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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 10,3

[db:作者] 2025-06-28 10:44 5hhhhh 3270 ℃

  严晓星微笑道:「侯总管请坐,如不嫌肴残酒冷,不妨共饮。」示意从人速添一副碗筷。

  侯坤道:「那麽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随即落座,望了严晓星一眼,又说道:「老朽今日改邪归正,特来此造谒禀告一椿重大要紧之事。」

  严晓星亲为把盏,道:「好,侯老师有话慢慢讲,在下敬你一杯。」

  侯坤接过一饮而尽,面现愧容道:「老朽十日前才知左堡主亦是无极帮外堂堂主,密谋残害敌对武林人物,五台山明月禅师等七人左堡主实参与其事……」武林群雄不禁骇然变色。

  侯坤又道:「三月前左堡主接获无极帮密谕,严命各处分支坛皆须蛰伏,采取了一项辣毒奸谋诡计,挑拨离间,残害武林各大门派成名英雄侠土,为此老朽不愿眼见武林中又起浩劫,决心弃暗投明。」

  严晓星目光蕴怒,冷笑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承蒙侯老师相告,足感盛情,在下敬侯老师一杯。」

  侯坤忙离座立起,笑道:「不敢,老朽先乾为敬。」说著连饮了三碗酒。

  这席酒直饮至四更将残才尽兴,纷纷回房安歇,但严晓星与数位老辈成名人物密议,采取了无极帮同一步骤,暗中歼除无极帮羽,严晓星更遵照伏建龙递与那份名单,循序觅寻仇踪。严晓星明知伏建龙所给他的名单内中定有狡诈,但为了伏建龙不疑,是以如此决定。

  吕鄯却独持异议,摇首不赞同道:「严老弟明知有诈,却身涉奇险,姑无论伏建龙知否老弟便是神木尊者传人,但虎有害人心,此去无异自投罗网。」

  严晓星微笑道:「在下岂能不知,无极帮主老奸巨滑,手段辣毒,非出奇制胜不可,在下已思得万全之策……」说著从怀中取出一张书满纸迹素笺,接道:「此後行事方针,尽书在内,皆为一己之意,难免不周,诸位均是武林前辈,详虑周密,老成持重,容有不逮之处,尚祈指正。」

  话声略略一顿,又道:「无极帮总坛如在下所料不错,当在江南,燕山之说乃疑兵之计,在下尚要赶往一处赴约,去去就来。」手卷递在降龙八掌雷玉鸣手内,身形疾晃一闪而出……

  狂风怒吼,彤云密压,漫空飞云鹅毛片般旋然飘坠,四野苍茫,只见一片银白,四野,山丘,溪流尽都埋藏在尺许厚厚的积雪下。距紫荆关外约莫二十馀里官道上现出一条灰色人影,身法迅快如风,生似在雪地上划一条灰线,转瞬消失在雪野尽头,那人是谁?不言而知就是那自称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的钱百涵。

  申牌时分,天色已慢慢暗下来,这日正是大年除夕,紫荆关内家家户户均张贴著大红泥金春联,迎春纳福。五福酒楼买卖正旺,一楼一底三十六张桌面已上了九成座,猜拳行枚,声嚣如潮。

  临壁向楼一张桌面上仅坐著一位三旬馀的中年汉子,紫膛面孔,双目炯炯有神,身著一袭黑缎老羊皮袍,肩带一柄长剑,绺著红黄白三色丝穗,面前炖著一锅香喷喷羊蹄,独自一人呷著闷酒,充耳不闻嘈杂喧哗之声。

  楼口上忽冒起一条灰色人影,店小二忙不迭地迎上去,哈腰笑道:「小的给您老看坐。」

  灰衣少年鼻中冷哼一声,两道慑人眼神将楼面上扫视了一眼,忽落在那紫膛面孔汉子座上。店小二机灵透顶,抢步趋前向紫膛脸孔汉子陪笑道:「不知您老肯打会商量否?」

  中年汉子抬面望了灰衣少年一眼,目露惊愕之色,毫不思索地笑道:「反正对首空著,那位客人倘不嫌委屈何妨共席。」店小二连声道谢。

  灰衣少年正是钱百涵,面色冷漠如冰,大刺刺地在对首坐下道:「五斤烧刀子,随便送上数样酒菜,三张烙饼。」店小二喏喏连声而退。

  自钱百涵落座後,那紫膛脸汉子仍是呷著闷酒,不时挟向锅中红腴香透的羊蹄,咀嚼有声。双方却是一股冷劲儿,谁也不理谁,钱百涵将烙饼卷起,以牛肉作馅,一手持酒,吃得津津有味。此刻,钱百涵脑悔中思潮起伏,脸色上阴晴不定,忽闻对首紫膛脸汉子惊噫出声道:「怎么他们亦在紫荆关现身。」

  钱百涵循著紫膛脸汉子目光望去,只见楼口上立著三个面目阴寒如冰,身著白袍中年人。中立白袍人长像更是狰狞,瘦长马脸,惨白如纸,两颧高耸,嘴角噙著一丝阴笑,乍睹之下令人不寒而僳。钱百涵情不自禁问道:「那三人是何来历?」

  紫膛脸汉子望了钱百涵一眼,冷冷一笑道:「看来尊驾也是武林人物,怎么鼎鼎大名的南天三魔也不相识。」

  钱百涵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阴阳掌马天义、辣手摧魂童启斌,火龙梭费光三个自命不凡黑道魔头。」似对南天三魔不屑一顾。

  紫膛脸汉子闻言一怔,凝视钱百涵久之,徐徐的低声道:「南天三魔心狠手辣,武功极高,无极帮主倚作左右臂,定可等闲视之,在此现身必非无因,不过不关你我之事……」说著举起杯中酒,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总是有缘,小可孙雁,他乡作客,有道是杯中无量俱是友,来,小可敬你一杯。」

  钱百涵正孤寂落寞,闻言冷漠的面色上现出一丝笑容,举杯一饮而罄,道:「在下姓钱,奉家师之命前往五台。」

  孙雁淡淡一笑道:「钱老师是为了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名宿之事麽?」

  钱百涵道:「不错。」

  孙雁不禁一笑道:「徒劳跋涉,枉费奔波一场。」

  「为什么?」

  孙雁道:「如今武林纷纷,莫不是无极帮主一手造成,钱老师所知为何?」

  钱百涵道:「神木令。」

  孙雁摇首笑道:「那并非真正主因,而是为了骊龙谷藏珍。」

  钱百涵道:「与明月禅师,七云上人等七位武林名宿又有何干?」

  孙雁正色笑道:「移花接木,嫁福东山,无极帮主可坐获渔翁之利,两幅藏珍图其实均在无极帮之手中,他有意散布风声,一份藏图为偷天二鼠盗主献於金刀四煞,造成武林混乱之局,挑衅残杀,使各大门派自顾不暇,趁机觅取骊笼谷藏珍。」

  钱百涵闻言暗皱眉头,道:「孙兄之言是否真实?」

  孙雁淡淡一笑道:「怎麽不真,孙某师门长辈曾为无极帮内三堂副香主,不久前身罹重伤,逃往孙某住处不治毙命,临终前道出一切个中原委,力劝孙某洁身自爱,须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所幸小可名利二字看得极为淡薄,贩卖药材皮货维生,一年中难得有两趟离家,所得仅敷温饱而已。」

  钱百涵道:「但不知孙兄师门长辈系何人所伤?」

  「金刀四煞。」

  「为了何故?」

  「四煞奉了主人之命,志在探明无极帮总坛确处,但便登门索取藏珍图,不料那师门长辈酒後无德,吐露口风,怎知惹祸上身,悔已莫及。」

  两人言谈之际,忽闻阴恻恻冷笑道:「尊驾可是姓钱麽?」

  只见桌前屹立著一獐头鼠目的蓝袍老叟,钱百涵面色一冷道:「在下正是姓钱,阁下有何赐告?」

  蓝袍老者道:「西关外松林村,敝上请枉驾一叙。」

  钱百涵道:「贵上是谁?」

  蓝袍老者阴阴一笑道:「敝上南天三魔,尊驾当有耳闻。」

  钱百涵目中不禁泛出一抹杀机,扫视了一眼,楼面上已不见南天三魔影踪,冷笑道:「在下正要找南天三魔,阁下请回转覆命,半时辰後在下必到松林村拜望。」

  蓝袍老者抱拳微拱,道:「钱少侠一诺千金,老朽告退。」身形如风下得楼去。

  孙雁面色大变,道:「钱老师真个前去赴约麽?」

  钱百涵冷冷一笑,取出一锭白银,放在桌上道:「他日有缘当再相见。」说著倏地立起,步走下楼去,孙雁现出一脸迷惘之色。孙雁略一沉吟,匆匆立起离去。

  夜幕低垂,灯火闪烁。雪,仍然在悄悄地飘坠,冰寒砭骨。松林村外浮影似魅,涛啸之声宛如鬼哭,令人不寒而栗。忽闻一声朗笑道:「钱侠士真是信人,我等在此恭候了。」倏地火光疾闪,松林内燃起数十支火炬,照耀得光明如画,映著南天三魔狰狞恐怖的面庞,白衣飘飘,瑟瑟出声。

  钱百涵面色凝肃,沉声道:「三位相约在下来意欲何为?」

  马天义哈哈大笑道:「风闻钱侠士乃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执意寻觅无极帮总坛定有缘故。」

  钱百涵道:「不错,有烦三位领在下面晤贵帮之後,当道出其中原委。」

  马天义道:「那是自然的了,不过马某何能知晓钱侠士确为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

  钱百涵目中怒光暴射,冷笑道:「在下既敢单人只身前往,就有可资凭证之信物,三位威望南天,何胆惧乃尔。」

  蓦地——

  风势突转猛烈,四外火炬全熄,钱百涵只觉暗中有物向自己袭来,不禁怒喝一声,右臂疾挥而出。暗中忽暴闪一道青虹,寒飓过境,只听一声凄厉惨嗥,叭哒堕地。钱百涵似感多人向自身袭至,不禁杀机猛萌,喉中发出一声激烈长啸,寒飕轮转暴射出漫空银星,剑势划空带起刺耳锐啸。惨嗥此起彼落,匪徒多人横尸剑下。

  马天义大喝道:「尊驾如此手狠心辣,马某无法容忍。」

  钱百涵冷笑道:「汝等诡谋暗算,怎能怨得了在下。」语音未落,突见一点红星飞袭面门而来,忙中横剑疾封。

  当的一声,格了个正著,红星炸裂轰的变作一团巨大火焰,热炙逼人窒息。钱百涵心头大骇,知是火龙梭费光独门暗器,情急一式「鲤鱼倒翻千层浪」,仰腰贴地倒窜出去十数丈外。只见那团火焰蔓延著树干,风助火势,霎那间燃烧开来扩及数十丈方圆,火舌高冒,鲜红眩目。

  钱百涵连连倒窜开去,不幸一点火花沾著衣襟,袍衫上看起了一缕浓烟,迅即卧地翻滚,将浓烟压熄,霍地跃起,心头馀悸犹存。

  忽风送入耳语声唤道:「钱老师。」他听出是在酒楼上萍水相逢的孙雁,心中一喜,循声望去,只见丈外树干後探出孙雁半身,以手示意自己前去。

  此刻,火势转弱,南天三魔等匪徒杳无形迹,钱百涵大感诧异,迷惑不解,身形一跃往孙雁身前落去,道:「孙兄如何来到此处?」

  孙雁道:「南天三魔凶残暴戾,反目无情,孙某只觉钱老师应约前来定然凶多吉少,是以暗中蹑随。」

  钱百涵道:「在下与南天三魔对话情景孙兄瞧得真切麽?」

  孩雁摇首答道:「孙某藏处甚远,未曾瞧得真切,但觉风熄火炬内中定有蹊跷。」

  钱百涵道:「莫说孙兄,就是在下身历其境也感困惑不解,南天三魔为何猛然反脸暗袭在下,此刻又倏地退去,难道他们成名人物严守一击不中,绝不再击之戒么?」

  孙雁道:「未必见得,南天三魔何等凶残,不死不休,如何能无故退去,钱老师能否道出见面详情?」

  钱百涵道:「在下仅与马天义寥寥数言……」当下道出与马天义晤面情景。

  孙雁眉梢一蹙,忽长叹一声道:「钱老师既敢自承为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定身怀信物可凭,但不知此刻仍在否?」

  钱百涵闻言猛感心神一凛,探手朝袋中一摸,不禁面色大变。孙雁目泛惊容道:「钱老师信物竟不翼而飞麽,显然被南天三魔得去。」

  钱百涵目中暴泛杀气,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不杀南天三魔,在下誓不为人。」

  孙雁太息道:「钱老师不可激动,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必须谋定後动,何况钱老师咎由自取。」

  钱百涵不禁怒道:「在下何故自取其咎?」

  孙雁道:「钱老师自承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便铸成大错。」

  钱百涵怒道:「在下实是如此。」

  孙雁微微一笑道:「难道那手持神木令之人是假?」

  「不错。」

  「何以为证?」钱百涵不禁语塞。

  孙雁笑道:「神木令威震武林,手持神木令者便是令主,钱老师纵然舌灿莲花,也无法令人相信,何况钱老师已经失去藉以明实为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的信物。」钱百涵懊丧欲死,一脸悻悻之色。

  孙雁又道:「南天三魔为何窃去钱老师信物,他等偷去何用,令孙某困惑难解。」

  钱百涵黯然叹息道:「师祖遗嘱上隐约指明武功秘笈似与藏珍图相吻合,若能参透,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孙雁惊诧道:「钱老师身怀之物,竟是武林前辈神木尊者遗嘱麽?」

  钱百涵点了点头,黯然的一笑道:「尚有师祖仗以成名的三支六棱乾坤雷火钉。」

  孙雁大惊失色道:「雷火钉倘为南天三魔所得,则无异如虎添翼,横行无忌头,请问钱老师目前如何去处?」

  钱百涵冷笑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南天三魔索回失物。」

  孙雁一翘拇指,赞道:「好,钱老师不愧为神末尊者嫡传传人,大丈夫行径应光明磊落,才可重振师门雄风威望,不过此乃一段艰辛漫长途径,非须恒心毅力,剥茧抽丝,方底於成。」

  钱百涵似有所悟,抱拳一揖,道:「孙兄老於江湖,尚祈指点一二,倘能找回失物,在下必有以报德?」这时,那片数十丈方圆火势仅灰烬发出黯弱红焰,浓烟弥漫,焦臭刺鼻。

  忽见一条黑影疾闪落在火圈之外,孙雁不禁喜形於色,低声的说道:「良机勿失……」在钱百涵耳旁密语数句。钱百涵突一跃而起,疾逾飞鸟,向那身形奔去。

  那人系一独目老叟,年在六旬开外,满面刀瘢,紫红横斜,狰狞恐怖,猛见钱百涵现身,不禁骇然变色,倒退了几步,厉声道:「尊驾竟还未死。」

  钱百涵冷笑道:「南天三魔鬼蜮暗算,就能置在下於死么?朋友速道出南天三魔潜迹之处,不然别怨在下心辣手黑。」

  独目老叟答道:「南天三魔认为尊驾必难幸免一死,是以回转总坛而去。」

  钱百涵道:「那麽有劳朋友领在下前往。」

  独目老叟强笑一声道:「老朽身为外坛弟子,怎知总坛所在。」

  「真的麽?」钱百涵话出手出,迅如电光石火抓向独目老叟左肩。

  独自老叟料不到钱百涵出手如此迅快,不禁心头一凛,他乃黑道凶邪,身手奇高,大喝一声,旋身挪步出刀,几乎是同一时间,只见一片眩目寒光挟著漫空刀花,撒网般罩没钱百涵身影。

  钱百涵暗暗中一惊,忖道:「为何无极帮网罗门下的均是一流高手,武功卓绝,不可轻视。」右臂疾扬,袖中突飞出一柄青芒吞吐的短剑,旋腕就施出了一招「万花吐锦」。

  只见一蓬青霞如沸汤般的蔓了开来,剑啸刺耳。两人攻守奇快,招式辣毒凌厉,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突闻钱百涵一声大喝,青霞振开银虹,一式「顺水推舟」切下。独目老叟猛感右臂一阵剧痛,鲜血冒出,疾地跃了开去。

  钱百涵冷笑道:「朋友,你走不了。」左掌一翻,身如闪电!五指平舒往独目老者前胸按去。独目老者张嘴狂叫一声,鲜血从口中喷泉般轰出,眼中金花乱涌,天晕地转倒了下去,昏死在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色微现了曦光,独目老叟醒来,发现自身躺在一洞穴内,浑身伤痛灼焚如裂,无法动弹。在他身旁生了一堆火,火旁盘膝而坐一个中年汉子,正烤熟两头山鸡,现出清香扑鼻。独目老叟道:「朋友,是你相救老朽麽?」

  中年汉子微笑道:「在下怎有此能耐将尊驾从那冒名神木尊者传人救出,是在下路经偶过眼见他取下尊驾腰牌後意欲施展毒手灭口,一时心急,打出一支回旋响铃镖,声东击西,诱开此人,将尊驾移在洞穴内。」

  独目老者说道:「承蒙相救,德重心感,朋友怎知钱百涵系冒名神木尊者传人?」

  中年汉子朗笑道:「神木尊者传人以神木令三度出现业已震动武林,遐迩皆知,此人不是冒名是谁,何况在下听到他们对话。」

  「他们?」

  「正是,共有两人年岁相若,名姓钱周,那钱姓少年欲从尊驾腰牌中查寻贵上所居之处,尊驾若可行动,速赶回传讯戒备,以免血腥浩劫。」

  独目老者痛不能禁,呻吟一声道:「有劳朋友在老朽身旁草囊内检视有无两只药瓶,其中一红瓶内贮金创圣药。」

  中年汉子闻言在独目老叟身旁解下革囊,倾出囊中之物,只见是一些散碎银两,两只贮药瓷瓶,笑道:「尚幸药瓶还在。」搀扶独目老叟坐起。

  老叟颤抖著双手,倾出九粒朱红药丸吞服,只觉伤楚消释了一半,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道:「老朽留得命在实是万幸,朋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中年汉子微笑道:「在下孙雁。」说著将一只熟透的山鸡递向独目老者,接道:「尊驾不妨食用,可使体力恢复,天色已明,尊驾食後速回,在下也要告辞了。」

  独目老叟诧道:「孙朋友,老朽恩怨分明,蒙孙朋友相救,尚望稍留同回居处,大德不足言谢,但老朽须略尽心意。」

  孙雁哈哈大笑道:「咱们武林人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份所应为,何须言报,在下更不愿沾染这的是非,微末技艺,不足以防身自保,他日有缘定当相见。」说著撕了一大块鸡肉塞入口内嚼食。

  独目老叟亦嚼食了一口鸡肉後,叹息一声道:「孙朋友,老朽虽伤痛稍减,但内腑仍然伤重,无法行走何能赶回。」

  孙雁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在下岂可为德不终,一俟你我食饱,立即起程。」两人饱啖烤鸡,老叟自称其为独眼枭欧阳东。

  孙雁笑道:「幸会。」抛弃手中所执的鸡革架,立起接道:「你我走吧,但须形踪隐秘,免钱百涵蹑踪欧阳东老师带来一场危难。」

  欧阳东不禁心神暗震,骇然色变道:「那钱姓小贼尚在追觅老朽麽?」

  孙雁道:「在下是谨防万一,也许钱百涵已从欧阳老师腰牌上寻出来历。」

  欧阳东冷哼一声道:「腰牌上仅镌有本门特篆暗记,神鬼难测,小贼纵聪颖绝顶,也难参透。」孙雁微微一笑,身形疾矮,背起欧阳东。欧阳东只觉一阵痛剌心脾,不禁张嘴低嗥一声。

  孙雁道:「欧阳老师忍著点,请指示途径。」说著人已穿出洞外,扑面寒风如割,大雪仍在飘飞,苍穹四野触目银白。

  欧阳东臂伤失血过多,又内腑伤势沉重,禁不住一阵寒颤,道:「孙兄请往西行。」孙雁背著欧阳东健步如飞向西走去。紫荆关密通五台山脉,丛山叠岭,岩壑迂回,孙雁循著欧阳东指点,奔行约莫三十馀里,进入万山丛中一处幽谷,乔木参天,阴晦涩冥,加入冰壑,寒冷刺骨。

  蓦地——只闻传来一声暴喝道:「站住。」

  欧阳东忙低声道:「孙兄速答,玄黄天地,洪荒宇宙。」

  孙雁高声唱道:「玄黄天地,洪荒宇宙。」林中忽传出一声惊噫,只见树干之後纷纷闪出七带刀白衣人,均目露惊异之色注视著孙雁。

  孙雁微微一笑道:「有劳诸位护送这位欧阳老师。」七白衣人似已察觉孙雁背伏著是欧阳东,抢步走前接过欧阳东。

  孙雁道:「欧阳老师,在下已送至地头,请从此一别,後会有期。」

  欧阳东嘶哑苦笑道:「孙兄何必急著离去,权作老朽座上嘉宾,稍留数日,以免老朽耿耿不安。」

  白衣人说道:「咱们江湖人物,只重肝明相照,一见如故,孙兄何必坚欲离去。」

  孙雁略一沉吟,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雁被安置在一间富丽堂皇宾舍内,与独眼枭欧阳东毗邻而居,他只觉此一贼巢异常隐秘,房舍绵亘,占地甚广,不言而知系无极帮一处极重要的分舵。当晚孙雁受到了主人双面佛沙嵩极优厚的礼遇,并晤谈甚欢,亲为把盏款宴。孤灯一盏,火光如豆,窗纸风动瑟瑟作响,孙雁拥被而卧,鼻息呼呼甚沉。

  三鼓将尽,突闻窗外传来低呼道:「孙老师。」孙雁佯装熟睡,充耳不闻。窗外连呼了数声,见孙雁并无动静,亦不再唤。

  豆大火光倏地暗黑熄灭,孙雁一骨碌翻身起来,悄无声息掠落窗前,慢慢的托开一扇窗户仅半尺左右,以物顶住,施展缩骨术,捷如猿弥闪了出去。他只觉庄宅内戒备森严,他窗外廊下就分立着四人藏於阴暗处,堪谓三步一椿,五步一卡,但那四处暗桩竟丝毫未曾察觉孙雁闪出窗外。

  孙雁暗暗一笑,疾如淡烟掠向庄主双面佛沙篙居处。大厅内仍是灯火照耀,隐隐可闻双面佛沙嵩的沉浊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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