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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岁月】(杨驿行授权代发) - 2,3

[db:作者] 2025-06-28 21:30 5hhhhh 4670 ℃

  马房门开着,可是他没进去。他先听到了里头在闹腾。男人们嘻嘻哈哈的,夹着女人的哭。从门外往里看,里头十多个他的兵,脱得精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被围在圈子中间的那个瘦高的女人,好象是叫个黛娅阿蓝?娜兰竹寨三个月的浴血围城,她就是那个守在城里面的对头。

  她当然也是什么都没穿了,凡是被带回大周的娜兰女人,不论身份贵贱,是官是民,按旨就是得一生一世光着——皇帝就是那么个意思。黛娅阿蓝四肢着地趴在地下往前爬,一个兵倒过来提着红缨枪,一握粗细的枪杆抽着她的屁股。浅褐色的屁股蛋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鼓起来鲜红的肉棱子。

  夏天里,白天,大太阳烤着的时候,叫个娜兰女人出来,说一声:「跑,跑圈!」她就得光着,一直在场子里转,一直晒到满脸满胸脯都大红得象熟虾米一样,不叫停,她还是不敢停。

  冬天,晚上,刚下过雪了,说:「出去,跪外面去。」她就得乖乖的拖带着一身铁链跪到雪堆里去。至于趴下学马跑,学狗叫,这些都是普通功课了。

  「娜兰的小婊子,今天大伙宠你放你自己挑一挑,喜欢要哪一匹公的嫖?」爬着的黛娅阿蓝抬起头来,挡在眼前的是一骟马的肩膀,骨架子瘦嶙嶙的,可是轻巧,有点点象是长了两对长腿的飞鸟。青色的马鬃披下来,油光水滑的锦缎一样。她轻轻说:「就这。」粗野的笑。顺手一杆子打在女人腰上:「好,爬进去,爬它底下去舔它!」两年下来,这也不是才十次八次的事。娜兰女人膝行向前,稍抬身子,脸就拱进了小马的胯下。女人左手在上,环着往下捋它的器具,托起来正好就在自己的嘴巴边。黛娅阿蓝的舌头束着探出唇来,尖尖的,一闪一闪,飞快地点着它顶上的那条小沟。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却悄悄向下,伸张开指头,抚住了自己肚脐以下三寸外的三角地。不先弄湿点怕是它到时侯进不去。

  它有多粗啊,比女人张圆了嘴巴还粗吧?女人半开着唇摩挲着它的顶头,用脸颊,蹭着它粗的毛的杆子。它有动物的气味,动物的尿水,动物的汗,跟人一样,也是咸的。对这些,女人早都知道了,早就都熟悉。公马不爱干女人,公马只爱干母马,那是它的天性。可是天性也能改。

  去年冬天大雪的时候,黛娅阿蓝在马厩里爬了整两个月,两个月没准她站直身子走过一步路。只有一句话:「让马操。」她光着屁股,在它们的肚子底下爬过来,又爬过去,摸它们,舔它们。被生气的公马一踢一个滚。

  可是兵们不管马的事,兵们只管揍她。她一被踢出来了就挨揍,一直揍到她抽搭着再爬回去。她慢慢的知道了,时间一长,马认识她了,让她摸着,让她舔着,马们还是喜欢的。

  她跪在那儿,用整张脸跟它们整天腻在一起,玩,玩很久,呲着牙齿磨它,伸出舌头围着它走圈圈,最后再加上自己一双手,拢起来卡紧了它的根子……小马就一挺一挺的,两条后腿支楞起来了,一边嘶叫着,一边喷得她一嘴一脸。可是她还是挨打,挨红缨枪的杆子捅屁股眼。

  当兵的还要看马们干她的屄。

  她拖出来干草捆,先在马肚子底下搁好,慢慢的给马揉着,搓着,等它挺直了,就停下,让它急,急得它在上面跺着小碎步子团团打转。她在底下笑,笑到马伸下脑袋来,朝她看,看半天。她再拱进去,舔舔,咬咬,吮一吮。再回来靠在草垛子上笑。那时候她看到马抖着腰,往下矬了。

  她自己,再往草垛上仰着点,脚趾头再帮一帮,踮起来,把自己的髋往高处送。手在下面找着了它,握住,帮着它蹭啊蹭啊的,顺着大腿朝里一面悠悠的筋肉蹭上来了,她全身仰平在了沙沙响着的棕黄色的干草堆里,两脚离地,凌空了的大腿合起来夹住了它。女人觉得下面半个身子空落落的,整个背脊刺刺的痒。

  一个圆溜溜的头,一个软绵绵的窝,都有点咸着了,前边,有水顺着她的肚子倒着浸润出来,后面,水满出了屁股的沟子流下了地。肉片片牵扯着筋连系着膜的,结着嫩芽苞苞的,用粗拉拉的毛发遮掩着的,她的那个器物,象是一碗里浸散开了的血燕窝,一片一片的滑。它那个,人拳头一样大小的头,往口子里咕涌进去的那第一下子,黛娅阿蓝满心里想要哭出来,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将军转身走了,在大营门口停了一停吩咐跟着的亲兵小顺子:「明天早上,找两人把那个女的送到镇子里,送我那去。」「把我的三匹马,也牵到那边拴着吧。」这就有了一年。一年里,素馨住在小楼里生下了一个男娃娃,黛娅阿蓝每天睡在院子后面的墙角边,只管着照看将军的马。一条长铁链子盘在地下绕着圈,一头系着黛娅阿蓝的颈子,另一头,用一把铜锁锁在拴马的桩子脚上,一年里没有解开过。

  可是一年里她也没怎么挨打,也没有什么人不管白天黑夜的,再爬上她的肚子。将军常来看马,可是不看她。马们,在棚里和将军嘀嘀咕咕的,撒着娇,她在棚子外边,铡短青草给马备料。

  这时候总是很安静。一男一女的这两个人,三年前不共戴天的仇敌,现在挨着同一道砖墙的边。黛娅阿蓝低头看自己下面平直的小肚子,网着一道一道有横有竖层叠起来的,泛红的旧伤,自己两条细长的光腿上,尽是磕磕绊绊的骨头节子,外面挂出来一条一条牵连着的青筋。

  娜兰来的女人提一口气按在铡刀把上用力往下压,虽然是冷天,汗珠还是一颗一颗的从额头甩下来,没有约束的乳房往身子两边直是晃荡。刀刃压到底了,抬手背抹一把汗,手肘往下落的时候,突然停在了半空。她觉得掖下拱进来一头湿漉漉的大鼻子,小马从棚子里出来了,正低着脖子蹭她的腰。

  她扭过头去,眼睛扫的却是里面那个男人,只用了一眼,她看到的是,他也正在看着她。回过身来,她往铡刀的木头架子上趴下去,她两手握结实了架上的木头横档,弓步低头分开腿,把光屁股冲着后面的那些公的活物,撅起来,摆到高低正好。

  它们现在已经不用再哄着宠着,不用再花力气搓揉半天了,它们现在自己就能找准地方。两条马前蹄跨上来踏在她脸底下的泥里,热烘烘的马肚子一鼓一鼓的,压上了她的光背脊。她扭着腰往后找,光裸的皮肤在暖和蓬松的马毛丛里头磨蹭,她一门心思在找那条硬硬的物件,好把自己的门户给它送上去。

  三年女奴的日子过下来,她已经不怎么能抬高眼睛看人了,马的胸脯压在她的后脖颈上,就算想抬脸也是抬不起来。她差不多没有听到脚步声,可是突然一下子就知道了,住在楼上面的那个女人,正站在她的头顶前边。楼里的女人好象从来就没有进来过后头的马棚,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她一直就象是根本没看见身边还有她这个人。

  她默默的,继续低垂着头。透过瀑布一样直挂下地的黑头发缝里,她往前只是看见了三尺地方外面站着的那双绣着银合欢的藕荷色布鞋,绸的裤脚微微地拂着。

  半天,半天,没见她们动上一动。

  然后小马就狠狠地撞进了她的身子,撞得她整个后半边涨起来烧了起来,象是要往四面八方炸成碎肉碎骨头片片,上天的上天,下地的下地。

               ●(四)

  这一年,大周二百三十六年的秋天尾巴,岭南府沿海各地接连报急,说有扶桑岛国的海匪驾着两桅的快船,杀人,烧屋子,抢劫财物。化外的番地人心狠,手辣,船也快,三天的工夫就能毁掉两座相隔二百里的城池。万将军受命领军出樟树关,防卫岭南府,樟埠头的军营里只留了二三十个兵卒看家。

  半夜里,赤条条的娜兰女人躺在什么也没铺的光土地下,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拖动了拴着脖颈的长铁链子,哗啦啦的响。一天比一天冷了,明早象是要下霜,可活儿还是不能拉下,她揉着眼睛爬起身来,给剩下的唯一一匹小青马添上夜草。黑花和大虎随军走了,那是两匹西域的马,高,大,跑得快,合适在海边的平地上使唤。

  小青是凉族土司凉沙岱送的高原马,腿细,短,身子不比毛驴高多少,可是结实,爬起山路来一窜一窜的,就象一头山羊。小青准是有点孤单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象是个半大的孩子,睫毛那么长,闪一下闪一下的看着女人的脸,隔着马槽,它把整个脑袋拱过来挤进了女人的一对乳房当中。

  黛娅阿蓝有点心软,腕上的铁环磕碰着,两手抬起来搂了它的脖子。毛茸茸的贴在自己的胸脯肉上,膻,可是暖和。

  正是在那个时辰,正是在那天半夜,小楼另外那一边的樟埠街上,突然间,一连串火药爆炸的光焰直冲上了黑的天。

  先是有喊声,男人粗野的喊叫,奔跑,马蹄,孩子在大哭,还有狗叫。黛娅阿蓝听到大门上撞了三声就哗的倒了,房子里的楼梯上脚步在咚咚的响,她听到李素馨尖细的声音在喊救命,娃娃在哭……转过屋角冲进了后院的另外四个扶桑人突然停顿住步子,他们看到火光底下,一个周身上下寸缕不着,手脚上坠着粗铁链子的年轻女人,搂着一匹小马的脖颈,两双眼睛一齐默默地盯着他们的脸。

  敌进我退,扶桑人绕开岭南,避开了万家大军的锋芒,沿海北上直到福建才登的岸。扶桑人够胆,够狠,抢足了马匹,三天中三个百里奔袭内陆深处的,直是到了山边的樟埠头。留守军营的那么几个兵士根本没有敢弄出什么动静,躲在木围墙里一声不吭,扶桑人对他们也没有兴趣,扶桑人只要能带上走的东西,和女人。这一夜里,樟埠头城中,四面火光冲天。

  「你,娜兰女人?奴隶?」扶桑人问,「马,万的马?大好的马。」他说着中原话,可是怪模怪样的调子。「拉起马,出来,出大门那边来。」手指埋在小青的背上的毛里面顺下去,马在发抖,她轻轻的拍拍,开口说:「铁链,拴着。」那人的大手摸上了女人的颈子,拉起垂落下地去,盘来绕去的长铁链,「这个?

  是这个,东西?」刀光闪了一闪,「当」的一声,「可以?走。」转过楼角绕到前头,对面陈记油坊穿起的火苗,已经高过了院子旁边的樟树稍。隔壁胡家外面,箱子小柜,开着盖的,掉了门的,扔了一地。布匹丝绸散开堆成了堆。

  自己的这一边,迎着街的大门大敞,外面街沿下围着一大群黑影,在他们的脚底下,趴着一个雪白的女人身子,肩膀塌在地下侧过脸贴着青石板,膝盖曲起来在肚子底下蜷着腿,光溜溜的屁股翘得上了天。黛娅阿蓝看着她下面那双细巧的脚,脚跟溜圆的就象是两颗珠子,让人心疼。她想,她还真没看见过她光着的脚呢。

  「老万的,女人?」「大好!白!」一个男人贴到那个白身子后面,也跪下,扒开腿…女人挣起来朝前爬着躲…立刻被前面的抬脚跺在了肩膀上:「动?回去!」男人换手到前面插进了女人的胸脯底下,握满了两把白的肉,捏着,晃着,往后拽,再拽……一下子赶着另一下子,噗噗的响,一会儿工夫,后面那个心满意足地呻唤出了声音;前面那个,惨白惨白身子的李素馨,哀哀地喘出一口长气。

  下一个上来,满把握住她削的膀子,往边上一掀,给她翻了个脸朝上。女人腿脚大开的躺着,纹丝不动,已经不用人管按她的手脚了。再一个下去,趴到了她的身上边。

  最闹的时候过了,这才有人回过脸来,看到了黛娅阿蓝。「这个女人?来看看……这个女人也长得好,长得,也是好。」一个扶桑人凑了上来,穿着上衣,下面光溜溜的,粗腿。「你,过来,也来。」往旁边推一推小青马,拖起脚下的链子,娜兰女人向街上走,胸还特别挺得高,黑黝黝的眼睛象是什么也没看见。

  大家都扭过了脸来,有点傻的样子朝着她看。杀人就象砍瓜,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的扶桑人一时脑子转不过弯,他们准是觉着一个看马的女奴隶应该趴下去哭才对。

  一直走到上了街面,低头看看脚边,下面一个身体,背脊朝上,腰窄肩宽,背上扭起来竖的筋条横的肉块块,吭哧吭哧的正下着死力气;下面,白白的豆苗一样的女人,细窄的一束,给搓揉得颠来倒去的,一副腿脚伸开去,又收起来,收起来夹住了男人的胯,又伸开去,那个怯生生的,特别没了主意的模样,就象是一对还没断奶的白羊羔羔。

  看着,看着,黛娅阿蓝的两只手叠起来,收在了自己的小肚子底下,再朝上面,紧上一紧,自己觉得手腕上的铁器的凉爽,贴紧了唇口子渗进深处去。黛娅阿蓝一低头,曲膝在女主人身边跪得端端正正。喊她过来的那个扶桑男人就站在她跟前,他那个东西挺了半天,一直没有软回去,正在她的脸前晃。

  很久,不知道多久,她闭上眼睛,欢娱地呻吟出了声。咸的粘在嘴里,上下都是,她用力抿出口水来,和着往下咽。很多人,不知道有多少人。

  「看,你的女奴隶会做,比你好,好很多!」另一边说:「看着她,看她的舌头怎么做!」她没有去管他们。又一个男人等在了她的嘴前边,她的舌头伸出去,伸的那么远,那么的转,她想到蛇,想到蛇信子分出的叉。那是个胖男人,圆嘟嘟的一大团,给她刺激得朝上一跳一跳的蹦高,让人想起小时候在池塘边追着玩的青蛙来。

  「噢……头发……我的头发……」李素馨哭腔的叫痛,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撞下了地。

  她也没有去管她。用不着偏脸去看,用不着眼睛,她就已经嗅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肉的熟香。她自己的赤裸在夜里的全身的肉,都在张开来感觉到另一个赤裸裸的女人的,咸的,腥的,醉的气味,她想到,她的女主人就在边上紧挨着自己,跟自己一样赤裸着,跪坐着,湿的粘的滑漉漉的声音就在她身边,她知道那是旁边的那个女人的嘴。

  她把一门心思只放在自己舌头上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用一只手撕扯着她的头发,一拽紧了就直着用力气一点也不肯拐弯,急着要给自己套上套,套到底,他的肉在她的牙齿中间涨得满满的,噎得她觉得眼睛都合不上,他还嫌不够,还嫌不够。

  黛娅阿蓝抱着自己的胸脯往下坐,脸颊挤进男人的双腿中间去,抬眼从下面往上看,一蓬黑的卷的毛,堵在她的唇鼻耳目四周,一直长上他的肚子上去。

  他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松松的提溜着一把雕着樱花的弓。黛娅阿蓝从脚跟上抬高起来,头顶齐了那个男人的肚子,往前拱一拱,再拱,转成从上往下吸,一直到她觉着男人的那块肉已经卡进了自己的嗓子根里头。她的手,绕上了男人的身后,手指摸索着够到了他埋在肥肉底下的,硬邦邦的尾巴骨头,她感觉到他屁股上大块大块的肉正在开始往里面收,一直收紧到象是打起了结。

  脸朝下了的黛娅阿蓝眼睛看着地,地下,正在她嘴里一梗一梗的那个男人的一对大脚,厚厚实实的扒在青石头上,粗短的大脚趾头一耸一耸的,倒是特别显力气。脚边上,团着一条皱起来的黑布裤子,上边搁着本来系在这人腰上的皮箭袋,箭的尾巴整齐的排开在口袋沿上,一簇一簇的,野雁尾巴上的毛。

  「万的女人,杀掉?」有人说。

  「杀掉?带上走,回船去……」「钉到门上去,等他回来看到……哈哈哈……」「那个,小的。杀掉。」这个声音象是个主事的,不笑,冷:「屋的里边去弄他出来,砍给万的女人看。」突然没了什么声音,有人正从后面楼里的梯子上下来,好象谁都在等。安静下了,响起来的一声奶娃娃的哭叫,才特别的扎人:

  「妈……妈……妈……」,跟着就是李素馨拖的长长的哀叫:「不……别!……别呀!……」黛娅阿蓝上下的牙齿往一起合,切进软的肉皮里面去了。她同时把头向右边甩,那么大个的男人斜着掠过了她的眼睛前面。娜兰女人手往上抬,他拎着的弓就已经落在了她的右手里,她自己的身体,跟着向右转过小半个圆,左手扫过身前的地面,系箭袋的皮绳就绕上了她的腕子,右膝从地下抬起来,五个脚趾头一齐用劲压实,腿稳稳的扎好了弓步,跟跪在原地没动的左膝拉成了直角。

  右臂平直,左肘后掠,从手腕,到肩胛,隐在肉下的每一根大筋一下子凸出起来绷成了直线,跟弦上的箭尖一齐,指向了路后的大门。弓和弦,象是圆了的满月,满抱在她赤裸裸的胸脯前边,杀气,催得这个女人两只乳房象要炸开似的圆、滑、饱、满,乳突勃勃的立起来,直指正前。

  九尺外,雁翎箭直入人身,尾巴上的羽毛,象黑色的花一样散开在他前胸。

  刚从屋里出来的这个扶桑人后退一步,先是靠在了门柱上,接着腿软,顺着跌坐下了地。一手的刀磕在石头沿上,一声脆响,另一手里的娃娃哇的一声,落在他腿边,往外打了两个滚。

  一边上,刚还在黛娅阿蓝嘴里的那个男人,夹紧了腿,号叫着在地下翻着跟斗,黛娅阿蓝的眼睛前边,素馨四肢着地,不管不顾的挣扎往前,她往前伸出手臂去,伸得那么长,到底把娃娃够到了手。

  小青从她们身侧哒哒的冲了过来,第二支箭嗖地才离弦,黛娅阿蓝已经挺直了全身,她就象是踮立在了自己的左脚尖尖上,另一条小腿朝后轻俏的勾起来,娇气的,好象是在玩跳竹竿。脚趾头中间夹住了脚镣的铁环,朝空中一甩……长链子正好绕出一个半圆,落上了小青的背,跟着甩飞起来的是女人紧蹦的赤足,细细长长的光裸的腿,落下来,一左一右,正好紧夹了马的肚子。

  顺着上跃的势头,黛娅阿蓝的上身往马的另一边倒,一转眼她几乎已经倒挂在小青的另外那一面,弓已经换在了左手,腾出来的右臂擦着地面穿进了素馨的腰底下,手腕上拖下的铁链子打在石头路上,激起一溜火光。

  马在跑,娜兰女人的腰,闪得象雨里的蜻蜓,辗转飘摇,素馨闭着眼,只管搂紧了怀里的小娃娃,她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跌坐下来的地方,已经是在小青的背脊上,黛娅阿蓝的热气腾腾的胸脯前面。素馨象是在做梦,只觉得另一个女人胸脯上肉滚滚的两团,还有上面拧着的两个扭扭的结头,从后往前,紧紧地顶在她自己光裸着的薄脆的肩胛骨头上。

  箭镞的,菱形的面,划出光来朝着四面八方飞散出去;箭镞的,菱形的面,划出光来,从四面八方朝着眼前飞聚过来。弦在娜兰女人的手中,铮铮地抖,溜溜的飞出去的,往路前,往身后,箭箭没有落空。锡兰地方的铁木,雕出来的暗黑的弓,重得象铁,坚韧的弦就象是大树身上缠了一百年的藤。娜兰女人分辨着尖啸的风,她挥弓,点开每一道破空而至的箭,一个晶莹的响,亮起一小点光。

  马在跑,三面的大火在烧,正前的南面是黑洞一样的街口。出了那里,就是转着弯盘上山的路。城南边的万樟岭,四十里山路的山脊梁上,就是建了七百年的樟树关。小青轻嘶一声,抬前蹄,突然朝上一仰。黛娅阿蓝横挡出去的弓扫了一个空,黛娅阿蓝的人正向后侧,她收缩起全身肌肉,感觉着一支箭杆紧贴皮肤横掠过肋下,插进了她的怀抱里。素馨在她的怀抱里尖利地喊了一个长声。

  上山路了,铺的是大的石头阶,小青跃上了它。

  天亮了。看了山下一夜的满城大火,守关的老黑站在砖门楼上,焦躁得不能坐,也不能站。按他的性子是要带着手下这十几个弟兄打下山去,可是这道大门是奉了军令守的,他不能把它丢了。有什么动静让他起了个机灵,他突然觉得,正该要有件什么事。

  轻轻薄薄漫过的晨雾后面,两边参天的老樟树沉寂无声。老黑看到宽一丈余走五步上一个石台阶的王家的驿道上,一个赤着上下身子,手脚拖带着铁链的女人,湿粼粼油光光的一身棕色,牵着一匹矮小的青马。哒哒的马蹄声,清晰的踩出一个点,一个点,叮叮当当的铁链子声,磨着石板一片嘈杂。

  马背上,斜坐着另外一个女人,细白的裸体一样是一丝未挂,一支箭,穿通了她的小臂,扎在她怀中紧搂着的婴儿的胸口。

               ●(五)

  他顺着一级一级的楼梯,走下地窖底下去。最早在军营里挖这个地洞是存火药用的,有时候,也关逮回来的逃兵。现在,下面空着大半,没有什么东西遮挡了,要是有点声音东碰西撞的,嗡嗡的要响上半天。

  现在下面嗡嗡响着的是鞭子声,不急,慢吞吞的。过上一阵子,嗖的一声,是鞭子梢挥起来了,然后啪的一下子,抽在人的身子上。

  这个女人在这底下已经站了二十天。她的两条长腿往两边斜分开,脚腕上,合拢着一扇敦实的厚木头,木头的大枷长四尺二宽一尺五,份量全都架在她瘦嶙嶙的高脚背上。地下,染了一大片红的湿的泥。

  她的两支手腕是被穿透了才钉在一起的,用的是称半边猪肉的铁钩子,钩子的弯绕的大,一钩子能串上两条小臂的骨头缝。打上结,系上船缆,往地窖的顶棚上直拉上去,女人就举手,叉腿,绷直了站在那里等着鞭子。

  他的大军是在樟埠头烧焦以后的第二十天回来的。那么些天,老黑每天让弟兄下来,带着鞭子,抽。开始三天,一班两个人,轮换着动手,几乎把女人活活抽掉了一层皮。从第四天上才开始缓下来了,也许,还不该放她就那么死了吧?

  二十天前,天刚亮,扶桑人就撤到了芙蓉江边,登船解缆扬长而去。回到城里的老黑不管不顾的追出去八十里,别说根本追不上,真要追上了那么几个人大概也就是去送死。老黑直想杀人,可扶桑人也没给他留下个把伤兵残将可以杀。

  其实把黛娅阿蓝枷在地窖里狠揍更是没有道理。可是老黑就是觉得气,不知道气该往哪里出去。

  到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亲眼见过了那一个晚上的事,听百姓们神神叨叨的一宣扬,现在他的兵都已经不敢靠近这个女人的身了。

  虽然是哪个娜兰奴隶若要反抗一定会被凌迟满门,夷平九族,可是那都是后事。谁知她什么时候一时激愤,发作起来,自己的脖子不是已经先折成了两截?

  他回脸招呼:「你们,做吧。」一个老黑带着三个亲兵跟在他身后。他们上前去,解开了绳头慢慢往下放,再是强的女人,站满了二十天也象烂熟的瓜菜一样,绳子松下五寸,人就软低去半尺。一直到全身子平躺下了地,软绵绵的半闭着眼睛,嘴里婉婉转转的哼哼。

  提起猪肉钩子来,连带着女人一双结满了黑血痂的手,搁平在地板上。拉一拉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拉直了分开两边,一边四个,一边一个。光砍掉最大的那个就行,让她再也不能够握持东西。斧头重,不用举多高,抬起来喀嚓一下,切萝卜似的,生脆。

  一直合眼不吭气的女人全身一震,拧起了眉头,呜的一声。又翻过她另一只手来,也把她摊平了,都看到一根一根细长的手指头在轻轻的哆嗦,可是她并没有拧着劲要挣脱的意思,也硬是没有睁开来眼睛。看准了,再一下子,这回分开去的大拇指头跳了个高,掉到暗影里去了。

  「上面。」一只大手插进女人散漫四溢了一地的长长头发,绕起来,握紧了往地下按结实。

  「闭上眼,别动!」另一只手掌捂在女人的眼睛上,向下拂下去,压住。

  几支松明火把聚在一起,照得女人的脸白生生的泛光。动手的男人右手捏紧刀柄,薄薄的刀刃象一片竹叶似的,迎上风说不定能飘。叶子一样的刃贴紧了眼窝下面的骨头坎,斜着插进去……轻轻的一声闷响,一股子清亮的粘稠的水从里面涌出来,溅了女人的半边脸。

  抽出来,刃上绕着血丝。甩一甩手上沾的粘浆,按住另外那边,也是一插,一抽。这一回黛娅阿蓝挣扎着扭了两下脸,女人颈子下的筋挣得一跳一跳的,只是拗不过三个男人的力气。一口长气吐出来,女人拧了个之字形的身子软回下了地。

  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那么长时间过来,其实,大家心里也觉得有点堵着,有点别扭,手上也不是那么的有准头了。老黑左右看了看,自己动手提起那把斧子来,那么重的器具他只用一只手转上一转就掉过了头,铁的一边在上,木头把子竖起来向下当成木杵一样,他直舂下去,穿破了女人的薄嘴唇。

  一下紧跟着一下,地下那女人再也合不拢嘴,她的嘴变成了象是捣药的碗,满口里都是粗砺的碎裂声。斧子把提起来,一嘴的鲜血,上下牙床光秃秃的只剩下了粉红色的肉。女人使劲的喘,喘不上气来,她哽咽着直往后挺脖子,咳嗽着把血往下面咽。

  没了手指,没了眼睛,再是真的不能用箭了吧?这女人咬过那东西的,那就连牙也不能再给她留着了。

  「别让她们留在营里了。」他说,「全弄到河边去,给浙江人背东西去。」「老黑,你管管这事。」以后,李素馨还是住在老胡家大院子隔壁的那座楼里,不过他再也不去了。

  他就一直住在大营里边。

  以后,听说是李素馨有时去芙蓉河边看看。半边脸的老黑在那里看管着娜兰的女背奴。「瞎了眼的母畜生也一样能干活,」他说,他用铁链子系在她们的腰上,把她们拴成一串,「跟上,往前走就是。」老黑的脾气也越来越焦躁,他要想割下谁的舌头,打断谁的腿,不会有人去拦他。

  白天,赤身带镣的娜兰女人们背上粮油丝茶,石头一样沉实的大块土盐,在山岭两边来回的走,晚上,枷住小腿跪在河滩下任凭过往的船工们闹腾。黛娅阿蓝一天一天枯瘦下去,瘦到两边的肋骨一坎一坎的,就象她们上山的石头路,可是肚子却慢慢的见着挺了出来。怪的是这么五年下来,在她还是头一回。只不过驻防的军营不同京城,军营里的规矩可是从来不让娜兰女奴生出娃娃来的。

  营里就那么些个人,谁都认识谁,谁知道是谁弄正好了?不能出来个万一。

               ●(六)

  要从人身上活生生的割下肉来,可以用铁钳,也可以用钩。切开来的肉是滑溜的,泡着血水里,人手拿不住,再说,也不能总是就光用赤手在血肉里摸来摸去的吧。用钩子能把它掀翻起来拉紧,刀口才能有咬住劲的地方。当然了,更是要有一把刀。

  老黑拣了块鹅卵石磨这把刀。他不是要把它磨锋利了,他是要把它弄出缺口来,把钢刃弄出来毛糙的翻边。扔了石头抬起头来,那一边,两条女人支棱棱的光腿中间,一个男人掐着她站在沙子堆上,还在鼓着往女人身体里头猛使力气,这一边,女人的头仰到板凳底下去,朝上亮出来的是一条长脖颈,和一副尖削的下巴。

  老黑的手伸下去摸,摸到一只纠缠了头发乱丝的耳朵,捏紧了,提上来,提到自己的眼睛底下。女人的头侧向一边,「嗯嗯」着,一下子没弄明白正在发生的是件什么事。

  「试试刀。」他没说完,刀子已经贴着耳朵根子锯了进去,钝,锯得直晃。

  女人自己也在晃,先是短短的啊了一下,受惊多过喊疼,一半了,又啊了一声,带着长长的尾音……这回是疼了。

  「虾壳,抓住她的头。」手上再紧两下,第三下捉住人耳朵的这只手一松,分开两边去了。

  扔开那片软骨瓣子。虾壳把女人的脸转朝上,这一回,他钝钝的划在她的脸上。刀子钝,可是力气重,一片女人的脸颊象活了起来似的,自己拱着起来了,带着锯齿一样毛糙的边角往上边翻。头一眼看上去里面是空的,底下有一个裸出来的嗓子的眼,在红红的肉腔子中间一撑一撑的,吹起来一个气泡……没有几个人敢盯着不眨眼的,眨过了再睁开看,女人半边脸上已经填满了流着的红色,割开了挂下来的一扇巴掌,就象是剥空起来的橘子皮。嘴里面传出来的,满满的是咕嘟的水声,偶而夹进一个尖的哨子音。女人的眼皮子一翻一翻的象是硬要往上睁开……老黑转过来,不再看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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