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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按摩师日记(全) - 13

[db:作者] 2025-06-28 10:44 5hhhhh 9390 ℃

            (25) 感时花溅泪

  x月x日

  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有得到,要不然,今天也不会在做老本行,也不会在熬夜写日记,而是在做舒服的少奶奶,或是在给小孩子喂奶了。可是,世上的事,谁能未卜先知呢?我当时岂不是怀着天真的梦想吗?所以,有时候,并不是我们在自暴自弃,并不是我们不想脱离那样的环境,而是我们无路可走啊!

  我们是想舒服地挣钱,男人是想舒服地花钱,这样的供需,在数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就早已成为现实生活中的一个污点,同时,也是一个亮点。我很敬佩毛主席,他是新中国的开国领袖,这个暂不去说,因为他去世时,我还没出生呢,我敬佩的是,所有的人都承认,在他统治的新中国期间,居然杜绝了卖淫嫖娼这种丑恶现象,这真是伟人所为啊,除了他,古往今来,还有谁能做到?

  我所在的桑拿城,还是有其繁荣的一面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只要是在南浔的,哪个不知道海天堂?是男人的,谁不想来海天堂泡个澡?顺便泡个妞?你要来正规的,我们这儿也有,档次也分三六九等,随你挑;你想来点刺激的,我们这里更是内容丰富,包你满意。

  相对来说,我们要比那些简陋的路边店,档次高出一大截,同样是按摩女,我们海天堂出去的,就敢把工作胸卡别在衬衣上招摇过市,别的野鸡店敢吗?在按摩行业,我们海天堂也是响当当的品牌,我们这些服务小姐,虽比不得几星级的宾馆小姐,但还是留了几分自尊的。

  前几天,湖州地区对娱乐场所进行大整顿,查封了很多路边店和提供色情服务的美容美发店,光南浔一地,就有几十家被查封,勒令停止经营,而我们的海天堂桑拿城,自然毫发无损,照常营业。

  我在电视新闻中看到,那些洗头房和足浴店,甚至没有配备洗头理发足浴等必用的工具,直接就提供色情按摩和色情服务,从镜头中可以看到,那一小间的按摩房之间,就用三合板隔开,一个楼层,密密麻麻有很多小房间,有的小姐正在和客人乱搞,被逮了个正着。

  哎,我对她们还是颇为同情,同时也有点痛恨她们太作践自己,她们比我的情况更差劲,但这样也确实有点泛滥,她们就是俗称的「野鸡」吗?那我们算什么?是身价稍高一些的「三黄鸡」?还是人见人爱的「草鸡」?

  真是的,谁想出来把我们女人比作鸡的?那男人算什么鸟?当他们吃着香喷喷的鸡蛋时会滑稽地想到女人吗?古来还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理论,我们排名还不算靠后嘛。

  我去苏州一院看望了阿兰,乍见之下,我几乎不敢相认,因为她戴着一顶帽子,脸胖胖的,原来的漂亮已荡然无存了,要不是她先叫了一声「阿静」,声音让我感觉如此熟悉,我还以为走错了病房。

  阿兰的整个人都变了,我知道了她那不是胖,而是水肿。她的眼神也不再水灵,显得如白炽灯一样,有点黯然无光。

  我和她的谈话中,知道她已明了自己的生命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阿兰在她父母不在病房里的时候,悄悄对我说:「我现在并不怕死,但我还是有遗憾啊!」

  我说:「我们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不久,我和你相识的时间也不长,但是,你就是我们的知心朋友,有什么心愿?你就对我说吧,我们都会帮你的。」

  阿兰的眼角噙着泪,叹息地说道:「第一个,就是我再也不能孝敬父母,愧对他们的养育之恩,让我感到好歉疚!第二,我是对不起你们这些姐妹,让你们为我花费了那么多的血汗钱,我今生今世却还不了你们的情,我真是难过啊!第三……」

  阿兰的目光中竟有几分难得的羞涩,苦笑了一下说道:「第三,就是我今生没能品尝到爱情的滋味,有点不甘心啊!」

  我默然无语,是啊,阿兰说的,句句子饱含着她的深情和眷恋,可老天爷为何如此无情,要这样扼杀一个姑娘的美丽生命啊!

  我本来是想把我谈恋爱的事情,告诉阿兰的,也好给她一点喜气,但我怕阿兰听了会更难过,就咽回了肚子。

  她躺着挂盐水的时候,我要给她翻动一下身子,因为一个姿势躺久了,容易生褥疮。挂完了盐水,阿兰在我的搀扶下,可以自己下床去上厕所。医生也说可以适当活动一下,舒活筋骨,以保持体质活力,增强抗病能力。

  阿兰笑着说:「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生命在于运动的真谛,要是躺着一动也不能动,那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我现在没有劝她不会死的话了,对一个病人撒谎,有时是善意的,有时却会给她伤害。我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也不一定在于伟大,只要你平时做人,能够让别人信任、尊重和喜欢,那就是有价值的。我们不是在中学里,读过的臧克家的诗《有的人》吗?你虽然不能和鲁迅和周总理相比,但你同样永远地活在我们这些姐妹的心中!」

  阿兰说:「我真的舍不得你们,舍不得离开我的父母啊!」

  我扶着她的手臂,稍微用了用力,说道:「没事的,你尽量乐观点,说不定会有奇迹,会好起来的。」

  我想,真正的朋友之间,要是她觉得痛苦,我也能感受到的,但我不能和她一起痛苦,我要鼓励她的坚强。

  阿兰的血液透析,每个星期做一次。给她全身的血液过滤一遍,就像给她有些杂乱的头发梳理一下,会使她的精神焕发,得到更多的信心。

  我去问过沈主任了,他说:「医生的能力还是有限的,医院目前也并不能救治所有的患者,阿兰的情况,估计治愈的希望基本为零,她很可能会突发肾衰竭被死神夺走生命,但我们会抢救到最后一秒钟的。你是叫小静吧?我前几天接到过张总的电话,他对你的朋友,也表示了充分的关心,只是他说工作忙,实在抽不出身来看望你们。我也从他的嘴里,知道了你,对你的行为,我和张总一样,深受感动,向你表示敬佩!」

  我微微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外来妹,能得到沈主任和张总的厚爱,我也十分的感谢!阿兰的病,还望能得到沈主任多多帮助!」沈主任笑着说:「那是一定的!」

  阿兰的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另外,他们没出过远门,又不识字,对照顾阿兰的事还是上不了手的,我也尽量让他们休息,叫他们吃好住好。我知道阿兰,她希望父母陪在身边,是希望心灵得到安慰,她能在最后的时光里,天天看到他们,她才能安下心来。

  考虑到夜晚天气凉,我在他们刚到苏州时,就给他们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订了一个房间,叫他们晚上过去睡,白天可以到医院来看望女儿。因为这边的住院规定,陪护的病人家属,夜里留在病房的,只能是一位,其他人要在夜间十点钟之前离开,早上,也要到九点钟,住院部在查过病房后,才能开放让病人家属进来探望。我陪在阿兰身边,主要还是和她说说话,真正的护理,是由这里的护士们负责的。

  我在这边陪了三天,徐姐又过来了,还带来了七万元钱,说是给阿兰治病。

  徐姐说:「小静,你回去上班吧,还有叫阿春阿芳她们也不用过来了,这边交给我吧,我的培训班暂时就不办了,我把原先订的房子退了,拿回了首付款,还掉一点借的,剩下的我就带来了,阿兰这边会用得着的,如果有必要,就是医院方面能够确保让阿兰多活几年的话,我们是不是想办法给她做肾移植手术?」

  我点点头,说道:「这个我也想到了,我已问过沈主任了,他说做任何手术是无法保证手术效果的,据他说,阿兰的情况,几乎是没有转机的,只能给她保守治疗,尽可能延长她的生命。」

  徐姐眼神中的亮色,顿时黯淡下去,无奈地说:「哦,只能是这样吗?」

  我回到了南浔,因为有了葛卫明的陪伴,我的生活顿时活泼起来。是啊,我才20岁,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呢,只不过我过早地涉入社会的洪流,消磨了我的单纯和梦想,这更使我懂得了抓住眼前幸福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我现在和他的关系还没有真正确定,所以,暂时还不想放弃我自食其力的工作,但是,我现在不再做那些推油、胸推之类的服务了,那毕竟也是色情服务的擦边球。按摩,只是我谋生的工作,不再是我的事业了。我的工资,够我的花销了,我也不能再接受别的男人了,我的心里,现在只有葛卫明,有他一个,我就够了。

  其实做爱之道,也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我比葛卫明年轻五岁,但我却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我教会了他很多的姿式和窍门,他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在一起切磋,常能使我们同时攀登到快乐的高峰。

  他是明白我不是处女的,但他好像并不在乎,他亲口对我说:「只要你现在真心对我好,我不会在意你的过去的。我喜欢你,是愿意接受你的全部!」

  我很高兴他能那么说,男人通常都是极端自私的,他们可以到外面随便玩女人,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是个不洁之身,但葛卫明似乎宽容得多,他和我在一起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反而说:「真是可惜了,我没能早点认识你,我要是在你刚来时就认识你,就可以好好保护你了。」

  我笑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两个坏人,也成全了我们之间的好事,要不是他们欺负我,恐怕到今天,你还不知道我姓什么呢?」

  葛卫明笑道:「现在我可是对你了如指掌了,你那儿的一粒小痣,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了。」

  是啊,我的下身有一颗小小的淡淡的痣,发现这个新大陆的,不是我自己,而是葛卫明。他在一次前戏时,非要把脸冲到下面看,他说要看看女人那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怎么会让男人这么着迷?结果,还真被他发现了,就是这颗隐藏在皱摺里的小痣。

  他说:「现在你这个地方就属于我的了,国际海洋法也有规定,对于新发现的岛屿,是谁发现谁开发谁使用,也就是说,我现在拥有了对你这块领土的专属权,我有随时行使主权的权利,神圣不可侵犯。」

  初相识时,感觉他很严肃,没想到深入交往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他挺有幽默感的,别的就不说了,光是在床上,他也爱开玩笑了。

  这年,我国刚好成功发射了航天飞船「神州五号」,他就在前戏时说是「发射准备阶段」;刚开始进入时,说是「成功进入轨道,正在进行紧张调试」;等他那个出来时,他会说「现在发射完毕,一切顺利」;到他恢复平静时,他又说「返回舱平安落地」……他的玩笑,让我在快乐之余,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也使我们的鱼水之欢,平添了许多乐趣。

  当我和葛卫明的关系,正如火如荼的时候,阿兰终于出事了!四月三日,后天就是清明节了,天气还是很晴朗,我还在想着,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看现在的天气,没有下雨的迹象啊?那天我刚上班不久,就接到徐姐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的啜泣声,使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徐姐断断续续地说:「小静,阿兰她……她不行了!」

  我心中一凛,赶忙说:「正在抢救吗?我马上请假过来!」

  徐姐哭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她走了……」

  我顿时感到全身一阵冰冷,像冰山的寒气笼罩在我的心头,尽管,早有预料会有今天,但我还是无法接受那样的悲剧,来得如此之快!

 

            (26) 情动苏州城

  x月x日

  我和阿春阿芳,火速叫了一辆出租车,连夜到达了苏州。我们亲爱的姐妹阿兰,她永远闭上了眼睛,她虽然面目全非,变得我们认不出她原来的面貌,但是我们会记住她,在我们的人生路上,在我们的求职途中,遇到她这位好姐妹!她的面容是安详的,没有痛苦挣扎。

  徐姐告诉我,阿兰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阿芳阿春都哭了,徐姐的眼圈还是红的,她一定也很伤心,我的泪也是如缺堤的河水,不停地往下流,擦了一下,马上又涌了出来!

  我没有发现阿兰的父母,有点奇怪。徐姐说:「她妈妈晕倒了,正在另一个病房里挂盐水,我叫她爸爸在那边照顾着。」

  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眼睁睁看着女儿撒手离去,却一是点办法都没有,拉也拉不住,如此生离死别,她能不伤心吗?我不知道阿兰的后事怎么办?是在苏州这边的殡仪馆火化?还是把她的遗体带回她的盐城老家?

  徐姐说:「今晚先存放在医院的太平间吧,等明天和阿兰的父母商量一下。不过,我看还是在这边办比较好,她父母身体不好,又很伤心,早点把阿兰的后事办了,也让他们早日安心,带着阿兰的骨灰回家。」

  我说:「都说要叶落归根,她要在这里火化,她的魂灵能跟着她的父母回家吗?」

  徐姐说:「她会回去的,就算她舍不得我们这些姐妹,但毕竟那里是她的故乡,她那么孝顺的女孩,不会在外面做孤魂野鬼的。」

  徐姐还说:「帐上还有一些钱没用完,医院说会退给我们的,我们可以用来办后事。」

  我说:「我可什么都不懂,在这边办的话,需要通知她家里的亲属吗?」

  徐姐说:「我也不太懂,可以去征求阿兰父母的意见。今天让他们休息吧,明天我们去问问。」

  夜里,我和徐姐没回去,在医院里守夜,另外也去看望了阿兰的妈妈。她妈妈显得越发瘦弱了,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多岁,阿兰的爸爸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人,话很少,脸上的皱纹浸透着沧桑和无奈。我和徐姐坐了一会,和他们聊了几句。

  徐姐说:「阿姨,阿兰的事,您们准备带回去办,还是就在这边火化了带回去?」

  阿兰的妈妈翕动了几下嘴唇,说道:「我们想带她回去啊,可家里没啥亲人了,我们身体也不好……」

  徐姐说:「阿姨,请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办吧。」

  阿兰妈的眼眶有点湿润了,她说:「我都看到了,你们都是好闺女,对我家阿兰真是好啊!我都不知怎么来报答你们啊?」

  徐姐说:「阿姨,不用客气,阿兰是我的好妹妹,她的命太苦了,我们为她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上午,我和徐姐联系好了殡仪馆,回到医院时,惊讶地发现,在医院的门诊大楼前,聚集着我们海天堂桑拿城的二十几位姐妹,除了那些上白班的,中班和夜班的姐妹一个不少,全都来了!我知道,她们是看望阿兰来了,因为,这是最后一面了,我们以前在一起上班,没想到,今天却将是永别!

  她们纷纷围住我,关切地说:「阿兰呢?在医院里吗?」

  徐姐也是惊讶地说:「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说:「她在太平间里,等会儿要送到殡仪馆,我们等会儿一起过去吧。」

  我们女孩子蛮喜欢看古龙的武侠小说,因为喜欢他在小说中描写的男主人公的形象,觉得比金庸先生小说中的男主人公更有男人味,比如楚留香、陆小凤、李寻欢等,我记得他在一本书中写道:一个人活着是否成功,在他临死的时候可以看出来,如果他是凄凉的孤独的,那他就是失败的,如果他有很多人来看望和吊唁,那他就是成功的。

  我想,阿兰就是成功的,她的生命尽管十分短暂,但我们这些共事的姐妹,都没有忘记她!

  不知是谁向新闻媒体透露了消息,当阿兰的遗体从太平间出来时,忽然在医院的走廊里,有几个苏州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对着我们,说是要采访我们。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沈主任给电视台的「社会传真」栏目组打了电话,说是医院里有感人的新闻,请他们来拍摄一下。

  徐姐把我推在前面,要我接受他们的采访,我没经历过这场面,当时心里挺紧张的,也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了,反正他们提问了我几句,好像是问阿兰和我是什么关系?阿兰得的是什么病?我们又是如何帮她看病的?我知道新闻要表现事实,不能说谎的,我就如实回答了。

  电视台的记者也采访了阿兰的主治医生,还有几个护理的护士,还有阿兰的父母。

  阿兰妈妈在镜头前涕泪长流,一边为女儿的不幸哭泣,一边还表达了对我们的感激之情,那场面十分感人,就连其他病房里出来看热闹的病人家属也纷纷对阿兰表示了惋惜,也对我们这些按摩女表示了敬意,他们说:「真是难得啊,这些按摩女之间有这么深的姐妹情意,真是让人感动啊!想想我们社会上有的邻里之间都搞不好关系,真是太不应该了!」

  当我们二十几个姐妹,在殡仪馆向阿兰流泪告别的时候,摄像机还是跟在我们身后,但他们没来问我们什么问题。

  一缕青烟,几许骨灰,这就是阿兰留下的全部。看着瘦弱的阿兰妈和苍老的阿兰爸,我不禁悲从中来!以后让他们两位老人怎么生活啊?我再次想到了给他们捐款,我对阿兰的妈妈说:「阿兰虽然走了,但还有我,还有我们这些姐妹,我们都是您们的女儿!有什么困难,可以对我们说,我们会来到您们身边的!」

  我又对众姐妹说:「我知道我们身边没有多少钱,但为了阿兰,为了让她能安心的离去,我们再拿出一点钱吧,让阿兰的父母能安度晚年,能继续治病。」

  大家纷纷响应,每个人都拿出了几百元,就连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影师,也各拿出五百元,说是也表示一点他们的心意。

  离开医院时,徐姐告诉我,医院里退回了没用掉的九万块钱。我知道,其中的七万块钱,是徐姐后来退掉了买房子的钱,我说:「徐姐,这七万块你拿回去吧,反正也没用,多下来的两万块,就给阿兰的父母。」

  徐姐说:「那我留下五万吧,余下的都给阿兰的爸妈吧,我们还年轻,可以挣钱,他们人老了,又在乡下,没有收入了。」

  我把骨灰盒、几束阿兰生前喜欢的兰花,还有一张存有四万元钱的存折(存折的密码,是我后来打电话告诉阿兰的爸爸的),还有刚才集资捐款的七千余元都交给了阿兰的妈妈。她抱着骨灰盒和兰花,跪在地上向我们叩首,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阿兰的爸妈送上长途公交车,我们一群人,也乘上了从苏州开往南浔的直达车。这一天,正好是清明节,但阳光明媚,没有一点雨水,可我们的心头,却是泪雨纷飞!送走了一个生命,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

  我们都还年轻,都是二十岁左右,最小的是17岁的阿蓉,刚初中毕业就过来上班了,最大的是28岁的阿珍,她在家里已经有丈夫和孩子了,为了维持家庭生计,她让丈夫留在家里种田和照顾老人和小孩,她只身一人出来打工。

  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本浸着斑斑泪痕的书,我们并不是在博取同情,如果在家乡可以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我们何必不远千里出来打工?而且,这样的工作,终究是让人瞧不起的!

  南浔镇上也能收看苏州电视台的节目,当天晚上,社会传真就播出了「按摩女情动苏州」的一条新闻,我们这些姐妹的身影,都在电视荧屏上亮相了。我是第二天在租住处的电视里,看到这条新闻的,因为当天晚上我在上班,没法看电视。

  我刚看完电视,就接到了田经理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说:「坏事了!阿静,你怎么能自作主张接受电视采访呢?这下我们海天堂就完了,警察和社会公众都会盯上我们了!」

  我说:「没那么严重吧?又不是负面新闻,说不定对我们海天堂,还能起到宣传作用呢?」

  田经理说:「你懂个屁!就算提高了知名度,但我们以后就不能再有那么多的按摩项目了,大家都知道了也有坏处,他们都要来监督了!本来我们还平平安安的,这倒好,被你一搅和,这生意就难做了!」

  事实并没有田经理预料的那么糟糕,第二天晚上开始,我们的生意就特别红火,来海天堂洗澡按摩的客流,比平时翻了两倍!有的干脆就说:「我们就是冲着你们这里的按摩女来的,她们真是了不起!是好样的!给我们南浔增光啊!」

  尽管,今天来的客人,几乎没有人点要推油和特服的色情按摩,但当天的营业额,还是创下了历史新高。我们夜班的十几名服务员,忙得就没有停过,连吃晚饭都是随便叭拉几口。

  随后几天,依然人潮如涌,而且,客人们对我们这些按摩女,一改以前的鄙视态度,还向我们表示了适当的尊重,给的小费也多了起来。没几天,还引来了湖州电视台的新闻记者,对我们又来了一次采访,同时还采访了田经理,田经理笑眯眯地说:「我们为拥有这些善良的按摩女而感到骄傲!她们就是我们海天堂的品牌啊!海天堂优良舒适的环境,欢迎各界朋友大驾光临!」

  田经理真是个商人,三句话不离本行,居然在节目里做起了免费广告。由于最近生意实在太好了,田经理说:「孙老板关照了,这个月要给每位发五百元奖金。钱是小事,但我们所获得的荣誉和尊重,才是让我们真正感到高兴的!」

  湖州电视台的节目播出之后,再次掀起一轮公众关注的热潮,海天堂和我们按摩女,成了社会舆论的新闻焦点,街头巷尾,无不在谈说着我们的事迹,都说真是看不出来,没想到这几个按摩女还如此大仁大义,真是不简单啊!

  吴姐、吴芳和小红,也表示了对我的「妒忌」,她们说:「小静,没想到,你当按摩女还出了名了,我们比你先来了几年,还默默无闻呢!」

  我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对于我来说,这还不一定是好是坏呢?」

  事实正是如此,接下来发生的,就是我始料未及的。

  葛卫明依然经常来接我,有时送我回家,有时把我接到他家。阿兰去世时留下的伤感,还是挡不住爱情的火热,我对他的依恋越来越强烈,一天不见到他,我就感觉似乎身边缺了点什么。

  四月中旬的一天,我还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因为昨夜我睡在了葛家,和葛卫明的一番亲热,让我回味无穷,早上他去上班时,我并没有起床。葛家似乎已经接受了我,尤其是葛伯伯,对我很客气,就是葛妈妈我还摸不透她的脾气,不过,有葛卫明护着我,我相信我可以在葛家住下去的,直到我名正言顺成为他们家庭中的一员。

  我现在才20岁,还不到法定婚龄,再过两年,我就能成为江南人,成为葛卫明的妻子,一想到这,我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当我起床以后,悄悄下楼走到客厅时,却听到了餐厅里似乎有人在吵架,我止住了脚步,听了几句,有点明白了,原来是葛卫明的爸爸妈妈在争吵。他们不是一直关系很好吗?怎么会突然吵架呢?

  来到南浔快要一年了,这边的话我虽然不会讲,但他们说得慢的话,我有一半基本能听懂了。我感觉他们争吵的内容,好像跟我有关,因为他们提到了我的名字,我不禁好奇心起,倒要听听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我听到了葛妈妈在说:「好啊,原来你早就知道她是按摩小姐!那你怎么还留她在家里住?难道你真的要她做我们葛家的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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