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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 18,1

[db:作者] 2025-06-28 10:44 5hhhhh 5350 ℃

           第18章 沉江遁开生死路

  瘦西湖在江都天宁门外,一束清流,蜿蜒回曲,廿四桥边,佳话久传,前人诗云:「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江都金粉之盛,尤胜秦淮,从前人诗句中已可窥一斑,今虽豪华消歇,但一堤烟柳,几杯疏钟,仍楚楚有致,湖上古迹尤多,尤以史可法衣冠冢为著,「数点梅衣亡国游,二分明月故臣心。」佳联咏句,流传千古。

  红祸蔓延,大陆变色,去国廿载,缅怀梅花岭上,墓草长青,吊古伤今,弥增家国飘零之痛。且说这日细雨霏霏,梅花岭一双俊美少年男女翩然而至。史阁部衣冠冢前却蹲着一衣裳褴褛中年汉子熟睡着,但发须衣裤半已湿透。

  一双男女正是严晓星和杜翠云。杜翠云目睹中年汉子呼呼大睡,不胜惊异。蓦地,中天传来一声鹤唳,严晓星不禁面色一变。严晓星施展蚁话传音道:「姑娘速退後。」说时人已迈前,唤道:「阁下醒醒。」

  那汉子突身如箭射扑向严晓星,双手齐出,如山罡劲中挟着无数飞芒,罩袭而去。杜翠云不禁惊叫出声,突闻一声惨嗥,中年汉子口中鲜血涌出,身形震飞跌出,叭哒堕在二丈开外。只见那汉子四肢已然折断,面目森厉狰狞,惨笑道:「小子,算你命大,只恨俺称雄江湖数十年,从无失手,今日竟伤在无名小辈之手,死不瞑目。」

  严晓星冷冷笑道:「阁下如不施展十二成的真力,反震之伤当不致罹受如此之重,怨得谁来?在下自问与阁下无仇无怨,下手如此狠毒,是否奉冷面秀士所遣?」

  中年汉子厉声道:「尊驾未免多此一问,显然尊驾侥幸逃出,但暗箭难防,两位从此永无宁日了。」

  严晓星朗笑道:「在下倘惧冷面秀士庞雨生,也不致与他为敌。」中年汉子面色一变,张嘴吐出一口狂血,气绝身死。

  蓦闻随风传来一声阴声冷笑道:「小辈,你也太心狠手辣了,纳命来吧。」泥泞小道上纷纷疾射出十数条魅样黑影,将衣冠冢团团围住。十数人年岁不一,貌相各异,但太阳穴高高隆突目中精芒逼射,一望而知都是身负武学高强之辈。

  严晓星冷冷笑道:「庞雨生来了麽?」

  一个青面枯瘦中年汉子,手中鬼头刀微微一晃,阴阴笑道:「小辈,好汉敌不过人多,你束手就擒吧。」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原来你等凭恃以多取胜,可笑庞雨生竟隐隐藏藏,避不见面,却驱无知之辈白白送死。」

  青面汉子大怒,喝道:「谁是无知之辈?」

  严晓星道:「尊驾还不承认无知受人利用麽?请问在下与贵上有何宿怨大仇呢?」

  青面汉子冷笑道:「就凭眼前心辣手黑,便该一死。」

  杜翠云突皓腕一振,一道冷电青芒暴飞而出。剑势破空悸人锐啸中腾起一声刺耳嗥声,青面汉子右臂齐肘切落,血涌如注,面色惨厉,手中鬼头刀随断臂落下,却被严晓星挽接在手。十数匪徒面色同地一变,身形缓缓逼前,每人手中多出一黄甸甸铜管,显露出蜂巢般小孔。

  严晓星低声道:「姑娘,匪徒手中毒弩,须小心防护,切莫让它射中。」

  杜翠云点点头道:「你我不如联臂冲出,先发制人,杀他个落花流水。」

  严晓星目光扫视了一眼,低声道:「他们防守严密,暗合先天阵式,与少林罗汉阵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我只一着受制,只怕冲不出他这恶毒阵式之外。」

  杜翠云冷笑道:「他们再厉害也不过十数人。」匪徒包围之势渐渐束紧,气氛肃煞冻凝。

  只见一条庞大如鸟般的身形张臂疾如鹰隼般泻落在十数丈外,大喝道:「住手。」匪徒立时缓缓退了开去。

  但闻庞雨生阴冷笑声道:「伏老师可是为他们讲情麽?」一丛青矮树中庞雨生快步走出。

  乾坤八掌伏建龙哈哈大笑道:「庞老师,老朽并非为他们讲情,而是为你庞老师不智之举,几乎铸成大错所惋惜。」

  庞雨生一愕,道:「伏老师似危言耸听,杀这两小辈有什麽铸成大错。」伏建龙不由哈哈大笑,笑声如雷,高亢云霄,声震四野。

  冷面秀士庞雨生面色频频变易,剑眉微皱,道:「伏老师为何发笑?」

  伏建龙道:「老朽笑你平时智谋远虑,却面临大事竟不能镇定从容。」

  庞雨生沉声道:「什麽大事?」

  伏建龙淡淡一笑道:「你庞老师奔波江湖,为的是什麽?」

  庞雨生不禁一怔,道:「当然是觅取骊龙谷的藏珍了,伏老师未免多此一问啊。」

  伏建龙道:「庞老师网罗了甚多江湖精英,本在夺取藏珍,与无极帮分庭抗礼,傲视武林,此乃人生快事,不过却未察觉无极帮按兵不动,挑衅使你等互相残杀,坐收逐个吞并之策,那位姑娘来历老朽虽不明,但这位少侠老朽却知之甚深,庞老师今日伤他毫发,只恐你惹来杀身大祸。」

  庞雨生闻言心神暗暗一震,道:「他是何来历?」

  伏建龙冷笑道:「他乃紫霞山的庄严天梁大侠後人严晓星,今日他若有损毫发,别人不说,老朽头一个就放不过你。」声色俱厉,神威凛凛。庞雨生面色大变,双目中两道慑人神光凝视着严晓星。

  伏建龙冷冷一笑道:「当年血洗紫霞山庄罪魁祸首,可是你庞老师麽?」

  庞雨生目中暴射两道火焰,厉喝道:「伏老师请勿血口喷人。」

  伏建龙道:「试问你庞老师今日劳师动众,倘侥幸得手,武林中人对庞老师如何说法。」

  庞雨生不禁恍然大悟,改容长施一揖道:「一言顿开茅塞,在下何能担当这罪魁祸首之名。」

  伏建龙微笑道:「并非担当二字可了,真正主凶则可逍遥法外,庞老师今後永无宁日,百口莫辨,岂不是铸成大错麽?」说着又是微微一笑道:「若真个动手,以严少侠的武功,只凭你属下无一个活着回去。」

  庞雨生面现不信之色,摇手笑道:「这个委实令在下难以置信。」

  伏建龙道:「老朽并非夸大之言,日後定可证实老朽之言不虚。」

  庞雨生双手一抱,道:「大德不可言谢,容再相见。」右掌一挥,匪徒们纷纷四散奔去。庞雨生穿入林中疾闪隐去。

  伏建龙掠身飞落在严晓星杜翠云之前,道:「乔五还未曾现身麽?」

  严晓星摇首答道:「未曾。」

  伏建龙面泛忧色,略一沉吟道:「老朽方才频频遇上了多年未见老友多人,未即畅谈,似有急事在身即告辞离去,分明内有蹊跷,哼,老朽追上他们探明究竟。」说着疾步如飞离去。

  杜翠云嫣然一笑道:「若非伏老英雄片言解厄,你我恐不能全身而退。」

  严晓星道:「江湖行走,凶险难免,我们还是回转江都城吧。」

  两人相偕离去,尚未到达天宁门外,忽见一跛足老丐哀乞,伸掌求讨。严晓星在身旁取出一块散碎纹银,突发现老丐手掌内托有一细微纸卷,心中一动,以迅疾手法将纸卷拿出。老朽千恩万谢,一跛一拐的离去。杜翠云秀眉一皱,道:「那跛丐也是少侠同道麽?」

  严晓星道:「在下不知。」急步走入城内,转入小巷中,将纸卷展开,只见笔工整蝇头小楷,书中大意:「祖师爷柴青溪为天外三凶中白眉老怪等八蒙面人截住,奇书落入老怪手中,祖师爷生死下落不明,探悉老怪沉潜迹在江都正南戴云山千福寺内,相求严晓星施救。」下款为乔五亲笔花押。

  严晓星面色一变道:「姑娘,你我分头行事,暗下散播风声,武林群雄必纷纷赶去。」杜翠云眼珠一转,当即首允,约定今晚三更时分在千福寺外相见,分途奔去。

  杜翠云疾行如飞至一草木凋残小山上草亭中,乱草丛中突掠出一双青衣带刀汉子,躬身道:「姑娘可曾探出一点眉目麽?」一双青衣汉子年岁均都在三旬开外,英气逼人,神色恭谨。

  杜翠云颔首答道:「虽已有端倪,但凶险异常,成败尚未可知之。」

  一人面现笑容道:「老主人英灵默佑姑娘必可如愿。」

  杜翠云道:「但愿如此,你等今晚小西门城厢上等候我。」

  两人躬身答道:「小人遵命。」

  杜翠云忽面现惆怅之色,纤手一撩长发,身如行云流水般从河岸方向走去。渡船装满了过渡旅客,方欲离岸,杜翠云双肩微晃,一式巧燕穿林,神妙无比落在船舷上。杜翠云美艳照人,引得同舟之人窃窃私议,评头论足,却不敢高声,杜女装作未听见,凝眸眺望远处,秀发飘飘,明眸皓齿,宛似霓裳仙女,令人不敢逼视。片刻之间舟已傍岸,正欲离舟,忽闻蔺文襄语声道:「杜姑娘。」

  杜翠云循声望去,原来蔺文襄索寒亦是同舟过渡旅客,道:「两位前辈亦在此处。」三人离舟登岸,缓缓往乔五系排之处行去。

  索寒道:「那位严少侠咧?」

  杜翠云道:「他有事途中分手了。」

  蔺文襄唉了一声道:「早上发生之事似一团迷雾,不知我等应何去何从。」

  杜翠云一道:「只要柴青溪未死,晚辈不能中止追寻。」

  蔺文襄道:「乔五不是明言柴青溪已伤重身亡,奇书亦随遗体火焚了麽?」

  杜翠云眨眨眼睛,低发一笑道:「两位相信此言是实么?」

  索寒道:「那乔五三人借水遁逃身,无极帮虽撒下天罗地网搜觅,乔五等形踪已杳,线索已然中断,不信其实也是枉然。」

  杜翠云道:「那柴青溪已为白眉老怪所擒,奇书亦为老怪所得……」

  蔺文襄面色一变,惊道:「此言是真?」

  杜翠云道:「绝无欺骗两位之理,形势突变,你我三人之力无济於事,现老怪潜迹千福寺内,晚辈意欲放出风声,武林群雄也闻风赶去相救,那时你我或能乘机……」说时,忽嫣然一笑,下面之话不言而明。

  蔺文襄索寒两人互望一眼,将信将疑。索寒道:「那麽姑娘现意欲何为?」

  「相候乾坤八掌伏建龙老英雄。」杜翠云说着将自己与严晓星所经所遇不厌其详叙出,接道:「伏老英雄乃武林名宿,黑白两道中结识必多,群雄因利害攸关,必赶去相救,似小女子初出江湖,人微言轻,焉能为人采信。」蔺索两人不由听信了八分,说着已至木排系岸之处。

  杜翠云道:「不论如何,我决定三更时分独自前往千福寺内窥察。」

  索寒略一沉吟道:「索某认为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对我等有利。」

  杜翠云摇首黯然一笑道:「情势变化得太突然,两位有何妙策可安然盗出那本奇书?」

  蔺文襄诧道:「姑娘想偷麽?」

  杜翠云道:「除了偷还有何良策,白眉老怪武功极高不说,他那党羽无一不是身怀绝学,既然力所不及,我还想不出尚有什么其他可行之策。」

  蔺文襄略一沉吟道:「为了阻止白眉老怪荼毒武林,老朽不得不稍尽棉薄,老朽两人邀约人手三更时分必至。」

  杜翠云诧道:「听前辈语气,似已中止攫夺奇书之意。」

  蔺文襄微笑道:「目前只有听天命尽人事而巳,怎可强求?」说着与索寒双拳微抱,转身疾步而出。

  忽闻身後传来一声冷哼,道:「蔺老大难得尚有自知之明。」

  杜翠云心中一惊,蓦地回顾,只见一身着赤红长衫,面目森冷怪人,认出是南天三魔中火龙梭费光,故作不识,叱道:「尊驾是谁?」

  费光狞笑道:「姑娘,你连费某都不认识,枉在江湖上行走。」

  杜翠云冷笑道:「那要瞧尊驾是否在武林中德望俱孚。」

  费光目中迸射一抹杀机,但倏地敛去,冷冷说道:「这且别过不谈,费某请问姑娘方才与蔺文襄索寒两人所说是否是真?」

  杜翠云冷哼一声道:「原来被尊驾听见了,那也不算什么秘密,真假二字原要事实为凭,尊驾何不去千福寺一探便知。」

  费光道:「费某自然要去,但须姑娘面见敝帮主。」

  杜翠云冷笑道:「姑娘还有事,不愿去见贵帮主。」

  费某沉声道:「这由不得姑娘。」

  杜翠云怒叱道:「尊驾狂妄无礼,姑娘岂是好惹的麽?」语声未落,一道青虹疾挥而出。

  剑势迅快如电,费光蓦然一惊,剑光已然刺及肋前,忙移形换位挪了开去。即是费光闪避得决,依然点穿一个粟米小孔。杜翠云一剑占制先机,剑势疾如雷奔,如影随形九招攻出,只见一片剑影罩没费光。

  费光名列南天三魔,震慑江湖,武功绝高,这时亦被逼得手忙脚乱,心中大骇,忖道:「这贱婢是何来历,费某倘败在贱婢手上,南天三魔之名岂非付之流水。」施展鹰爪大力手法,劈拿点抓,劲风山涌,硬攻硬夺。

  一盏茶时分过去,费光突施一招「斗转星移」将社翠云剑势震得荡开少许。只听费光一声哈哈大笑,身形急腾拔起,冲开绵密剑网,左手发出一枚火龙梭。一道眩目红光挟著片刺耳锐啸,往杜翠云打下。突闻一声大喝道:「费光你敢狂施火龙梭麽?」一条身形疾如震飞而至,右手捕风捉影五指扣住火龙梭,急往水面丢去。

  火龙梭一浸入水面,即腾起无数沸热水泡,现出十条鱼尸,顺流而下,水面上冒出一股浓烟。身形疾落,现出乾坤八掌伏建龙,怒容满面冷笑道:「费光,你血腥双手,恶行如山,今天老夫要为武林中除一大害。」

  费光一见是伏建龙,狞笑道:「伏建龙,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容後再见。」说时一鹤冲天拔起,疾远流星曳空,转瞬无踪。

  伏建龙笑道:「姑娘何事与费光这魔头结怨?如非无极帮迩来频遭拂逆,动则得咎,并奉了严命不得树敌,怎可与姑娘善了。」

  杜翠云道:「多承老英雄伸手相助,解救此厄,铭感不忘。」说时就盈盈一福。

  伏建龙摇首笑道:「老朽若与费光动手,胜负难知,费光怎会找上姑娘?」杜翠云便将前情和盘托出。

  伏建龙面现惊骇之色,忙道:「事不宜迟,怎容白眉老怪得手,老朽得速请同道相助,今晚在千福寺外相见。」说罢如飞离去。

  杜翠云嫣然一笑,盈盈走向渡口,风飘秀发,婷婷若仙。

  千福寺在江都正南戴云山中,平畴绿野内孤悬一山方圆仅二十馀里,群岭为数却有七,悬崖峭壁,剪径小道,林树茂密森翳,寺藏壑谷半腰中。寺字占地颇广,殿宇三楹,僧舍数十亩,并建有浮屠九级,昔年香火颇盛,後为江湖剧盗所占,藏垢纳污,信士遂视为畏途,从此香火绝迹。

  二十馀年前,千福寺发生一场凶博,剧盗及其党羽全部被戮,积尸成塔,血染遍殿,夜闻鬼哭,山外回乡居民绘声绘影,益增恐怖,任千福寺荒凉圯塌,寺名亦湮没无闻。

  暮霭苍茫,寒风啸掠。距戴云山东南约莫三里外,翠竹环绕一小小村落,仅四户人家,忽见五条人影迅快如风由田垄小径奔往小村。那五条人影极似神木令的传人及金刀四煞,向一幢灯光外映砖造大屋奔去。突闻低沉语声道:「是这里了。」

  五条人影倏地止步,停在屋外士坪上,只听屋内传出严晓星声道:「五位快快请进。」

  木门呀地开启,五人疾逾闪电般的掠入,只见严晓星独坐在厅内,大厅上已设下三桌酒宴,酒菜分陈。严晓星含笑道:「五位速脱下衣履藏起,他们也快到了。」

  五人闻言忙穿入侧厢里间,须臾,五人走出,只见是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淮上隐叟祝秋帆,云中怪乞孔槐及向照阳。严晓星长施一揖,谢道:「有劳四位前辈及向兄奔波劳累,令晚辈寸心难安。」

  向照阳忙闪身一旁,笑道:「兄弟是尸位素餐,虽然扮作神木令传人,却无实际本领,不用谢了,否则令兄弟汗颜无地。」

  准上隐叟祝秋帆咳了一声,道:「老弟无须客套,别的不说,这几月来金刀四煞威名远震,如非老朽年迈,淡泊名利,就从此弃置淮上隐叟之名不用,以金刀四煞之名扬威武林。」

  严晓星道:「微老前辈武功才智亦不足彰金刀四煞之名。」

  祝秋帆抚掌大笑道:「老朽有飘飘欲仙之感。」

  云中怪乞孔槐道:「白眉老怪得手柴青溪的那本奇书不知真假如何,老弟相召,是否欲我等今晚将老怪歼除,救出柴青溪?」

  严晓星道:「五位来时亦得自风闻麽?此乃晚辈一石二鸟之计,柴青溪老英雄安然无恙,稍时亦将来此说明内情,以释五位之疑。」

  偷天二鼠互望了一眼,相视会心的微笑一下,吕鄯道:「我说咧,自然尚有隐情。」

  闲谈之际,群雄纷纷先後来到,来的有东斗天君葛元良许飞琼,伏魔八掌雷玉鸣及雷俊峰,病金刚孟逸雷,白衣银神龙翱翔,辽西怪杰神鹰七式廖独等人,老少不一,济济一堂。敬酒饮酌之际,内厢忽走出一白发苍苍,面色红润,狮鼻虎目老者。严晓星延请上座,在老者酒碗中满满斟了一碗,举酒示敬,那老者连尽三碗,呵呵大笑。

  准上隐叟祝秋帆皱了皱眉头,道:「老弟,你尚未与老朽等引见。」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这位就是柴青溪老英雄。」

  群雄不禁哦了一声,恍然悟出柴青溪已易容换貌,祝秋帆道:「柴教主,那本奇书为何传言啧啧落在白眉老怪之手,教主亦生死不明,可否请道其详,以释心中之疑。」

  柴青溪道:「此乃严少侠一石二鸟之计,三更时分尚有两个时辰,柴某尽一个时辰剖析明白。」即滔滔不绝叙出。

  原来严晓星秉赋特异,聪慧颖悟,未到七日之期便将书中玄奥参悟融会,即与柴青溪商量如何行事。河边一切悉如严晓星所料,乔五三人跃入水中,柴青溪已在水底接应,藉水遁大法避过无极帮水性极高好手搜捕,泅抵对河登岸,隐入一片竹林中。

  忽闻林内传来争执语声,柴青溪倾听须臾,低声向乔五三人道:「果然不出严少侠所料,白眉老怪就藏身在此竹林中。」嘱付乔五三人数句,独自一人步履踉跄向前走去。

  往前行数十步,隐隐可见白眉老怪与八蒙面人席地而坐,争执不休,一个蒙面人发觉柴青溪行来,诧道:「此是何人?」

  白眉老怪猛地立起,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寒芒,炯炯逼视在柴青溪面上。柴青溪亦已发现白眉老怪,目露惊魂之色,欲转身逃出林外,白眉老怪厉喝道:「站住。」

  林外蓦地掠入了两条黑影,疾逾闪电在白眉叟身前落下,惊噫了一声,同声道:「此人就是柴青溪。」

  白眉叟闻言一呆,嘴角泛出得意狞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柴青溪,你还不纳命来。」

  柴青溪知逃也无用,立定右掌抵在洞前,淡淡一笑道:「柴某身受重伤,不久人世,多活两日少活两日亦是一样,不过请问你为何一定要索取柴某性命?」

  白眉老怪道:「留下你性命亦无不可,速献出那本奇书。」

  柴青溪鼻中冷哼一声,道:「你如妄念杀人灭口,得书遁去认为人不知鬼不觉,那未免大错特错。」

  白眉叟厉声道:「此话何解?」

  柴青溪道:「倘无柴某讲解书中的玄奥疑难之处,你纵到手也无异于白纸一般。」

  一蒙面人突冷笑道:「那本奇书你身怀数十年,视若拱璧,日夕钻研,依然未能参悟书中玄奥,要你何用。」

  柴青溪冷冷答道:「尊驾虽说是,却也未必尽然,柴某诚未能将书中玄奥参悟,但比起诸位一窍不通总高明甚多,所谓一言点破玄机,触类旁通,那端视诸位资质造化了。」说着语声略以一顿,又道:「若诸位欲强行出手攫夺,置柴某於死,柴某必先发制人,一掌震碎身怀奇书,让诸位枉费心机。」

  只见一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阁下弦外之言,莫非意欲与我等谈条件?」

  柴青溪道:「正是。」

  瘦小蒙面人道:「请即说出。」

  柴青溪道:「柴某有二个条件,骊龙谷的藏珍柴某只取一粒雪莲实,别无所取。」

  白眉叟道:「那自然可以,请问其二。」

  柴青溪道:「烦求相助诛戮叛门孽徒厉炎,重振排教雄风。」

  白眉叟道:「件件依从,请速取出。」

  柴青溪缓缓伸手入怀,在胸前取出一册纸色黄旧线装约莫四十馀页书本。白眉叟接过,略略翻展不禁双眉浓皱,原来书内俱是甲骨文,尚有符录图形,转递与八个蒙面人。蒙面人逐个传阅,虽有多半谙晓,只觉须参悟若无柴青溪在旁指点,艰难异常。

  柴青溪道:「距此不远有一戴云山,甚少人迹,仅一座荒废已久之千福寺,我等藉此隐身参悟,若诸位秉赋不错,当能参悟出书中玄奥。」

  白眉叟冷笑道:「柴青溪,你又在玩花样,莫非千福寺隐有武林高手……」

  语尚未了,柴青溪亦报之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凶,胆子愈来愈小了,你若不信,尽可遣出两人前往千福寺窥察,便知柴某之言真假。」

  一蒙面人道:「这话不错,兄弟就去千福寺内察视。」问明方向路径,身如电闪掠出林外而去。

  白眉叟道:「我等亦可动身前往千福寺,那位愿背负柴青溪。」

  瘦小蒙面人在柴青溪身前一蹲,背起柴青溪,出了竹林,择僻径小路往千福寺方向走去。他们避免形迹败露,行程缓慢,虽仅四五十里程,却耗费了近两个时辰,到达山下茂密林中,一条身影疾闪而出,正是前行查明千福寺之蒙面人,笑道:「柴老儿说的不错,那千福寺荒废已久,无人栖息在内。」

  白眉叟颔首道:「好,我等速速前去,有劳带路。」

  他等一行登山进入千福寺中,察看守外地势,清扫一列僧射,白眉叟即取出那册奇书,道:「时不我与……」

  柴青溪知白眉叟心意,忙道:「且慢。」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闪;道:「柴老师还有何话说。」

  柴青溪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柴某一诺千金,决无更改,阁下还惧柴某反悔不成?虽说千福寺异常隐秘,须知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等必须在寺外布下伏椿,以防黑白两道凶邪侵入,再说柴某重伤之体,更需尽半个时辰独自调息,引气归元,独关一室,不能惊扰。」

  白眉叟点首微笑道:「所言极是,柴老师一定要引气归元麽?」

  柴青溪正色道:「这本书本均是奇奥法术,须聚精会神领悟才能施展,柴某数十年来参研,不过一知半解,难谓阁下能全部参悟,柴某如不引气归元,无法神智贯注施展其中小法术,更不能使阁下领悟。」

  白眉叟认为柴青溪之言并非无理,便命将另一间秘室让柴青溪一个人独自调息,并命专人看守在门外。柴青溪酒筵中与群雄说至此处,群雄不禁恍然大悟。雷玉鸣大笑道:「雷某不禁五体投地,拜服柴兄智似诸葛。」

  柴青溪摇了摇首赧然答道:「柴某亦是受严少侠指点,依法施为,不敢功居於己。」

  祝秋帆道:「在下要问柴老师如何逃出千福寺,至今仍未发现麽?」

  柴青溪道:「柴某虽不才,但障眼小法仍在,白眉老怪须俟明辰才会察觉柴某失踪之事。」,语声略略一顿,又道:「目前老怪正在召集人手,在千福寺布下森严伏桩。」

  祝秋帆目光转注严晓星道:「少侠此举志在什么?」

  严晓星道:「使群邪两败俱伤,剪除无极帮党羽及黑道凶邪,我等今晚离去千福寺外,却按兵不动,全力阻止正派高手与白眉老怪为敌。」

  廖独道:「以後咧?」

  严晓星道:「诱使无极帮主自愿交出那幅藏珍图。」

  廖独道:「如何交出?」

  严晓星道:「此事无法预料,只有尽其在我了。」

  廖独哈哈大笑道:「我等一切听命於少侠,廖某也不必多问了。」

  柴青溪皱皱眉道:「少侠,那位杜姑娘来历似谜,武功又高,看来杜翠云是极大阻碍。」

  严晓星点点头道:「晚辈知道,但不如前辈所料的这般恶劣。」这席酒饭吃了约莫一个时辰,群雄纷纷起程分批赶往戴云山。

  许飞琼向严晓星道:「星弟,愚姐与你同行可以麽?」

  严晓星道:「此乃小弟求之不得,琼姐何出此言。」

  许飞琼不禁面泛红霞,嗔道:「我们走吧。」途中娓娓倾谈,得知萧文兰雷翠瑛等诸女均已前去含部口冯杏兰府中作客,并暗中防护冯府。

  许飞琼忽道:「星弟现在确知无极帮主是谁麽?」

  严晓星道:「依小弟最近观察所得,认为伏老爷子受嫌愈来愈重,只待证实而已。」

  许飞琼默然曼叹一声。良久,许飞琼忽嫣然笑道:「杜翠云姑娘美貌麽?」

  严晓星料不到许飞琼有此一问,不禁一怔,摇首苦笑答道:「世上尽多美貌少女,小弟非好色之徒,难道琼姐……」

  许飞琼笑道:「我深知星弟是个至诚君子,但杜姑娘似对你情深一往,恐难避开情孽牵缠哩。」严晓星苦笑一声,未出一言。

  许飞琼接着笑道:「抛开杜姑娘不说,那于中凤姐姐,你总不能不要吧?」

  严晓星叹一口气道:「我真不明白你们女孩子怎么想的,凤姐姐又不是不知我的情形,她何苦又搀和进来呢?」

  许飞琼咯咯一笑说道:「女孩子的心思,哪是你能想明白的,我只问你要不要?」

  严晓星苦笑道:「琼姐姐觉得还允许我拒绝么?」

  许飞琼咯咯笑道:「你知道就好,凤姐姐你是无法拒绝的,那再多个杜翠云姑娘或是多几个其他姑娘又有何妨?星弟,女孩子心眼窄,因爱生恨,往往会坏大事。星弟弟,与其这样,你何不都收下来呢,我们姐妹都不会在意的。」

  严晓星感激地道:「琼姐姐,你对小弟实在太好了,小弟听你的。」

  许飞琼笑道:「不要向我灌迷魂汤,你呀……」话未说完,忽见前途穿过十数条身影,迅疾如风向戴云山奔去。

  严晓星目光锐厉,忙道:「不好,少林悔心院长老静澄上人率领少林高手亦赶来了,我等应全力制止。」加紧身法,疾奔赶去。

  冷月凄迷,千福寺外密林中不时飘传出一声鸟呜,风翻枝摇,影浮如魅,气氛恐怖,令人不寒而栗。寺内蝙蝠漫空穿飞,到处残石乱草,大殿中灯火如星,杳无人迹。

  蓦地——一条魅样人影由大殿内飘闪而出,低声唤道:「宇通兄。」正是白眉老怪。

  只见一株参天古柏上疾如鹰隼泻下一条黑影,道:「阁下召唤何事?」

  白眉叟道:「什么时候了?」

  「二更将残。」

  「外面情势如何?」

  那黑影阴阴一笑道:「外面平静如水,但据方才天通所言,山外有武林人物频频现踪,如风声走漏,今晚难免罹受侵袭。」八蒙面黑衣人讳言木来来历,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字代号。

  白眉叟闻言诧道:「这风声因何走漏,哼,定是柴青溪从中作祟,骗我等上当,老朽要他知道厉害。」说时反身欲行。

  「且慢。」

  白眉叟回顾了那人一眼,道:「除了柴青溪外还有何人可知?」

  黑影人鼻中冷哼一声道:「似阁下如此浮躁,实难成大事,试问柴青溪与我等有何怨何仇,武林群雄可明着向我等挑衅,用不着如此画蛇添足,以柴青溪作饵。」

  白眉叟想想也对,嘿嘿一笑道:「究竟宇通兄心细如发,但……」

  突一双黑影如飞掠入,望白眉叟略一欠身,道:「登山小径发现可疑敌踪,但他们却不进入,只在山上徘徊踌躇不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射,现身道:「来人是何来历?」

  一匪徒道:「共是五人,均以黑帕扎住面目,不知是何来历。」

  宇通道:「阁下可否与我前往一探?」

  白眉叟望了他一眼,道:「有此必要么?」

  宇通道:「局势比我等预料似较严重,若不知彼知己,何以为战。」

  白眉叟略一沉吟,道:「寺内戒备森严,处处死域,我等稍离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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