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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阙虹飞全 - 16,1

[db:作者] 2025-06-28 10:42 5hhhhh 1310 ℃

          第十六章 狼窥虎视 狼子野心

  徐州,古兵家必争之地,屡经兵焚,虽为通都大邑,但比起其他苏扬诸镇,显得荒凉失色,昔人有咏:「频年战斗逋逃尽,落日山川痛哭多。」将这古战场刻划无遗。

  由于徐州四境串山,东有子房山,南有云龙山,西有卧龙山,北有九里山,东南有产部山,西南有骆驼山,西北有平顶山,东北有狮子,形势极险。然其古迹名胜皆令人抚今思昔,不胜曦嘘之感。天胜镖局一行在万家灯火,炊烟四起之际,进入徐州西关,到得一家和合客栈前停下。

  客栈内立即奔出两个店伙,一个照料车马,另一个向马铁翎恭身笑道:「这两日住店的人多,只空着一间跨院,四明两暗,如无女眷,可将就挤着住,请您老包涵。」

  马铁翎眉头微微一皱,宏声大笑道:「咱们明儿个就走,只要有地方歇足打个盹也就好啦,店家你无须张罗,只准备茶水酒饭就是。」店伙唯唯而退。

  忽闻一个极轻微的冷峭语声道:「还不知明儿个走得成走不成咧。」

  马铁翎炯炯神光一扫,并未发现可疑之人,面色一寒,沉声道:「老朽一生走南闯北,不知经历多少风浪,镖局生涯本系刀舐血勾当,今日难知明日之事,朋友,你的好意老朽心感。」

  「这样就好。」语音极微,说至最后一字已不可闻。

  马铁翎知道此店内已住有甚多江湖人物,恐今晚便要出事,不禁暗暗耽忧,忙命将镖车放在跨院中堆成垛子,轮流看护。

  天方二更,三个镖师及一支趟子手坐在镖车旁正在说话,忽见一条身影翩然走入院内,如水月华映着来人的面目,只见是个身栽瘦长,面目森冷,无须中年人,身着一袭绿色长衫,那身衣衫似并非普通丝纱织成,泛出闪闪磷光,微风拂动衣袂,映得眉目皆绿,更显得阴森悸人。

  三镖师不禁一震,霍地立地,道:「朋友找人么?」

  那人面色漠然如冰,手指着镖车冷冷地说道:「我就是为此而来,暂借一车金珠应用,三月之后原物壁还。」

  一个赤面虬髯镖师大喝道:「朋友未免太狂了,天胜镖局之物意图指染,徒贻杀身之祸,朋友何不留下姓名来,缺少盘缠兄弟倒可奉送,交个朋友。」

  那人道:「我向来手到必取,马铁翎尚不在我眼中,何况是你。」说着身形一动,迳向镖车行去。

  赤面虬髯镖师大喝一声,一招「推宫望月」直击过去,横身踏步,左手两指穿出点向那人胁下,掌力雄厚,身形奇快,认穴更是奇准迅快。

  他知来人身手必然高强,是以一出手即辛辣霸道,使来人还手闪避都不能。岂知来人视若无睹,掌指全然击实,只见赤面虬髯镖师一声厉叫出口,身形立时倒撞出去,一支右掌鲜血淋漓,手指皆折,左手两指紫涨粗肿,痛得面色大变,冷汗满面如雨。

  来人冷笑一声,右掌虚空击向一辆镖车。只听啪地一声,镖车竟四分五裂,车内金珠溢散了满地,眩目耀眼。镖师均为来人高绝身手震慑住,愣在那儿惊惶不知所措。那人出手击碎镖车,两道神光竟瞪着金珠上,似出意料之外。

  忽闻背后响起乾坤手马铁翎语声道:「尊驾何不携去一车金珠?」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冷冷一笑道:「我只道是奇珍异宝,原来是俗不可耐之物。」

  马铁翎道:「什么,尊驾竟意不在此,那么尊驾事前也不打听清楚,恃强出手,天胜镖局仍须行走江湖,尊驾如不说出一个道理来,这个脸老朽丢不起。」

  那人冷笑道:「马老镖头,在下心辣手黑,别逼在下施展毒手。」

  马铁翎勃然大怒,道:「就算尊驾是武林第一高手,老朽也要伸量一下尊驾过人武功。」抖腕进身挥掌迫攻,展开成名绝技「乾坤大九手」。

  老镖头一身浸淫武功,这套「乾坤大九手」确有惊人造诣,掌势雷啸电奔,狂飚怒卷,如急湍波涛,滔滔不绝。那人被逼得连闪两步,眉宇间杀机逼吐,斜身挥指猛截铁翎腕脉要穴。

  马铁翎瞧出那人指式乃少林绝技金刚指法衍化,却比金刚指诡异绝伦,竟如附骨之蛆般紧随腕脉而至,不禁大感骇震,暗道:「莫非此人是少林俗家高手,倘少林参与此事,恐前途愈更黯淡。」心神略略一分之际,险被那人扫中腕脉,只觉劲风如割,真气立感浮逆,身不由主斜窜出一步。

  那人毫不放松,锐啸指风电奔袭至。马铁翎一失先机顿现败象,连连闪避。这时天胜镖局其余镖头闻声赶出观战,见老镖头危殆,纷欲出手相助。

  「夏世平老师受愚了,尚执迷不悟,一定要落得灰头土脸才甘心情愿么?」语音未落,三条人影如魅影随风飘落院中,现出北斗元君朱同、勾魂鬼王宁泰、罗喉恶煞蓝景德三大煞神。

  马铁翎闻得夏世平之名,暗中大惊道道:「原来是他。」夏世平乃关外小兴安岭无常老人嫡传弟子,十年前夏世平一出江湖,连毙关外名手二十七人,声名大震,博得鬼手金刚之名,近数年突告销声匿迹,武林中已渐忘其人,不料竟在此遇上。

  这时,夏世平一见三煞,双肩微微一挑,道:「三位别来无恙?在下不知三位谓在下受愚,是何所指。」

  蓝景德大笑道:「夏老师,寻常金珠你那小兴岭中何啻车载斗量,在你的眼中,受愚的不仅夏老师,连我等三人亦被愚弄,这曲兆奎端的心机险诈无比。」

  鬼手金刚夏世平不禁面色微红,道:「在下不信曲兆奎有此胆量愚弄我等,是以寻思再三,才震破镖车一视究竟。」

  蓝景德道:「曲兆奎言车内装的尽砖石。」

  「正是。」夏世平点点头道:「但曲兆奎只是推测,并无肯定之言,在下也觉不无可疑,三位均知在下习性,决不冒失出手。」

  蓝景德冷笑道:「这就是曲兆奎的厉害处,他移祸于天胜镖局,混淆我等视听,消除阻力,趁机追踪陆曼玲而去。」

  夏世平道:「蓝老师之言虽不无道理,但我料曲兆奎绝不敢无中生有。」

  蓝景德道:「敢情是夏老师瞧出蹊跷么?」

  夏世平突目注马铁翎道:「镖主现在房内么?」

  马铁翎冷冷答道:「镖主现在房内,但与你姓夏的何干?」

  夏世平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道:「这不关你的事。」说着身形一闪,迅疾无比掠入房中而去。

  三煞紧随夏世平进入,忽听马铁翎笑道:「自找苦吃,可怪不得老朽。」不禁心中一怔,但身已入内,不好返身询问。

  夏世平一踏入房内,抬目望去,不禁神色微变,只见两个老叟正在对奕,攻车跨马,一个少年侧坐上首旁观,似聚精会神,无视自己而来。方才夏世平、马铁翎激烈拚搏,换在常人,必骇然惶惊举措不安,分明这三人是异常辣手人物。

  夏世平一阵凛然之感泛袭心头,踌躇不前,回面望了三煞一眼。三煞也感觉屋内为一种肃杀气氛所笼罩,均凛然一皱眉头。突然左首灰衣老叟抬起面来,望着夏世平道:「是曲兆奎命阁下来向老汉劫取十车金珠么?老朽虽非武林人物,但最喜爱结纳武林朋友,阁下如有急用,这十车金珠老汉一定慨赠,何必出手伤人。」语声苍老。

  夏世平目光锐利,一望而知是普通常人,知已受曲兆奎之骗,立即抱拳微笑道:「老丈胆量过人,镇定如磐,实非常人可及,在下冒犯失礼,还望海涵。」说着转面向三煞道:「我等找曲兆奎问罪去,在下推测曲兆奎必仍在近处。」双肩微晃,凌空而起,迅若电射穿窗外出,三煞先后腾空纷纷穿窗疾杳。

  马铁翎已走进房内,老叟道:「徐镖头伤势无碍么?」

  乾坤手马铁翎道:「伤势虽重,但内腑无碍,已敷上接骨金创圣药,调养数日当可复愈。」

  老叟颔首道:「我等亦可在此徐州府耽住数日,趁机一游徐州名胜。」说着暗示一眼。

  马铁翎会意尚有人在外窥视,不言而知是金轮追魂曲兆奎,忙笑道:「镖主宽仁,马某替徐镖头致谢了。」抱拳一揖而退出。

  对坐老叟轩眉一笑道:「仲平兄,这徐州穷山恶水,有何游赏之地,反不如赶往扬州,领略十里珠帘,旖旎风光。」

  那唤作仲平的老叟哈哈大笑道:「你一生足不出户,抱卷自娱想不到竟为书所误,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徐州好去处甚多,明早就领贤弟一游云龙山,包管贤弟乐而忘返咧。」说着口中吟哦出声:「云龙山下试春衣,放鹤亭前送落辉,一色杏花红十里,状元归去马如飞。」

  此际屋面上正伏着金轮追魂曲兆奎,夏世平来后情形均落在他眼内,暗道:「看来自己亦受愚了,莫非马铁翎施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哼,我何不将马铁翎诱离,逼问便知。」

  毒念甫落,忽觉一颗细沙击中鼻尖,痛彻心脾,不禁大惊,抬面凝望只见距离二三十丈远近屋内,立着一条人影向自己招手,但听蚁语传声道:「曲老师,兄弟受了阴阳双绝孔元二位老师之托,请曲老师至燕子楼一见。」说时人已穿空飞起,疾如流星而去。

  曲兆奎不禁一怔,暗道:「阴阳双绝亦赶来此地,莫非他们另有所见?」不遑多想,恃着一身惊人武功腾空而去。

  燕子楼为徐州流传古古的艳迹,座落徐州西关的西南城楼上。月色凄迷,星光闪烁。燕子楼朱阁半圯,断碣乱草间,虫声唧唧,城厢不时传来一声狗吠,瞩目四望,偌大的徐州城仅寥寥几点灯火,为一片沉寂所笼罩,显得异常荒凉。

  忽地,两条黑影迅如电奔向燕子楼飞掠而至。前面一人落在燕子楼上即道:「元贤弟,我看此事大有蹊跷,那人说曲坛主约我等在燕子楼相候,却又诡秘行藏,不敢与我等正面相对,莫非是对头弄的诡计么?」来人正是上官相争下阴阳双绝孔繁、元泰。

  元泰左肩以下,长袖飘飘,眼中冷电四射,闻言冷笑一声逭:「我阴阳双绝亦不是好惹的,孔兄,你也未免太多疑了。」

  孔繁叹息一声道:「不是愚兄说你,贤弟一双手臂如何失去的,倘非贤弟自恃大意,怎能遭奚小辈的毒手。」元泰不禁心头一寒,默然无语。

  燕子楼头凉风狂劲,吹起一片灰沙扬空,月色更显得渗淡昏茫。风沙中突隐约可见四条人影,疾如流星向燕子楼掠来,孔繁低声诧道:「有人来了,是否为曲坛主尚未可知。」阴阳双绝心弦一阵紧张,注视来人。

  四条身影奔空疾登燕子楼,双绝认出是丰都鬼王座下的三大煞神,尚有一位绿衫面目森中年人却不知来历。宁泰也一眼瞥明了阴阳二绝,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孔、元二位老师,曲老师何在?」

  孔繁不知他们来意,认为是曲兆奎邀约来的,答道:「我等应曲坛主之命,在此燕子楼晤面,不知为何曲坛主怎还不见到来,四位也是受约而至么?」

  宁泰尚未置答,只听鬼手金刚夏世平冷笑道:「在下不再受愚,这燕子楼外安排了多少埋伏。」说时两指飞出,疾如闪电点向孔繁肩头。

  孔繁早就瞧出夏世平神色不善,自己蓄势戒备,身形一斜,冲出打了一个旋转,右掌一式「飞钹撞钟」按向夏世平后胸,大喝道:「朋友你这是何意?」

  北斗元星朱同忙伸手一拦道:「休生误会,有话当面说明再动手也不迟。」继而与阴阳二绝引见道:「这位是夏世平老师,二位必已知夏老师当年英名。」

  孔繁冷笑道:「闻名远胜见面,更不料夏老师是个暗算施袭的能手。」

  夏世平杀机逼露,手指着燕子楼外沉声道:「事实胜于强辩饰非。」阴阳双绝及三煞神不禁一怔,目光瞥向四外,只见暗处果有人影闪动,此隐彼现。

  孔繁立道:「孔某前往查视即知。」身形欲起。

  夏世平忽冷笑道:「奸谋败露,想趁机溜走未必如此容易。」

  孔繁大怒道:「含血喷人,颠倒黑白,孔某难道惧你不成。」夏世平突感脑后生风,忙旋身探臂一攫,五指一把抓住一支狼牙小箭。

  箭镞放出蓝光,分明蕴有剧毒,箭身锈有龙首图形,不言而知是老龙神属下所为,夏世平目中不禁射出两道如火怒焰,冷笑道:「这是什么。」

  阴阳双绝一见此箭,只觉心神一震暗道:「莫非曲坛主真有除却他们之意,但曲坛主为何不见赶至?」他们摸不准曲兆奎真正用意,只感为难已极,不由互望了一眼。

  蓦地一一风中腾起一声长笑,只见一条黑影冒翻入楼角,手举着一杆龙旗,道:「令主严令搏杀夏世平,不得有误,曲坛主途中有事耽搁,稍迟即至。」

  阴阳双绝猝然中不防有他,来人更是黑巾蒙面,卓立在楼角无离去之意,无疑是老龙神上官相所遣,上官相唯一亲信邹槐自鹿角堡丧命之后,对属下猜嫉日深,连曲兆奎也例外,一手训练八名心腹好手,帮中各坛均不知八人是何面目,谅此人就是其中一个。

  三煞闻言不免心生踌躇,老龙神传令只搏杀鬼手金刚夏世平,并未有对自己三人有何不利之盲,何必涉身这场是非中,不由均退至另一方楼角。他们三人暗道:「夏世平不是好吃的果子,凭阴阳双绝决制不了他的性命,不知暂行留下,观风转舵。」

  夏世平哈哈狂笑道:「凭他们阴阳双绝,似嫌不配取我夏某的性命。」

  双绝身形一动,三掌同拂,施展五阴寒罡,无异万丈冰谷刮起一股冰飚,寒冽澈骨,三煞相距甚远也禁受不住,夏世平一声狂笑出口,金刚指法疾攻而出,身法变幻如风。以一对二,出招辛辣无比。双绝亦是招式霸道恶毒,无一不是制人死命的奇招。

  夏世平与阴阳双绝放手拚搏,骇心怵自瞬眼已是三十余招,尚且无分轩轾。突然夏世平一声冷笑,左手两指一招「玄鸟划沙」,诡疾无伦划破元泰左肩一条口子,鲜血冒出。孔繁大怒,右掌上刁,一招「趁水推舟」击中了夏世平后肩,叭地一声,夏世平冷哼出声身形冲出一步,突然一个旋转,双掌疾攻孔繁而去。元泰杀机满面,紧迫猛攻,招式如同狂风骤雨。

  金轮追魂曲兆奎奔赴燕子楼,忽地心中一动,暗忖道:「那传话之人是谁,为何不显露行藏,其中定有蹊跷。」转念改道郊外,绕赴燕子楼。

  云龙山距燕子楼最近,他取道云龙山而去。

  其实,黄河尚未北涉改道,云龙山三面环水,一面近陆,登临极峰,举目四瞩,山光清淡,河庭底平,风帆沙鸟,一望弥漫,美景如画。银月如霜下,水山隐约,更平添了云龙山几分姿色。

  曲兆奎顺着河岸疾奔,忽见前面一条小舟直驶河岸,跃上一个渔翁,头戴矮檐箬笠,身着青布短装,手持着钓秆,口中琅琅。

  月魄芒唐,花露仿佛,相携最无人处,阑干芳草外,勿惊转几声啼宇,飘零何许,似一缕游丝,因风吹去,浑无据,想应凄断,路旁酸雨,日暮渺渺愁予,览黯然销魂,别离情绪,春阴楼外远,入烟柳,飞莺私语,连江瞑树,欲打点幽香,随郎黏住,能留否,只愁轻绝,化为飞絮。

  曲兆奎暗暗惊骇,词曲入耳刚劲有力,使耳膜震动,那渔翁身法似行云流水般,看似缓慢,其实迅捷如风,自己赶他不上,两人相距永远是半箭之遥。

  突然,前行渔翁停下步来,似对面前岔路有所犹疑,只见他一横手中钓杆,道:「尊驾请慢,老汉意欲一询路程。」

  曲兆奎知不是好相识,身形腾空而起,倏地掠过渔翁,疾如流星奔去。他才奔出里许之遥,忽闻前途歌声又起:「龙吟虎啸帝王州,旧是东南最上游,青嶂四围迎面起,黄河千折减流,炊烟历乱人归市,杯酒苍茫客倚楼,多少英雄谈笑尽,树头一片夕阳浮。」曲兆奎听得那是方才渔翁之声,不禁心神大震,面色骇变。

  只见道旁松林中转出一人,果是前途所见渔翁,不由面色又是一变,目中进吐两道怒焰。渔翁朗声大笑道:「尊驾太无道理,老汉询问路径为何不答,奈何尊驾身法太嫩,反被老汉走得头里。」

  曲兆奎凝目望去,只见渔翁面黑如炭浓髯如刷,豹目中土出炯炯慑人神光,心中微惊,怕道:「老丈一再相戏在下为了何故?」

  渔翁瞪目打量了曲兆奎上下一眼,道:「老汉看尊驾满面晦气,眼下便要罹杀身之祸,故而一再相阻。」

  曲兆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怒道:「胡说,在下平生不信邪,老丈无须危言耸听,再说在下眼中不揉沙子,如若是冲着在下而来,不妨明言。」

  老汉登时哈哈大笑道:「曲兆奎,老汉不过是爱惜你一身绝艺,劝你猛省及早回头,无奈你狂傲成性,不知悔悟……」话声未了,曲兆奎挽臂飞撤肩头五行轮,一招「截江断流」横扫而出,强风啸空,轮形漫天,威势骇人。

  渔公出手比他快,刷的一声,钓杆斜挥而出,一缕钓丝直飞似箭。曲兆奎只觉腕脉其痛如割,劲力全泄,痛得怪叫了一声,身形踉跄倒退,低首望去,只见一支鱼钩进了腕骨,鲜血汩汩。渔翁冷笑道:「曲兆奎,你真不知老夫是谁?」

  金轮追魂曲兆奎不泯毒念,答道:「不知。」手中五行轮一振,轮转如风,射出一蓬毒针,爆袭如雨。

  飞针何啻千万,渔翁似猝不及防,悉数罩漫全身。曲兆奎心方庆幸,突闻渔翁一声长笑,暗中大惊道:「不好。」只见飞针纷纷坠地,渔翁目中神光如挟霜刃,缓步走了过来。

  曲兆奎此时已是斗败的公鸡一般,见渔翁一步一步逼了过来,欲逃可被钓钩钩住。渔翁手腕一抖,钓丝一勒,曲兆奎痛得全身发颤,一支五行轮呛啷坠地。

  只听渔翁沉声道:「老夫名唤杜长龄……」

  曲兆奎闻言不禁心神大震,暗道:「铁面钟馗杜长龄是武林宵小的克星,虽是黑道一流好手也对他畏惧三分。」

  杜长龄接道:「武林人物均知老夫习性,不论是谁,忤予老夫,轻则废除武功,重则当场殒命,恕你不知老夫是谁?死罪可免,但一身武功须要废去。」

  曲兆奎忙唤道:「老前辈……」

  杜长龄一支鬼掌迅如雷奔疾按着曲兆奎胸前,五指准确地戮中五处重穴。

  曲兆奎只觉全身一颤,骨节剥剥一阵乱响,暗道:「完了。」目中不禁流出两行珠泪。

  杜长龄微笑道:「好死不如恶活,老夫带你去燕子楼一视究竟,便知老夫之言不虚。」一把挟住曲兆奎如飞而去。

  燕子楼头阴阳双绝孔繁、元泰正与鬼手金刚夏世平拚搏猛烈,强风怒啸如雷急漩如潮手捧飞龙令蒙面人突出声道:「三位与其壁上观战,何不出手制夏世乎死命。」

  三煞不禁一怔,朱同道:「双方均无恩怨,我等两不相助。」蒙面人冷冷一笑,也不再说。

  忽地夏世平全身暴起,身化「飞鹰攫兔」,双手十指箕张,疾攫扑下。这一式是夏世平轻不外露绝技「星斗连横」,威力绝伦,十指锐啸带起排山倒海罡力压下。只听阴阳双绝同声惨叫出口,身形委顿倒下,脑门上现出五个窟窿,鲜血喷射,惨不忍睹。

  夏世平十指戮入双绝脑门,身形一落又起,却不料蒙面汉子身形疾射扑来,龙旗挥卷而至。旗势迅如奔电,夏世平闪避不及,挥臂一拦,龙旗倏地一沉,迎腰扫了一个正着。夏世平惨声出,身形被扫出丈余,恰巧坠在三煞身前,轰地大震。只见夏世平腰已断裂,内腑糜烂,瞪眼张嘴,一股箭似地黑血从口中喷出,三煞见状不禁面色大变。

  蒙面人已飞身而至,沉声道:「三位如若出手,孔、元二位老师也不致于丧命,请问三位是奉了滕当家之命与上官令主为敌么?」

  朱同道:「上官令主与滕当家早是貌合神离各行其事,乃武从人皆知之事,阁下何必多此一问。」

  蒙面人发出阴冷的长笑,道:「我就是要三位说此话,不然我也师出无名,三位请纳命来吧。」

  旗旗一挥,斜卷朱同而去,左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向宁泰肩头点下。朱同、宁泰二人只觉蒙面人攻式奇幻无比,似从每个方位攻来,避向何方均不能让开,不禁大骇,四掌交错攻出。蓝景德身躯已转至蒙面人之后,双掌猛向蒙面人后胸印去。

  蒙面人生似背后长了眼珠一般,猛然身形一塌,蓝景德双掌掌力不但打空,竟向朱、宁二人击去。朱、宁二人迎击蒙面人之力又急又沉,更不防蒙面人却是虚招,三煞不禁撞在一起,同声冷哼出口。蒙面人冷笑一声,旗光飞点在蓝景德后脑命门穴上。蓝景德只觉后胸一麻,心脉巳断,声却未出,横尸倒地。

  朱同、宁泰身形甫向后跃,只见蓝景德已遭毒手,不禁大骇,令人窒息,忙举臂横格而出。那知强风如山,重逾万钧,咯喳两声,双臂齐肘折断,鲜血如注涌出,只觉如山强风迎面压下,真气回逆,双双仰面倒地气绝。双煞七孔中慢慢溢出黑紫血丝,瞪眼狞牙,恐怖阴森。

  蒙面人冷笑一声,望望六具尸体一眼,龙旗回收捧在怀中,身形奔空而起。去势如电,瞬眼杳失于风沙迷漫中。月影朗空,徐州城坦在沉沉夜色中更显得龙蟠虎踞,燕子仍是风沙弥漫腾空。

  天色已是四更,一具庞大身影挟着一人穿上燕子楼,目光一瞥楼内情景,喃喃自语道:「他走得这么快。」

  来从正是铁面钟馗杜长,放下曲兆奎,沉声道:「你认得这几具尸体么?」曲兆奎武功虽废,却如常人一般可自如行动,前行两步,一眼望去,阴阳双绝惨死之状首先映入眼帘,不禁骇然色变。

  继见鬼手金刚夏世平及丰都鬼王座下三恶煞横惨景更是一震,暗道:「他们怎么会同时毙命在此?」纳罕不已。

  只听杜长龄道:「你自问比阴阳双绝武功多少。」

  曲兆奎道:「稍胜一筹。」

  「既然如此,你也必不能幸免夏世平的毒手,当知老夫之言不虚。」

  「那么夏世平及朱同三煞之死,又是何人所为?」

  杜长龄略一沉吟道:「老夫知道他的来历姓名,唉!老夫跋涉江湖,就是为了追踪此人。」语声一顿,又道:「就属他不畏老龙神玄阴雷珠,如无此人,上官相必更骄妄跋扈。」曲兆奎欲言又止。

  杜长龄望了他一眼,道:「老夫知道你想说什么?老龙神玄阴雷珠失而复得还是一个疑问。」

  曲兆奎道:「老前辈睿智无匹,料事如神,晚辈身为上官令主属下,不便直言其非,上官令主一向行事隐秘异常,虽贴身亲信亦难知情,何况晚辈,不过玄阴雷珠威力谅传言过甚,武林群雄为何畏之如虎?」

  杜长龄大笑道:「你这是言不由衷,上官相行事你均知八九,你如想改邪归正,恢复武功,理应直言无隐。」

  曲兆奎吃惊道:「此人真是个凶邪克星,凡事均如目睹,瞒不过他。」

  杜长龄微微一笑道:「上官相赶往武夷,此乃混淆耳目之计,其实他变向追踪陆曼玲、杨春等人,是么?」曲兆奎暗叹了一声,不禁点了点头。

  杜长龄道:「你真看出三胜镖局大有蹊跷么?或是奉了上官相之命,灭除强敌,诱使夏世平及朱同三煞与天胜镖局为对,此计不成再诱往燕子楼歼杀。」

  曲兆奎道:「老前辈猜中十之六七,天胜镖局实有可疑,晚辈知陆曼玲太过难惹,未能稳操胜算,一面以飞鸽传书禀报令主来接,一面唆动夏世平等人与天胜镖局动手,晚辈可遂趁混水摸鱼之愿,无如陆曼玲棋高一着,均落入所算,至如燕子楼晚辈为人诡计所诱。」

  杜长龄炯炯目光闪动忖道:「看来曲兆奎这言诚挚无欺,陆曼玲貌美多智,才情非常,可与武林凶邪相颉颃,唉,奚凤啸这孩子莫非不忍与陆曼玲为敌,怎么一路赶来未见他留下有何讯息。」沉吟一阵,目注曲兆奎道:「飞鸽传书禀报令主,上官相可有回书到来么?」

  曲兆奎答道:「未曾。」

  杜长龄神色一变,立即点昏曲兆奎抓起,腾空而去。

  和合客栈内岑寂如水,灯火全无,似全入睡乡。天胜镖局惊弓之鸟,均和衣枕械,凝神戒备,两目不敢交睫。客栈外群魅纷纷窥伺,但谁也不敢抢先入内遭受疑嫉,败则徒罹杀身之祸,不胜名望荡然无存,均安下鹬蛙相争,渔翁得利用心,观望不前。

  蓦地一一一条黑影倏地冲起夜空,翻身一滑,如风中落叶般入跨院中,低声道:「马老镖头在么?望求开门出见。」

  声音不高,但传入房中,字字清晰异常。

  乾坤手马铁翎心内矍然一惊,立掌当胸,答道:「阁下何人?」

  「老朽上官相。」马铁翎不觉心神大震,知不出见来人难免破门而入,暗命镖师戒备后启门而出,呵呵大笑道:「原来是上官令主,马某人久已心仪,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但不知上官令主有何赐教。」

  上官相道:「天胜镖局享誉迄念不衰,无非是敬仰马老镖头是个豪爽不欺,英雄洒脱的汉子,如今却为了一个杨春小辈,涉入身败名裂之祸,未免不值。」

  马铁翎捋须微笑道:「不瞒上官令主说,马某委实见过杨春,却未护着他,马某一生保镖实犯不着涉身是非中。」

  「那么杨春何在?」

  「杨春昨晨已由陆曼玲护送武夷去了,杨春步履维艰,又须隐秘行踪,此去再远也不出二百里外,马某与此事风马牛不相及,何苦担着偌大干系?」

  「陆曼玲仍是本来面目么?」

  「这倒不知,不过陆曼玲党羽甚多,又得丐帮助力,沿途均有妥密防护,依马某之料,尚难逃出上官令主神目之下。」

  上官相阴阴一笑道:「蒙老镖头见告,老朽衷心铭感但老朽有一不情之请,但愿老镖请赐允。」

  马铁翎神色微微一变,答道:「马某只要力之能及,无不从命。」

  上官相道:「就请老镖头同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说着一伸右手,五指疾如电光石火向马铁翎曲池穴上搭去。

  忽地上官相只觉脑后风生,不禁一凛,忙移形换位,挪开七尺,定睛望去,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刘文杰含笑道:「不敢,老朽只不愿目睹武林惨遭浩劫,与上官老师做对者大有其人,风闻柏树庄主伍维岳已兼程赶来,上官老师可要留神一二。」

  上官相不禁大笑道:「其子命悬我手,伍维岳亲身前来兄弟亦未必怯他。」

  刘文杰暗暗忖道:「莫非他真个得回玄阴雷珠,是以有恃无恐。」当下微微一笑道:「柏树庄伍老儿虽未必可惧,但纯阳子被掳,已引起武林公愤,青城少林诸大门派观上官相老师无异血海大仇,为了一颗定风珠,上官老师树此强敌,未免不智。」

  上官眼皮微挑道:「刘老师是否意欲为纯阳子、伍梦龙请命么?」

  语声一顿,微笑道:「放了两人本无不可,只请协助兄弟获有定风珠。」

  刘文杰本是大诈若诚之辈,定风珠就是落在上官相手中,也未必就能获有白阳图解,他私心将计就计,与上官相表里为谋,探出他是否得回玄阴雷珠。从玄阴雷珠身上可知梅六下落,当今武林中就数梅六知悉白阳图解藏处。

  此举亦可获致武林群雄谅解,他用心无非是换回纯阳子、伍梦龙性命,不但可提高武林声望,天下归心,而且可遂图霸武林之念。当下立即笑道:「就此一言为定,老朽并无异图,但愿上官老师言行如一,口能应心。」

  上官相似不信,诧道:「这是真的么?」

  刘文杰正色道:「老朽如有二心,天诛地灭,这客栈外还有甚多武林群雄观望,老朽誓言当必耳闻。」

  忽地,一个青衣汉子挟着衣衫褴褛,百结满身中年化子落下,向刘文杰躬首禀道:「师伯,从丐者口中得知陆曼玲已扮作书生,杨春易容老奴,驱车前往金陵。」

  刘文杰目注中年乞丐,道:「所说可是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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