不该答应片桐桑。。。”

佐伯维持着鄙视的表情，但是无意识绞紧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内心的动摇。

果然是他。

会想到医院的饭菜不合自己胃口，又知道那家ROYCE的人，只能想到片桐了。但佐伯还是默默告诉自己不可能的，毕竟是一个要拿刀杀了他的男人不是么？直到从本多口中得到了证实。

忽略心中涌起的苦涩的安稳感，他用生气的口气道：“拿回去，让他自己送过来！”

想见他。佐伯并没意识到这包裹在凶恶言语下的自己的真意。

面对他的任性，本多终于忍无可忍。“你也差不多一点！！我拿过来很辛苦的！！”

佐伯心烦地闭上眼睛不理他。

“你这家伙以为自己成了病号就可以这样折腾别人了？！课长已经很自责了你就别再难为他了！”

“。。。。。。”

无意识间本多也把他当成了加害人，即使现在是他自己受伤躺在病床上。不，其实这才是事实吧，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他在虐待片桐，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逼迫，那个连鸟儿都会担心的老好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伤害别人的想法吧。

“他在自责？”佐伯瞥了一眼本多。

“恩。和你比起来，他还比较像死人。。。”大概是想起了最近课长的样子，一贯开朗的单细胞男人也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

“克哉！”

“。。。。。。你回去吧。这个留下。”

不想让步，这样好象自己认输了。但是只是本多的一句话，就让伤口又泛起疼来。“和你比起来，他还比较像死人。”佐伯再次想起那天晚上男人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看上去就像在自杀一样。现在的他又是什么样子呢？比那时还要痛苦么？还要绝望么？因为刺伤了自己，还是因为没有杀死自己呢？

突然间又有些怕见到他了。

本多好象了解了他头脑中的混乱似的什么也没问，只是像对孩子一样拍拍他的头说“安心养伤”就离开了。留下了那个泛着熟悉香气的纸袋。

片桐为什么会想到给他买这个呢？为什么又不自己送过来呢？玩转人际关系的他却始终看不透那个平庸的男人，这让他控制不住地焦躁起来。佐伯直直地盯着纸袋，好象这样就能稍微理解男人的心思似的，直到有护士推门进来。

“佐伯先生，感觉怎么样？”和他对视的瞬间，年轻的脸上泛起绯红。

“已经不疼了。谢谢你。”他公式化地露出招牌笑容，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纸袋。“这个，等下帮我热热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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