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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日】第二部——【天殇】(全本),3

[db:作者] 2025-06-28 10:42 5hhhhh 5670 ℃

     另一人续道:「怕是如此,这方氏虽面上好似中规中矩,然常言道——无风不起浪。传言说她不守妇道淫亵浪荡,怕也并非是空穴来风。为此作下伪证,保全自身名节甚至脱去罪责,这也是可能的!」

     这时一人呼道:「嘘,噤声!瞧,师爷在和大老爷说话!」

     百姓议论之时,孔师爷凑到骆文斌身畔,进言道:「大人,今日我等须将那孟府起火一案审结清楚,这……这些男女琐事,待日后再审不迟吧?」

     骆知县微微摇头,不以为然道:「昨夜之火起原因定与其府上这些分仍有关,倘若了了清楚,孟守礼死因乃及火因自明……」说到这里轻叹一声续道:「然时值此刻,这四人各执一词,无从印证,其内里必有不可告人之关联,却也是理不出个头绪……」

     师爷思索道:「大人,现如今此路暂时不通,不若我等改从下毒这一途入手如何?具方氏言讲,当晚孟守礼曾食酸梅汤、莲子羹及樱子,而常婆和小菊未曾辩驳,了来此言当真。小的以为前两者最为嫌疑,而樱子恐难下毒,不若……」说到这里轻叹一声道:「哎,只是那可恨的大火已将诸物焚尽,无从着手啊!」

     知县大老爷果非凡人,值此一筹莫展之际,略一思量心中又有了计较,伸手招师爷言道:「近前来,本县这里有一计,你且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孔方舟闻听暗竖大指,微笑点头,领命去了。

     大老爷沉寂半晌,待四周议论又起声音渐嚣,这才用惊堂木止住,朗声道:「孟方氏言孟守礼蓄意轻薄,孟安言孟方氏有意勾引,均无佐证,而方氏所讲小菊与孟守礼之故事更乏依据。然汝等四人均有毒杀孟守礼之可能。小菊、常婆你二人更可在食物中下毒,谋害性命!至于孟方氏……」言及于此知县略顿,见方氏微抬螓首秋水望来无甚异状,这才续道:「……虽原因未明,然汝和孟守礼独处一室时刻最长,最是有时机投毒加害!」

     「大人,小的冤枉啊!」孟安闻听此言立刻道。

     「大老爷!」丫鬟小菊急道:「奴婢昨夜确曾送去酸梅汤,这是大少奶奶之喜好,奴婢我每天都送的,绝不曾下毒啊!」

     常婆也道:「是啊大人,老奴十七岁便进得孟府,可算看着两位少爷长大。不敢高攀,也算得上视同己出,怎会起了加害之心啊?倘老奴真要害人又为何要等到今日方才动手?」

     只有那方氏呜咽声中诉道:「天啊,烦请你开口说句公道话吧,何以如此折磨妾身啊!」

     「慢来慢来,本县审案自会秉公重证据实……」骆文斌眼见诸人情形,温言道:「实则天理自然昭彰,昨夜大火并非将一切尽数化为乌有……」说到这里点指堂下领头衙役:「马班头,速去后堂将证物取来!」

     马班头深悉此案案情,被知县说的一愣,心道『何来甚么证物?』,正自踟蹰,突见骆老爷眼色一斜,立时会意,应道:「是!」快步奔后堂去了。

     当骆知县说起尚存一件证物,下跪四人均觉意外,纷纷露出错愕神情。

     更有下列百姓道:「有证物啊,原来还有证物,为何大老爷不早些拿将出来?」

     又有人道:「骆青天终是骆青天,一片废墟之下竟能觅得物证,这也算是天可怜见了!」

     知县徐徐长直身子靠回椅背,俯视堂下,郑重道:「尔等如有何未尽之言,此时尚且说的。现下不招,待片刻之后证物到堂案情大白之时,休怪本官判罚无情!」

     怎奈世人多有侥幸心理,虽是有人心中惴惴,却无只言片语。

     方才堂上堂下一片纷乱,值此却尽皆安静下来,无人再发一语,均猜度那耐人寻味的证物到底是何物事。就连方氏这委屈苦楚柔弱婉转的女子也停止了哭泣,静静等待即将到来之变故。众人似有预感,仿佛马上此间便会有一场暴风骤雨来临,至于谁将受灭顶之灾,谁又是将被殃及的池鱼,只有各怀心事暗自揣度了。

     半晌,马班头果然捧着一只杯盏回来,众人见他小心翼翼之状,似生怕杯中物事遗落出来,都不知就里纳闷不已。

     「将证物放于四人面前!」骆老爷吩咐道。

     马班头依言照做后回归本列。

     知县凝视堂下四人,微笑言道:「昨夜孟府之大火虽猛,然天公作美,本县自孟方氏房间位置之废墟中觅得一断裂的琉璃大盘,内有少许酸梅汤残余,想是塌落房梁将其掩盖支撑,才未被毁去。故此特将之置于杯盏之中,作为呈堂证供助本县找出元凶。」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事有凑巧,那盘酸梅汤居然尚存,真可谓天意难测。其间最为吃惊的要数丫鬟小菊,倘不是她用手捂住了嘴,恐是要惊呼出声了。

     大老爷给在场诸人留下心底思量之空余,顿了片刻才指着丫鬟问道:「小菊,汝声称未曾下毒于这酸梅汤中,现在仍如此说否?」

     「是……是……是未曾下毒,我下毒做什么?不曾下毒!」丫鬟惶恐之态显见,却一口咬定与本案无涉。

     知县朗声接道:「好,汝既如此说,现如今可当着本官面前将之喝下,汝之言语真伪立辨!」

     实则此番说话之前,包括小菊在内在场诸人太半已猜出知县意图,然即便如此小菊仍不禁心惊胆裂般叫道:「不……不不,我不喝我不喝,不……」

     这丫鬟眼神游离,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身子抖似筛糠,恰如风寒之人立于雪中,一抬眼间却见知县正用凛凛目光凝望自己。她知今时今日之境地恐难自圆其说,正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进退维谷。

     突地,小丫鬟急中生智,仰头叫道:「大老爷,这酸梅汤是常嬷嬷所作,奴婢只不过是给少奶奶送去,至于其间是否含毒,奴婢难说的紧,自不敢轻试!」说话间巧手斜指,正是旁边那老妪所在。

     骆知县尚未有任何动作,却听得常婆言道:「是的,此物确系老奴所做,该有老奴试喝!」言罢不容分说站起身来,抢上一步端起杯盏,扔掉盖子便倒入口中。

     「不可啊!」孟安见她说出此话,知道要出事情,立时想要过来阻止,怎奈其间隔着方氏和小菊,待他赶到常婆已将杯中汁水尽数灌入肚内。

     『啪』常婆双手垂下,杯盏跟着掉落地上摔个粉碎,然她却似失了魂魄一般,直愣愣立于当地,双眼迷茫无神,空洞洞似一盲人相仿。

     「啊!」小菊见她居然抢来去喝也是吃惊非小,待其真个一滴不剩的纳入口中吞咽下去,更是掩口大呼。

     而孟安救之不及更是:「嗨——」的一声长叹,顿足切齿,却又无计可施。

     只有方氏错愕的望着常婆,又回望其余二人,不明个中缘故。

     知县静观堂下变故,缓缓问道:「哼哼,看来这酸梅汤中果真有毒!常婆,事到如今汝应否将此事前因后果讲述明白,也免得这许多秘密带入黄泉,岂不可惜?」

     「呵呵……呵呵呵呵……」老妪惨笑连连,良久才应道:「不错,投毒之人正是老身!」

     「是她,居然是她!」

     「这老婆子怎的做出如此事情,令人揣度不透啊?」

     「怎会是如此啊,常嬷嬷的为人咱可是知道的,她应不会做出此事才是!」

     堂下乡亲众说纷纭,惊疑参半。

     『啪』惊堂木一响,骆老爷大声道:「犯妇常婆,我来问你,为何要杀害孟守礼其人,汝与他有何冤仇细说分详!」

     「冤仇?呵呵,冤仇!我和孟家的冤仇岂知一日……」常婆自知将死形同朽木,默默述说了往昔之事。

     话说二十年前,京城有两家药店最为著名,其一是常家的广昌堂,其二则是孟家的济世堂,而当时的常婆名唤常玉芝,正是广昌堂东家之独生女儿。

     本来两家买卖都是救人性命的功德营生,相安无事已非只一辈,可偏偏这一年不知怎的,广昌堂售出之药屡屡出事致人死命,常当家虽知其间定有内部人作怪,然尚未及细查,这偌大的买卖已支持不住。相反,济世堂的生意却日渐兴隆,俨然成了京城里独一份的金字招牌。

     世事多变每每沧海桑田只一瞬之间,昔日里声名赫赫的广昌堂如今闹的个倾家荡产赔付死者平息人命官司的地步,常老爷一气之下魂归那世。大树既倒猢狲且散,不消几日广昌堂便成昨日黄花,陨殁无踪,至于常玉芝则因自家欠下的巨债被充作丫头卖入孟府为婢。

     其时玉芝正当妙龄,生的甚是好看,在众丫鬟中可谓佼佼,惹来无数家丁乃至当时孟老爷即现在善人孟承恩的瞩目,不久便被安排有了自己的单独寝房。

     某夜月黑风高,玉芝将睡未睡之际,突闻屋中似有异响,起来观看见一黑影一闪即逝。刚待要追,后脖颈不知被谁重重一击昏厥过去,待她再次醒来,自己已非昨日处子,竟是给人奸污了。

     此事做的甚为隐蔽,玉芝未见任何端倪,更无从查找那为恶之人,本待隐忍不发默默寻觅那恶首,因此对谁都不曾言讲,然时日不久她却发现自己居然因奸成孕。

     旁人只当她与某人做下私情致使珠胎暗结,因此对之颇为鄙夷,往日里些许名誉地位毁于一旦。冷眼侧目之下,玉芝含辛暗暗忍受,数月之后一朝分娩诞下一女婴。

     然府上规矩甚严,当时的老夫人不允此事,竟是将怀抱的婴儿硬生生夺了去,值此母女生离天各一方音信袅袅。

     说到这里,常婆恨恨的道:「谁人可将婢女恣意安置,谁人可对孟府上下如此了如指掌,又有谁人敢在偌大府中做这种腌臜卑鄙之事?老奴思前想后终于了然,定是孟府忌惮我常家家业势力,买通某人做下手脚害我家破人亡,且定是那孟承恩窥测老奴当时容貌姿色,使了手段预谋做成此事。可恨老奴我未出满月之婴孩被他们强行掳去,至今下落不明,怎不让人愤恨!」

     堂下听审之人纷纷议论,有人言:「绝无可能,孟善人与我等恩同再造,旁的且不论,我便不信他会做出此等事来!」

     另一人附和道:「莫听她胡说,孟老爷何等样人乡亲们心知肚明,断不会如她所言般下作!」

     倒也有人思量慎重,言道:「恐非如此简单,此妇人抵死控诉怕也有些油头,我等切勿多言,暂听知县大人评断是非!」

     骆知县听罢,沉寂半晌问道:「时方才汝所言之事已在十数年前,且皆是猜度,可有真凭实据?」

     常婆蔑笑道:「大老爷也知是十数年前之事,怕是有甚证据此间也不复存在了,只是……只是……」说话间用目光将在场孟安、小菊连同方氏意味深长的各自一扫。

     「只是什么?」知县追问道。

     「只是天道昭然,老奴能在有生之年亲历孟府有此惨淡结局便已心满意足!」常婆说话间哈哈大笑起来。

     知县神思片刻道:「犯妇常婆我来问你,为何你将仇恨着落在孟守礼身上,为何不去寻那孟老爷夫妇?却又为何事隔近二十年这才发难?这作何解释!」

     那老妪缓缓止住笑声,调息良久才道:「老奴和他孟府仇深似海,怎奈人微势孤,并未寻得机会。且我亲生女儿尚在人世,是否安好亦未可知,实有这许多放不下的心事!」

     「这便奇了……」知县微一皱眉,续问道:「诚如你所说,汝又为何昨夜投毒害死孟守礼,这岂非前后矛盾?」

     常婆此时已非方才般呆滞,双目有了些色彩,眸子微转撇了一眼身旁跪的三人,这才言道:「那孟守礼那厮虽身为二公子,然行事作风与其父当年如出一辙。在人前满嘴仁义仿若正人君子,然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无所不为。近日老身查明一事,更是对他恨之入骨。孟家本有药铺生意,老奴更粗通岐黄,早自家中仓房取了砒霜备着。昨夜里偶见他进了大少奶奶房间,感到此乃天赐时机,断不能再放他留在世上害人,这才将毒药投在汤中使人送去!」

     知县知此间定有隐情,追问道:「汝查明了何事,倘果真如是孟守礼有甚不轨行径,本官也自不能坐视!」

     常婆顿了顿,似在思量某事,这才言道:「老奴毒沁心脾自知将死,本无甚不能讲之言语,怎奈此事关系一无辜之人清白,说出来恐惹天下人非议,故此……故此……」言及于此回身望向门外一众百姓。

     骆文斌知晓其所言之事定关系重大,且其抱定必死所言应当无虚,正是审理此案至关重要之依据,当下挥手道:「取纸笔来!」师爷孔方舟此时早已自内堂回归本座,闻言呈上文房四宝于龙书案上。

     知县手指桌案道:「犯妇常婆,现有一副纸笔,你可当堂写下,本县保证汝之所写仅限涉案众人知悉,如有外传本官当严惩不贷!」

     常婆闻听此言上前几步,拿起笔来龙飞凤舞,片刻之功刷刷点点好长一段过往尽书纸上。

     大老爷转过纸张低头默读,读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嘶——呀!此事原来如此!」言罢使人将此证词交予方氏。

     方氏接过在手不看便罢,一看之下只觉天崩地裂头晕目眩,扑簌簌泪水止不住涌出。「啊!」一声惨叫腾起奔去,合身向一边堂柱便撞。

 欲知后事且待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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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洞房惊变

     上回讲到,常婆抢了酸梅汤喝下,且自认是投毒之人,并控出十余年前和孟府之间的恩怨。然知县问之,何以恁许多年前之事,引来今日仇杀,且为何被杀之人非孟善人抑或老夫人,偏偏是二少爷孟守礼。常婆言道,其事另有缘由,然却不足与外人道,这才写下一纸证言呈于堂上。未料想,方氏看罢惨叫出声,合身向堂柱撞去。

     当是时,一声大叫惊得堂上诸人尽皆向她望去,便是由此一旁差人方才得以将之拦下。

     方氏寻死未果,哭倒于地宛若失去骨架般委顿,口中惨道:「天杀的贼子,竟是……竟是这般欺我,呜呜……叫我有何面目苟活世上……」言尽于此,突地又要站起,抢呼道:「放开,尔等放开了我,便让我下那森罗宝殿与你孟家老小算个清楚……放开!」

     众衙役自不能坐视,有三人牢牢将其按住,却未用上真力,免得伤及此苦命人儿。

     外面百姓甚为不解,交头接耳议论道:「怎的突然便寻死觅活的,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啊?」

     另一人也奇道:「这老虔婆自认杀人,怎的写下一纸文字,竟令=那妇人这般伤心痛楚,她到底写了些甚么?」

     一老者言道:「定是些难以公诸于世的隐秘,大老爷不允我等知悉问也白搭,不过看这情形,怕是那方氏应是受害之人!」

     放下众人议论,且说骆知县见方氏此般,却未觉意外,招来师爷令其下堂劝慰一番。

     孔师爷领命走来,敛起地上那一纸证词审看,心道:『难怪,原是有这许多事故,看来方氏也是苦命之人!』。

     原来,常婆之供述讲的是方媛出阁之事,此一段尚要从本年正月说起。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本是个大好开端,然孟府却未见些许繁荣景致。原因有三,其一孟承恩新亡家中举丧,其二孟守义病重日渐衰萎,其三老安人情绪低靡荏苒沉疴。原本偌大家业数十口的庄园,却似罩着一层阴霾挥之不去。

     思量再三,老夫人决定举一门喜事,冲散这魔障晦气,便出下重金聘得方媛给大儿为媳。

     方老汉有此爱女本不愿过早许配人家,尚要待价而沽,怎奈去年天公降怒水患大作,地里颗粒无收,转过年来这日子便有些难以支撑。又遇孟家大户家资殷实聘金实在为数可观,应了这门亲事不但自家日子有了着落,料想闺女过门之后也是锦衣玉食,不必再受家贫之苦。于是思虑再三还是耐不住媒人巧舌,应允了下来。

     其实方媛并无甚想法,本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公地道,更兼婆家是远近闻名的善门名声在外,得此归宿求得个温饱心安已是足够。至于有人传言那孟守义是个病夫终日卧床,她一个小姑娘未经世事,倒也并未过甚在意。故此,那日里坐上花轿便一路向孟府行去。

     然则,方媛未料到的是,便在她向喜堂而去的同时,孟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孟守义自幼体弱,靠家中储备的滋补药品维持,本就是个经不起谈弄的人,新婚前夜破例由丫鬟下人搀扶沐浴整肃,闹到三更方才就寝,已是不堪疲累虚弱不已了。

     喜礼当天正午,老安人命孟安操持前堂诸事,自己带了丫鬟小菊和常婆来看身为新郎的大儿。不料想在屋外唤了半晌也未见有人应声,这才推门细瞧端倪。不看便罢,这一看之下,竟发现自己儿子双眼紧闭手脚瘫软身子冰凉,经已死去多时。

     老年丧子本是人生大悲,老夫人虽强自忍耐,仍不免感到一阵目眩,忙扶住床杆这才站稳,老泪纵横之下唏嘘起来。

     常婆也是万分惊诧,这孟守义虽身子累疾,然平日里为人谦和有理,对下人也甚为关照,故此见他夭亡,虽恁多年本有心理准备,也不免伤心,哀声道:「大少爷,你怎么就去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这……呜呜……」

     小菊本被安排做这一对新人之后的婢女,见孟守义值此亡故,不免问道:「老夫人,大少爷走了,今天这喜事还……还……」

     「莫要再提,先安顿了少爷遗体吧!」常婆似觉小菊此时谈及此事颇为不妥,怕老安人伤痛加重,忙出言打断。

     岂料孟老夫人竟是镇定了过来,狠狠在床杆上一拍,强忍泪水斩斩言道:「不!喜帖已经发出,宾客业已聚齐,此时告知我儿亡故岂不令人败兴,我孟府颜面何存,今后还如何在这澄水立足?况且我府噩耗频传,正是那妖祟作怪,失了这场喜礼如何驱散魔障,还我孟家大好前景?」

     常婆低头不语,须臾才道:「如此,那新官人岂不是……岂不是……」

     「便是要让她过门……」孟老夫人听常婆谈及未进门的儿媳,将老脸一扬,双眸冷峻寒光闪过,言道:「老身为作成这门亲事舍去恁多,今番我儿亡故婚事如此作罢,岂不是血本无归?但叫她先过得门来,成为我孟家媳妇,明日之后孀居府上,好赖落得个大少奶奶的名分,今后使唤起来也无不可。即便是她不听约束,我便将她作价卖了,也好过白白赔上恁多聘金!」

     这番言语实非常婆良心忍得,踌躇半晌难道:「老夫人,如此恐怕不妥,现今少爷不在没了新郎怎的拜堂?」

     孟老太双眸微闭,猛抽一口寒气道:「不妨事,我可将守礼唤来且充作一时,他与守义颇有几分相像,守义又深居简出少见他人,加之行礼之时头戴峨冠身着喜服,不会有人发觉。」

     「那……那新人总要入洞房,到时怎能遮掩的住?」常婆追问道。

     丫鬟小菊插言道:「不若便也由二少爷当得如何?便将新郎干脆公告为二少爷,反正是少奶奶,两个少爷她都没见过,嫁谁不是嫁?」

     「住口!这也是能随意更换的?岂不闻三媒六证已有定数……」老夫人怒喝一声,吓得小菊当即缄口。才又指着床上孟守义的尸身续道:「这便是她孟方氏的夫君,活的是,便是死了也万难更改!」

     其实孟老太也知常婆所言不无道理,故此言罢思量片刻,这才冷笑着道:「常嬷嬷,待她礼成,你且领她去沐浴梳洗,借此机会嘱她自洞房之日起要严守我孟家规矩,不得丝毫触犯,否则便将她休回娘家。这第一条便是,新婚之夜不得摘去那红盖头,且整夜不得有只言片语。料那未经事的小丫头不懂这男女之事,我儿未有动作,她且不会擅动。等这一夜过去,便说我儿方死,叫她于我家中守节便是!」

     孟老太这一席话便即断送了一妙龄女子大好前程,而方媛是时尚全然不知。

     澄水本不甚大,花轿便是绕北城走东街兜了两圈,未及午时业已到了孟府。自有那鞭炮齐鸣鼓乐震天,出轿小娘挑轿帘三请之下迎出新官人,由喜娘领着迈马鞍步红毡来至中堂。

     方氏自然遵命守礼,徐徐按章规矩,站在喜堂右侧却许久未见自己未来夫君人影。心中不免纳闷,便即用手轻撩盖头一角向外窥看,但见得四周围高朋满座,亲友中各色穿着一应俱全,显见孟家结交之广泛。红绸子罩着的喜桌竟已摆到堂外院中,上面陈着饯子、栗子、樱子等,谓之『五子登科』。

     「新官人不可如此,且宁耐一时,我家公子即刻便到!」眼见方媛审看,一旁常婆言道。

     新娘闻言慌张张立将盖头放下,中规中矩立于原位。

     便在此时,堂上有人吆喝:「看,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方媛本欲观瞧,念及方才一节只得微微侧头,隔着红绸盖头偷眼望去,见得一弱冠青年在丫鬟陪伴下自侧门步出,徐徐来至自己左侧站定。

     未及细细端详,且有赞礼之人已高声唱到:「行庙见礼——奏乐!」,便在喜娘示意之下屈身跪倒。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已毕,赞礼复唱:「礼成,退班,送入洞房!」

     方氏心中唐突,未及多想便糊里糊涂完了这人生大礼,然其并非愚钝之人,内里尚有计较,暗想到:『怎的偌大孟府这般喜事竟如此简单,莫不是准备欠妥?似也不像,且瞧它排场甚大,不应如此仓促才是!』

     然转念又想:『人言孟家大少身子虚弱,今番瞧来却未见一般,虽见不得容貌,然明明好端端一个青年,既不躬身亦非驼背,行路之时也似颇有姿态,只是偶尔咳嗽两声,量也无大碍,料是传言有误!』

     一面想一面依着下人们前行来至后堂,眼见屋内大红漆的木桶中热气腾腾,水面浮着甚多花瓣,更有四、五名丫鬟列立两侧,手执净面、香巾等物,却原来是要她沐浴。

     方氏温雅,出嫁之前父母又曾交代,谓孟府乃大户,规矩自然甚多,嫁入之后定当恪守,值此便未及细想,在一众丫鬟照料下脱去周身衣物沁入木桶之中。

     「呀,新官人好白的肤色,好俊的俏面,当真一副惊世骇俗的如玉身子啊!」一丫鬟一面为其梳洗一面赞道。

     另一婢女正自解开方媛发髻,见这一头美妙青丝,亦赞道:「是啊,瞧这曼曼乌发,好似那瀑布一般!」

     只有一人站在远处,听的如此赞美方媛,不由得小声嘟囔:「切,有甚大惊小怪,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耳朵,未见得便异于常人!」

     方媛自幼生于贫贱之家,未曾受过如此礼遇,当真是受宠若惊,加之听得这许多赞美言语,倘在平时也不乏有人说起,然此时却是赤身相向,虽同为女子,却也甚为羞涩,当下里两靥晕红,细声言道:「众位姐姐莫要取笑,哪有如此夸张……还……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说着便来拿一人手中的香巾。

     这丫鬟忙收手躲开,恭敬道:「新官人不必如此,往后您就是咱的大少奶奶了,这些事情是做奴婢的分内,少奶奶不可乱了章法!」

     「确是如此,少奶奶身娇肉贵,此等粗笨活计当得由我等去做!」 另一人附和道。

     「哟——这便巴结上了?你等也真会惺惺作态,尚不知……」方才闪在一旁那婢女听得众人恭维,出言冷嘲。

     梳头那丫鬟心中不快,侧脸瞥了她一眼,旋即问道:「小菊,尚不知什么啊,你怎么不说了?」

     这人正是小菊,她见一众丫鬟对方媛如此,心存不悦,差一点便将孟守义已死之事说出,忙缄口搪塞:「没什么没什么,你们自忙便是!」说完闪身躲得更远。

     此时方媛突地轻叫一声:「不可,那里……那里还是我自己来好了!」原来一婢女正自手拿绸巾向她两腿之间伸去。

     那丫鬟闻言立时收手,将香巾交予方氏,言道:「新官人今夜便要迎来我家公子疼爱,此间正是关节所在,这个……这个……」未尽之言自然是说『这个地方甚为关键,需当整洁清肃才是』。

     方媛大窘,接过在手徐徐伸玉臂到那桃源,口中支应道:「晓……晓得了……」

     想到自己为之苦守十八年的处子圣洁旦夕之间便要托付他人,也不免有些神伤,然合手微触碰到要命所在,又不禁轻声嘘喘:「唔……呼呼……」

     「新官人怎么了?」旁边一婢女见她两腮生辉凤目微闭娇喘盈盈,心中纳闷出言问道。

     方氏尚未言语,一旁小菊道:「怎么了?等你有了男人自知!」

     「好你小菊,没的调笑!」那丫鬟自被一语点破,羞怯间隆起一捧水向小菊泼去,小菊自不省事更跟她嬉闹开来,剩下方媛一阵羞臊,忙敛住心神低头不语。

     「作甚这般吵闹,好没规矩!」便在此时一人推门进屋,见婢女嬉戏出言喝斥,却是常婆。

     众女自不敢如方才般恣意,各个规矩起来,然屋中却就此少了许多生气。

     梳洗已毕,待一众丫鬟为方媛穿回嫁衣,常婆屏退众人,这才道:「新官人,至此礼成您已是我孟家的人,老奴这里有些言语望官人牢记!」言罢也不等方媛应声便续道:「我孟家是亚圣嫡系,原乃京城大户,祖上留下许多规矩,我等都需恪守,今日起您自然也包括在内。旁的暂且不提,这新婚伊始便有两项官人需得谨记!」

     方媛初入豪门,自是战战兢兢,当下里忙应道:「老嫲嫲有话请讲,我……妾身自当严守!」

     常婆微微点头,续道:「今晚官人切不可摘掉这头上红盖,更不能有任何只言片语,此乃我府上至关重要的新人礼节,万不可有丝毫差池!」

     「这……」方媛心中踌躇,不禁问道:「莫不是这一整夜我二人均不见彼此容貌,且连声音也……」

     「便是如此,之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双方均不可执拗,故此我府祖上定下规矩,新婚之人需得此般完那夫妻大礼,第二日才得相向,到时候木已成舟,便是有甚不甘也为时晚矣!」常婆受孟老夫人之命,只得违心编造了许多谎言。

     然方媛却未过甚疑虑,嫁入此间本是不错归宿,方才拜堂时又见未来夫君体貌挺拔无甚病态,至于面容虽未得见,然即便丑陋却也不妨事,当下未敢再言自然点头应了。

     便在此时,常婆突然高叫一声:「谁?」跟着快步出门。

     方媛自跟随出来,然空荡荡的走廊里却未见一人,忙问:「嫲嫲,有何不妥?」

     「请官人放下盖头,须当明早才得由大公子摘掉!」常婆见方媛撩盖查看忙道,待她依言,才道:「方才似有一人影立于窗外,想是老奴眼花了!」

     二人言尽于此,常婆便带新人步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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