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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阙虹飞全 - 17,1

[db:作者] 2025-06-28 10:42 5hhhhh 3040 ℃

          第十七章 易钗而牟 宝珠杳失

  壁间一张紫檀书案放置有现成文房四宝,紫衣少年面现欢悦笑容,立时将摺扇平铺案上,磨墨濡毫,捧砚侧侍。香玉欠身告座,书下一阕「蝶恋花」绝妙好词。

  紫衣少年不禁赞道:「姑娘好一笔端正秀丽的簪花小格。」

  格字还未落音,突一声哎呀出口,手中砚池内墨池不知为何倾洒在扇页上,面露惋惜,顿足不绝道:「在下千金不惜,只是这把摺扇……」

  香五自立起,道:「公子不必焦急,贱妾有颗移墨珠,可移去墨迹,贱妾亦可换一袭衣裳,公子请稍坐。」说罢盈盈一福,婀娜走出厅外。

  紫衣少年星目中,不禁泛出一抹异样神采。厅外檐下一条黑影捷似狸奴,先香玉掠入房内而去。香玉走入房内,即见一个四旬上下娘姨朝自己笑道:「姑娘恭喜啦。」

  香玉双靥顿时发红,娇羞不胜道:「我喜从何来?」

  娘姨道:「我方才在厅外偷窥洪公子,只觉洪公子人品出众,与姑娘相配,可说得上天生佳偶,郎才女貌,听说洪公子家世显赫,富可敌国……」

  香玉嗔道:「你别胡嚼舌根了。」翩若惊鸿般走入厢房,打开衣柜,换上一身鹅黄镶白衣裙后,取出一支百宝箱。

  她纤纤玉手揭开盒盖,顿现眩目宝光,盒内却是珍珠玛瑙,细心检出一粒龙眼大小色作碧绿的珍珠握在掌内,将百宝箱放回放柜,正要转身之际,忽觉腕脉一麻,五指松开,移墨珠竟从手缝中溜出坠下。

  香玉也觉有异,只道不小心所致,转身找寻移墨珠时眼角却发现一条黑影,一溜轻烟般晃出门外而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花容失色手足冰冷,颤声惊呼娘姨。娘姨直奔房内,目睹香玉神色,诧道:「姑娘,你有病么?」

  香玉本是灵心意思才女,虽在过度惊吓中,却想出了其中大有蹊跷,若说是劫盗,为何独取去移墨珠,置百宝箱内珍宝而不顾,忖道:「这位洪公子走未?他如在,就说我突感不适,看他如何说法。」

  娘姨口中漫应一声:「是。」

  转身而去,心内委实猜不出香玉姑娘弄何玄虚,但香玉脸色苍白如纸,又不似假装,满腹疑问不止。

  客厅内紫衣少年仍端坐椅上,目凝壁问巨幅山水似在沉思,耳闻细碎步声,只道香玉姑娘返来,忙转目望去,见是娘姨,不禁大为愕然。娘姨走入客厅,向紫衣少年福了一福,道:「香玉姑娘突感不适,现已就寝,她说请洪公子明日再来,今晚歉未能奉陪。」

  紫衣少年闻言不由面色大变,道:「方才不是好好的么?姑娘是怎么突感不适的?」说时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娘姨手中。

  娘姨推辞不受,终于勉强收下,叹气道:「看公子与我家香玉姑娘真是璧人一对,急愿促成良缘,怎奈姑娘换衣时,突发出一声惊呼,匆匆奔入,只见姑娘似是惊吓过度,面色惨白……」

  紫衣少年不待娘姨说完,便已明白了几分忙道:「快带我去见香玉姑娘。」娘姨即领着紫衣少年走入香玉香闺,只见香玉斜枕在榻上,皓腕支颐。

  香玉一见紫衣少年入室,忙离榻而起,道:「微感不适,怎敢劳公子探视,贱妾承受不起。」

  紫衣少年面色平和,展齿微笑道:「姑娘,你要实话实说,可是移墨珠被窃么?」

  香玉大感惊诧道:「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紫衣少年眼中泛出一丝忧虑之色,道:「被窃详情可否见告。」香玉将失去移墨珠悄形道出。

  紫衣少年不禁顿足叹息道:「想不到在下弄巧成拙,实不相瞒,在下乃武林人物,如今江湖乱象已露,杀劫纷纷,这粒移墨珠关系甚大,风闻甚多江湖凶邪探出姑娘有此移墨珠,在下防姑娘受害,不惜故弄诡计……」

  接着又是一声惋惜长叹,道:「不料凶邪隐伺在侧,俟隙出手,真乃始所未料,在下决追寻此人,将珠还姑娘。」

  香玉对武林之事甚感茫然,但想不出移墨珠与江湖杀劫有何关连,不禁出言询问。紫衣少年大感为难置容,道:「此事一时之间难说清楚,天色已至午夜,在下不便留此,明晚在下再来详说如何?」

  香玉道:「那么明晚务请公子光临。」

  紫衣少年辞别香玉后召来中年商贾,面色沉重,一路疾奔华严庵而去。中年商贾虽觉紫衣少年神色可疑又不敢询问,但见紫衣少年穿入竹林中即停步不前,只见茂密竹林中,人影疾闪,捷如鹰隼掠至,现出风尘神乞长孙琰。

  紫衣少年附着长孙琰耳朵密语一阵,风尘神乞长孙琰神色刚晴倏变,长叹一声道:「看来,我们尚有一段最艰巨的路程要走,姑娘,此事只有两条途径,任姑娘选择其一……」说着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中年商贾立在三丈开外,只是发愣。

  金陵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如织,秦淮河畔,弦管不缀,衣香鬓影,纸醉金炒,一如往日的歌舞升乎,毫无异样。然而,武林中却震动如沸,有宗传闻在不胫而走。南海双仙之女陆曼玲组织密秘帮派,在江湖各地设立分舵,总坛设在金陵附近深山「犬牙洞」。

  犬牙洞在何处,连金陵成名武林人物均甚感陌生。传说陆曼玲有一幅白阳真人遗下的泼墨巨画,内隐武林人梦魂索牵的「白阳图解」藏迹,唯无移墨珠移去画上泼墨,是以放出诺言,谁能持有移墨珠可找上犬牙洞,只要武功不弱似她,也许委身相嫁,共图霸业,这点仅限于无家室之累的后起之秀。

  真的么?的确是真。传闻在金陵武林中如腾中沸,虽是言人人殊,但说法全然一般。半月来,陆曼玲声名如日中天,武林中几乎无人不知。不但有白阳图解藏迹巨画,而且杨春亦为她掳去,无疑的已将定风珠落在她手中,连江湖巨擘,诸如老龙神上官相等均被她捉弄得头昏脑胀。甚至于附会铁蝙蝠就是陆曼玲独门暗器,白阳图解宝钥早落在陆曼玲手中,等等传说,穿插附会,不一而足。

  金陵城也未能发现陆曼玲党羽踪迹。这是一个陷阱么?故弄玄虚引人入伏?谁也不知道,但却引起武林震动,吸引了无数武林群雄赶来金陵。雨花台上立着神采飘逸,玉树丰神的奚凤啸,他恢复本来面目,掌心中握着一颗移墨珠。

  那晚暗蹑紫衣少年身后的就是奚凤啸,他未想到陆曼玲去潇湘院中的目的是为了移墨珠。这样说来,展天行所说的均是事实,白阳真人留下的藏迹秘图,唯有移墨珠可移去泼墨。但无论如何梦想不到陆曼玲拥有泼墨巨画,他心中疑虑万千,思路纷纭。

  他在思索几个问题,那晚陆曼玲去潇湘院除了自己并无何人知情,陆曼玲聪明机智,照理来论,理应沉稳不露,暗中寻访劫珠人是谁才对,怎么放出风声以身相诱武林群雄,不智之极。也许她不如此作,无法查出移墨珠为何人所劫。

  陆曼玲真的藏有白阳真人真笔藏图?未必。奚凤啸姑妄断定陆曼玲此举实为不智,但无可否认陆曼玲具有过人才华,不惜面对整个武林挑战,无法预料她是成功或是失败。陆曼玲为何要如此做?在奚凤啸脑中始终是一个谜。

  奚凤啸预料此一传说,必引起一场武林剧变,随之而掀起弥天浩劫,他深深考虑着他自己,是否在金陵耽下来,抑或赶往庞镇寰府中查究庞老爷子揭开其来历之谜。然而,他犹疑难决,举棋不定。

  奚凤啸长长叹了一口气,举目四掠,只觉河山壮丽,美景如绣,不禁慨叹一声,道:「万物皆自得,为何人生独有如许烦恼。」倏感意兴萧索,飘然向雨花台下走去,转往宫道上踽踽独行,脸上戴着一方精致的面具,一变而为面目森冷的中年汉子。

  他为事烦心不觉将脚程放快了一点,忽觉身后有人呼唤道:「尊驾稍候。」

  奚凤啸不禁一惊,转面望去,只见是一个矮子,身高不及五尺,穿着一袭宽大蓝布长衫,疏眉细眼,酒糟鼻子,粗黄乱髭,一口烟黄板牙,如非他双目开合之间精芒闪烁,定认为他是乡下土老儿。

  土老儿冲着奚凤啸一笑道:「好快的脚程,老朽年纪衰迈,差点赶不上。」

  奚凤啸不禁眉目一皱,道:「在下与老丈素不相识,为何唤住在下。」

  土老儿嘻嘻一笑道:「江湖飘萍无定处,一朝相逢总是缘,你说是么?」奚凤啸不禁点点头。

  土老儿紧接着说道:「是以老朽唤住尊驾结伴同行,一如果老朽猜得不错,尊驾赶来金陵是应这场连台好戏,此乃人生百年难得一见盛事,老朽行将就木,也赶来凑一角。」

  奚凤啸微微一笑道:「这台戏恐非你我所能参预其事。」

  土老儿道:「有道是耳闻不如目见,瞧瞧也是好的,尊驾可听说过,金陵有一犬牙洞的地方么?」

  奚凤啸摇首道:「在下对金陵甚是陌生,老丈询问在下似问道于盲。」

  土老儿哈哈大笑道:「老朽知道金陵有一成名老辈英雄裴泽,武林尊称神刀快手,此人乃是望七之年,家财百万,江湖朋友路过拜望,无论黑白两道一律看待,对金陵地面熟若指掌,问他必然知情。」

  奚凤啸心中一动,摇首道:「在下无意染指,也不想招惹杀身之祸。」

  土老儿唉声叹气道:「尊驾就是如此想不开,这几日武林群雄必相继赶来金陵,他们亦未必知道犬牙洞所在,无疑须向裴泽请教,经此一来,裴泽府中群雄毕集,你我同为座上客,骗骗吃喝,不亦乐乎。」

  奚凤啸只觉土老儿说话风趣,定是风尘异人,不禁有心结纳,沉吟一下,答道:「就依老丈,老丈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土老儿道:「老朽姓卢,单名一个迪字。」

  奚凤啸一惊道:「老丈可是武林尊称如来妙手卢老英雄?」

  卢迪噗嗤一笑道:「什么如来妙手,分明是老偷儿罢了,尊驾贵姓大名。」

  奚凤啸道:「在下彭箫。」

  卢迪啊了一声,忽目凝来路上飞身奔来一双人影,不禁鼻中冷哼一声,喃喃的自语道:「真是冤家路窄,他们亦赶来金陵了。」

  两条身影疾如流星般擦身而过,突然两人同声怪笑出口,倏地顿住身形,转面厉声道:「老偷儿,我们又在此处见面了。」

  卢迪冷冷答道:「谁说不是,咱们这笔陈年老帐总是没了,二位不如办完正事再说,反正一时之间二位也制不了我老偷儿的性命。」

  奚凤啸只觉这两人五官尚称平整,但嫌冷漠如冰,说起话来尖锐刺耳。二人嘿嘿一笑,也不再说,转侧身形疾展而去。就在此二人一转身之际,卢迪疾如电光石火伸臂望左侧一人腰下一晃,一伸即缩,连奚凤啸都未瞥清他弄何玄虚。

  左侧一人起步之际,亦微感有异,闪电旋身。只见卢迪垂手立在七尺开外,咧嘴望着奚凤啸直笑,当下怒喝道:「老偷儿,你少在卜二大爷眼前耍花样。」

  卢迪神色倏地一沉,道:「卜老二,你也别在老偷儿面前血口喷人,老偷儿耍了什么花样,你说说清楚,由我这位彭老弟作证,只要你证据确实,老偷儿决不推赖。」

  这两人系川边天堂堡主卜鸿、卜鹄,川边道上提起天堂二鸟名号,无不忌惮三分,二卜狂傲自负,残暴不仁,不但喜怒莫测,而且嗜杀成性,倘非如来妙手卢迪是出了名难惹的人物,何况与他们较量过,几乎落得灰头土脸,早就出手制卢迪死命了。此时卜鹄也无法说出卢迪耍何花样,只觉身后风生未免可疑,闻言大感为难置答。

  卜鸿望着卜鹄冷说道:「老二,谅老偷儿也无此大胆,我们走吧。」奚凤啸见天堂一鸟实在狂得要紧,不禁冷笑出声。

  天堂二鸟方才乍见奚凤啸时,便自神色不善,闻得笑声不禁杀机毕露,卜鹄一口怒气却向奚凤啸发泄,大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奚凤啸眼皮微挑,冷冷答道:「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

  如来妙手卢迪哈哈大笑道:「这位老弟比我偷儿还难惹,二位还是少树强敌为妙。」

  卜鹄冷笑一声,右手疾伸而出,快如电光猛向奚凤啸右肩抓去。奚凤啸倏地侧身一挪,左手两指急骈,一招「画龙点睛」往卜鹄腕脉戮下。卢迪目视奚凤啸这招反击之势委实玄奥奇绝,迅快已极,心中暗暗惊喜,暗道:「卜老二此次恐怕要吃大亏。」

  卜鹄人虽狂傲嗜杀,却也最识货,一见奚凤啸攻出,即知老偷儿言之不虚,暗道:「不好。」出手快,收手更快,硬将右臂撤回。

  就在这一刹那间,奚凤啸指锋仅距卜鹄腕脉半寸疾划而过,那锐利的暗劲,宛如大漠寒风,触腕如割,卜鸿不禁倒退两步,面色大变。卜鸿突立掌如斧,振腕直击而出,砍向奚凤啸猛出未收的左臂。奚凤啸如今非昔日可比,一身武学旷绝,冷笑出声,身形斜挫,左腕一翻,五指反向卜鸿肘腕「曲池」穴上扣去。

  这一式诚为亘古未有之奇招,卜鸿不禁心底冒上一股寒意,两足急踹,冲霄而起,口中大喝道:「老二,走。」卜鸿亦慌忙不迭地一式独鹤冲天,与乃兄先后掠空遁去,转瞬即杳。

  卢迪见二鸟遁走,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偷儿此行不虚,居然结识老弟,老弟武功奇高,彭箫恐非本名。」

  奚凤啸心中一惊,道:「人贵知心,何必斤斤计较来历姓名。」

  卢迪大笑道:「好个人贵知心。」右手向怀中一掏,取出一个纸卷,不言而知是方才向卜鹄身上偷得来的。

  只见卢迪将纸卷展开一阅,面色微变,忙道:「老弟,你我先赶裴泽府中再说。」

  奚凤啸道:「在下追随骥尾。」

  卢迪一声好字出口,首先穿窗跃起,奚凤啸紧随腾空,扑向金陵城中而去。老偷儿似对金陵街衢了如指掌,扑入一条无人暗巷,转弯抹角,快步如飞。

  片刻,迎面豁然开朗,眼前已是宽阔石板街道,路人络绎,远远望去,只见一幢气势宏伟的宅第,粉墙暗壁,八字门头,一双密扣劲装带刀彪形大汉护着门首,炯炯神光扫视来往行人,目睹卢迪与奚凤啸疾行而来,面色顿现紧张,右手紧按刀把。

  一个劲装大汉迎着两人跨前一步,还未出言,卢迪已自抢着说道:「速去通禀,就说准南卢迪有急事求见。」

  这大汉面色一惊,躬身答道:「原来是卢大侠,不消通禀,在下带路。」说着右手一引,转身进入宅内,卢、奚两人紧随而入。

  大厅内突传出宏亮的大笑,道:「故友情深,闻得小弟危难在身,卢兄不辞跋涉赶来相助,令小弟铭心刻骨,没齿难忘。」话声中急趋出一个方面大耳,花白长须,双目神光炯炯的老叟。

  卢迪诧道:「贤弟为何预知你有危难。」

  裴泽目光移往奚凤啸身上,道:「这位朋友,烦卢兄详为介绍来历,免裴某慢客不敬。」

  卢迪道:「是老偷儿忘年至友彭箫。」

  裴泽神色诚敬,朝奚凤啸长施一揖,道:「请至大厅一叙。」

  三位分宾主落座后,裴泽即道:「白阳图解一事,已传遍大江南北,尤其双仙之女陆曼玲一幅藏迹巨画……」

  卢迪道:「老偷儿业已风闻,如今长话短说,贤弟知否犬牙洞位于何处?」

  裴泽黯然长叹一声道:「小弟亦是不知,但江湖凶邪岂能置信,眼看一场无妄之灾已迫在眉睫,那得不心忧忡仲,群雄到来如何回答。」

  卢迪冷笑道:「恐怕贤弟性命难保。」

  裴泽面色一变道:「这话何说。」

  卢迪目光一望厅外,道:「此处说话不便,有无密室供我三人商谈。」

  裴泽见卢迪说得郑重知老偷儿绝非信口开河,忙领着二人去后园一间水榭。这座水榭筑在环周亩许水塘中心,凭栏四望,澄波潋滟,绿盖红衾,清风自来,扑鼻荷香。裴泽命人摆下一席酒筵接风,卢迪鲸饮了一口酒后,双目凝望着奚凤啸道:「老弟,请论太极双环刘文杰为人如何?」

  奚凤啸料不到有此一问,不禁呆得一呆,忖思须臾,答道:「刘文杰誉重武林,当代名宿,不过古往今来,武林中能克享令名者尚不多见,盖棺论定,在下不敢妄评。」

  卢迪颔首笑道:「老弟见解不差。」说着取出纸卷,向裴泽道:「这纸卷是老偷儿在天堂一鸟身上摸得来的,系刘文杰密函,我老偷儿做梦也未曾料到刘文杰竟是一个伪貌善良,心机毒辣的人物……」裴泽与奚凤啸闻言不禁大感惊愕。

  只听卢迪说下去道:「刘文杰命天堂一鸟拜府晋见贤弟,如果贤弟答称中犬牙洞确址,一经问出立即施展毒手免使其他武林高手获悉,倘贤弟推称不知,亦当场格杀,对外宣称贤弟被陆曼玲所网罗,故老偷儿立即赶来,天堂二鸟不久即至。」

  裴泽接过纸卷一阅,不由冷笑道:「卢兄,你太小看小弟,神刀快手也不是无名之辈,谅天堂二鸟难制小弟死命。」

  卢迪笑道:「贤弟岂不知天堂二鸟之后尚有刘文杰么?」裴泽黯然无语,满面怒容,胸头只感热血潮湃,压抑不住。

  奚凤啸道:「裴老人自气怒无济于事,目前须从长计议,依在下之见,趁着天堂二鸟尚未发觉密函失窃之前,仿制一函由卢老英雄放回卜鹄怀内,原函待有利时机当众揭发刘文杰好谋,这面裴老英雄还是一如往昔,款待群雄,在下虽武功微末,但保老英雄有惊无险就是。」

  裴泽虽觉奚凤啸之言似嫌自负过甚,但一想卢迪平生眼高于顶,不轻许人,奚凤啸是他忘年之交,武功绝非庸手,同现愉快笑容道:「有彭老师相助,裴某就放心无忧了。」

  卢迪道:「老弟想法虽好,但仿造刘文杰手笔之人何处可觅。」

  奚凤啸道:「远在天边,这在眼前。」空然鼻中冷哼一声,抓起桌上酒杯疾如流星向外打去。

  只见团团荷叶中冒出一条黑影,腾身之际发出一声惨叫,洒下雨点般鲜血,曳空电射遁去。裴泽见有江湖人物潜入府内窥听,不禁大怒,霍地立起,即欲追出。奚凤啸忙道:「老英雄无须追赶,此人逃不出三里之遥,在下巳击中此人的哑残二穴。」

  裴泽心神不由大震,道:「彭老师武学卓绝,不胜钦佩心感,但裴某有一事不明,人身哑残二穴部位不同,无异南辕北辙,一支酒杯何以伤及不同部位。」

  奚凤啸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抓起卢迪前面酒杯道:「献丑。」反腕一扬,向一盆茉莉花打去。

  水榭内置有甚多盆景,繁蕊绽放,沁人肺腑,奚凤啸所择茉莉分景,花蕾最繁。只见酒杯疾如奔弩飞去,相距盆景约尺许左右,酒杯突然裂成无数碎片,骤雨般打下。卢迪不禁惊噫出声,原来枝上花蕾已荡然无存,悉数散坠在地。

  这一手把卢迪及裴泽惊呆了,卢、裴二人均是武林高手,都有瞧不出之理,看来平易无奇,其实最难,难在酒杯出手完整无缺,至近目的物处以暗劲震碎,而且能随心所欲,如非武功已臻化境,曷克臻此。裴泽惊服得五体投地,半晌无语。

  卢迪叹息一声道:「老弟,你我是一见如故,正如老弟所说人贵知心,但迄今犹未知老弟真正来历,诚属憾事。」

  奚凤啸道:「在下实有难言之隐,日后就知。」

  蓦地一一随风传来一声尖锐划空啸音,裴泽神色一惊,倏地立起,道:「武林朋友驾到,此事委实使裴某难以应付。」奚凤啸忙低声说了几句。

  裴泽不禁面现笑容道:「此一缓兵之计,不妨一试。」说着急急走出,跃入一艘小舟,抡桨如飞而去。

  这日,武林群雄到得不少,裴泽特辟各幢楼阁供作迎宾之用。黄昏日落,裴宅大厅内灯火如昼,巳摆下十二席盛宴,一眼望去,只见黑压压地一片,喧哗如潮。

  倏地,大厅内忽鸦雀无声,但见主人裴泽立起抱拳环扫一揖,满面春风先对群雄恭维了一阵,继之话入主题:「各位枉驾,无非询问裴某知否犬牙洞确址何处,裴某虽久居金陵,就记忆所及,并非犬牙洞其地,抑或裴某未能知之,为此衷心歉疚……」

  突有人冷笑道:「裴老师既不知其处,为何见面时不说,分明心怀鬼胎,可见江湖传言不假。」

  裴泽望也不望那人一眼,微笑道:「江湖传闻说裴某巳为陆曼玲所网罗,裴某不愿力辩其非,但各位试想裴某既然为陆曼玲效力,为何还要讳言犬牙洞,但裴某料测。陆曼玲必有党羽在各位身旁。」武林群雄不禁大震,只见一人缓缓立起,阴侧侧发出一声悸人心魄的冷笑。

  裴泽凝眼望去,见是混元鹰爪唐突纶,微笑道:「唐老师有何见教?」

  裴泽冷冷一笑道:「请问陆曼玲欲求何物?」

  「移墨珠。」

  「那么移墨珠在何人身上?」

  唐奕纶不由愣住,转首冷笑道:「这个唐某急欲知道。」

  裴泽目中神光电转,哈哈大笑道:「陆曼玲所要的是移墨珠,只要探出移墨珠在何人身上,她自会设法引人前往总坛,犬牙洞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话声方落,唐奕纶厉声道:「裴老师之言虽有理,但误会我等来意了,我等须知犬牙洞在何处,劫夺那幅白阳图解藏迹图。」

  裴泽道:「这个裴某不知,无法奉告。不是裴某危言恐吓,陆曼玲之意尚不仅在移墨珠而已,唐老师自应腹内有数。」

  此刻厅外忽如鬼魅飘进一双人影,正是天堂二鸟卜鸿、卜鹄,四道慑人精芒泛在裴泽身上,卜鸿道:「身为主人,目睹我兄弟之来,怎不趋前迎接,裴泽,你这是待客之道么?」

  裴泽冷笑道:「两位不待通禀,潜入宅中,目中无人,狂妄巳极,责人不如责己。」

  卜鸿立时容颜一霁,哈哈大笑道:「兄弟知错,乞裴老师原谅。」抢步趋前一揖。

  弯身之际,倏地身形暴伸,五指倏如电光石火攫出。裴泽虽留神戒备,却不料卜鸿身手如此诡疾,待警觉不妙时,已是不及,只觉腕脉如中钢钩,一阵酥麻袭体,行血逆攻内腑。卜鸿一把扣住裴泽后,迫不及待挟着裴泽穿空射出厅外而去,卜鹄双掌一挥,狂飚顿生,灯火俱熄。

  暗中群雄纷纷大喝追出,首先两人正是卢迪、奚凤啸。他俩早知天堂二鸟来意不善,却不料二鸟竟敢在大厅广众之前施出卑劣手段,心头怒火狂炽着,疾展上乘轻功追出。天堂二鸟挟着裴泽左闪右挪,身形倏沉倏现,翻出城垣,奔往郊外。

  卢、奚二人由于天堂二鸟身形滑溜,宛若捉迷藏般,扑捉不易,难于认准方向,身形为之延缓。但天堂二鸟始终逃不出两人的追踪之下,只见二鸟逃向栖霞北岭一片干坦的山谷。一幢矮屋筑在谷中,一点灯火隐约闪烁,云遮月隐,显得异常阴森。奚凤啸心中一动,低声示意卢迪刹住身形。

  卢迪惊诧道:「老弟是瞧出有什么蹊跷么?」

  奚凤啸点点头道:「二鸟必是奉命而为,事实上裴泽定知犬牙洞,一则须逼匝裴泽吐露,再则也是有意诱使群雄赶来此谷。」

  卢迪半信半疑,道:「难道刘文杰心存毒念,将武林群雄一网打尽。」

  卢迪不禁恍然大悟,两人隐在长草暗处,身侧如风疾掠而过十数条人影扑向那幢矮屋而去。突然,那一点灯火全熄,谷中顿为一片阴暗所笼罩。奚凤啸低声道:「你我缓缓蹑至近前,无论如何莫让他们发现形迹。」

  身形一动,鹤行鹭伏,悄无声息,远在十数丈便稳住不动。

  卢迪发觉江湖群豪亦潜伏在屋外,似不敢造次扑入。半晌,屋中发出一声冷笑,一条魅样人影轻烟般闪了出来。此人面目瞧不清楚,似为纱巾蒙面,目中两道神光如电,森厉悸人,只见他四外瞥了一眼,冷冷道:「诸位朋友既然来此,怎不现身出见。」语声随风四散,尖锐刺耳。

  但久久不见一人现身回答,此人冷笑道:「可怨不得老朽手辣心辣了。」呼地一掌劈出。

  一股潮涌暗劲击向草中,掌力堪堪击实时,忽冒起一条身影,旋身飘落三丈开外,道:「天堂二鸟呢?」正是那混元鹰爪唐奕纶。

  「原来是唐老师。」

  唐奕纷不禁一怔,道:「你是何人?」

  「老朽无名居士,唐老师远来不易,请至舍下一叙,老朽有事请教。」

  唐奕纶饶他身为黑道高手,此刻视矮屋如同鬼门关,易入难出,冷冷答道:「有话但说无妨,何必多此一举。」

  无名居士道:「唐老师真是快人快语,请问老龙神将纯阳子与伍梦龙囚在何处。」

  唐奕纶冷笑道:「在下不知。」

  无名居士喝道:「你真的不知么?」一掌劈向唐奕纶,势若闪电奔雷,呼啸破空。

  唐奕纶只觉来掌才及半途,劲力如山逼人不敢硬接,全身一仰,侧腰一个旋转,虚空转出五尺,猛地长身,十指箕张,迅疾无比攻出七招。扫式歹毒无比,攻向部位全是人身要害重穴,而且混元鹰爪功力已蓄足十成,划空带起一片急厉啸声。

  无名居士赞道:「好奇的身法。」双掌虚拍而出迅快如风,掌影飘飘迎出,招式奇奥绝伦。

  唐奕纶攻出三四十招,招招辛辣,都无法逼开无名居士寸步,不禁大骇。这时,忽有三条人影疾扑向矮屋而去,这三人算准无名居士无法兼顾,岂料无名居士生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左掌趁势反甩了出去,依然闪电般又攻向唐奕纶。

  三条人影如受重击,纷纷发出惨叫,身形被暗劲撞飞半空坠下,重伤不起。唐奕纶见状更是一惊,鹰爪手法不得缓了一缓,无名居士身子诡疾一转,右手疾翻,一把扣住了唐奕纶右臂「曲池」穴,登时臂酸痛欲裂,半身发麻,不禁闷哼一声,无力抗拒。

  无名居士道:「唐老师,还有几位朋友,一并请现身出来,免遭不测。」

  唐奕纶道:「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均是裴府宾客,与唐某陌不相识,何能强人所难。」

  无名居士登时哈哈大笑道:「唐老师倒也硬朗得紧。」说着右手一拧,向矮屋内一送。

  奚凤啸远远窥见,心头不胜骇然,低声道:「此人就是刘文杰么?」

  卢迪答道:「看来不似,刘文杰为保令誉,绝不致于露面,此人神似……」

  只听无名居士怪笑道:「诸位已在老朽天罗地网之下,山谷四周均有伏桩,插翅也难飞,现身露面老朽当以宾礼相待。」潜伏群豪目睹唐奕纶被擒,知力所不敌,为势所迫,纷纷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无名居士微微一笑,颔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位辛苦远来不易,老朽屋内巳备有酒宴。稍时与诸位接风。」忽地双掌一击。

  只见矮屋顶上掠下一个黑衣长衫人,无名居士道:「都在此么?」

  黑衣长衫人引了群雄一眼,答道:「尚有四人未露面现身。」

  无名居士阴阴一笑,回面向群雄道:「诸位请进以免误伤,老朽并非凶引,稍时自然明白。」群雄互望了一眼,不得已昂首迈入那幢矮屋而去。

  奚凤啸忙道:「老英雄速退,由在下一人应付,免在下无法兼顾。」

  卢迪目睹奚凤啸武功旷绝神化,足可应付,答道:「老弟小心。」回身疾窜了出去。

  无名居士阴恻恻一笑道:「四位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说着望了身旁黑衣长衫人一眼。

  黑衣长衫人立即右手朝空一扬,只见空中突爆射一蓬红焰,宛如璎珞四垂,炫耀夜空。奚凤啸隐身开动,知无名居士此举必然辣毒已极,突见山谷四周疾射出无数火珠,似为连弩发射,宛如漫空流星,飞坠落地。一球坠地,均冒出丈许高火焰,转眼之间,谷中千万火焰冒起,顿成一片火海,焚烧如烤,谷中兔狐纷纷逃窜乱奔,惨叫不绝。

  令人惊异的是火势竟不附草蔓延燃烧起来,只是酷焚逼人,令人藏身不住。无名居士及黑衣长衫人仍距屋外七丈远处屹立如山,四道炯炯回顾扫视。奚凤啸仗着三元神功护体,逼使焚热距身尺外,仍稳住不动,暗道:「无名居士如此大张旗鼓,定是要将武林群雄一网打尽,难道裴泽对他如此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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