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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阙虹飞全 - 33,1

[db:作者] 2025-06-28 10:42 5hhhhh 2620 ℃

           第33章 千里迢迢索父仇

  翌晚三更寸分,威震中州的柏树庄竟遭祝融之灾,火势猛烈,柏树庄二千多户几乎毁去一半。伍维岳所居门前照壁上留有摘星手惊语,指名索斗玉面丧门伍梦龙。玉面丧门伍梦龙尚未回庄,伍维岳忧心惶惶,如同惊弓之鸟,不可终日,一面传讯伍梦龙立即赶回,另召集各处分舵高手赶来柏树庄。

  伍梦龙此刻正在桐柏县城中,据手下密报发现中年儒生形迹落在桐柏县,是以兼程赶去搜捕。忙碌了一整夜,迄未找出中年儒生下落,虎头燕颔老者叹道:「何事忙碌,为人作嫁,柏树庄恐有累卵之危矣。」伍梦龙不禁面色微变,忽然空中响起一串鸽铃哨音,抬头望去,只见空中三支灰鸽一字飞翔,忙撮嘴发出一声低啸。

  三支飞鸽陡地冲下,落在伍梦龙肩头,伍梦龙解下鸽足系书,展开一望不禁面色大变,历声道:「此贼端得可恶,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虎头燕颔老者在旁瞥明鸽书,暗暗叹息道:「君子立身,不可不慎世,一念之差,立招丧身裂名之祸。」顿萌退意。

  他亦是江湖知名人物,二十年前澜沧游龙洪培鑫在天南武林威名卓著。

  一次偶经王屋,罹受白骨三魔暗算,正在危急之际,得伍维岳施救,带回柏树庄中调息三年,方告复元。后又经伍维岳之助,手刃白骨三魔,为感恩遂以柏树庄作为栖隐之处,多年来情若手足,宾主甚得。岂料伍维岳晚节不坚,竟惜蚁命与森罗宫沆瀣一气,自己怎能为虎作伥,但为伍维岳大恩不忍骤舍,不由心怀犹豫。

  此刻伍梦龙放回灰鸽,向洪培鑫道:「洪大叔,你我赶回本庄再计议吧。」

  洪培鑫点点头道:「只好如此,但摘星手指名索斗,恐怕相当辣手。」伍梦龙冷笑一声,当先疾跃奔去。

  洪培鑫暗叹一声,率众跟随身后,眨眼,消失万山丛中。伍梦龙年少好胜,心术奸险,与森罗宫主者本是一匠之貉,气味相投,是以森罗宫主者看准了伍梦龙此一弱点,遂设计收伍梦龙入室弟子。

  伍维岳亦非昏赜之人,他深知当今之世比他为高之人不胜枚举,更兼刘文杰上官相陷身森罗宫,滕文星身首异处,故森罗宫声名远播,威震武林,识时务者为俊杰,趁着森罗宫主者提出收伍梦龙为徒时,乐得自下台阶,杯酒言欢。

  可是,在澜沧游龙洪培鑫却不作如此想法,感恩图报与同流合污有截然不同的涵义,何况自己在柏树庄这么些年来多少有点建树。然而洪培鑫是个义薄云天的人物,一路随着伍梦龙奔回柏树庄途中,只觉举棋难定,退身无计。

  苍茫入眼,伍梦龙一行已在崎岖山道上,突发现一个束发头陀袒胸露腹横睡在道上,鼾声如雷,双手紧捏着两支金鳞小蛇。金鳞小蛇虽粗仅有两寸,身长却有五尺左右,不停的扭曲旋动,首如角棱,锐牙戟张,红信伸缩,一望而知是一种奇毒的异种怪蛇,连澜沧游龙洪培鑫久走苗荒均未曾见过。

  伍梦龙归心似箭,不禁鼻中冷哼一声,反手挽出肩头丧门剑,一抹寒芒疾向蛇头削去,身形亦自上腾,欲从头陀身上掠过。

  洪培鑫忙道:「少庄主不可造次。」但已不及,寒光如电飞削蛇首而去,堪近三寸之际,一双怪蛇突挣出头陀手掌,疾如奔矢般嚼向伍梦龙七坎、期门,两大要害重穴。

  伍梦龙大惊,身形一仰,剑势突变撤了开来,寒光飘飞,漫空剑气击得两条怪蛇如冻蝇穿窗般,绕着伍梦龙周身欲寻隙而入。洪培鑫正待出手,身后两个彪形大汉双双大喝一声,挥刀猛扑向怪蛇劈去。只听叮叮两声,火星直冒,一双大汉只觉刀身砍上精钢上,震得荡了开去,右腕发麻,才知怪蛇鳞甲金铁不入,不禁大骇。

  那知竟触怒了两条怪蛇,抛开伍梦龙向一双大汉啮去,蛇首搭上大汉面门,两声惨嗥腾起,双双倒地气绝。忽然束发头陀仰身翻起,用手一招,身形独鹤冲天拔起五六丈高,两条蛇随着头陀身形电飞回去。半空中怪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森罗宫竟有你这么个第三代传人了。」语音曳去如风,人远长空疾杳。

  伍梦龙追赶不及,不禁咬牙切齿向洪培鑫道:「大叔,你可知道贼秃是什么来历?」

  洪培鑫苦笑道:「老朽不曾见过,但无疑是摘星手同党。」

  伍梦龙冷笑道:「我与摘星手誓不两立。」振肩起步,身形似箭,已远落在十余丈外。

  洪培鑫突感束发头陀离去之际之话,忖道:「他为何知情伍梦龙已纳入森罗宫主者门墙。」不禁呆了一呆,猛感柏树庄大祸临头,心中一凛,不由急急赶上前去。

  月轮涌空,山野如披上一袭云雾。恬美幽静如梦。山道上突飞落奚凤啸,妙手如来卢迪及方才戏弄伍梦龙之弄蛇束发头陀。奚凤啸长叹一声道:「在下来迟一步,被伍梦龙得以奔回柏树庄内,这样一来,又不知要伤亡多少人命及耗时费神。」

  束发头陀面有愧色道:「如非小贼施出大罗剑法,必丧在金鳞蛇吻之下。」

  卢迪道:「他认出你的来历么?」

  束发头陀笑道:「除了老偷儿你,谁知道我是蛇主怪丐叶青河呢?」

  卢迪微微一笑,目注奚凤啸道:「老弟无须懊恼,这样也好,伍维岳已传令各处分舵高手赶赴柏树庄,柳云扬嵩山之行可无阻碍。老弟欲把伍维岳父子如何处置?」

  叶青河沉声道:「一网打尽,以免贻害无穷。」

  奚凤啸略一沉吟,道:「在下本拟照叶大侠想法行事,但恐夜长梦多,不愿耗费时日,决定由在下一人只身入庄制服伍维岳父子。」

  卢迪、叶青河闻言不禁面色一变,道:「老弟一身系武林安危,怎可轻身涉险。」

  奚风啸微笑道:「愚意已决,料也无妨。」月夜苍茫,三人身影远去如豆。

  柏树庄内壁累森严,杀气密布,庄外数十株参天古柏,仍是那么密翳苍劲,在这酷暑盛夏,往昔树下都坐三三两两,村老庄汉迎风把盏,袒胸叙往,如今人迹全无,更凭添了几分肃杀气氛。

  伍维岳在大厅上,只觉坐卧不宁,各处高手都已赶来柏树庄,似未见摘星手有何举动,非但如此,派出庄外巡探回报,在十里周围并无发现可疑敌踪。他乃是江湖巨擘,久历风霜,知道越是如此,越是凶险万分,澜沧游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伍梦龙但感胸头怒火沸腾,紧握着手掌,暗暗切齿。

  蓦地,一块方砖由厅外投入,啪的一声坠入伍维岳身前。突如其来的变异,不由惊得伍维岳父子与洪培鑫一跃而起,只见砖上系着一函。伍维岳鼻中微哼一声,猿臂疾探,将信遂摘入手中,但见伍维岳疾如电射飞出,复又匆匆掠入,一脸悻悻之色。

  柏树庄主霹雳神掌伍维岳已自展开信笺,只见笺上书有数行字迹,大意谓只约伍维岳父子两入在庄外柏树下会面,不可连累无辜,并叙明他只身来此。伍梦龙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他倒大言不惭,我倒要会会此人。」

  伍维岳道:「你稳操胜算么?你师父也对此人有所忌惮,切不能专凭血气之勇。」

  玉面丧门伍梦龙冷笑道:「孩儿恩师未与摘星手相遇,只说此人心计过人,武功甚高,他既指名约斗,何能示惧,而且孩儿已布下天罗地网,任他插翅也难飞脱。」

  洪培鑫忽道:「摘星手江南武林盟主,说一不二,既然指名贤父子晤面,只身来此,柏树庄威望中州,岂能自贻宵小之讥,洪某之见,还是贤父子一往听他有何话说。」

  伍梦龙怒道:「他如是光明磊落,尽可指名索斗,为何火焚柏树庄。」

  洪培鑫大笑道:「武林人物,最讲究投桃报李,恩怨分明,少庄主如非火焚荒寺,欲将他置身火海,怎能怨得他以牙还牙,他火焚柏树庄后未发现少庄主现身,是以留书于壁,指名索门,换在别人,只怕……」

  伍梦龙冷笑道:「洪大叔说话为何偏向摘星手?」弦外之音不问可知。

  澜沧游龙洪培鑫不禁面色一变,但倏即恢复如常,微笑道:「听与不听,端在贤父子。」身形一转,缓缓走向厅后而去。伍维岳眉峰一皱,欲言又止,回面怒视了伍梦龙一眼。

  玉面丧门冷笑道:「一路同行洪大叔就与孩儿貌合神离,只斥腹诽,怎能怪罪孩儿疑心。」

  伍维岳沉声道:「胡说,谁让你说出与森罗宫渊源,洪大叔为人耿直方正,自然是满心不愤。」

  玉面丧门辩道:「洪大叔在庄多年,与爹情若手足,不是外人,此事怎能瞒他……」

  「不必说了,事巳如此。此人不除后患无穷,为父已想出一条妙计……」话声截然止住,忽道:「走。」两父子疾向厅外奔去。

  他们不迳往庄外与摘星手晤面,先下令搜庄,挨家叠次搜觅,因为伍维岳自火焚后便严密部署,不料还有人潜入投书,除了摘星手别人无此武功,是以伍维岳料测摘星手尚潜伏庄内未去。但搜查殆尽,毫无发现。伍维岳大感意外,怔得一怔,招手命一劲装汉子附耳密嘱数语,劲装汉子领命如飞而去。

  庄外柏树下寂寥无人,日方傍午,只见远处缓缓走来一条人影,步履沉重,渐现出一中年儒生。待中年儒生行近一株参天古柏之下停住,倏地树上响起一片怪笑,密集如雨的强弓毒弩由数株柏树上聚向中年儒生射来。

  中年儒生不闪不避,一声惊噫中数十条身影如鹰隼疾泻落下,为首是一突额缩腮,豹日猬须老者,疾逾闪电望死者身前掠去,伸手一拨,仔细看清面貌,不禁骇然色变道:「这不是本庄李文案么?」事已铸成大错,忙命人将尸体抬向庄内。

  伍维岳闻讯大惊,知仇又加深一成,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伍面丧门更是怒火沸腾。从午至暮,毫无动静,伍维岳父子藏匿于秘室中只觉难以按耐。这秘室共有五间,重门密键,虽本庄之人如非亲信不知在向处,更难知出入之法,何况秘室安有极厉害的机关。

  伍梦龙烦燥不宁,冷笑道:「未必摘星手武功强过孩儿,为何如此惧他,传扬开去,贻笑武林。」

  伍维岳怒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为父密令本庄高手侦出摘星手潜伏所在,再大举暗袭兜捕,必可一网成擒,目下摘星手正急于找出我们父子下落,也许他不慎自露形迹,如此更已事半功倍,你急什么?」说着,忽闻嗡然一声什么被削断微音,不禁一怔,凝神静听半响,并无半点异声,均心疑自己心神不宁所致。

  蓦地邻室走来一中年儒生,三绺短须,神采焕发,飘洒俊逸。伍维岳父子不禁骇然变色,呛郎郎一声龙吟,一道青芒起自伍梦龙肩头。中年儒生笑道:「且慢,在下不是自投罗网了么?先别动手,咱们三对六面,谈谈如何?」

  伍梦龙冷笑道:「你就是摘星手么?」

  「那是江南武林朋友抬爱,在下当之有愧。」

  伍梦龙厉声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中年儒生微笑道:「在下要来就来,要去就去,有何惊异,你此一问岂非太以愚蠢。」伍梦龙不禁面红耳赤,目露凶芒。

  霹雳神掌伍维岳沉声道:「尊驾来此何故?」

  奚凤啸道:「在下与柏树庄毫无恩怨,怎奈令郎必欲置在下于死地不可,在下在荒庙本予容让,但风闻你等竟与森罗宫主者勾结为奸,令郎且获森罗宫主者青睐收为人室弟子,并获绝艺真传。」

  伍梦龙厉喝道:「那与你何干?」

  奚凤啸道:「问的好,那在下又与你何干?」

  伍梦龙不禁语塞,铁青着脸,剑尖平指,震成一片寒星,伍维岳身形退在壁角,似欲发动机关。奚凤啸面色一沉,正色道:「在下入时已将总轮削断,即是贵父子也难以出去,除非束手就擒别无生路。」伍梦龙突大喝一声,左手疾指扬打出一蓬丧门钉,右腕一震长剑,闪起一团剑花寒飚袭向奚凤啸而去。

  只听奚凤啸冷笑道:「在下倒要试试大罗剑威力如何?」身形斜上一步,侧闪揉身进扑。丧门钉打中奚凤啸身上,如中败革,纷纷坠地。伍梦龙不禁一呆,猛感奚凤啸已蹈虚欺进,心中大骇,剑式立变,大罗剑法展了开来。

  大罗剑法果然奇诡神妙,剑势展开,只见千百道剑影洒出万朵剑花,挟着猛厉罡风,宛如困龙脱羁,带起万丈波涛怒涌而至。奚凤啸心中暗凛,只觉大罗剑法与天飚三罡各有威力,如换在当年的他,早丧命在这大罗剑法之下。他根骨绝佳,记忆及悟解特强,一面接招,一面已把大罗剑法神奇变化悟记。

  这时伍维岳自闻得奚凤啸把总轮削断,如跌在万丈冰渊内,半晌不能作声,退至一隅筹思逃出之策。猛听奚凤啸一声大喝,剑气全收,只见伍梦龙左臂曲池穴已被奚凤啸扣住,同时奚凤啸左掌两指并指点在伍梦龙七坎死穴上,不禁面色惨变,高声道:「老朽只此一子传续香烟,能否网开一面,老朽无不如命。」

  奚凤啸微笑道:「令郎心狠意毒,留此武林祸害无用。」伍维岳闻言不由胆寒魂落。

  玉面丧门狞笑道:「爹,一命换一命有何不可,你老人家疾奔出召集人手用滚油灌入,永绝后患。」

  奚凤啸闻言忖道:「此人真不可救药,心术奇险,我怎能眷念相识一场。」不禁冷笑道:「真的吗?」右手一紧接道:「在下真要瞧瞧令尊如何逃出秘室,在下应允决不阻拦就是。」

  伍梦龙只觉行血猛攻内腑,混身虫行蚁走,酸在骨髓,冷汗如雨冒出,咬牙闷噑一声道:「摘星手,你真狠。」丧门剑当即脱手坠地。

  奚凤啸微笑道:「岂不闻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在下也是因人而异,如阁下心性,在下尚要九阴绝脉。」伍梦龙深知九阴绝脉,非人可禁受,闻言目中不禁泛出骇悸之色。

  伍维岳何尝不欲救其子于危,无奈投鼠忌器,万一自己犯险出手,那虚点在伍梦龙七坎死穴上两指难保不吐劲点下,人何以堪,只有认输可保全其子蚁命。奚凤啸忽回面目注伍维岳道:「庄主你还不走么?」

  伍维岳黯然长叹一声道:「老朽无知,倘仍不蒙饶恕,请将愚父子赐死。」奚凤啸微微一笑,虚点伍梦龙七坎死穴上,两指突改向伍维岳脑门百会穴虚点而去。有一缕暗劲如若寒风般点上伍维岳脑门,伍维岳不由自主的连打两个寒噤。

  奚凤啸出手迅疾如电,回腕掌心按在伍梦龙期门穴上,笑道:「庄主偕令郎随我出室吧。」

  伍维岳面色苍白道:「阁下要将愚父子如何处置?」

  奚凤啸道:「在下说话算话,庄主方才不是相求在下不要断绝伍门香烟么?在下留下少庄主一条性命就是。」伍维岳闻言不由怅然若失。

  他们父子渐感脑中一处浑浊不清,显然神智已丧失,也不知自己如何随奚凤啸怎样出得秘室而去,不觉身子已来在一片广场上。只见场中肃立着澜沧游龙洪培鑫带着八名带刀大汉,一见奚凤啸带着伍维岳父子走来,立即大喝道:「摘星手,你也太自恃……」

  奚凤啸摇手微笑道:「在下已与庄主握手言和了,尊驾不必误会。」

  洪培鑫故作怔愕之状,长长哦了一声道:「这是老朽误会了。」

  奚凤啸突回面向伍维岳抱拳笑道:「在下就此告辞了,不敢劳贤父子相送,烦请这位老英雄代劳送出庄外,以免与贵庄手下发生误会了。」

  伍维岳点了点头,怀中取出一面黑三角令旗道:「洪贤弟有劳了。」

  洪培鑫接过令旗躬身说道:「庄主少庄主请问调息,洪某代劳。」奚凤啸巳自飘然走出,洪培鑫疾随身后。伍维岳父子目送奚凤啸远去,才双双转身离开广场。奚凤啸途中向洪培鑫道:「多谢老前辈相助,得以化干戈为玉帛。」

  洪培鑫道:「老朽权衡再三,不愿目睹伍维岳倒行逆施,自招覆亡,所幸阁下才华过人,能够说服他们父子,不然,老朽无法收拾。」

  奚凤啸摇头微笑道:「在下并未说服他们,只是以独门手法逆转经脉,令神智受挫,日岩还得仰仗大力……」语声低不可闻。

  洪培鑫面泛喜容,道:「如此老朽无忧矣。」一路遇上甚多伏椿拦阻,见令旗任由离去。澜沧游龙洪培鑫远送三十里外,才依依而别。

  夕阳似火,照耀着天边,倦鸟归林,漫空飞翔,日落黄昏的景色将这山谷衬托得如诗如画。奚凤啸负手在谷野中眺赏美景,不禁神注。只见林中掠来三条迅疾如电身影,来人正是妙手如来卢迪、蛇王怪丐叶青河、神刀快手裴泽。

  卢迪身形方始停住即道:「老弟,一波已平,一波又起,半月来少林屡遭强敌侵袭,似为寻仇,并非森罗宫党徒。」

  奚凤啸诧道:「是何来历?」

  卢迪摇首道:「风闻是一黑衣蒙面人,身材瘦小,六探少林寺,并未伤人,但武功奇高,身法迅快如电……」

  「此人仇者是谁?」奚凤啸紧紧接着问道:「少林必然知情。」

  卢迪道:「嵩山讳莫如深,似另有难言的苦衷,此人与我等行事大有阻碍,必须侦出来历不可。」

  奚凤啸略一沉吟,道:「我等先赶往登封再作计议吧。」三人身形如风,瞬眼消失于暮色苍茫中。

  郑州登州黄澄澄官道上忽现出十数骑奔驰着,长鞭挥空叭叭锐响,骑后掀起漫天黄尘。为首四骑上人是面如朱砂,虎目蒜鼻,须发斑白身栽魁梧黑衣老叟,肩上插着一柄齿芒锋利的日月五行轮,目中不时*吐着焦急的神光,面色森冷,似有沉重的心事。

  紧傍着老叟左面骑上人是一身着蓝衫,瘦削长脸三绺黑须的老叟,肩头露出一截降魔杵柄。随后二骑坐的一双面目*肖,肩带长剑的黑衣老者,目光阴森逼人。落在四骑后面有半箭之遥共有十二骑,个个都是彪悍精壮大汉,手执兵刃,只见一片寒芒闪动。

  面如朱砂老者忽向瘦削长脸老者问道:「此处距观音堂多远?」

  「帮主,约莫三十里。」面如朱砂老者正是威震长江水道的四海帮帮主日月五行轮金旭。

  只见金旭辔头一按,坐骑立时缓了下来,长叹一声道:「韩老弟,你随愚兄亦有不少年了,四海帮虽是江湖黑道组织,愚兄并未妄杀了一人,最近因不愿卷入武林杀劫中,才令三帮潜蛰不露,但到底免不了祸起非常……」

  「帮主。」瘦削长脸老者泛出诚挚笑容道:「我韩维武追随帮主多年,帮主心性为人那有不知之理,此事虽离奇突然,依属下猜测,如非深仇大怨,岂能掳去帮主爱子,但有一点值得怀疑,为何不在就地了结恩怨,一定要在观音堂解决不可。」

  身后响起一个冷笑道:「有何值得推敲之处,无疑是霹雳神掌伍维岳手下所为。」

  金旭摇首道:「老朽从未与柏树庄结怨。」

  「伍维岳手下网罗武林高手甚众,或系其中之一,诱使我等远离长江,自投罗网。」一双面目逼肖的孪生老者独持异议。

  八臂灵宫韩维武道:「是与不是,反正距地头不远,到了便知究竟,目前胡乱猜测徒乱人心。」人骑渐进入狭窄山道上,忽地前途一支响箭射向半空,摇曳出一片划空啸音,悸人心冲。金旭疾右宇一挥,坐骑立时纹风不动。

  只见前途冒出三条人形,疾逾飘风掠至,其中一个面目阴沉的汉子望了十六人骑一眼,哈哈大笑抱拳道:「来的可是四海帮主金旭老师么?」

  这汉子又纵声大笑道:「兄弟只当金帮主率领举帮之众,岂知寥寥十六骑,金帮主也忒自恃了。」

  金旭双眉一剔,道:「老朽只觉得与尊驾陌生得紧,为何……」

  话尚未了,这汉子鼻中冷哼一声,道:「那是金帮主忘怀了,但兄弟只是奉命来迎,主人还在立待,容兄弟带路……」

  金旭身后忽生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且慢。」一双人影从骑上拔起,疾如灰鹤般掠在汉子面前,现出孪生面目阴沉的老者。

  汉子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久闻四海帮中左右二判靳云靳雷兄弟乃江南名手,武学称绝,兄弟石泰三有幸相晤,当然要领教绝艺,但两位何必心急。」

  靳云阴阴一笑道:「靳老大就是心急毛病,尊驾如不照实说出你主人是谁,可别怨靳老大辣手无情了。」

  石泰三大笑道:「恕难从命?」靳云倏地一剑飞出,洒起一串寒星,袭向石泰三而去。

  出剑迅快如电,距离又近,剑势攻向部位出人意料之外,怪异诡奇,令石泰三无法闪避开去。石泰三眼见靳云剑势挥来,右掌疾提。一招飞花迎风拍向天府穴而去,左手食中指骊龙探珠斜腕上刁丹田气穴。

  他竟无视于剑势迅厉,其实这一式两招用得险辣神奇,靳云若不撤剑必伤在石泰掌指之下。靳雷见状腾空疾出摩云三式精芒电奔,势如天河倒泻卷下。岂知石泰三就在靳雷剑势未至,靳云回撤之际,已自飘身疾退,哈哈大笑道:「金帮主,你难道不顾及令郎了么?」

  日月五行轮金旭面色微变道:「幼童无辜,罪不及孥,老朽倘罪孽深重,当不避斧钺之诛。」

  石泰三大笑道:「金帮主快人快语,豪气干云,令兄弟不胜心折。」笑声中陷含凄厉之味,听得金旭不禁心头狂震。

  只见石泰三同着两名黑衣汉子步下官道斜坡灌木林而去。金旭一拨座骑,当先奔下。八臂灵官韩维武等默然疾随,韩维武从始至终不发一言,两道锐利眼神凝注在石泰三身上,欲找出石泰三来历,似迄未能发现一丝端倪,却从石泰三眼神中发现怨毒已极之色,不禁暗暗心惊道:「此去只怕凶多古少。」

  这片灌木密林绵亘十数里,林中暝暗如暮,金旭只觉心神不宁,提防暗袭,却平静无事。天光豁然开朗,一行十六骑已出了密林,眼前显露出一条狭长的山谷,三面削壁危堑,猿猱难攀,谷中茸茸绿草,入目深碧,狭谷尽端突崖穹窿隐隐藏着一座尼庵,绿叶白竹,清幽恬静。

  只见石泰三人疾趋入庵,须臾走出一个清脆绝俗的黑衣少女,身后随着石泰三十数武林高手。韩维武一见此少女不禁一震,心中已是恍然,正待与金旭说出来历,黑衣少女身法迅快,已自掠至金旭之前停住。

  金旭翻身下鞍,只见黑衣少女在星目中突射出两道霜刃,冷冷说道:「金帮主别来无恙?」

  石泰三接道:「金帮主贵人多忘,一概不记前事。」

  黑衣少女道:「他真的忘怀了千里追踪,先父埋骨沼潭之怨了么?」

  金旭闻言,顿时忆起前事,面色大变道:「姑娘可是姓吴?」

  黑衣少女粉靥立时,日泛杀机,冷笑道:「不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金帮主,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金旭肃然道:「昔日之事,逼非得已,如非令尊强劫三元秘谱,老朽也曾劝说令尊,怎奈令尊不允……」

  吴澄碧厉叱道:「三元秘谱是你的么?」

  金旭面现苦笑道:「虽非老朽所有,但为老朽发现,却被令尊趁隙抢去,并连伤敝帮弟兄五人,老朽志在夺回三元秘谱,拼搏之下死伤难免,若老朽死在令尊手下,则又待何如,姑娘何见责之深,何况追击令尊者并不仅四海帮。」

  吴澄碧星眸一红,冷笑道:「无主之物,见者有份,得手者即为物主,你心狠意毒,先父业已身罹重伤,尚狙击不舍。」说着语音变沉:「当然,昔日参与狙击家父者少林达摩院三老昆仑秋叶道人,姑娘亦必有以相报。」

  金旭闻言暗道:「不料昔日铸成大错,遂又造成一个魔头,真始料不及。」当即问道:「姑娘,仇已结下,老朽愿承当其罪,但不知姑娘如何清偿?」

  吴澄碧微绽笑容道:「血偿血债,金帮主如此恢宏大度,我决不亏待帮主属下及令郎,以礼送回。」一言激怒了四海帮高手,纷纷喝叱出声,气氛立时剑拔弩张。

  吴澄碧目蕴怒光道:「各位若不愿见贵帮主自刎,请即离开就是,不然,姑娘定不饶恕。」

  一双黑衣汉子疾跃而出,双剑一晃挥出一片精芒,道:「吴姑娘请赐教,我等身为本帮弟子,自不能目睹帮主危难无动于衷。」

  吴澄碧面色冷漠道:「如此姑娘就成全了你们。」

  一双黑衣汉子鼻中冷哼了一声,挥剑疾展开一路剑法,只见剑气冲天,寒飚电旋中,千朵金星涌袭吴澄碧而去。突闻两声闷哼扬起,未见吴澄碧如何出手,两支长剑脱手飞掷半空,一双黑衣人如受重击飘身倒地,面如金纸昏迷不醒,金旭等人见状面色大变。

  吴澄碧冷笑道:「这两人只昏死过去,一个对时自会醒来,金帮主,好汉作事好汉当,何必连累无辜,贵帮手下一齐出手也是白饶,奉劝帮主命他们回转,仅留下一人护送令郎。」语外之音,视四海帮高手无异土鸡瓦犬,生杀由之,韩维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直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

  此刻左右二判靳雷疾闪而出,捧剑躬身道:「姑娘武功高绝,不胜钦佩,老朽兄弟二人愿请赐教,如若不敌,当死而无怨。」

  吴澄碧星眸中*射两道霜刃寒芒冷笑道:「当日夏口江滨渔村也有你两人,姑娘念在你俩奉命施为,是以法外施仁,既然如此,莫怨姑娘出手无情了。」

  二判冷冷答道:「老朽怎能见怪姑娘。」靳云倏地一剑,袭向期门大穴,剑招辛辣诡异,带出划空啸风之声。

  靳雷也攻出一剑,就在靳雷剑招将出未出之际,吴澄碧右掌虚空一抓,倏地向靳云右腕拍去。掌式似火中取栗,又似金豹露爪,却两者都非是,诡奇之极。叭的一声,靳云右手腕脉穴如被利刃砍中,痛彻心脾,长剑呛郎坠地。

  却在这时,靳雷一招天龙吸水,寒虹惊天劈向吴澄碧肩头。吴澄碧武功委实神奇莫测,右手原式不动,身躯一个疾旋,靳雷长剑剑光无巧不巧地为吴澄碧五指抓住。靳雷只觉一股奇寒之气由剑身导入右臂,迅疾如电攻入内腑,待他警觉不妙封住穴道已是无及,立时浑身气血并凝,面色青紫,目瞪口张僵住。

  金旭此时已知吴澄碧武学高不可测,不言而知系习自三元秘谱,自知凶多吉少,但乃一帮之主,宁折不弯,缓缓撤出肩头日月五行轮。八臂灵官忙道:「帮主且慢。」

  金旭回面黯然一笑道:「韩老弟,老朽将犬子付托与你,切莫令他习武,江湖上总无是处。」

  韩维武心如刀绞,低声道:「待小弟去说服吴姑娘。」说着疾跃了出去,向吴澄碧抱拳一拱,道:「吴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冤怨相报何时可了,何况令尊人死不能回生……」

  吴澄碧面寒如冰,厉叱道:「住口,父仇不共戴天,你是谁?」

  韩维武苦笑一声道:「老朽八臂灵宫韩维武。」吴澄碧不由怔住,发挟霜刃的目光仔细打量韩维武一眼,四海帮万里狙击,这韩维武似未出手,只觉恩仇之间极难分别。

  突闻韩维武低声道:「吴姑娘,可否另借一处说话?老朽有话奉告。」

  吴澄碧淡淡一笑道:「好。」娇躯一转,向崖下走去。

  韩维武正待启步随去,忽听金旭说道:「韩老弟,老朽已决定杀身了结这段冤怨,你无须枉费心神。」

  八臂灵官道:「小弟与吴姑娘相谈另外一事,与此无关。」说着已疾赶上吴澄碧而去。

  吴澄碧走至崖下,回头嫣然一笑道:「韩老师有活请快说。」

  韩维武正色道:「倘我那奚凤啸老弟早日赶去姑娘府上,老朽相信姑娘亦不致于必欲寻仇。」

  而吴澄碧一听奚凤啸之名,不禁顿泛惊喜之色,道:「韩老师遇见他么?他在何处?」

  韩维武长叹一声道:「奚老弟对吴姑娘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使吴澄碧不知所答,陡然间玉靥泛呈玫瑰红晕,继而自觉有点失常,面色倏然一整,道:「奚少侠对我恩重如山。」

  韩维武道:「敝帮主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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