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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語注意】鬼畜眼镜/克片 白 (下),3

[db:作者] 2025-06-27 05:53 5hhhhh 8120 ℃

9

第二天片桐没有再出现。坐在客厅里等到下午三点的时候佐伯终于饿得不能再忍而叫了外卖,吃着味道千篇一律的PIZZA就不禁怀念起男人做的家常菜来。

为什么没有过来呢?难道真的因为昨天淋雨病了么?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即使告诉自己一个成年人不会这么虚弱,佐伯还是无法控制地担心起来,只是想到那个人孤单单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就变得坐立难安。给片桐手机和家里打了电话都没有人接,不祥的预感在心里迅速膨胀,他踌躇了一下,拨了本多的手机号码。响不到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克哉?有事么?”

“知道片桐桑怎么了么?”

冲口而出的话语让那边的男人愣了一下。

“课长?就在我旁边啊。”

“。。。。。。”

原来是这样。佐伯重重地靠在了坐垫上,长出了口气。

“你找他有事?”

“啊,没有。”

他好像听到了那熟悉的有些慌张的声音,所以干脆地回绝后切断了电话。

没过来也没在家里,原来是上班去了。也许是休息得太久,居然把男人还要工作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好像他除了自己这里就不该有别的去处似的。佐伯无奈地用手抚上额头却感到些微湿意,才发现刚刚居然着急得手心都出汗了,不禁又是一阵苦笑。

傲慢冷静的完人佐伯克哉已经没了。只要碰上那个人的事情他就无法控制情绪,变得像个孩子一样幼稚愚蠢。

但是他没办法,甚至也不想变回原来的自己。居然有些享受这样失去理智的状态,佐伯自己也觉得惊讶。

不经意间眼角撇到沙发边的纸篓,那些颜色恶俗的宣传页还躺在里面,昨天倒纸篓的时候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丢掉。允许这些平时退避三尺的东西和自己共处一室,只是因为是那家伙拿过来的吧。想起昨天自己看到宣传单时片桐那慌张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很难想象老实巴交的男人会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难道是特地跑到酒吧街一家店一家店拿的么?发笑的同时,佐伯也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渐渐涌了上来。

从来没有过这种被人呵护着的感觉,所以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幸福。

可是给了他这种感觉的家伙,却不知道还在因为什么自寻烦恼。

他没办法理解那些死脑筋的想法,每次想要宽慰片桐却总是得到相反的效果,骄傲如佐伯也不禁对自己感到无奈。要得到他的身体有的是办法,只是用工作任务小小地威胁一下男人就束手就擒了,可是想抓住那颗心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计可施,一次次的努力只是把距离越拉越远。

就像刚才,既然在上班应该也一直开着手机才对,可是打了四五次电话都不接,可见片桐还是不愿意和自己接触。若是以前他一定会让本多把男人叫过来好好说清理由,现在却选择了回避,因为单刀直入逼问男人的后果佐伯再清楚不过了。

自己一贯的直截了当面对那个怯懦又顽固的家伙根本行不通。所以佐伯不得不试着改变做法,和对方暂时保持距离。

冷静一阵的话,彼此都能好好整理情绪,片桐也可以安心养病。等到再次见面的时候。。。

佐伯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距离康复回职还有两周。

等到那时候,他要好好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那个男人知道。

打好领带,整整衣领,佐伯看着镜子,久违的西装革履让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一天终于到了。受伤三个月之后,他终于又恢复了上班族的正常状态,走在熟悉的通勤路上时不由得脚步雀跃。右腿虽然有些拖沓,但基本已和常人无异,医生也表示完全恢复只是时间的问题,复建初期的各种灰暗想法早就烟消云散了。不过比起顺利康复,更让佐伯忍不住兴奋的是另一件事。

今天就可以见面了。

他的胃病有没有好一点呢?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呢?佐伯忍不住开始设想在办公室里和片桐再会的情景。

这两个星期他过得分外难熬。吃饭时会想起给自己夹菜的身影,洗澡时会怀念那划过皮肤的冰冷指尖,睡梦中总是会感到抚摸着额头的温暖。男人明明不在这里,佐伯却处处都感觉得到他的影子似的,可实际上他又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一个抱枕,天天被佐伯揽在手边。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对着电视的时候,他会突然想起男人犯傻的样子而发笑,或者他难受的样子而心疼,常常是一个多小时过去半点节目也没看进去。

这个样子,就是恋爱了吧。可是对方却不在身边。佐伯几次想给片桐打电话,想到雨夜里对方飘虚的声音还是放弃了,就把想念又不能见面的怨气发泄在抱枕上。

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自己这样忍耐着,都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向对方顺利地告白。对他的复职时间一清二楚的男人,应该也充分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吧。不再是被害人和赎罪者,也不是强迫与被强迫的关系,想以正常的同事身份和片桐重新开始。想到男人好久不见的工作样子,佐伯就一阵兴奋。

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上午休息的时候把片桐叫到天台告白,顺利的话中午就一起午餐。如果男人别扭着不接受,就一整天都留下来做案头工作,到晚上请他去吃饭再发起一轮攻势。如果还不成功,那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如法炮制,用深情连番轰炸直到对方软化为止。

在心里默默谋划着,佐伯走进了公司大楼。7点半,离正式上班还有半个小时,这么早来只是因为听说片桐每天都会早到,所以想快点和他单独见面而已。不过当他带着些许期待走进课办公室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是误传么?还是只是今天他会迟一点呢?佐伯暗暗失望着走向自己的位置,却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打开来里面是和MGN合作的案子各个阶段的资料。即使自己不在本多他们做得也还不错么,大概没少挨那个御堂部长的骂吧。佐伯轻笑着不禁细细看了起来,直到听见别人进来才抬头。

可是来人并不是片桐,而是其他的课员们。女生们看见他果然一脸惊喜地跑过来,瞬间佐伯的桌子上就堆满了各种康复慰问品,等到终于应付完她们的热情,他看到本多也走进了办公室。

“啊,来了啊。”

总是元气十足的家伙却意外地没有精神。想着也许是不满自己对片桐的行为,佐伯也没有追究。相比之下,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却仍然没有出现的男人更让他在意。

“奇怪,片桐桑还没来吗?”有人问出了他心里的话,但是众人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原因,“也许是不舒服请假了?”一个人这么说着就换了话题。

佐伯拍拍邻座男人的胳膊,低声问:“他为什么没来,你知道么?”

本多似乎惊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那回避的样子让佐伯起疑。

“你知道的吧?知道就快告诉我!他是生病了么?还是有事请假?”

对方突然粗暴地甩开了他的手。

“烦死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佐伯冷冷看着本多转过身。他迅速掏出了手机,明明没在看他的家伙却开口说道。

“别打了,没用的。他把你的号设为拒绝接听了。”

什么?!

他大力扳过男人的身体:“那你说啊!他怎么了?!!”

“无可奉告。”那双眼睛居然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佐伯猛地放开了本多,大步走到片桐座位上,开始迅速地翻看桌上桌下的东西。杂乱的纸张纷飞,同事们都被他的动作吓到了,有人过来阻止,佐伯只是毫不理会地继续一个接一个拉开抽屉。

终于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看到白色信封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一把抓出来,对那上面黑笔写的几个大字戳出洞一般盯着,旁边的人早已炸了窝。

“辞职?是课长吗?!”“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哎?为什么要辞职啊?”

在逐渐聚集的人群中央,佐伯猛地大力攥紧了信封,不顾众人的惊呼奔出了办公室。

开什么玩笑!以为这样就能逃离他身边么?别做梦了!!

他一路狂奔到车站,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抢进了刚好进站的一班,即使进了车里也不耐烦地不断点着脚。高峰时段之外车厢里空座很多,但佐伯完全没有坐下的打算,他紧靠门边看着一个个掠过的站牌,一边低声咒着为什么不能再开快一点。

那个畏缩的家伙为了躲开自己,居然连工作都不要了,一想到这点佐伯就气得攥紧了拳头。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他是想让片桐好好整理思绪,可是这封辞职信就是结论吗?!亏他忍耐得那么辛苦,还为了说服男人思考了对策,什么告白,什么重新开始,什么甜蜜攻势,完全都是自己在一头热罢了!!

他真想立刻拽住那个男人的领子,逼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躲着自己,为什么付出了那么多之后还要逃避,难道真的是可怜他不成?!

下了电车又是一阵狂奔,终于到达片桐家门口时他简直上气不接下气。很久没有跑过这么远了,不止身上累,大口喘气的嗓子也很难受,但是想见男人的心情实在太过强烈让他根本没法放慢速度。

佐伯稍微调整了下呼吸就走上前去猛按门铃,没见有回应便开始大力敲门板。

“开门!!片桐稔!快点开门!!!”

路过的人都扭头看他,但是佐伯已经顾不了这些。无论如何也要把里面的家伙拽出来理论清楚,这么想着佐伯便开始换用拳头砸门,却突然听见旁边住家传来了叫声,他慢慢走出几步看过去。

“哎,你,这家已经搬走啦!”

家庭主妇样子的女人站在阳台上这么说着。

他简直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搬走?”

“是啊,今天一早来了车搬的。”

阳光明亮得眩目,佐伯甚至有些看不清女人的身影了。

“所以你不要敲了,现在里面都没有人。”

“咔哒”地关门的声音让佐伯抖了一下,好像才回过神来。他迅速又跑回男人家门口,进不去只好从窗户向里张望,确实就像邻居说的,屋里空空如也。好像从未住过人般的肃杀景象让他一阵头晕。

骗人的吧?怎么会突然就搬走了?也许只是躲在某个角落里不让自己看见,这么想着佐伯不死心地敲着玻璃喊着男人的名字,但是直到手发疼了,回应他的也只有窗框微微震动的声音。

终于渐渐觉得累了。他停下动作,慢慢把额头顶在玻璃上。

真的不在了。真的。

不止辞了工作,连家也搬了,片桐是打定主意要从自己眼前消失无踪。佐伯习惯性地摸上手机又露出了苦笑。男人连这最后的联系手段也没有留给自己。

他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悔意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要是没有等这两个星期就好了,要是那天冒雨冲出去找他就好了,要是坚持让他留下照顾就好了!

可是当时当地也没有更好的做法。他已经不再任性,是试着站在对方立场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可是到头来还是不行。

佐伯滑坐在地上,痛苦地捂住了脸。

已经没办法了。怎么做都是错,不管按自己的心思,还是替男人着想,最后那个人还是会离开。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样投入过感情。因为片桐他已经变得幼稚冲动自寻烦恼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却依然觉得幸福。但是改变了他的家伙,却拼了命地只想着从他身边逃开。

眼前一片模糊,看到地上滴落的水迹,佐伯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也没有擦拭的意思。如果男人在这里的话,自己大概会哭着扑上去求他不要离开吧,要是能留住他的话丢这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他不在,即使自己舍弃骄傲恳求也不会有人来听。

佐伯就这样靠着片桐家的墙壁頽坐在地上,压抑着声音抽泣。

终于回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了。到办公室前佐伯先去了洗手间,镜子里映出的男人额发凌乱眼眶通红,领带扭在一边,看到难得一见的狼狈样子他却笑不出来。用冷水洗脸后佐伯默默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只是哭得有些发肿的眼睛怎样都无法恢复原状,素来对外貌一丝不苟的佐伯此时也没有过多打理的心情,只戴上眼镜略微遮掩就走向了办公室。

出外跑业务的人还没有回来,仅有的三两个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盯着电脑屏幕,没有注意到他。之前离开时的喧闹早已烟消云散。

佐伯默默走到自己座位坐下,看着早上刚开了头的报告,长长地出了口气。

完全没有工作的心情。跌跌撞撞地还回来公司,只是因为没有请假罢了。佐伯抬头看向片桐的位置,发现自己还从未从这个角度注意过那边。变得如此在乎那个人也不过是受伤这两个多月的事。

之前自己弄乱的东西已经被整理好,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不过现在这些已经没有意义,这个办公室里的一切都和男人没有关系了。

佐伯不禁从口袋里掏出那封辞职信,已经皱成了一团,他放在桌上用力按平时,突然从身旁丢过来一张叠成四折的白纸。转过身,身后的本多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又指指桌上。

“那个,给你的。”

佐伯疑惑地拿起纸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福冈市博多区住吉三丁目4番2号。

这是。。。?!他下意识抓住了本多的手臂。好像被他惊疑的目光逗到似的,一直表情淡漠的男人露出了苦笑。

“他不让说。但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吧。”

佐伯瞪大眼镜攥住手里薄薄的一张纸,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知道肩上被拍了拍。

“本来很想给你一拳的,但是看你这副样子。。。”本多说着坐回位子上,“请假的事就交给我吧。”

再也顾不上别的,佐伯只急急对仗义的朋友道了声谢,就把地址收进口袋跑了出去。

在新干线上坐了四个多小时,天黑后才到达福冈。一下车佐伯就感觉冷风嗖嗖,才意识到自己走得太急忘了拿外套,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地址,小小的一行字已经在路上来回看了无数遍,纸上折痕都快裂开,但还是忍不住想再看一次。

片桐就在这个地方。这次,应该可以见到了吧。

只是这么想着手就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他收好纸加快了脚步,出了车站就拦下出租车坐进去,把地址指给司机看。博多城市并不大,车只开了20分钟就把佐伯送到了地方。

比东京的居住区稍显狭窄的街道上亮着昏黄的灯。下了车,看到住宅大门旁写着“片桐”的门牌,佐伯只觉得眼眶一热,浑身的力气都懈掉了一般。

按了门铃之后,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在挪东西似的,然后就听到了那温和的嗓音。

“啊,来了。”

佐伯把头靠在门上,听着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感到把手转动。

“不好意思我不买。。。”

这么说着打开门的片桐,一看到自己的脸笑容就僵住了。佐伯心底猛地一疼,还没来得及出声对方已经把门板拉回,他便一伸脚卡在了门边,男人用力之大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低吟。

才意识到夹到他脚,片桐惊叫一声放松了力气,佐伯趁机用力一撞,就这样整个人摔进了屋里。

。。好。。疼。生生磕在地上的膝盖和手肘处传来了尖锐的刺痛,被他压住的人也开始挣扎,佐伯心烦意乱地大吼一声“别闹了!”,骇住了对方所有动作。

他忍耐着疼痛慢慢支起身体,身下的男人正用手捂住脸细细地颤抖。伸手去扯那瘦削的手臂却怎么也扯不开,佐伯懊丧地明白自己又重蹈覆辙,只好缓缓覆上身去。

“对不起。”

耳边的呼吸滞了一下。

“我不是要吓你,只是想安静下来好好说话。”

听到这些片桐却使劲要扭过身去,佐伯只好用力压住,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角力。即使在地板上碰碰磕磕也拼命想从自己怀里溜走,这样的男人让佐伯胸口撕裂般地疼。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你不要再逃了。”

话一出口已经带上了哭音,佐伯只觉得一整天积压在心中的委屈都涌了上来。辞职、搬家、不接手机,甚至还要把大老远追到这里的自己赶出去,片桐到底想怎么样呢?不是明明喜欢自己么??

他应该生气,应该大声质问男人为什么突然跑掉,可是一见面情况就全变了。只是那惊恐的表情就让他难过得喘不过起来,乞求脱口而出。

佐伯拼死力扣住了那双胳臂,再用两腿压上下身,这样才终于使对方平静下来。片桐脸色微红地喘着气,视线依然躲避着他的眼睛。

又是这样。他抓住的只有身体,至于心,男人永远藏得深深的生怕他碰触,就连那最寻常的平和微笑,都吝于给他一分一毫。以前他会强行扳过片桐的脸,但是现在却没有这么做的勇气了。即使强迫对方看着自己,也只能得到惊慌的眼神而已。

他还能怎么样?无论做什么都只是把男人推得更远。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佐伯全身。

“拜托你,不要逃,不要再逃了。。”

无法确定这样能不能把片桐留住,佐伯只能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单薄的言语。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懊丧地紧紧把头埋在男人肩窝压抑着哭声。

看到已经变得这么软弱的自己,片桐会不会失望呢?只要想到那灰心离去的背影他就一阵发抖,急忙咬住了嘴唇。但是也许好心肠的男人会同情自己?揣测着对方复杂的心思让佐伯头脑一团混乱。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强求片桐心情的余裕,是可怜也好,赎罪也好,只要他肯留下来怎么样都好。就算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只要他肯留下来。。。

慢慢停止挣扎的片桐发出了一声叹息,佐伯心里猛地一紧。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你很难受,但是放开又怕你会跑掉。。。对不起对不起。。。”

他发着抖却依然执拗地抱紧男人。立场真的倒过来了,他像要补偿片桐一直以来的拘谨似的不停地道歉。这些都是自己欠他的吧,可是他不知道现在偿还还来不来得及。

怀里的人再也没有反应了。佐伯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只是死死抱着男人,重复着恳求的话语,像个小孩子一样颜面尽失地哭泣。

过了很久佐伯才渐渐平静下来。发现男人肩头的衣服都被自己的眼泪湿透了,他暗叫糟糕,不过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哭着哭着身体的力道已经松了,但是片桐也没有逃开,佐伯带着些微安心感听着那平静的呼吸声。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是至少这一刻,他是在自己怀里了。

精神放松之后奔波了一整天的疲惫就涌了上来。刚刚还有那么大力气和男人缠斗,现在佐伯却觉得浑身酸麻,他微微移动身体,没想到肚子突然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一直沉默的片桐闻声看向这边,那惊讶的眼神让佐伯一阵羞耻。在他考虑怎么解释的时候对方先开了口。

“没吃饭么?”

“。。。嗯。”

只顾着到处找人的自己根本忘了这回事。这样想起来,不只晚饭,午餐他也没吃,肚子当然要抗议了。

“。。。我这也没什么东西啊。。。”

片桐些微苦恼的言语却让佐伯一阵欣喜。那意思是,如果有东西就会做给他么?片桐肯让他留下来了?

“不好意思,便当可以么?”

“啊、没问题。”

男人作势就要起身,佐伯慌忙抓住了他的手,“要去哪里?”

对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超市。”

“我去。”佐伯也站起身来。他的饭当然应该他去买,一直以来都把片桐的温柔当作理所当然,但是现在自己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了。看到因为他的积极而吃惊的男人,佐伯心里又疼了一下。

片桐于是默默抽出了手。既然这么说了就应该马上准备出去,但是佐伯突然又开始担心等下男人不放他进来,手里空落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片桐方好像也明白了他的犹豫,轻轻说了一声“还是我去吧。”就走过去开始穿外套。可是这样佐伯更加不能心安。

“一起吧。”他再次牵住男人。对方顿了一下,默默打开了大门。

天色已晚,街道上人并不多。就算是大白天佐伯也有和男人明目张胆牵手的勇气,但是片桐显然相当在意,拼命把手往回缩,佐伯只好转而用袖子遮盖着拽住男人的衣角。超市里他也寸步不离男人身边,好像是跟着主人的宠物犬一样,一出门就又拽上。对于自己的任性片桐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被纵容着就让佐伯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相安无事地再次回到片桐家里,佐伯把便当打开放在桌上,肚子已经很饿了,但是默默坐在一旁的人更让他在意。

“片桐桑,不吃么?”

问了他又有些后悔,明明只买了一人份。不过对方只是淡淡地说“不用,吃过了。”

“那之后,胃药也有好好吃么?”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佐伯终于安下心来拿起了筷子。明明是最最普通的超市便当,比自己在家叫的外卖菜式简朴不少,可是吃起来却分外美味。佐伯放慢了进食速度,体味着久违的由片桐陪伴着进餐的感觉。

无所事事的男人打开报纸读起来,佐伯看了看那专注的侧脸,并没有生气或不耐的表情,暗暗松了口气。不好过多地盯着对方看,他便转而打量四周。不大的客厅收拾得很干净,不过微微泛黄的墙壁和传统的木质家具都有种陈旧的感觉。在摆设相当简单的屋子里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堆在一角大大小小的纸箱子,只有最外面的两个开了封,看起来片桐也刚刚搬来而已。

没错,那个邻居也说了,是“今天早上”才去车搬的。想到男人也许是特意定在这一天刚好和自己复职错过,佐伯嘴里就微微发苦。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看去,却只见报纸“呼啦”一声遮住了对方的上身。

怎么回事?佐伯盯着那僵硬地攥紧报纸边缘的手指。难道他刚才。。。在看自己么?

他佯作平静地继续吃饭,却留意着片桐的动作。等了一会儿报纸才慢慢降下,男人似乎小心地窥视着这边的状况,等到佐伯吃完站起来,又慌忙摆回了原来的姿势。

“这个放哪里?”

“啊,那边。”片桐指了指角落的垃圾桶。

一切收拾停当,佐伯坐下来,屋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报纸依然阻隔着他的视线,佐伯虽然想说的话很多,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还从来没有过像这样和片桐谈话的经历。

显然自己的存在让对方相当在意。佐伯盯着遮住男人的报纸,被偷看他是很高兴,但是何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呢?

冷不丁响起的钟声把佐伯吓了一跳,原来是墙上老式的挂钟在报时。片桐也扭过头去看,然后轻声说着“十点了啊”合上报纸站了起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佐伯急忙跟上,但是对方只是走到了里侧的走廊。

“你今天晚上,要住这里是吧?”

绝算不上高兴的语气。去超市时佐伯就察觉了男人的异样,虽然言语依旧恭谨,态度却出奇地淡漠。变得这样冷漠的片桐让佐伯感到异常苦涩,但他还是不想放手。只要不放弃,总会有转机出现吧?

“恩,我想住下。”

男人认命一般微微叹气,然后指了指里面的一扇门,“那你睡那间吧。这是老房子了,可能有些味道,不好意思。”

虽然一刻也不愿分开,但是刚刚还想把自己关在门外的人已经作出了这样大的让步,佐伯也不好再要求什么。不过居然这么早就要睡觉了么?察觉到他的疑惑似的,片桐走回客厅边弯腰拾起报纸边说道:“明天还要早起,就睡吧。”

“不需要早起啊。”

“坐上头班车的话,至少可以赶上下午工作吧。”

佐伯终于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他暗暗攥紧了手。

“我回去了,那你呢?”

男人的动作顿住了,半天才轻轻说道,“和你没关系吧。”佐伯猛然冲过去大力扳过了那瘦削的身体。

“跟我回去吧!拜托了!!”

他捕捉着对方垂下的视线。

“东西原样搬回去就好了,辞职信也没交上去,只要你回去一切都可以和以前一样!”

面对弯下身体恳求着的佐伯,男人却异常平静地撇开了脸。

“可是我。。。不想啊。”

“为什么不想?!你不是一个人很孤单么?不是想和我在一起么?”

对方冷淡的反应让佐伯越发慌张,自己还疑惑着的东西也当成事实一般急急说了出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或者,我搬去你家也没问题!!”

面对他的提议片桐只是咬住嘴唇微微摇了摇头,佐伯开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飘虚的声音斩断了话语。

“不想了。。。”

男人疲倦般地闭上了眼睛。

“我已经。。。不想看见你了。。。”

佐伯呆住了。无数次碰壁,对方传达的信息已经再明显不过。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自欺欺人地想着不会的,片桐会和自己回去的,就靠着这唯一的信念一路追到穷乡僻壤。

可是终于,谎言被轻易地戳穿了。佐伯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绝望紧紧裹住了他。

“这么。。讨厌我么。。。?”

手里的身体颤了一下。

“跪下来求你跟我回去,也不行么?”

男人皱起了眉,那烦恼的样子让佐伯扯了扯唇角,却笑不出声。

没办法了。道歉也没用,说什么都没用了。再怎么激动疯狂,也只是徒增对方的厌恶而已。

他真的很天真,以为哭着恳求就能让对方回心转意,片桐只是太过温柔不愿拒绝,其实他连一刻都不希望自己在这屋里多待吧。

不过一个小时之前,拽着男人衣角的那份小小的甜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在新干线上那份激动的心情,佐伯都找不到了。现在才明白,片桐的纵容,留他吃饭,甚至过夜,只是对要抛弃的家伙最后的施舍。因为希望他快些离开而观察着,自己却自作多情,佐伯不由发出了自嘲的轻笑。

他突然想起坐在片桐家门口哭泣的自己。那时候就该放弃的,为什么还要追到这里来呢?无非是再多尝一次拒绝的滋味罢了。

握着男人肩膀的手慢慢松开,那已经不是他能碰的。对方始终默默承受着他激动的情绪,应该感激这份好心,如果片桐也像他当初那样冷酷无情的话。。。

佐伯只觉得那一脚一脚,都像踢在了自己心上。

也许他应该继续不屈不挠地哭着纠缠,可是今天几乎流尽了几年份眼泪的佐伯已经哭不出来了。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那张地址,牵过男人的胳臂放到他手心。一路上那么宝贝地看了无数遍的东西,现在却只让他觉得胸口泛疼。

只是这样的动作也感觉得到抗拒的力道,佐伯默默咬住嘴唇。

“这个给你。”

片桐疑惑地睁开眼睛看着手里,不等他出声佐伯就转身走向玄关,他不该,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穿鞋的时候,居然从身后追来了有些惊慌的声音。

“佐伯君,要走了么?”

“恩,以后也不会来了。”

手指抖得连皮鞋鞋带都系不上了,但他还是维持着语气的平静。

“啊、一个晚上,没关系的。”

佐伯低头露出了苦笑。他真的太温柔了。自己到底有多少次,误会了这样的温柔呢?

“不用了。。。。谢谢你。”

终于说出这三个字,佐伯有种解脱的感觉。

“照顾我这么长时间,真的谢谢了。”

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道谢才算有诚意,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转身的力气。

“没什么。。。本来就是我。。。。”

佐伯摇摇头截住那断续的话语。

“那是我该得的。要是有早一点发现喜欢你就好了。”

真的,如果早一点发现想要的不是羞耻的屈服和淫乱的堕落,只是这个人真心的微笑就好了。总是自负聪明把别人耍得团团转,实际上却是个连自己的心都迟迟搞不清楚的傻子。佐伯苦笑地看着脚下,鞋带一时半会是系不上了,就这么先出去吧。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站起身来,伸手要去开门,背后沉默了半响的男人却突然开口。

“。。。居然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

好像一个词一个词挤出来一般艰难。佐伯惊讶地回头去看,刚刚还一脸平静的片桐单手遮住了眼睛,单薄的肩膀紧紧地缩着。

“捉弄欧吉桑有这么有趣吗。。。”

那身体仿佛崩溃的前兆一般细细地颤抖。佐伯心疼地想拉下他的手,却被意外的大力挥开了,只好继续保持距离。

“没有捉弄你。我是真心的。”

低着头的对方居然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了笑容,话音却隐隐带上了哭腔。

“我知道,佐伯君从来都不撒谎的。说讨厌了、腻烦了,也是真的。”

果然还是在意那些事!看着那虚弱的笑容,佐伯都说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心痛了,说了那么多“对不起”都无济于事么?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可是这份喜欢,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过去的不是吗?!”

从那瘦削身体猛然爆发出的悲鸣撕裂了佐伯的胸口。然后慢慢地,似乎就这样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男人摇晃着跌坐在了地上,那满溢的绝望气息僵住了佐伯的身体。

“。。。我明明已经。。。放弃了啊。。。。。。”

苍白的双手神经质地扯着额发。

“。。。受伤以后就变得很奇怪了,居然愿意让我来照顾。拿着我送的抱枕,吃我做的饭,最后甚至还抱了我。。。。。明明是那么讨厌的对象,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呢?”

佐伯想要开口,男人却抬起发红的眼睛暼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你想说,你不讨厌我是吧?有时候我也这么想。。。。”

“可是不对。”

滑落在地板上的两手猛然绞紧,那言语里透出的冷意连佐伯都抖了一下。

“老男人的身体没什么意思,要是有年轻小姐就好了,你不只一次这么说。胃疼的时候也是,因为我身体的缘故给你添了麻烦就那样生气。。。。这样反反复复的,是在耍我玩吧?反正我也再没什么用处了。。。”

佐伯再也看不下去那带着笑容边流泪边自我催眠的的样子,猛然扑上去抱住了男人。

“那些都是我不好!但是我不是闲你麻烦,而是因为担心你而生气啊!”

对方好像已经没有挣脱的力气,但是依然执拗地摇着头。

“真的是担心你!因为我喜欢你啊!怎么样你才能相信??”

片桐沉默了。半晌才又颤抖着开口,声音低低的几乎听不清楚。

“。。。我也想。。。相信啊。。”

好像在寻找依靠一般,男人的手攀上了佐伯的手臂。

“可是我。。。有哪里让你喜欢呢?老套,迟钝,身体也不好,我——”

佐伯猛地低头堵住了那只会自轻自贱的口。怀里的身体大大抖了一下,泪水滑落两人唇间,连佐伯都尝到了那份咸涩。

舌头温柔地爱抚着对方,直到觉得片桐慢慢平静下来,佐伯才松开了嘴唇。

“是想要,保证么?”

他终于明白了男人畏缩的原因。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佐伯克哉都会爱你一辈子的保证?”

片桐惊讶地瞪大了泪湿的眼睛,片刻后默认般地低下了头。

佐伯暗叹自己的大意。还不到三十岁的自己自然不会在意,但是对于片桐来说,这或许就是人生最后一次恋爱。抛弃世俗伦理、平静生活而选择年轻的同性恋人要冒多大风险,他一点都没有设身处地的体会。何况男人已经被妻子抛弃过一次,如果再被自己抛弃的话,搞不好永远都振作不起来了。他这么样地小心谨慎,甚至放弃了或许还有机会的恋情,就是因为想着“与其遭受被遗弃的痛苦,还不如一个人继续孤单下去”吧。

这样的片桐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直想要快快把自卑的想法都从这个脑袋里赶出去。可是。。。

“这样的保证,我没有。”

几十年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即使在这样的场合,他也不想用虚妄的甜言蜜语欺骗对方。

感觉得到男人身体瞬间的僵硬。他呜咽着立刻想要挣脱,佐伯急忙扣上了那瘦削的手。

“但是可以告诉你,我也是同样的心情。”

一直紧闭的口惊讶地轻轻“哎?”了一声。佐伯端起他的脸颊,直视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表面上高傲,狂妄,狡猾,内心里又软弱得像个孩子,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我哪里值得你喜欢。如果说我也同样因为害怕被你抛弃而苦恼着,这样你就愿意相信我了么?”

怎么可能?颤抖的嘴唇似乎在这么说。

“是真的。”他用手掌轻轻擦拭着片桐脸上凌乱的泪痕,“都哭着求你不要走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是那么轻易流眼泪的人吧。”

男人愣愣地点了点头,但立刻又皱起眉开口想说些什么,那矛盾着的可爱样子让佐伯忍不住吻上他的额头。

“拜托你,如果想要相信的话就相信吧。”

别再折磨我了。

我已经变得这么幼稚软弱,如果还要失去你,我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心里的恳求,片桐身体大大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冰冷的手指覆上了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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