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都在房间里么？我等了好久啊~~”

面对本多的疑问，片桐有些惊慌地笑着掩饰，“啊、是啊。不好意思。”，一边放上了茶。自觉失礼的本多慌忙说了声抱歉，也就喝起茶来不再追究。没准他早就看穿了，坐在旁边沙发上的佐伯冷眼打量着同事想着。

意外的来访确实让他有些慌了手脚。片桐居然在这边没有多余衣服，还是佐伯从自己衣柜里翻了件衬衫给他，才换下了那件前襟纽扣只剩两颗的。可是虽然身高相近，自己的衣服穿在片桐身上却显得宽大，把下摆扎好之后看起来才稍微正常一点。佐伯无意识地看着那摆茶杯时滑出袖口的瘦削手腕，明显地感到了下身的躁动。

这家伙，不早不晚干嘛非挑这时候来啊？

他不满地瞪着本多，但是天生粗神经的男人完全没有感觉似的依旧大剌剌地笑着。

“克哉看起来气色不错呢~课长辛苦了啊~~”

“啊，没有，我也没做什么。”

“哪里啊~这家伙可是个大麻烦，没错吧？”

说着还坏笑着向自己眨眨眼睛，佐伯没好气地敷衍了过去。

“说起来，少了你们两个人课里还真有些吃不消呢~~”

“那你还特地跑过来。。。”

“没有啦~我是没什么，只是女人们有些抱怨。。。”

“真不好意思，给大家都添麻烦了。”

片桐有些拘谨地道着歉，不过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佐伯突然觉得这样的男人有些陌生。

像这样正常的聊天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过了呢？向片桐出手之后，他看过惊慌、淫乱、绝望种种表情，可是再没见过温和的微笑了。在自己面前片桐好象压根把这种表情忘了，即使偶尔露出笑容，也总是扭曲着。

眼前那两人的谈笑、片桐那放松的样子，都变得扎眼起来。

“一个个都吵着要来照顾，真是烦死了。”

“啊，因为佐伯君很受欢迎嘛。”

一直沉默的佐伯突然开口。

“是么？”

他冷冷的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我倒是希望有个漂亮小姐来解解闷呢。”

那笑容果然僵住了。

先反应过来的本多有些责备地大声说“喂，克哉，你——”，但是话没说完旁边的男人就站了起来。

“我、再去拿些茶过来”声音微抖地这么解释之后，片桐迅速向流理台那边走去。

已经成功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可是那逃一般的背影却让佐伯有些郁闷，他心烦地闭上眼睛。

“喂，克哉，克哉！你太过分了吧？！”

“这是实话。”

“你这家伙！当初还不是你自己。。。！”

“那又怎么样？”

被自己的理直气壮顶得说不出话的本多涨红了脸，僵持了半天才放弃似地垂下了眼睛。

“算了，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啦。。。”

面对懊丧的同事佐伯“哼”了一声。

“跟你说过的，片桐桑也很痛苦，所以你不要为难他。”

大约是怕被客厅另一角的男人听到，本多放低了声音，这种体贴却让佐伯莫名地不爽。

“我没有啊。”

“可是他看起来更瘦了啊，你受伤以后他状况就很不好，现在更是。。。”

本多皱起了眉头，好象在责备他一般。

怎么自己天天看着都没觉得，这家伙一来就看出来了呢？佐伯烦躁地刚要打断他的话，却从流理台那边传来了撞击地板的闷响和玻璃碎裂的声音。

“怎么了？”这么说着本多已经站起来跑过去了。佐伯撑着沙发起来的时候，传来了本多惊慌的声音。

“片桐桑？！你没事吧？！片桐桑！！”

发生什么了？！

心跳猛地加快了。他想赶快过去，明明走路已经没大问题的腿却偏偏在这时候不听话起来。等到佐伯一步一步走到流理台的时候，蹲跪着的本多已经在打手机叫救护车了。

满地玻璃茶壶的碎片，还有泼溅出来的茶水。在本多脚边，男人蜷成一团倒着，佐伯看了一会才发现那缩紧的肩膀在细细颤抖。

他吃力地慢慢跪在男人身边，想抬起他的头，却发现根本敌不过对方全身绷紧的力道，只能抚上那死死抵在腹部的双手。

感觉到他的碰触，用力到关节发白的一只手微微松开，攥住了他的手。佐伯只觉得骨头快被箍碎了一般。但是直到救护车赶到，他都没有挣开。

离开不到一个小时就又回到了医院，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佐伯的原因。

在救护车上片桐因为疼痛过度而失去了意识，初步判断是胃痉挛，打了镇痛剂之后被安置在病房里。在佐伯的坚持下，他和本多一起去听了医生的诊断。

“倒是知道他有胃病，但是没想到这么严重啊。”本多口气里带了些担心。

佐伯下意识揉着手上被攥出的红印。他倒是没听说过这回事。上班族工作压力大饮食又不规律，胃不舒服很正常，但是一般都不会疼到昏倒的地步。这么说来，片桐是因为胃病才瘦下来的了？

医生的诊断是溃疡前期，这一阶段虽然会有阵痛，但估计是因为饮食不规律或者情绪抑郁才会发作得这么厉害。

“之前也应该有胃疼的征兆才对，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呢？”

理论上佐伯并不认为自己有错，片桐是来照顾他的，没管好身体是自己的问题，他天天躺在卧室里怎么可能注意这么多。但是面对医生暗含的责备还是有些心虚。

“联络病人家属了么？”

本多迟疑了一下。“啊，他在这边没有家属。”

“那有住在一起的人么？”

“这个。。。”

这么一说更觉得片桐有够凄惨。一人独居，没有亲人也没有特别的朋友，就算哪天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佐伯忍不住开口，“有啊，我。”

头发花白的老医生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打量着他，不信任的眼神让佐伯一阵不爽。

“医生，该怎么做您就说吧，我们会尽力的。”本多信誓旦旦地道。

“。。。那好吧。”

要规律饮食、饭前准时服药、保持轻松心情、定期到医院检查；不能饮酒、不能吃辛辣或油腻食品、不能吃冰、不能喝凉水。。。。。佐伯不屑地看着本多掏出小本一条不落地记下老医生的每句话。

终于嘱咐完，本多小心翼翼扯下记满的一页折好，两人道了谢走出病房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句。

“一定要注意点，再恶化下去可能会转成胃癌呦。”

本多再次道谢，然后礼貌地把门拉上。转过身脸立刻冷了下来。

“给你！”

佐伯并不接那递过来的纸。“不需要这种东西，我都记住了。”

“你这家伙——！”

本多愤愤，索性把纸塞到他上衣口袋里。佐伯心里烦着，刚要开口，突然从走廊另一侧传来了护士的声音。

“本多先生，片桐先生醒过来了~~”

佐伯被本多搀着两人快速走回了病房。片桐正坐在床边整理上衣，看来已经完全清醒了。

“片桐桑？为什么起来，已经没问题了么？”

“恩，没事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也许是脸色惨白的缘故，笑容看起来也有些凄惨。

“佐伯君，真抱歉，今天的晚饭。。。”

本多立刻截下了话，“没关系，我这就去拿药顺便买饭，你们今天就吃外卖吧~”。他不等片桐阻止就拿起了大衣和钱包，临走还用力拍了拍佐伯肩膀，警告他似的。

随着关门的声音，男人怕冷一般缩了下肩膀，又继续穿外衣，只是动作比刚刚慢了下来。摔倒的时候被玻璃碴划伤的右肘包了纱布不便活动，佐伯看着那有些笨拙的动作，心头一阵火起。

“你傻了吗？”

“。。。哎？”

“胃疼都不知道看医生吗？！”

骤然抬高的音量让片桐身体一颤，他断断续续地低声解释，“。。。以前也有过。。就没在意。。。”

“于是就疼到昏倒？！！”

佐伯气得手都有些抖，怒火直往上冲，就连男人额头上、之前疼痛冒出的薄汗都让他觉得可恶。

本来不屑于承认的，可他真的担心坏了。看到片桐倒在地上那一瞬的心慌和恐惧让佐伯突然发现，无论怎样对待也一直留在身边的这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在心里成了支柱般的存在。他会死么？会不见么？佐伯完全无法控制在头脑中盘旋的灰暗想法，握着自己的手失去力道掉在担架上的时候，他的心好象也有一块跟着直直落了下去。到了医院就守在一边紧紧盯着医生护士给男人做各种检查，终于被告知安全的时候，居然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佐伯从来不知道，自己心里还有这样软弱的地方。

很想把这个不爱惜身体、让人担心的家伙大骂一顿，却一句责备的话也想不出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该负最大的责任的是自己吧。天天一大早就来给他做早饭，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去，片桐说是没在意，即使在意也不可能有时间去看病。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知道他身体不舒服的话，也不会让他强撑啊！

虽然想要这么质问，但是答案佐伯心里也有数。拿错了抱枕就换来一个星期SM游戏，小心翼翼不惹自己生气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精力的男人，怎么可能有勇气开口。

就这样满心怒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憋得佐伯只能用手捶着病床。

因为他的生气而越发惊慌的男人不停说着对不起，佐伯忍无可忍地低吼“别道歉了！”之后才蓦然噤声。病房里陷入了死寂。

慢慢平复着心情，佐伯又有些后悔出口的话了。“保持轻松心情”，听医生老头这么说了之后，他本来打算对片桐态度和善的，哪知道一进门看见那虚弱的样子就来气，凶言恶语脱口而出，早把医生的嘱咐忘到了脑后。

他微微转头打量对方的状况，片桐已经穿好大衣，低着头默默坐在床边的样子看起来很平常，只是放在腿上的双手神经质地紧紧绞在一起。

想要缓和气氛又不知该说什么，就在佐伯逐渐陷入新一轮烦躁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本多，他已经买好饭回到医院里了。

“知道了。”挂断手机后他起身，男人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但是似乎腿还没什么力气，身体像要摔倒一般大大晃动了一下。佐伯急忙伸手揽住那瘦削的肩膀。

“啊！对——”靠进他怀里的片桐惊叫了一声，又立刻用手捂住嘴。感觉他好象要挣开，佐伯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臂。

“走吧。”

在他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低着的头点了点。

一个腰部受伤腿脚不便，一个全身无力步履蹒跚，佐伯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谁搀着谁了，好在很快就看到了迎上来的本多。

“搞什么！你们就不能多等一会么？”本多说着佐伯边上搀起了片桐。一手拿着药和饭，只用一手负担着片桐的重量却毫不吃力，真是体育系的怪力男。。。

“克哉，你没问题吧？”

佐伯应了一声。要不是本多，他们两个病号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蹭到医院门口。本该感谢他的，可是看到那搀着男人大步而去的背影，佐伯心里却有些郁闷。

等他移动到大门外，已经有两辆出租车在了。没看到片桐，大概已经坐进了车里，本多站在车门外向里面说着话，见佐伯过来，他命令般道：“克哉，我送片桐桑回家去。今天晚上你就自己凑活下吧。”

“本多君，别这样，我还是先去佐伯君家里。”片桐急忙从车里探出头来。似乎两个人刚才就在争执。

“你都这样了还折腾什么？克哉的腿基本已经没问题了啊。”

“可是。。。”

确实就像本多说的，与其照顾自己，现在的片桐更应该好好回家休息。凭理智是该这样没错，可是现在佐伯一点也不想放男人离开。病了就需要人照顾对吧？那去自己家不是正好？

“片桐桑要回我家去。”

佐伯定定地说。本多还想反驳，他斜眼过去冷冷道：“二比一，决定了。”

“喂！”

拿过他手上的饭，佐伯不再理会本多的抗议径直坐进车里，在旁边男人急急的道谢声中关上了车门。

“富士见二丁目36号。”

车子发动了。片桐一开始还转过身向车外的男人打手势，开远后就慢慢坐正过来。在狭小的后座空间里，两人再度沉默。

佐伯其实已经不太生气了。看见片桐坚持回自己家的样子，不只怒气减了，甚至还有些高兴起来。这个男人虽然很可恶，把自己搞得疼痛昏倒叫人担心，但还是时时刻刻想着他的事情，意识到这一点的佐伯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他看看旁边，疲倦般地、片桐已经把头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昏黄的灯光在皮肤上投下了睫毛的细细阴影。

佐伯用手势示意司机关上灯。他想把那虚软的身体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伸出手。

回到家里片桐好象精神多了，要佐伯先坐下就忙着拿碗筷张罗吃饭。但是虚浮的脚步还是让佐伯一眼看出他不过是在强撑。他拉住片桐的手腕。

“你歇着，我来做就好了。”

“怎么能（そんな）——”

不理会他的话，佐伯直接从男人手里拿过东西。片桐只好讪讪地走到餐桌边，但也不过坐了半分钟就又说着“啊、佐伯君，要不要喝水呢？”站了起来。佐伯拿着东西过来又把他按下。

“我说了让你歇着吧？”

没有责怪的意思，可是男人却瑟缩了一下。之后他就乖乖坐着了，却一副不安稳的样子，直到佐伯都准备好了也坐下来才松了口气似的。

片桐的份主食是粥，配了一些清淡的小菜，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本多考虑倒是很周到。因为去医院晚饭比平时迟了快两个小时，看到饭佐伯才感觉肚子早已饿了，只是之前精神太过紧张都没注意到。他默默地迅速吃着，抬头喝茶的时候，才发现对面的男人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怎么了？”

“啊、没有，有点吃不下。”片桐扯出了笑容。

“胃还难受么？”

“也不是。。。”

“那就快吃。”

男人轻轻点了下头，像被老师教导的小学生一样乖乖拿起了筷子，却依旧迟疑着。佐伯看不下去了，伸手过去把菜夹到他碗里。

“吃啊。”

“。。恩！”

不知道为什么片桐闭上了眼睛，但确实开始吃了，佐伯也就继续专注于自己碗中。过了一会儿却突然从对面传来了干呕的声音，抬起头的时候座位已经空了，男人捂着嘴跑进了卫生间。

他走过去，发现卫生间的门已经锁上，从里面传出呕吐和冲水的声音。佐伯只能心急地在外面叫片桐开门，但不管他怎么敲，也只得到了男人“没事”的虚弱回答，然后就是又一阵吐。

他终于放弃了叫门。可是也没办法照片桐说的继续吃饭，只好在门边站着等。

要是没有强迫他就好了。佐伯听着里面男人的呻吟声，苦闷地抓紧了自己的额发。他其实也看得出片桐没有胃口，但听他说不是因为难受就没有在意。一直瞒着胃疼的事情照顾自己，这家伙硬撑的本事他该最清楚了不是吗？为什么没注意到那笑容里的勉强呢？为什么不在他闭上眼的时候多问一句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佐伯只觉得腿都站僵了，卫生间里才慢慢安静下来。又过了好一会，传出了细细的水声，然后门终于被打开了。

男人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来，挂着水珠的脸白得像纸一样，只有眼眶红红的。看到站在门边的佐伯他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

“佐伯君、没吃好饭吧。真抱歉。。我这样。。。”

佐伯伸手握住那绞在一起的手指，又湿又冷，像冰一样。好象被他的温度烫到了，男人微微发抖，却没有挣开。

“每次吃饭都这样么？还是只有今天？”

“今天。。。在这里，所以。。”

“在这里？”

片桐沉默了。被佐伯拽了拽手，才又开口。

“今天。。。第一次在这里吃饭。。。所以不太舒服。”

佐伯简直听不懂他的话。今天是第一次？那之前呢？照顾自己快两个月了，居然说第一次在这里吃饭？

“那你每天都在哪里吃？！”

“家里。。。”

开玩笑！早上6点就过来，晚上9点才回去，怎么可能？

“午饭呢？！”

“。。。不想吃，就算了。。”

佐伯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他扳起男人的脸，红通通的眼睛虽然躲闪着他的视线，却不像在说谎的样子。

仔细想想，确实从没见过片桐吃饭。每次只做一人份，等他吃完了就把碗筷收走冲洗，他还猜测过男人是不是嫌做两个人的麻烦就自己凑活。原来连凑活都没有，干脆把饭省了！

每天三餐都这样敷衍，会得胃溃疡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但是片桐为什么不想吃饭？而且是只在自己家里才这样？？

“不是不想吃，是吃不下吧。”

片桐没有回答，但是僵硬的身体形同默认。

佐伯好象终于明白了“情绪抑郁”的意思。让他变成这样的，难道，是自己么？

他觉得额头一阵晕旋，猛地又想起一件事来，开口的时候声音居然有点抖。

“所以，晚上一定要回去，也不是因为喂鸟什么的，而是。。。在这边你根本睡不着对吧？”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佐伯突然觉得很冷。他明明两手抓着男人，却好象什么都没抓住一样。

面对老医生的那些自负猖狂都消失得不见踪影，佐伯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什么片桐桑交给我来照顾，让他身体变成这样的不就是自己吗？如果想让片桐康复，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他走吧？

不要，绝对不要！！

可是自己不愿意又有什么用？

好象被他的样子吓到，片桐惊慌地握紧他的手臂说着“对不起”，佐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道歉。手腕上男人指尖的冰冷一直扎到心里，他终于难以忍受地甩开了那双手。

“明天起你不用过来了，我会自己叫外卖。”

听到他冷淡的结论，片桐失去力气一般跪倒在地上，呆愣了几秒钟之后又不死心地拽住他的衣角。

“佐伯君、我没关系、没关系的！我——”

佐伯怔怔地看着腿边男人哀求的样子，好象又回到了那场大雨里。

——“怎么样都没关系，拜托你留下来吧！”

那时侯片桐是渴求着自己没错。可是现在呢？为什么他现在还能这样拽着自己？

佐伯克哉身上究竟有哪一点，能留住这个男人呢？

突然从本应痊愈的伤口传来了尖锐的痛楚。

“别扯我！”

手指像被电到一般松开了。知道凶恶的口气又吓到了男人，但是佐伯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快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了。头很疼，腰上的伤口也疼，就连刚刚被片桐碰到的手腕也在疼。心里憋着一口气想大声吼出来，可是佐伯知道他气的不是片桐，而是自己，所以也只有拼命忍着，忍着。

腿真的站不住了，他只好在地板上坐下来，用手紧紧捂住了脸。

等到终于有余裕顾及周围的时候，佐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叫住了那个要离开的身影。

“你自己注意点。”

背影顿住了，好象点了点头。

“医生说再发展下去可能会变成胃癌，那就没救了。”

男人慢慢地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居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恩，没关系。”

在佐伯疑惑着到底是说他一个人没关系还是死了也没关系的时候，片桐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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