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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谷全 - 1,1

[db:作者] 2025-06-28 10:43 5hhhhh 1050 ℃

             第一章 灭门之恨

  寒风怒吼,厉雪纷飞,天地一色,一片银妆。重峰连绵,气势雄伟的摩天岭完全被皑皑白雪吞噬了,往日参天的古木,耸拔人云的孤峰以及磷峋嗟峨的断壁突崖已复不见,看到的只是斑斑黑点。正在天空飞舞着鹅毛大雪之际,鸟兽尚且绝迹,而在北麓的原野上,却不时响起一声烈马怒嘶,只见雪花旋飞,冰屑疾走中,一点黑影正打着北山口疾驰。

  渐渐已能看清那点影子,是一匹极为神骏的青鬃烈马。只见它昂首竖鬃,狂驰如飞,不时发出一声忿怒长嘶,虽然天气寒冷刺骨,但在它的肩股和颈下,仍渗出了片片汗渍。而它鼻中喷出的热气,也化为一缕白烟,随风而逝。

  在青马的鞍部上,躬伏着一个绿衣人影,飞舞的绿缎风帽和风学,不时现出她娇小的身躯,根据她肩后的绿丝剑柄和激烈飞飘的剑穗看来,显然是一位驰骋江湖的武林侠女。

  只见她躬伏马鞍上,挥鞭打着马股,一双绿绒小剑靴,不停的催着马腹,冷辉闪闪的杏目,不急切期望的看一眼模糊难辩的北山口。

  每当她抬头察看路径时,便露出一张绝美的桃形脸蛋和挺直的琼鼻,樱桃般的小嘴,以及一双秋水杏目,和安在一起的两细月弯眉,在她的神色和表情上,更透着急切、期待、悲忿、和哀痛,因为她不但以珠贝般的玉齿咬着樱唇,而且在她的两眼内,尚含有泪水,看她年纪,芳龄最多也不过二十岁。只见绿衣少女驰至北山口前,丝毫不停,纵马直入。

  山口积雪甚至有时深及马腹,但马上的绿衣少女,依然紧咬玉齿,不停的急声叱和挥鞭打着马股。青鬃虽然是一匹神骏健马,但是到了这等雪深及腹的困境下,也只有纵跳跪爬失蹄挣扎的份了。

  马上绿衣少女一见,只得拍拍马头,流泪蹩声说:「青儿,不是我萧琼华忍心将你丢下,事迫眉睫,实在已到了片刻必争的时候了,愿苍天保佑你吧……」吧字出口,身已腾空,踏着厚厚积雪,展开轻功,直向深处驰去。

  青马一见,竭力挣扎,同时马目流泪,仰首发出声声悲嘶。绿衣少女萧琼华一面踏雪飞驰,一面痛心频频回头,但寒风凛例,厉雪飞舞,不出十丈,已被狂飞疾走的冰屑雪雾将视线隔阻。火急般的事体,令她无暇回头多看,虽然听到身后青马的声声悲嘶,但她不得不紧咬玉齿,毅然加速飞驰。

  山区中风雪尤厉,寒风卷着雪花冰屑;形成无数个旋飞的雾团,掠峰越谷,不时响起尖锐刺耳的厉啸,声势格外惊人。绿衣少女萧琼华,心中的怒火,抵御了刺骨的寒风,心头的悲痛,已不觉得冰屑雪花打在娇靥上的疼痛,她只知道狂奔,狂奔!根据她小剑靴下时深时浅的足印,显示出她的轻功尚未达炉火纯青的境地,但能在积雪数尺的山道上纵跃飞驰,她的轻功也称得上登堂入室了。

  绕峰越岭,沿着断崖飞驰,足足个半时辰,方到了一处雪积数尺的谷口,那尊矗立在谷口的巨碑,背面虽被积雪堆住,但前面三个斗大的红漆石字的冷香谷仍看得清清楚楚。

  绿衣少女萧琼华,一见冷香谷的谷口巨碑,热泪再度夺眶而出,口中也不时发出强抑悲痛的呜咽,同时,身形又增快了许多。一进谷口,风势稍减,大雪依旧,但往日矗立谷中松林间的崇楼丽阁已不复见,举目看来,茫茫一片银色。

  由于进谷不远即是松林,笔直的石道上积雪不多,已能隐约可辨,直达数十丈外的堂皇庄门前。只见庄门紧闭,高阶石狮上覆满了积雪,只见门楼内两扇黑漆大门上的环,闪着黯淡的金光。绿衣少女萧琼华一见庄门紧闭,惊得不由脱口一声轻啊,一种不祥预兆闪电掠过她的心头,须知她是一个新受严重创伤的惊弓小鸟,经不起肃煞景象的恫吓。

  因为往日庄门大开,门下总有三五个男仆坐在长凳上谈笑聊天,显示出他们内心的安祥,生活的愉快。如今,寂静深沉的有些怕人,怎能不令她惊目惊心?但是,她仍然鼓足了勇气,飞身向庄门前扑去。

  到达门前,飞身跃上高阶,但她却没有举手叩环的勇气,因为,她怕看到的景象就像她自己的家一样,尸体狼藉,血流满地,一片腥风可怖的景象。

  但是,想到了父母惨死,家人的伤亡,悲戚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她的心田,令她毅然举起玉手,在门环上拍了两下。铮铮之声击落,立即有了脚步声。绿衣少女萧琼华,一听脚步声响,心头立即升起一阵悲、喜、惊、惧的情绪,因而,她本能的双手护胸,缓缓后退,瞪大了杏眼注视着庄门。一阵门响,庄门沉重的启开了,开门的竟是个身穿灰缎皮袍、头戴飞翅皮帽的老苍头。

  开门的老苍头一见门外站着的绿衣少女,神色一惊,脱口急呼:「啊,表小姐,这大的风雪怎的来了?」

  绿衣少女萧琼华一见老苍头,宛如见到了亲人一样,哭喊一声蓝福,飞身扑进老苍头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老苍头蓝福,阅历丰富,昔年曾随老谷主金背刀蓝崇仁出生入死,闯荡江湖,一看这情形,心知不妙,不由慌得宽声说:「表小姐别哭,我们厅上坐。」

  这时,在门房内围火谈天的几个男仆,闻声也惊惶得奔出来。老苍头蓝福一见,一面扶着绿衣少女萧琼华向里走,一面急急吩咐男仆们,说:「快去请老谷主。」其中一人,惶声应是,转身向内,如飞奔去。

  老蓝福扶着绿衣少女萧琼华穿过门楼,绕过迎壁,向对面一座装有风门暖帘的高阶大厅走去。这时,大厅内已闻声走出一个神色惊愕的青衣小僮,一见老蓝福扶着哭泣的萧琼华走上厅阶急忙将暖帘掀起来。老蓝福扶着萧琼华走进厅门,立有一阵暖意扑来,厅内另一侍女则急忙拿起鸡毛掸子拂去萧琼华身上的雪花。

  恰在这时,屏后也急步走出一个头戴毡缨帽,身穿烟缎袍,花白胡须,面目清瘦老人来。身穿烟缎袍的清瘦老人,目光炯炯,正是摩天岭冷香谷的老誉主金背刀蓝崇仁蓝老英雄。萧琼华一见蓝老英辑,「哇」的一声扑跪在地上,同时放声痛哭说:「舅舅,我爹娘死得好惨呀。」

  蓝老英雄一听,浑身一颤,面色大变,急上数步,伸臂将萧琼华扶起来,同时,颤抖着声音说:「琼儿起来,快些将全殿经过讲给舅舅听。」说话之时,似有不祥预感的望着小童,催促说:「快去请少爷来。」小童恭声应是,飞步奔出厅去,侍女也将悲声痛哭的萧琼华扶坐在椅上。

  萧琼华知道事急迫切,只得一面哭泣一面抽噎着说:「昨夜三更时分,琼儿已经就寝,突然被数声怒喝惊醒,接着便传来兵刃相击的打斗声,琼儿匆匆着装背剑,正待下楼,侍女已连滚爬的奔上楼来,说前厅来了厉害仇家,爹娘伤重垂危,要我赶快前来通知舅舅,先有个准备。」

  话未说完,全背刀蓝老英雄已忧急的问:「你娘可说明来人是谁?」

  萧琼华领首哭声道:「娘告诉侍女说是五年前在长白山下,劫缥杀人的对氏双雄。」金背刀蓝老英雄听得心头一震,脱口「啊」了一声,顿时怔了。

  就在这时,前厅暖帘启处,急步走进一个头戴银丝方巾,身穿银缎亮花公子衫的俊美少年。少年约十七八岁,生得眉如古剑,目似晓星,胆鼻方唇,面如冠玉,和善中透着英气,根据他的匆匆步履和神色,显然他已知道了萧琼华冒着大风雪前来的事。银衫少年看了垂首哭泣的萧琼华一眼,急步走至蓝老英雄身前,躬身一揖,恭声说:「鹏儿参见爹爹。」

  金背刀蓝老英雄一定神,立即指着椅上的萧琼华,低沉的说道:「见过你表姐。」

  银衫少年又转身向着萧琼华,躬身一揖,说:「表姐你好。」萧琼华一听,悲从心起,非但未起身还礼,反而玉手掩面,放声哭了。银衫少年看得神色愈加愕然,不由望着蓝老英雄,震惊的问:「爹,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老英雄见问,想起兄妹之情,也不由老泪夺眶而出,伤心的说:「你姑父和姑母,昨夜三更时分,已惨遭仇家杀害了……」

  银衫少年听得浑身一颤,俊面立变,星目中也缓缓流下了泪来,但他略微一顿,立即望着萧琼华,忿声问:「不知加害姑母的恶人是谁?」

  掩面哭泣的萧琼华,立即抬起头来,哭声说:「娘说舅舅知道。」

  银衫少年一听,又以急切的目光转首望着蓝老英雄,刚呼了一声「爹」,蓝老英雄已黯然一叹,说:「五年前,我和你姑父前去塔拉访友,回途路经长白山下,正赶上对氏双雄追杀四散逃命的镖师和镖头等人。为父和你姑父觉得对氏兄弟拦路劫镖已经令人不齿,怎能再容他们斩尽杀绝,是以挺身而出义伸援手,结果对氏兄弟双双败走,并誓言十年之内必报此仇。」

  「之后,风闻他们兄弟含恨投奔五台山,拜在铁臂头陀净凡门下学艺,净凡以毒沙铁掌著名,双臂已练至刀剑不入,此番对氏双雄艺满下山,必然是有待而来。」

  一旁哭泣的萧琼华接口说:「对氏双贼,手辣心狠,当时琼儿觉得父母生命危急,怎能贪生的逃走……」

  蓝老英雄一听,立即含意颇深的插言说:「你这说话就不对了,须知你爹娘久闯江湖,阅历渊博,衡情量势,自知难保,所以才令你尽快逃跑,前来通知舅舅,试问你去了,替你父母又帮得了什么?」

  萧琼华一听,不由痛哭失声说:「琼儿去时,厅上尸体横阵,鲜血遍地,爹娘早已躺在乱尸血泊中,我娘被剑穿透前胸,爹爹早已气绝,男女仆人死了二三十……」

  话未说完,俊面带煞的银衫少年,星目一亮,突然插言问:「表姐是说你去时姑姑尚有气是吗?」

  萧琼华哭声说:「我奔至前厅时,对氏双贼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当我抱起母亲哭喊时,母亲突然睁开满布血丝的眼睛,厉声说快去,快去通知你舅舅,为娘报仇……话还没说完,母亲就气绝了。」

  蓝老英雄听罢,一面流泪,一面神情悲忿的偏首苦笑地说:「对氏双雄,报仇心切,看来此时正奔本谷来了。」

  银衫少年一听,剑眉飞剔,星目射电,切齿恨声说:「对氏双贼不来便罢,果真前来,我蓝天鹏定要他们粉身碎骨……」

  话未说完,蓝老英雄突然睁目怒声说:「闭嘴,你有何本领夸此海口?你自信你的功夫胜过你姑父姑母?夸父追日,自不量力,血气之勇,终无大成,平素为父是怎样教导于你?」

  银衫少年蓝天鹏,一见蓝老英雄发怒,慌得赶紧恭身垂首,一旁的萧琼华,也已吓得停止了哭声。

  蓝老英雄见蓝天鹏震住,趁机望着肃立一侧的老蓝福,怒声说:「蓝福,事已燃眉,片刻必争,快引少爷小姐由庄后逃走……」

  话未说完,银衫少年蓝天鹏和老蓝福,「嗵」的一声几乎是同时跪在地上。

  老蓝福也俯伏在地说:「老奴追随老谷主,数十年未离一步,如今老谷主势危力孤……」

  话未说完,金背刀蓝老英雄已倏然起身,怒目厉声说道:「仆失主言即是不忠,子违父命即是不孝,难道你们愿意做个不忠不孝之人不成?」

  成字方自出口,厅外风啸厉雪中,突然传来隐约可闻的惨嚎。

  蓝老英雄听得心中一惊,自然知道对氏双雄到了,急怒间用袖一拂吃惊的老蓝福,含意颇深的低沉斥声说:「势成垒砌,汝还不知,真是愈老愈糊涂了。」说罢,又转首望着青衣小僮,急声吩咐说:「快取金刀。」

  蓝天鹏再不迟疑,也飞身纵至防风门前,一看,只见一人穿黑衣年约四十余岁,黑脸、虬须、打量未完,也在身旁偷看的老蓝福已悄声说:「少爷,这两个狗贼,老爷子决不会看在眼里……」

  蓝天鹏觉是这话有些矛盾,因而不自觉地驳声说道:「既然未将二贼看在眼内,爹爹又何必命你带我和表姐逃走?」

  老蓝福被问得一怔,但他却迅即悄声解释说:「老爷子这样做,自然是为了进可以攻,退可以走,兔去后顾之忧。再说,少爷不出去,二贼也许和老爷子单打独斗,否则,白面无常一见少爷出去,立即和你交上了手,老爷子怕你有失,自然要分神旁顾……」

  话未说完,厅外已传来蓝老英雄强抑忿怒的声音,谦和地说:「原来是贤昆仲,请恕老朽未曾迎候。」

  老蓝福一听金背刀蓝老英雄的口气,显然是因为蓝天鹏和萧琼华仍在厅内尚未逃走,有意拖延时间,是以碰了一下蓝天鹏,悄声催促说:「少爷,我们该走了。」

  话尚未完,厅外已传来铁掌太岁对宝雄的哈哈厉声说:「姓蓝的老狗,别给大爷装糊涂了,五年前的血债,我们也该算算了。」

  已至阶下的蓝老英雄,早知不能善终,但他为了爱子和外甥女的安危,不得不虚与应付,因而淡然一笑,说:「老朽业已封刀,久已不历身江湖……」

  话未说完,铁掌太岁已厉喝一声:「废话少说,你封了刀,就不偿大爷的昔年血债了?」厉喝声中,飞身前扑,黑毛茸茸的巨掌迎空一挥,竟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向蓝老英雄的天灵击去。

  老蓝福一见,知道铁掌太岁的双掌有毒,一经接触,片刻必死,为了保全老主人的性命,只得望着悬在大厅中央的金背刀,喝声对小僮说:「快将老爷子的刀送出去。」说话之间,回头再看,阶前的老英雄,身形一闪,让开了。

  铁掌太岁一见,再度一声厉喝,揉身疾进,两臂一圈,疾演「双雷贯耳」,逼向蓝老英雄的左右太阳穴击去。蓝老英雄哪能再忍,只得大喝一声:「恕老朽失礼了。」

  大喝声中,不用大鹏展翅,竟以白猿献桃之势,低头躬身,中宫直进,右掌如钩竟去扣铁掌太岁的咽喉。

  铁掌太岁作梦也没想到蓝老英雄会发出险招,惊得飞身后倒,但他一双毒掌仍企图扣住老英雄的掌腕。

  就在这时,捧刀奔出厅外的小僮,已大声说:「老爷接刀。」

  蓝老英雄本待进步欺身,挤着老命不要,也要先毙了铁掌太岁,这时听了小僮的声音,只得疾演脱袍让位。就在他演脱袍让位的同时,他的左掌已被铁掌太岁的毒掌拍了一下。蓝老英雄心头猛然一震,但他无暇多想,因为他仗以成名的金背刀已幻起了一道寒光飞到了面前。

  也就在金背刀飞向蓝老英雄的同时,木然立在风雪中的白面无常面上毫无表情的扬腕一抖,一丝蓝光一闪已到了小僮的左颊上。小僮一声厉哮,翻身栽倒,双手掩面,翻腾哮叫,直向阶下滚去。蓝老英雄接刀在手一看,神情如狂,厉喝一声,挥刀前扑,直奔白面无常。

  白面无常冷笑两声,也不发话,一挥狼牙棒,猛向蓝老英雄的金背刀砸去。蓝老英雄自知必死,因为他的左掌已开始麻木,是以,一见白面无常挥棒砸来,反而运集数十年潜修内力,不闪不避,猛向狼牙棒砍去。铮然一声金铁交鸣,在历雪大风中,仍溅起了无数火星,老英雄竟被白面无常一棒震得蹬、蹬、蹬退了数步。

  厅内观战的蓝天鹏和萧琼华一见,齐声怒喝,飞身向暖帘扑去。老蓝福已得到老英雄的暗示,这时一看,果然情势悬殊,为了忠于老主人的最后叮嘱,身形一闪,伸臂将萧琼华的娇躯拦住,同时,就指点了蓝天鹏的黑憩穴。

  也就在这时,厅外已传来铁掌太岁的声音说:「老二,你收拾这老狗,我去厅里……」话未说完,厅外又传来老英雄的疯狂厉喝:「狗贼站住,老夫与你拚了。」

  老蓝福一听,知道老英雄已操刀阻止了奔上厅阶的铁掌太岁,哪还敢迟疑,扶起已经昏睡过去的蓝天鹏,望着萧琼华,急声催促说:「表小姐,快走。」说话之间,飞身已奔至屏后,掀开后厅门的暖帘,匆匆奔了出去。

  萧琼华自然了解蓝老英雄的苦衷,有心和自小相爱的鹏弟弟走,又舍不得丢下势单力孤无援的舅舅,如果留下来,又怕真的误了舅舅抽身逃走的机会。

  正在进退维谷之际,扛着蓝天鹏奔出后厅门的老蓝福又神情惶惶的转回来,在屏后一探首,立即焦急的说道:「表小姐,将来能替姑老爷报仇,只有你和少爷了。」了字出口,倏然转身,扛着昏厥的蓝天鹏,再度奔出后厅门。

  萧琼华听得惊然一惊,觉得舅舅的意思也正是如此,于是,一咬玉齿,再不迟疑,飞身向老蓝福追去。

  出了后厅门,天空已经黑了,风势愈猛,大雪依旧,游目一看,老蓝福在角门处等,于是挥手飞身扑了过去。转过角门,是一道夹道,奔到夹道的尽头,便听前厅方向传来一声悲忿的惨叫。

  老蓝福听得浑身一颤,心如刀割,但他却望着身形一顿的萧琼华,快意的说道:「好,老爷子终于干掉了他们中的一个。」说话之间,非但不转身回去协杀另一个,反而加速身法,如飞纵跃。

  萧琼华的方寸已乱,无法定神思虑,她觉得蓝老英雄有刀在手,如虎添翼,杀了其中一人,另一人自然也不敌,倒是鹏弟弟昏睡不省人事,需要妥善保护,当然,在大雪纷飞中,她没有注意到蓝老英雄的左掌已渐乌黑。

  心念间,已绕过了几座跨院长房,来到一处高墙小门下,前面的老蓝福匆匆拉开小门,当先纵了出去,萧琼华也紧跟其后。就在萧琼华纵出小门的同时,身形一顿,脱口一声惊啊。

  前面急急飞驰的老蓝福一听萧琼华惊啊,不由回头硬咽着说:「表小姐,不要忘了老爷子的嘱托,少爷还需要您照顾。」说话之间,身形不停,加速向前面的巨木树林奔去。

  萧琼华看了老蓝福泪痕斑斑的老脸,这才恍然想起方才那声惨叫就是发自舅舅蓝崇仁之口,而老蓝福却早已听出来了。想到父母和舅舅的血海深仇,以及年方十七岁的表弟需人照顾,萧琼华玉牙一咬,芳心一横,热泪夺眶而出,飞身向老蓝福追去。

  这时天色已黑,由于雪光的反映,远近景物隐约可辩。但是一进巨木树林,立变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萧琼华只得紧钉着老蓝福,以防失去联络。老蓝福见萧琼华追上来,放心不少,立即低声说:「表小姐,出了林子就是斜崖,一登上斜崖,我们就安全了。」

  萧琼华却一面急急回头后看,一面担心蓝天鹏的穴道被制的太久伤了身体,是以答非所问的说:「蓝福,出了林子就将鹏弟弟的穴道解开吧。」

  岂知,老蓝福却断然说:「表小姐不可,您还不知道我家少爷的脾气,现在解开穴道,他仍会奋不顾身的奔回去,老奴到时……」话未说完,已到林缘,发现林外地面的雪光更亮了。

  由于林内漆黑,萧琼华和老蓝福误以为是的错觉,也未在意,但奔至斜崖近前回头一看,两个几乎是同时暗呼一声「不好」。只见冷香山庄上,浓烟腾空,火苗点头,显然二贼杀了蓝老英雄和庄汉仆妇后意犹未足,还要放火焚烧庄院。阅历丰富的老蓝福却机警的地说道:「表小姐,我们要快些登崖,火苗升起,我们就逃不脱了。」

  萧琼华听得竦然一惊,恍然似有所悟的说:「你是说他们是在放火照明,借光寻找我们?」

  老蓝福立即回答说:「老奴正是这个意思。」说话之间,两人已飞身纵上斜崖,直向崖巅奔去。

  往日斜崖即已崎岖难登,这时风强雪大,不辩崖势,十分吃力,但是,身后庄上的大火,却风助火势,火仗风威,眨眼之间,已火蛇飞窜,光亮烛天,将白皑皑的斜崖立即照红了一片,而辛苦奔驰的老蓝福和萧琼华的身影也清晰可见。

  萧琼华扶着老蓝福,心中又惊又急,仆倒起立,急急奔驰,时时慌张回顾,深恐二贼发现追来。片刻挣扎,终于登上崖巅,也就在他们登上了崖巅的同时,崖下已传来一阵得意的哈哈厉笑。

  萧琼华芳心一惊,急忙回头,只见崖下雪地上,在火光雪光的反映下,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正风驰印掣般追来。经验丰富的老蓝福却看也不看,尽展轻功,加速飞驰。萧琼华虽有心与对氏二贼一拚,但她双拳难放四手。且功力悬殊,即使能抵挡一阵,另一人仍可去追老蓝福。衡情之下,毅然转身,加速向老蓝福。

  崖上是片较平坦的广大平地,前进不足十丈,身后已响起铁掌太岁的厉声大笑说:「掌下游魂,还不停身受死吗?哈哈哈……」

  二贼的身法好快,话声甫落,已距身后不远。

  老蓝福一听,知道二贼已到,急忙将蓝天鹏放在一方雪岩后,反臂解下腰间的练子飞抓,同时悲忿的急声说:「表小姐向东跑,老奴在此挡他们一阵。」

  萧琼华早已翻腕撤剑,娇靥带煞,横目瞪着对氏二贼,横剑蓄势以待,显然是关心蓝天鹏的安危,不愿单独逃走。跟在铁掌太岁的身后飞奔的白面无常一见萧琼华,阴沉着苍白呆板面孔,皮笑肉不笑的说:「大哥,这个妮子我要了。」说话之间,一提手中狼牙棒,向萧琼华奔去。

  铁掌太岁则咬牙切齿,面露狰狞,炯炯双目盯着老蓝福,张着一双黑掌,十指弯曲如钩,直向老蓝福扑去。老蓝福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满面悲忿的望着铁掌太岁,一等对方来至适当距离,大喝一声,猛掷飞抓,闪电向铁掌太岁的面门击去。

  铁掌太岁嘿嘿两声狞笑,根本没将老蓝福放在眼内,虽见飞抓掷到,依然不闪不避。老蓝福心中一惊,顿时想起恶贼的双掌不避刀剑,于是一抖健腕,急抖练,企图将飞抓撤回另击恶贼的下盘。但是,就在他抖腕抖索的同时,铁掌太岁一绕双掌,已将飞抓扣住,紧接着在喝一声:「老狗奴还不撒手?」手字出口,忿力猛收,迫使老蓝福松手。

  岂知,老蓝福非但不松手,反而趁势飞扑。铁掌太岁一见,大吃一惊,再想出手,双掌已被飞抓绕住。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铁掌太岁惊愕的一刹那,老蓝福已飞身扑空,运集功力的右掌也向恶贼的面前劈到。铁掌太岁的身手究竟不同凡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恶贼大喝一声,猛然甩头扭身,同时,双掌抱抓为锤,猛向老蓝福的前胸捣去。

  几乎是同时「蓬」的一声,老蓝福的一掌击中恶贼的右肩,而恶贼的一双铁掌,也正捣在老蓝福的前胸之上。铁掌太岁被老蓝福击得闷哼一声,身形猛的一个踉跄,老蓝福也被恶贼双拳捣得眼冒金星,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由于双方距离太近,加之老蓝福的满腹怒火,「哇」的一声,那道血箭不偏不斜的喷射在恶贼的狰狞黑脸上。

  铁掌太岁既怒且恼,厉喝一声,飞起一脚「蓬」的一声踢在老蓝福的身上。已经进人昏迷状态的老蓝福,哼都没哼一声,一个矮小的身躯,直向数丈以外飞去,「蓬」的一声,跌进一片深雪里。

  也就在恶贼铁掌太岁将老蓝福踢飞的同时,那边也响起了白面无常的凄厉惨嚎!铁掌太岁心中一惊,急忙转头,只见绿衣少女倒在雪地上,忿怒的娇靥上透着惊愕神色,手中已没有了长剑,想必是被击飞了。而他的恶弟白面无常却痛苦的蹲跪在地上,右手握着左腕,鲜血由指间射出来,染满了身上的白衫和地上的白雪,显然白面无常的左手已被折断了。

  恶贼铁掌太岁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呼一声,飞身纵了过去,急忙扶住白面无常,慌急的问:「老二,怎么回事?可是这贱婢?」说话之间,怨毒地指着仰面倒在雪地上怒目瞪着他的萧琼华。

  白面无常只疼得浑身颤抖,汗下如雨。不停的痛苦呻吟,已不能言语。铁掌太岁一见,满面杀气,一脸怨毒,双掌箕张,十指如钩,向地上的萧琼华走去,同时,切齿恨声说:「不知好歹的贱婢,竟敢对二爷下手?」手字出口,已走至近前,黑毛茸茸的巨掌,向萧琼华抓去。

  就在恶贼躬身伸掌的同时,不远的雪岩石,一道淡黄身影,一缕轻烟,挟着一道寒光,一闪已到了铁掌太岁的身前。只见寒光在恶贱身前如电一闪,「卜」的一声如击败革,而淡黄身影也同时而没。

  铁掌太岁大吃了一惊,魂飞天外,怪啸一声,飞身暴退,震惊的游目一看,除了飞舞的风雪和摇晃的孤松外,哪里有半个人影?恶贼心里明白,知道遇见了高人,白面无常的左手,当然是这人用萧琼华的剑斩断的,摸摸自己的右手,仅被斩去了一片茸茸黑毛,若非练就一双铁掌,这时的右手早不见了。

  根据那人快速身法,功力显然高出自己多多,莫说白面无常的左手已断,痛苦难忍,而恶贼自己的左肩也被老蓝福击了一掌,即使二贼完好如初,也非那人的敌手。

  恶贼衡情量势,自知不敌,飞身纵至白面无常身前,低声喝了声「走」,扶起痛苦呻吟的白面无常,直向正北驰去,眨眼已消失在风雪中。

  倒身雪地的萧琼华,一见二贼惶惶逃走,心中暗庆得救,她渴望那位救命高人出来解开她的穴道,因为她急切的想去看看蓝天鹏和老蓝福。但是,当她的目光看向那方雪岩时,发现那身穿淡黄长衫的救命恩人,正俯身挟起她的鹏弟弟,展开轻功,向正西驰去。

  萧琼华既不能飞身追赶,也不能出声叱喝,也没有看清那人面目,仅看到飞飘黑须,想到那个黄衫救命高人,明知自己被点了穴道,竟然不睬不理,任由自己活活冻死,心中一急,顿时晕了过去。

  就在挟走蓝天鹏的黄衫中年人走后不久,另一道淡灰身影,快如惊鸿电掣般也恰在崖巅上飞过。当那道淡灰身影经过萧琼华身边不远处时,惊「咦」一声,大袖疾拂,倏然刹住身势。刹住身势的那道淡灰身影,竟是一位身僧袍、头戴灰尼帽,霜眉慈目,身材瘦小,手持一柄银鬃拂尘的慈祥老尼。

  灰袍老尼,俯身伸手,略微一探萧琼华的鼻息,神情一怔,不由迷惑的转首看了一眼正西,显然,她在远处曾经看到那位黄衫中年人挟走了一人,何以没有救走这个资质奇佳的少女?老尼回头看了一眼崖下谷中的熊熊大火,低声诵了句「阿弥陀佛」。扶起萧琼华,又沿着来时的方向,电掣驰去,根据老尼的飘逸奇快身法,较之方才身穿黄衫中年人的武功,不知又高出了多少倍。

  忠义老仆蓝福的尸体冻僵了,渐渐又被大雪掩没,冷香山庄上的大火也愈燃愈小,挟着萧琼华的慈祥老尼也早已走得踪影全沓。但是,被黄衫中年人挟走的蓝天鹏,却到了山下的大镇上,被放进一辆密封暖蓬的大马车上沿着宽大官道,直奔西南。

  不知过了多久,晕睡中的蓝天鹏已被车声惊醒,他倏然撑臂坐起,发现四周漆黑,但他下意识的知道是在车中。一阵剧烈头痛,令他不由自己的呻吟一声,缓缓地又躺了下去。

  他竭力回想晕厥前的情形,他想起了对氏二贼,想起了小僮送刀被杀。想起了父亲奋勇抗贼,想起了表姐萧琼华和老蓝福。一想到老蓝福,顿时恍然大悟,他必是被老蓝福点了黑憩穴,强制将他放上马车,逃出冷香谷。

  心念至此,顿时大怒,不由猛的一撞车壁,怒声大喝:「蓝福,蓝福,快些停车。」一经大喝,喉如刀割,头痛欲裂,心跳气浮,喘息不止,而且浑身酸疼难忍。

  蓝天鹏心中一惊,搞不清怎会这个样子,只得闭目凝神,暗提真气。但他的心中,仍惦念着老父的安危,表姐萧琼华是否也安全逃出。就在这时,车帘外缓缓送进一只水壶,而且,准确的将壶口送至他的嘴边。

  蓝天鹏喉干欲裂,不疑有他,张口对正壶嘴,哆哆喝了两口。液体人喉,寒凉如冰,但甘冽无比,味极芬芳,蓝天鹏口渴之际哪管许多,一气喝了七八口。甘液人口,十分舒畅,不觉又沉沉睡去。蓝天鹏在梦境中,忽沉忽浮,有时身心静止,有时凌虚飞驰,有时似乎又饮酒,却无法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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