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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 22,1

[db:作者] 2025-06-28 10:44 5hhhhh 7950 ℃

             第22章 千里寻君

  夫子庙乃金陵最热闹之处,宛如故乡之天桥,厂甸,三教九流,充斥其间,店摊林立,华灯初上之际,更是人潮似水,万头攒动,令人目不暇接留连忘返。秦淮河与夫子庙密通,更是古今名水,游客必到之处,集舟为市,联舫为街,城开不夜,笙歌凌云,低座舱帘画舫内传出莺声燕语,风光旖旎。

  这晚,夜市初上之际,秦准河画舫来往不绝,只见一艘画舫缓缓驶向下游,紧座帘幕,灯映人影,歌声乍歇,忽传出娇甜语声道:「到了麽?」

  船头霍地立起一发鬓斑白老妪,移舟傍岸,河岸旁是一列砖造矮屋,只见那老妪,一跃拔上岸去,推开一扇红门,低喝道:「快点。」

  舱帘一掀,突见柳无情探身掠去,臂抱一女疾逾离弦之弩,穿入门内而去,接着掠出三个背剑少女,鱼贯离舟。一间小厅内,布置倒也不俗,柳无情向老妪道:「在舱内折磨了半天,异常疲累,我真想睡上一觉。」

  老妪笑道:「避免追踪,不得不尔,天色已晚,姑娘想必腹中饿了,老身催他们速送上酒食。」

  柳无情摇手道:「我还不饿,虽然我等谨慎从事,但他们耳目如云,迟早会找到此处。」眸中隐泛忧容。

  老妪道:「以姑娘武功,还怕他们不成。」

  「话不是这麽说的。」柳无情黛眉微蹙,摇首道:「豁蒙楼上严姓少年武功与我不相伯仲之间,是我一时心慈,反被他趁隙而入刺破臂袖。」

  老妪道:「姑娘一向心冷如冰,辣手无情,怎会一时心慈?」柳无情面罩严霜,默然无语。老妪道:「姑娘此刻必对严姓少年恨之入骨了。」

  柳无情冷笑道:「所以我才将杜翠云擒来,以便诱使严姓少年自投罗网。」

  蓦地暗处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姑娘错了,杜翠云所知严晓星并不多,何况杜翠云亦非心目中人,姑娘未免枉费心机。」

  柳无情面色一寒,冷笑道:「庞雨生,台城饶你一命,已属法外之仁,尚泯不畏死,胆敢前来。」

  只听冷面秀士冷冷一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庞某今晚前来向姑娘讨取一笔血债。」老妪右臂疾伸如电,抓过一柄铁杖,一跃扑去。

  忽闻一声大喝道:「退开。」只见一蓬烈火喷向老妪面前,焚热逼人,老妪一顿铁杖硬生生地倒窜回去,但火焰甚烈,满头斑白发丝竟烧焦了一半。

  冷面秀士狂笑道:「姑娘最好束手被擒,还可活命,不然火海笼罩之下,无法幸免。」这时,房内突跃出三女,蛮鞋劲装,闻言大怒,作势欲待扑出。

  柳无情用手一栏,眸中精芒逼射,冷笑道:「这点火器尚难吓倒姑娘。」说着以目示意,命三女老妪退入房中。

  三女会意,一拉老妪,疾若闪电掠入房内,柳无情忽发出一声娇笑道:「庞雨生,我去啦,後会有期。」将身一闪而入。

  屋面上捷逾飞鸟掠下钱百涵、冷面秀士及一双面目怪异狰狞短装老者。庞雨生惊疑满面,道:「秦淮河畔,久为藏垢纳污之所,户户相通,在下不曾想到竟被这贱婢逃去。」

  钱百涵道:「无妨,她们虽逃也逃之不远,咱们快追。」

  一双老者遂握刀扑入,只见房中暗黑如漆,伸手不见五指,不知怎的禁不住心底泛上一阵奇寒。左侧一老者叭的煽开火摺,一道熊熊火光生起。突闻一声娇叱,流芒电奔直劈二人面门而去,呼的掌风如山,将燃起的火摺重又压熄。那一双面目怪异老者大喝如雷,举刀猛劈,忽闻一声娇笑,只觉腕脉一紧,双双仰面倒地。这不过是瞬息间事,冷面秀士庞雨生及钱百涵闻声抢扑入房。

  钱百涵冷笑道:「姑娘何必暗算偷袭。」室内沉寂如水,杳无回音。

  冷面秀士迅疾出剑,劈碎蒙蔽室内的窗帘,一室大亮,只见地上仰卧着一双老者身上了无伤痕,只喉间显露出一点粟米小孔。钱百涵目光四巡,欲找出柳无情从何处逃去。

  突然——钱百涵一脚踢木床,床下显露一洞穴,道:「这贱婢是由此处逃走的,快追。」

  冷面秀士嘬嘴发出一声尖锐哨音,四面八方立时涌入十数人,拾级下穴。这洞穴宽敞笔直,略无阻拦,约莫百数十丈远,一出穴後,只见存身在一座小小庭院中却阗无一人。钱百涵持剑窜入屋内,须臾现身而出,道:「只剩空屋,人去室空,已走远了。」

  蓦闻一声阴冷笑声道:「只怕末必。」

  冷面秀士两目一瞪,目中逼射精芒,怒喝道:「朋友是何来历,愿求现身一见。」

  冷冷话声又起:「庞雨生,亏你还是个武林知名高人,老朽的语音怎尚未听真?」

  冷面秀士目露迷茫之色,思索须臾,道:「阁下是否是白眉叟?」

  只听白眉叟哈哈大笑道:「不错,老朽正是白眉老怪物,庞老师,我等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倘蒙府允,老朽当助一臂之力。」

  冷面秀士道:「庞某为寻仇而来,别无他意。」

  白眉叟沉声答道:「庞老师既不能同衷相济,老朽亦不愿枉费后舌。」说後戛然无声。

  冷面秀士目注钱百涵,施展蚁语传声道,「少侠,真的无人麽?」

  钱百涵点点首道:「搜觅殆尽,毫无可疑之处,怎可说是有人?」

  突闻白眉叟传声道:「不用商议了,时刻无多,如不允携手的话,老朽立时就走。」

  冷面秀士皱了皱眉,道:「好,在下恭听高明。」

  白眉叟道:「此院西南角隅,有三小楼并列,柳无情这丫头胸罗奇学,能为甚高,在此设下奇门禁制,她们便潜藏在内。」

  冷面秀士不胜惊疑,目光落向西南去,果然三株常青树高不过二丈,寒月清蒙下随风曳舞,绿叶婆娑,并无何可疑之处。只听白眉叟又道:「庞老师施展烈火猛攻,使柳无情无法隐藏,逼之现身。」

  冷面秀士传声道:「阁下为何相助?」

  白眉叟道:「老朽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冷面秀士遂右手一挥,随来十数人纷纷取出火器,呼呼喷出烈焰,火光烛照如同白日,焚热逼人,枝叶立时焦枯,哔哔出声燃烧起来。钱百涵立即凑近冷面秀士身侧,低声道:「人烟稠密之处,如祝融为灾,恐惊动官府,我等将置身不利,白眉老怪歹毒阴险隔岸观火,成败与他无干,我等何能为老怪利用。」冷面秀士憬然而悟,立时挥手止攻。

  忽闻一声荡人魂魄银铃娇笑声,只见柳无情率三女由火光中掠出,三女合攻冷面秀士及钱百涵,柳无情身法怪快,剑挥流芒万点,袭向那十数人。柳无情仅攻出一招即飞身而退,但见那十数人个个面色苍白,目露悸容,双臂要穴均滴下殷红鲜血。烈火焚及之处突立时熄灭,冒出阵阵浓烟。场外忽掠入白眉老怪及八蒙面黑衣人。

  柳无情喝道:「住手。」三女疾飘身而退。

  白眉老怪道:「姑娘,老朽等别无他求,只求带我等前往贵帮总坛,取得藏珍图,老朽应允不伤害姑娘就是。」

  柳无情冷笑道:「老怪,你未免一厢情愿,姑娘找你不是一天了。」

  白眉叟两道白眉一皱,冷冷笑道:「看来你我无须枉费唇舌,非动手一争高下不可。」

  柳无情道:「你知道就好。」一挽剑诀,幻出一抹寒星,接道:「那位愿与姑娘印证?」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老朽知道姑娘武功高强,一对一恐取胜无望。」说着一双黑衣蒙面人如飞跃出,前後来攻,掌刃齐出。

  其馀二蒙面人亦是二对一抢攻三女,掌风如山,寒飚漫天,拼搏激烈,冷面秀士适时救治那十数同道。白眉叟目注冷面秀士钱百涵二人微笑道:「老朽言而有信,绝不坐视,只要擒住了柳无情,此事可算办成了一半,其馀的一半尚要偏劳二位了。」

  冷面秀士不禁一怔,道:「这话何解?」

  白眉叟略一沉吟道:「且待擒住了柳无情再作计议。」

  冷面秀士暗暗骂道:「这老怪物委实阴狡如狐,还真会卖关子。」遂微微一笑,假咳一声道:「阁下此次是胜算在握,一无差错了。」

  白眉叟嘿嘿冷笑道:「老朽已改弦易辙,惟以智胜,无万全把握老朽决不伸手。」

  蓦地——三女弃剑倒地不起。六个蒙面人倏地飘身而退,一人向白眉叟道:「她们俱已被制,点住穴道。」

  柳无情瞥见三女倒地,杀机陡萌,剑势一变,身随剑起,剑化九天风雷,势如巨瀑奔泻,寒虹电奔。

  一双蒙面人大惊,剑掌疾扬,仰面倒窜,大声喝道:「走。」虽仗着身法奇快,却也被剑芒扫及,冷哼出声,身形落下,一点而起。白眉叟见状忙与六蒙面人穿空拔起翻出墙外。冷面秀士与钱百涵等人最是狡猾,已先白眉叟等纷纷掠出逸去。

  柳无情疾收剑招,面色苍白如纸,胸脯起伏不停,显然这一剑已耗尽真力。忽闻一声朗笑道:「姑娘此招用得及时,稍迟必难幸免。」

  柳无情不禁大惊失色,循声望去,冷月清辉下,只见墙下立看一身着青衫,丰神俊逸少年,认出是豁蒙楼上所见之严晓星,冷笑道:「你来此何为?」

  严晓星露齿微笑道:「姑娘无须疾言厉色,在下并无乘人之危之意,但在下来意姑娘明知故问。」

  柳无情道:「你可是为了相救杜翠云?看来你们两人情谊不浅。」

  严晓星轻笑一声道:「姑娘言之差矣,在下与杜翠云本是武林同道,岂可见危不救。」

  柳无情冷笑道:「可惜杜翠云末在此处。」

  严晓星面现耐人寻味笑容,道:「姑娘暂别提此事,那一双蒙面人实乃武林绝顶高手,临去之时发出歹毒暗器,姑娘定为所伤……」

  柳无情叱道:「微末暗器焉能伤得了我。」

  严晓星忽轻叹一声道:「再过片刻便已无救,姑娘既有拒人千里之外之意,在下何必自讨无趣,杜翠云在下已救出,但愿能与姑娘再见,恕在下告辞。」说着双拳一抱。

  柳无情面色一变,喝道:「且慢。」

  严晓星诧道:「姑娘还有何话说?」

  柳无情道:「杜翠云被救出是真的么?」

  严晓星道:「在下从姑娘所设的奇门禁制中救出怎麽不真。」

  「那么萧婆婆呢?」

  「点了穴道。」严晓星道:「天明前必可醒转。」柳无情身形忽微晃了晃,却强行定住。

  严晓星太息一声道:「姑娘伤势便要发作,倘能捐弃片刻敌视之心,在下当愿一治。」

  柳无情秀眉一皱,目蕴怒光,右手挥了挥道:「你走吧,我不愿受人涓滴之恩。」说时,严晓星忽身法奇快如电落在柳无情身前,右臂疾伸,圈指如风向柳无情胸前点去。

  柳无情喝道:「你敢。」五指疾弧,一式「怒龙翻江」抓向严晓星腕脉穴。她快,严晓星更快,圈指疾弹,一缕指风飒然射出。柳无情胸前一麻,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真力松散,软慵无力,花容失色,眸中含着两颗晶莹泪珠,咬牙狠声骂道:「你敢污辱姑娘,我身化厉鬼也不饶你。」

  严晓星不出一声,与柳无情解开短袄褪下,露出亵衣。柳无情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生不如死,珠泪断线般顺颊淌下。严晓星宛如铁石心肠,寒着一张脸,从肩部撕落亵衣,只见双肩紫肿坟起,毒伤部份约莫两块手掌大小,馀外一片羊脂白玉般,令人心笙猛摇,血脉贲张。

  但严晓星心无旁骛,目注伤处须臾,伸手入怀在囊中取出一块吸铁石般贴熨伤处,不停地移动着。约莫盏茶时分过去,严晓星取开吸铁石,只见石上黏附着二十馀根,细如发丝靛蓝色燕尾追魂针,针端尚附有青黑血丝。

  严晓星取出一张白纸,将燕尾追魂针平铺在纸上包起,收存吸铁石后,拿出一柄犀利小刀割破伤处微许,却不见一丝毒血流出,太息道:「不料燕尾追魂针毒性如此厉害,再迟片刻姑娘便无可救治了。」

  柳无情渐感严晓星是个守礼君子,并无心存丝毫邪念,一种从未曾有的感觉从心底油然滋生。严晓星右掌紧抵着姑娘命门穴,一股奇热如焚纯阳真力循穴攻入。柳无情不禁嘤咛出声,酥痒舒透已极。只见伤处沁出两丝紫黑毒血,严晓星以一方绢帕不停地拭除毒血,良久伤处平复,长吁一声。柳无情只觉严晓星手指抚摸伤处,似是涂敷药膏,清凉舒适。

  移时,严晓星与柳无情穿好短袄,并救治其馀三女。三女一跃而起,眸中露惊讶之色。只见严晓星解开柳无情穴道,将一个纸包递在柳无情纤纤玉手中,一鹤冲天拔起,身如流星杳射,穿屋如电,转眼间杳失无踪。柳无情如梦方醒,玉颜酡红,慢慢解开那纸包,只见显露眼前仅是廿馀根燕尾追魂针,柔声道:「莲花。」

  一红衣俏丽少女道:「姑娘有何吩咐。」

  柳无情道:「你去瞧瞧萧婆婆。」

  红衣少女一跃入得奇门禁制内,抱出那发鬓斑白老妪,道:「姑娘,萧婆婆被严少侠制住穴道。」

  柳无情皱了皱眉道:「一着之错,满盘皆输,咱们走吧。」

  天色已交四鼓,秦淮河尚是弦歌不辍,画舫来往如梭,严晓星独自一人招来一艘画舫,登舟入舱,只见一貌美歌妓盈盈含笑裣衽一福,莺声轻吐道:「公子请坐。」

  严晓星目中有色,心中无声,唤来九样下酒精致小菜,与这貌美歌妓浅酌倾谈。朦鹿曙色,秦淮河像是寂静的许多,严晓星推说疲倦不堪,命歌妓独自去睡後,又吩咐将画舫在河中来回驶行,曲肱侧睡榻上。

  他欲获片刻之宁静,回忆往昔也思索未来,权衡全盘局势筹定方针,他认定柳无情性清强傲,必不吐露为自己所救,如此才可稳操胜券。严晓星想了很久,将全盘局势细心研思後,才朦胧睡去。

  秦淮河只剩下一艘画舫缓缓飘浮着,一切均悄然沉寂,这现象仅不过是短暂的宁静,但此刻却极为可贵。河岸上蹲着五个游手好闲的壮汉,地上摊著酱鸡、酱牛肉、大碗酒,低声谈论着。一个独目獐头鼠目汉子忽望了河内飘浮前行的画舫一眼,冷笑道:「我看这船有点邪门,天到了这般时分,还有什么心情在水上荡魂。」

  另一人道:「老四,瞧不顺眼的事多着咧,这两日金陵城来了甚多三头六臂人物,取我等性命不费吹灰之力,耐住点吧,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闲事。」

  独目汉子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说不定老大方才交我等办的事,就与这艘画舫大有关系。」忽高声唤道:「船上有人麽?」

  摇船的是个半老徐娘,坐在船舷上假寐任舟飘行,闻声蓦然一惊,道:「严公子睡着啦!请别高声。」

  五个壮汉闻言面色大变,匆匆奔离河岸。片刻後,只见三锦衣人疾如闪电奔来,倏地腾起,身法极为美妙落在船舱外。舱内忽响起严晓星朗笑道:「三位光降,请问来意?」

  其中一锦衣人道:「少侠好耳力,可容我等一见麽?」

  「三位请。」三锦衣人鱼贯入舱。严晓星催命船娘向下游驶去,三锦衣人入舱躬身行礼。

  严晓星含笑道:「请吧。」询问三人姓名来历。

  一面色白净三绺长须,约莫四旬中年汉子道:「兄弟名叫艾阳。」并道出其他二人名唤孙剑平、陈克廉,说着又是一笑道:「兄弟三人诡秘行踪,奉罗刹夫人之命,一路寻觅少侠而来。」

  严晓星暗暗一惊道:「原来是罗刹夫人门下,在下失敬。」

  艾阳道:「陶小燕陶珊珊两位姑娘身陷危境,请少侠援手相救。」严晓星不禁大惊,只听艾阳叙出情由。

  原来陶氏姐妹闻知其双亲尚活在人世,并陷身在泰山鹰愁谷中,心急如焚,兼程赶回罗刹谷,哭求罗刹夫人相助。但罗刹谷外频现敌踪,虽未遭受侵袭,却一日数变,草木皆兵,无法轻离,更不知东岳有鹰愁谷地名,思虑再三,力主慎重,不可操之过急,却经不起二女哀哭相求,便二女易容扮作村姑模样,由秘道出谷寻求艾阳三人助其探出鹰愁谷确地……

  严晓星道:「三位为何并不在罗刹谷内?」

  艾阳笑道:「少侠有所不知,罗刹谷内不容男人留住,兄弟等现供职大内二等待卫。」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在下更失敬了。」

  艾阳道:「少侠如此谦蔼多礼,更令兄弟等惶悚难安。」话声略略一顿,接道:「兄弟等偕同二女离京,赶往东岳,只说探寻一本药草,暗中搜觅鹰愁谷藏处。」

  严晓星道:「不知找到了鹰愁谷否?」

  艾阳苦笑道:「不但没有寻到,陶氏姐妹竟无故失踪,不言而知已是陷身虎穴,兄弟等无可奈何,只得赶返罗刹谷禀明经过,奉谷主之命赶来寻求少侠,闻知少侠已至金陵,又不敢公然持帖拜谒,以防落入无极帮耳目中。」

  严晓星剑眉愁皱,沉思片刻,才太息一声道:「此事异常棘手,须的从长计议。」便命船娘引他们去「兰香院」。

  船行须臾傍岸,由船娘领路入得兰香院内,只见曲栏回廊,花厅水池,布设得极为雅致不俗。严晓星一行入花厅落座,取出一锭黄金,吩咐准备酒菜。艾阳面现歉愧之色,笑道:「怎好令少侠破费。」

  严晓星朗笑道:「彼此同道,怎说破费二字。」昨晚相陪严晓星的丽人,双眸惺忪,笑靥妩媚,盈盈走出。严晓星道:「姑娘一宵未睡,谅身已困乏,在下尚未有离去之意,姑娘还是稍请歇息片刻吧。」

  丽人妩媚一笑,道:「如此贱妾暂失陪了。」

  严晓星待丽人身影离去後,才道:「二女失踪之事,只要二女坚不吐露自身来历,必可安然无恙。」

  艾阳道:「凶邪逼供用刑手法辣毒,二女终必受刑不住。」严晓星不禁长叹一声。

  只见严晓星又接着说道:「远水难救近火,即使在下偕同三位赶去东岳,也难找出鹰愁谷。」

  孙剑平听出严晓星之意不允同往泰山,不禁大失所望,道:「少侠不允随往相救,叫我等如何向谷主复命,谷主还有亲笔手书相呈少侠。」说着取出一封密函。

  严晓星接过拆阅,沉思须臾,微笑道:「在下倒想出一可行之策,逼使无极帮自动放出二女。」

  艾阳三人闻言大喜,忙道:「有何妙策?」

  严晓星道:「三位赶往东岳,扬言奉了大内之命采集药草,二女无故失踪,必是凶邪所为,若不放出,天怒不恻,必罹非常之祸。」

  艾阳三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目露难色,道:「若此风声传入大内,我等恐身首异处……」

  严晓星摇首笑道:「无妨。」说着从身旁取出一块金牌。

  三人一见此牌,顿时肃立躬身,艾阳道:「少侠此牌得自何处?」

  严晓星便将得牌经过叙出,接道:「在下请知府修书一封驰驿去京,面呈李相照计行事,谅二女必可释出。」艾阳三人不禁大喜过望,立即告辞。

  严晓星笑道:「三位不要操之过切,千里长途,飞身难至,再说三位须换易商贾装束,以免起疑。」

  兰香院酒宴摆齐,胪列山珍海味。艾阳三人命人去布庄买了三袭商贾成衣换上,晌午後才告辞离去。严晓星佯装放逐声色,与众丽人猜拳行枚,并命院中龟奴通知镖局。片刻,只听厅外传来乾坤八掌伏建龙宏亮大笑道:「贤侄真是雅兴不浅,到处留情。」只见伏建龙余化鹏相率迈入厅中。

  严晓星朗笑道:「人生戏耳,何必认真。」即肃客入座。

  酒过三巡,伏建龙向严晓星附耳低声道:「杜姑娘有下落麽?」

  严晓星答道:「小侄四更时分,相遇杜姑娘手下一名弟兄,谓杜姑娘趁柳无情遭遇强敌时得以逃出,既然无事,小侄一时之兴,动了冶游秦淮之念。」

  伏建龙不禁捋须呵呵大笑道:「贤侄文采风流,稍涉风月,自古英雄才子皆然,有何不可。」三人在「兰香院」逗留了约两个时辰,余化鹏和伏建龙双双告辞。

  伏建龙笑道:「贤侄在金陵尚须稍作勾留麽?」

  严晓星道:「漕督主人宿疾未愈,甚难即行告辞,更须探听陆道玄行踪再作去留。」

  伏建龙呵呵笑道:「正该如此,老朽忆及一副联语,正与眼前应情,『小住为佳,得小住,便小住。如何是好,要如何,便如何。』请贤侄记住温柔乡里最是消磨壮志,莫沉溺就是。」言罢,复又宏亮大笑拉着余化鹏离去。

  严晓星俊面绯红,道:「这位老前辈最爱说笑。」

  俗云哪个姐见不爱俏,严晓星俊逸翩翩,貌比宋玉,兰香院诸女争相献媚,旖旎风光,可想而知。但严晓星是有所为而来,非常人行非常之事,怎能认真,那陪侍他的丽人名唤雅苹,妩媚有柔,楚楚动人,对严晓星婉婢温顺,不似风尘中人,一见严晓星即生要委身为婢用心。

  花厅内全樽酒绿烛影摇红,严晓星与雅苹娓娓清谈,蓦地,龟奴匆匆奔入,禀道:「严公子,院外有一黑丑女坚称要面见公子。」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请她进来。」

  雅苹柔声道:「是否贱妾须避开?」

  严晓星摇首笑道:「无须。」只见龟奴领着一个黑衣少女进入花厅。那黑衣少女面色蜡黄,不类生人,森冷如冰,穿着一身黑绒短袄劲装,外罩一袭黑绒披风,肩背一柄长剑。

  严晓星立起微笑道:「姑娘请坐。」黑衣少女目注了雅苹一眼,作势要取文房四宝。雅苹会意,命婢女取过笔墨纸砚。严晓星泛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黑衣少女在纸上草书:「你知道我是谁?」

  严晓星道:「知道。」

  黑衣少女不禁一怔,又疾书如飞:「你真知麽?」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无情最是台城柳。」

  黑衣少女正是柳无情,立即掷笔怒道:「我真个人如其名麽?其实你最是无情。」这时雅苹与院中婢妪俱退了出去,静悄悄花厅内仅剩下严晓星及柳无情两人。

  严晓星怔得一怔,微微叹息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毫无恩怨,无情二字在下愧难领受。」

  柳无情莲足一跺,银牙猛咬,冷笑道:「你还说咧,女儿家清白为先,你当众与我……怎可一走了之?」忍不住眼圈一红。

  严晓星剑眉一皱,赧然一笑道:「嫂溺援之以手,此乃不得已从权之举,何况昨晚之事在下也会秘而不宣。」

  柳无情喝道:「至少你已瞧见,你如不应允,我与你誓不干休。」

  严晓星愕然诧道:「姑娘须在下应允什么?」

  柳无情气得娇躯乱颤,咬牙嗔道:「到了这般时候,你还装什麽糊涂嘛。」

  严晓星倏地神色一正,太息道:「人非太上,何能无情,但在下身负血海大仇,不愿涉及儿女之私,这个尚请姑娘见谅。」

  柳无情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许飞琼杜翠云二女是否是你心目中情侣,此刻身在兰香院内,追逐声色之乐……」

  严晓星俊面一红,忙道:「逢场作戏,岂能认真。」

  柳无情道:「那二位如知道你在此处,哼,真有你罪受的。」

  「她们并非捻酸吃醋之辈。」柳无情双眸注视严晓星,也不知是爱是根。

  严晓星又道:「杜翠云与在下不过是武林同道,拯危扶难理应如此,姑娘何必强人入罪。」

  柳无情冷哼一声道:「你说得如此轻松,杜翠云未必就放过了你。」

  严晓星咳了一声道:「此乃题外之言,姑娘此来隐秘面目,必有人暗蹑姑娘之後,看来这兰香院片刻之後将掀起一场杀劫。」

  柳无情暗暗一惊道:「不错,白眉老怪仍穷追不舍,被姑娘李代桃僵之计甩开,乔装改扮只身前来,老怪党羽虽心有所疑,尾蹑身後,却未能证明是我。」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姑娘最好不要做这般装束,依在下之见,请去换装如何?」

  柳无情不禁一怔,嗔道:「你要我扮歌妓麽?」

  严晓星微笑道:「此乃权宜之举,与姑娘并无所伤。」

  柳无情回眸一笑,道:「好,我听你的。」柔情万斛尽在此寥寥数字中。

  严晓星由不住心神一震,目送柳无情娉婷走出花厅,直皱眉头。忽地,院外传来高声喧嚷,龟奴神色恐惧领着三个油头粉脸汉子怒冲冲奔入。一敷粉面色丑恶少年远远望见严晓星坐花厅内,冷笑道:「吾道今晚兰香院拒不见客,原来有贵公子在,唤他们打手来,把那兔崽子撵了出去。」

  语声方落,院外涌入一群横肩怒目短装汉子冲进花厅,那知竟起了一片惨呼声,一群打手踉跄跌出厅,面流鲜血。原来瞬息之间,这群打手一个个被割耳切鼻,痛极惨呼狼狈逃出。敷粉少年面色大变,获笑道:「小辈,竟敢在此行凶伤人,哼,你等着,大爷与你没了没休。」转身三步变两步率鼠逃出。

  严晓星浑如没事人样,端坐一张太师椅上面含微笑。龟奴颤巍巍走入,面有忧容,躬身禀道:「公子,那厮名唤张兴泰,乃系金陵宝源钱庄少老板,结交官府,恃势为恶,他想雅苹姑娘不是一天了,但雅苹结交的恩客亦有不少财势的巨绅,故雅苹姑娘得以守身如玉,但今晚得罪了他,恐兰香院将永无宁日了。」

  严晓星微笑道:「你无须害怕,自有我作主。」

  两条娇俏身影翩然走入花厅,只见雅苹与柳无情双双走入,柳无情换了一袭绒镶有花边裙袄,婀娜动人,但面上仍戴着一副人皮面具,显得冷漠如水。柳无情道:「这群无知恶奴,稍加惩戒也就算了,何必割鼻削耳,闹得无人不知。」

  严晓星微笑道:「姑娘怎会动了慈悲之念,那张兴泰乃有所为而来。」

  柳无情不禁一怔,道:「你是说白眉老怪?」

  「正是。」

  「他怎会知我来到兰香院找你?」

  严晓星突神色微变,右掌一扬,数缕寒芒逾电闪射出,只听一声惨嗥,接着重伤倒地。忽闻严晓星低声道:「两位姑娘速隐身厅後。」

  柳无情伸手一抱雅苹,疾闪隐去。只听一声阴沉冷哼,厅门外现出一长脸黑袍人,面目冷峻,双目开阖之间精芒逼射,阴恻恻发出一声冷笑道:「我那属下是尊驾所伤麽?」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不错,朋友是何来历?」

  黑袍人面色一沉,冷笑道:「我乃大内头等侍卫颜奇峰,追踪一女匪,尊驾必是女匪同道,本大人岂能容你猖妄无忌,速招认女匪藏身何处,不然无法幸免一死。」

  严晓星沉声道:「颜奇峰,你自称系大内头等侍卫,在下无法想信,兰香院内怎有女匪潜临?」

  「住口。」颜奇峰大喝道:「尊驾无须狡言舌辩,颜某在兰香院外布伏高手如云,一声令下,玉石皆焚。」

  严晓星面色一寒,道:「颜奇峰,你知道在下是谁麽?」

  颜奇峰心机深沉,闻言暗忖道:「此人委实难惹难缠,看来非动手见个真章不可,但必须谨慎从事……」心念转动之间,一条灰色人影疾掠入厅悄然落地,现出一灰衣老者。

  严晓星识出是蓝野民,冷笑道:「原来是白眉老怪一丘之貉,颜奇峰,你胆敢冒充大内侍卫,该当何罪。」蓝野民颜奇峰不禁骇然色变,互望了一眼。

  颜奇峰忽放声狂笑道:「颜某并非冒充,令人惊异的是尊驾何以认出我等乃白眉叟同道?」

  蓝野民目光炯炯道:「尊驾谅是外间盛传的紫霞庄主严天梁的後人严晓星少侠?」

  严晓星道:「不敢,正是在下。」

  蓝野民略一沉吟,向颜奇峰道:「谅我等忙中有错,台城豁蒙楼上严少侠与柳无情本是死敌,严少侠怎能为柳无情藏隐?」

  要知严晓星乃是聪明绝顶之人,闻言不禁悟出白眉老怪等人亦在豁蒙楼外现踪,那八蒙面人中分明无蓝野民颜奇峰,可见白眉叟网罗的俱是一时之雄,真真假假,俾可声东击西,令人有虚实不测之感。颜奇峰目露疑容,道:「蓝兄虽推测不错,但严少侠有杀人灭口之意,其中必有蹊跷。」

  严晓星道:「在下飞针伤人,乃错认二位手下为无极帮匪徒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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