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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恨】(完结、重口),7

[db:作者] 2025-06-29 08:14 5hhhhh 3070 ℃

  云澈不敢回答。「皇上,那还只是个孩子。」他低声下气地恳求着,「还请皇上看在他没了父母孤苦伶仃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把他还给臣吧。」

  「没了父母孤苦伶仃?他孤苦,朕就不孤苦了么?」洛晖起身,愤怒的目光里还溢着泪光,云澈依旧很不争气地仍旧为他心疼,可他还是不能说服自己留下。「你带着他走了,那朕呢?」你走了,朕身边还剩下谁?洛晖怒看了云澈许久,直到云澈垂下脸,洛晖觉着既然是要留他下来,那自己该再放低些姿态才是。于是又软和了语气。「阿澈,朕是想好好待你,我们重新来过的,你怎么不相信朕呢?」

  相信?云澈只觉好笑。「臣相信皇上。」云澈看着地上的青石板,他不想再去争辩,只想带着孩子离开。「只是恳请皇上先将世子送回,小孩子不懂事,怕冒犯了了皇上。」

  洛晖威胁的眯起眼,压低了嗓音,暗示着即将到来的雷霆。「除了跟朕要人,你就没其他话可说了?」

  「臣……」云澈不知该怎么作答,又怕自己说错了,会殃及孩子。洛晖却把这一刻的沉默当做了答案。他逼近云澈,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云澈的身上,打得他跌倒在地,后然不甘心地手脚并用,踢打着云澈。直到自己也没了力气,跌坐在了地上。云澈勉强支撑着上身,问道:「皇上出气了么?孩子能还给臣么?要是皇上不解气,还可以继续打。」

  洛晖听了,心里怒火烧的更猛。他没力气继续踢打,只能坐在地上,朝着云澈大骂:「走走走,你除了走还会干什么!皇兄去的时候你要走,跟朕认罪的时候你也走,现在你还要走。你不是说要陪着朕的么?你不是说你不走的么!你这是抗旨,是欺君!朕要杀了你,要诛你九族!来人!来人!」你当真爱过我么?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走!

  安公公一旁见了,知道这是皇上气话,做不得真,可万一被皇上闹来了侍卫只怕不好收场。他连忙上前扶起君王,安抚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别气坏了龙体。」转头又劝倒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云澈:「侯爷,您快认个错吧。」

  云澈垂着头,神色未明,他似乎是听了安公公的劝告,开口向君王告罪。「皇上,臣有罪,臣罪该万死。」这程式般的话一听便知不是出自真心。洛晖还要再骂,却又听见云澈说:「纵然臣十恶不赦,也是臣对不起皇上,皇上宽容大度,万莫迁怒一个四五岁的幼子。还请皇上放了世子,让臣把他带走吧。」

  又是走!洛晖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今日二人相见到现在,云澈句句不离那个孩子,句句都是要走。凭什么只有你可以一走了之?洛晖心里的恨又一次涌了上来,冲破了一切理智。「带走?你当然可以带走,随时可以。」他恶毒地笑着,想到最后报复云澈的方法。

  云澈微愕,不知为何现在的洛晖竟又这般好说话了。「多谢皇上,劳烦皇上带臣去见那孩子,臣自会将人带走。」云澈本想要起身答谢,但稍一动作方才被打的地方就有些痛,洛晖下手时不知轻重,又刚巧踢中了腹部要害之处,让他一时爬不起身来,只好坐在地上谢恩。却见洛晖面上笑容古怪,不由又生了忧虑。「不知世子现在何处?」

  洛晖笑意更浓,回头看了眼剩余不多的肉丸,转头去问云澈:「云侯爷不觉这肉丸味道特别么?」

  初一听这问题,云澈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再看洛晖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竟是恍然。「你!」竟用人肉做菜!云澈张开口,却说不出他要说的话,胃里犹如翻江倒海,直犯恶心。只是勉强翻了身,双手撑地跪在地上,他便将才入口的吃食全部都吐了出来。

  「世子朕可已经还给你了。」洛晖说话的语气飘飘然的,似乎还带着雀跃,好像非常满意云澈此刻的丑态。「而且你不用担心他再丢了,以后你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决计丢不了了。」

  秽物从云澈口中吐出,安公公忙拿来铜盆和温茶,洛晖冷哼一声,便别开了脸。只听见云澈不住地咳嗽,鼻尖竟多了血腥味。!当!茶碗碎了一地,洛晖回头来看,那铜盆里的已不再是秽物,而是猩红的血迹!再去看云澈,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嘴唇下颚,似乎还在不停地从嘴里涌出。洛晖只觉眼前一阵晕眩,手脚发软,呼吸不畅,心更似被悬在了半空。

                第九章

  安公公冲着门外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人影不停在眼前来回穿梭,养心殿内乱哄哄的竟是吵闹之声。可洛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一般,他立在那里,宛若雕像。内侍宫女们把一个一个铜盆端进去,又一个一个地端出来,明明灭灭在铜盆里摇晃的,竟都是红。

  过了大半日,太医们从房里出来,往洛晖面前一跪,哪个也不敢说话。安公公见君王还没回魂,也不敢放肆,只是低声问:「侯爷如何了?」

  太医院们面面相觑,却还是没人开口。直到房内传来了声响,一个太医朝外面吼道:「侯爷醒了,侯爷醒了。」其他人才长长舒了口气,颤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着才能从地上爬起来。

  洛晖早就先他们一步,到了龙榻边。云澈看见他,似乎是想要做什么,可是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牙也咬得死死的,却还是半点动弹不得。云澈粗重地喘息着,转脸用眼神去询问另一边的太医。

  太医们纷纷上前,又是一番望闻问切,个个又面露难色。一年岁稍长的太医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对云澈道:「侯爷是急火攻心,如今已无大碍,只是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侯爷若要痊愈,还要好好休息才是。卑职要先为侯爷用针,还请侯爷忍耐些。」云澈微微点头,太医下针他倒不觉疼痛,反而没多时便失去了知觉。

  看着云澈入睡,洛晖才开口问:「他怎么了?」

  太医们跪倒在地,直呼无能,直到洛晖真的动了怒,方才那施针的太医才道出了实情。「侯府一案时,侯爷身心受创,心脉已损。若是静养修心或可无碍,只是不知何故,方才侯爷好似又急火攻心,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才有了吐血不止。」那太医一面答,一面看着君王的脸色,小心翼翼,不敢多说半句。

  「那现在呢?」洛晖又问。

  「厄……」那太医凝眉许久,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洛晖却是有些不耐烦了,他喝道:「如果一个太医又聋又哑,那还要脑袋做什么!」听到这话,太医们浑身摇晃起来,胆子小的竟有直接吓晕过去的。

  那太医知道此事定是瞒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道:「方才卑职施了针,是想让侯爷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如今侯爷性命已经无碍,只是他心脉受损,气血堵塞,只怕日后、日后……吃饭如厕都要靠人照顾了。」

  「你说什么!」洛晖惊得倒退一步,竟是不敢相信。

  太医几乎把头贴在地板上,哭丧着答话:「皇上,侯爷是中风了。」

  洛晖上前,一脚把人踹翻在地,喝道:「开什么玩笑!他不过三十多岁,中风?你们这群庸医,只知拿朝廷俸禄,不思进取,没用的东西,废物!你们、你们……给朕重新看,看不好侯爷的病,朕就砍断你们的手脚!给朕重新看!」洛晖不管不顾地吼着,拿起铜盆便朝那些太医砸去,太医们堪堪避过,洛晖又举起了木椅往前扔,但凡眼前之物,他都往太医们身上丢,几个内侍上前,却都拦不住发疯似的君王。

  直到洛晖发泄完一腔愤怒,坐到云澈的床头,君王终于恢复了理智。「可有医治之法?」洛晖平静了语气,问向倒在地上的太医们。

  施针的太医见皇上恢复了神志,便起身走到他跟前,恭敬回禀:「侯爷连年征战,心力耗费巨大,归京之后本该静养。谁料又连遭变故,所谓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侯爷五脏俱损,一有不继,身子便垮了……」

  「朕问你可有医治之法,你说这么多废话作何!」洛晖目光锐利,刺得太医胆战心惊。他忙道:「只要照顾周全,侯爷自己也能凡事想开,或许还有变数。」

  洛晖嗤笑一声,睨眼看着太医,道:「变数?朕不要变数。朕只问你,侯爷的病能治好么?」那太医面露难色,又跪在了地上。「一群废物!回去想个方子治好侯爷,否则你们的顶戴连同你们的脑袋,都一齐给朕交出来!」洛晖说得倒是平静,可太医们听到这话,还是个个抖如筛糠,跌跌撞撞蜂拥着往外跑。

  洛晖替云澈拨去脸上的发丝,掖好了被角。忽然唇角裂开一道弧度,蹲在地上,凑到他耳边道:「这样也好是不是,这样你就走不了了是不是?」

  「朕不想的,我不想这样对你,阿澈……」洛晖埋头在被子里,感觉丝绸的被面贴在脸颊上,蜇人得厉害。「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们总不能在一起……阿澈,阿澈……」无论何时,上苍似乎总是在变着法的拆散他们。每一次都在他们即将在一起的时候。

  床榻上的人,现在安静得很,谁能料想,一个驰骋沙场,令边关蛮夷闻风丧胆的朝廷勇将,此刻躺在这里,居然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洛晖张口死死咬住了被角,所有的悲痛与懊悔都哽咽在了喉口。

  曾记得是哪年的生辰,不识趣的黑云遮住了明月星光,害他败了兴质。「我舞上一剑便能劈云见月。」云澈张扬的情语犹在耳边,洛晖那时却只是嘟着嘴随口答应。

  那一把宝剑在庭院里被舞得熠熠生辉,光影闪烁中,他早已忘了舞剑的初衷,只觉得眼前的云澈是那样好看。院中起了风,伴着飒飒声响,让人沉醉。「你看,月亮出来了。」云澈收了势,笑盈盈地走到他跟前,指着天上的明月,满脸的骄傲。

  他探出前身,吻上了云澈,此刻还有谁有心去理会清亮的月光。

  可如今那个能劈云见月的人就躺在床上,连筷子都不能自己拿。云澈终是彻底地毁了,终是再不能离开他了,一代天子,此刻心想事成了,可洛晖心中却只剩下了悔恨与苦涩。

  「皇上,该休息了。」安公公轻轻拍了拍君王的肩膀,以往他绝不敢这么做,可今夜的洛晖浑身散发出的绝望,让他也不禁动容。心里想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句咎由自取用在洛晖身上当真是不过分,可看着面前的九五之尊,他忽然觉得,在洛晖折磨云澈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折磨他自己。

  洛晖回头去看云澈,他应该还会睡上一阵,等他醒了,就会发现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那时他会怎样?洛晖不禁去想,云澈会恨么?毕竟把他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要恨也是理所当然的吧。那么恨了之后呢?洛晖刻意不去想将来,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双手轻柔地抚摸着云澈的脸颊,指尖细细勾勒出他的眼眉,那一双眼里有过爱,有过情,有过恨,有过痛,还有过许多无可奈何。「再睁开眼,你会怎样看我?」洛晖脸颊上划过两道温热,却在脖颈的皮肤上留下冰凉。

  「皇上,明日侯爷醒了,还要皇上宽慰,皇上今日当好好休息才是。」安公公低声劝慰,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悲叹。悲叹云澈,悲叹洛晖,也悲叹二人的爱恨情仇。

  当夜的洛晖就睡在养心殿外面的软榻上,这本是给守夜的小太监们准备的,安公公劝过,却却不动,也只好换了被铺,让皇上睡在那里。

  夜色愈发深沉,宫里也再没了响动,安静得甚至能听清烛火跳动的声响。洛晖迷迷糊糊间似乎又梦见了十二年前的那日,只是今夜的梦格外的清晰。

  拜别张承,云澈带着他一路往东去。十里小亭,遇上了他的皇兄,与云澈动了刀剑,战得难分难解。其实他知道,皇兄根本不是云澈的对手,若非云澈心中有所顾忌,岂会在他皇兄手下伤得这么重。

  每次都是迫不得已,云澈才会真的伤到大皇子,所以这二人对战,便照着云澈每伤三处,大皇子伤一处的情势发展。似乎他的皇兄也发现了云澈的顾忌,唇角扬起的弧度,竟让洛晖晕眩。不愧是双生子,就连那邪笑都是一般无二。

  云澈身上流着血,看在洛晖眼中是触目惊心的红。于是他做了一件令他终身后悔之事:明明不会功夫,他还是冲上前挡在了云澈前面。若不是为此,云澈也不会用手替他挡下兄长一剑,手中的剑也不会脱手。

  皇长子见云澈手上没了利器,招式变得更猛,直指要害。云澈闪躲不及,终于还是被击倒在地。皇长子举着剑到了云澈跟前,沉着开口:「云澈,我不忍杀你,若是我要杀了你,今日不会只身前来。只要你立誓,从今以后不再见宁儿,我便饶你一命。然后向父皇请旨,调你去边关从军。云澈,你不是一直想去边关建功立业么?」建功立业,报效军中,云澈不止一次和他说过自己的理想,如果不是为了他,云澈不会放弃。那时候的自己,没有觉得愧疚,只是高兴,因为自己在云澈心中,是最重要的,比一切都重要。

  眼见云澈低头不语,似在挣扎,皇长子还在劝:「云澈,凭你的本事,不出三年,定可扬威沙场,成就大将之名。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白白放弃了一世的荣华与前程!只要你放弃宁儿,你不仅可以不死,甚至还能名垂青史,云澈,你要想清楚。」

  云澈抬眼,看了看太子,又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皇兄身后的自己。然后洛晖听见他说:「只要我云澈不死,一定要带走宁儿!」

  那时胸中满满几乎要溢出的感动迷离了他的眼光,擦干眼泪,只看见自己的皇兄举高了剑,利刃在晨光中泛着寒气。「那就怪不得我了。」

  「不──!」他惊恐地闭上了眼,再睁开对上的便是云澈不敢置信的眼神,低下头,他看见他的皇兄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洛晖惊呼一声,从床榻上摔了下去。勉强爬起身,甚至连外衣都来不及披上,便冲进了内堂。

  不知何时云澈已经睁开了眼,目光中死气沉沉,想来已经清楚了自己如今的境况。转头看见衣衫不整的洛晖,他眼中再无悲喜。

  对上云澈的眼眸,洛晖满脸惊恐,他隔着被子抓住了云澈的手臂。「云澈,你告诉我。」洛晖的声音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到底是谁杀了皇兄?」

  云澈张开口,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深深地吐息,而后别过脸去,望着屋顶,用微弱的声音回答:「是我。」

  洛晖脱力,颓然地倒在地上。云澈,你个骗子!当时你已倒在了地上,手中没了利器,又如何从背后给皇兄致命的一剑?那最后的致命一剑又是谁给的呢……

  若从一开始便是错的,那他机关算尽,费尽心机,赔了一世的爱恨是为了什么?眼前重重叠叠的人影都是一副嘲讽的神情。云净云明,苏如是苏焕成,张承如妃,站在他面前,这些赔了前程性命的人仿佛是在问,他们会有今日的下场又是为了什么?洛晖又想起了云澈,瘫痪在床,一无所有,他又算是什么呢?

  洛晖此刻竟是不能明白,他分不清真假,看不清虚实,剪不断爱恨,眼前只剩下了他皇兄盈盈的笑颜。这时他才顿悟,原来他用尽一切对云澈的报复,其实只是他皇兄在天有灵,留给他最后的惩罚。他恨了一世,到头来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敲打着窗框发出刺耳响声的该是春风,可从缝隙中偷偷闯入的,却是片片雪花,寒意从四面八方侵入身体,带着淡淡梅香钻入骨髓。

  东君有意入京早,玉龙压枝未肯消。梅独放,辜负风光;风不息,谁融春恨?

                第十章

  天色渐渐放亮,宫外又传来往昔的喧闹。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迈着碎步入了殿。

  「皇上!」安公公惊呼一声,冲到了洛晖跟前,君王只着中衣,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不知坐了多久。他不由地责怪起昨晚值夜的小太监,瞥眼去看,那小子居然还睡的一脸香甜。安公公只好先扶起君王。「皇上,您没事吧?那个混账东西,奴才待会儿就叫他好看!皇上,要不要宣太医……」话还未及说完,门外便有人冲了进来。

  「皇上!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情上报!」也只有八百里加急可以这般直入君王寝宫,不必通报。洛晖此刻还浑浑噩噩,不知出了何事,那奴才跑了一路,哪里还有心思去察言观色。安公公取过军报,便交给了皇帝。

  展开只看了一半,洛晖便有些站不稳。北方瓦剌纠集十数万兵马围攻边关。房内的云澈也听到了军报之时,加大了声音。「是否边关告急?」料想今冬雪灾,边关该是有一场浩劫。

  大家回头来看他,只见云澈挣扎着想要起身,安公公连忙过去扶。这么一闹腾,那值夜的内侍才醒过来,看到这般情景,自知不妙。安公公瞪了他一眼,也不多话,那内侍慌慌张张,便跑过来服侍。两人费了不少力气才扶着云澈坐了起来,云澈又问:「边关果然有了战事?」

  「侯爷可有应对之法?」洛晖面对云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安公公只好代劳。

  云澈道:「我早料到今冬连天大雪,必有害放牧,边关蛮夷没了吃食就会来犯我朝,战事是免不了的。他们来了多少人?」

  「十数万。」洛晖答。

  听到这数字,云澈也是一惊,未料到他们竟会派这么多人来,看来这场大雪真的是把边关那群游民逼急了。他低头想了许久,终道:「只怕边关驻兵挡不住他们。可眼下齐集兵马备足粮草尚需十数日,边关也等不得这么久。只有先从京中指一员大将从京畿领两万兵马在前往边关,再从各地驻兵中挑出一部分让他们直接在边关集结。一来暂解燃眉之急,二来也好有人统领和整顿各地驻兵。最后从各家各户抽调壮丁,若是我……」云澈一声苦笑,不再多话,如今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好说的。

  洛晖走到他跟前,郑重其事地保证:「朕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云澈低下头,却没说话,洛晖心头一滞,也跟着垂下脸。安公公拿来了外衣披在洛晖身上,可他心里却依旧冰凉。

  朝中出了如此紧要之事,洛晖也不敢再耽搁,唤来了武将谋臣,共议对策。一时间翔龙殿内人头攒动,争论吵闹,洛晖只觉头皮发胀,眼前犯晕。他今晨还未用过早膳,两颊此刻又烧得厉害,耳边喋喋不休的尽是老生常谈,半点没有建树。他拍案大喝:「够了!」剩下的话为出口,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太医院眼下是乱成了锅粥,皇上和忠勇侯齐齐病倒,忙坏了一众太医。其实洛晖的病不算要紧,是风寒侵体,加之国事忧心。只要用药得当不日便可痊愈。只是他贵为君王,太医们岂敢随便下药,用的都是药性温和之物,故而好得会慢一些。

  洛晖是晚膳时分清醒过来的,喝了一碗鱼粥,气色便好了许多。「那些大臣们呢?」洛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日间商议退敌事宜的群臣。

  安公公结果瓷碗银羹,恭敬地回禀:「大人们都在翔龙殿候着,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不敢离开。奴才擅作主张,命御膳房将膳食送了去。」

  「恩。」洛晖微微点头,又问,「侯爷呢?他还好么?」

  安公公眉目一黯。「侯爷精神还算好。」他也不知该怎么答,云澈醒来后也不多话,也不理人,和一个死人没有区别。

  洛晖也知道自己这问有些可笑,云澈怎么会好?更何况这一句关切还是从他这个罪魁祸首口中问出的。「把那些大臣们叫进来吧。」边关战事,半点耽搁不得,毕竟洛晖的荒淫无道只是装出来的。

  大臣们入了内堂,围在君王龙榻前,各抒己见。有的见解独到,有的纸上谈兵,有的言之无物。最后定下的计策也与云澈提议的大同小异,唯独那一个统帅人选,却是久商未决。洛晖斜眼扫过众臣,他们虽不明说,但词句之间莫不在暗示由忠勇侯云澈挂帅。

  洛晖苦笑,若是昨天,不消他们说,他也会属意云澈镇边。可今日的云澈……挂帅出征?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天色已经不早,洛晖放了他们回家再推人选,众臣只当君王忌讳云家兵权独揽,才有了换帅之心,哪里晓得云澈现下的惨状。

  「皇上,太医说,您受了风寒,还需得好生调养。」安公公端来了汤药,见君王眉头已经皱成一团,显然是不想去碰那气味难闻的东西。安公公只好又劝:「皇上,虽说这风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但俗语说病向浅中医,若是平常不注意,真到了要紧时……」

  「安公公,你想说什么!」君王刻意压制的愠怒让安公公猛的惊醒,才察觉自己所言竟是说中了云澈的境况。他连忙跪倒在地,直呼饶命。看着他,洛晖又不免好笑,天下人都有资格去埋怨,去愤怒,偏偏他,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任何人?「起来吧,朕喝药。」洛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一鼓作气便将那碗汤药喝下了肚。安公公连忙奉着木盘退了出去。

  服了药,困意便生,洛晖一夜未眠,此刻也支持不住,本想去看云澈之后再就寝,却没料想这睡意竟如翻江倒海地来。「算了,明日一早罢……」如今的云澈,什么时候去看,又有何不同?洛晖迷迷糊糊失去意识前,竟还是出了一声苦笑。

  今夜皇上歇在翔龙殿,却把养心殿留给了云澈,这自然于礼不合,只是知情的谁也不敢说罢了。月上枝头,宫中万籁俱静,养心殿外一个佝偻着的身影走到了门前。侍卫拦下他便问:「是何人胆敢夜闯禁宫?」那人抬起脸,正是日间的老太医。侍卫也认出了眼前之人,抬眼看看天色。「刘太医?您怎么晚来干什么?都已过了宫中宵禁的时刻。」

  刘太医半玩笑半认真地答:「这侯爷的病要每隔三个时辰定时用药,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万一,二位可去皇上那儿替老夫说情?」

  这两侍卫对视一阵,另一人便忙笑着周旋:「刘太医见谅,我们兄弟只是职责所在,侯爷的病自然是最要紧的,耽搁不得。大人快请进。」说罢便让开了道路。

  「多谢二位。」刘太医提着篮子便入了养心殿。

  殿内弥漫着药香,几盏宫灯光影微动,明灭间便看见躺在床头一动不动的人影。刘太医叹了口气,走进房内。放下了篮子,刘太医道:「侯爷委屈了。」说罢,他走上前看四下无人,便将云澈身上的几根银针取了出来,之前这些银针被发丝挡着,一时也看不出来。

  刘太医取针时屏气凝神,细一看这些银针都刺在要穴上,稍有不慎只怕性命难保。每次取出一针,云澈的眉头就皱的更紧,直到十二根银针被全部取出,他和刘太医才同时长长地舒了口气。刘太医又是左右张顾,低声对云澈道:「小世子无事,被皇上关在了凤栖宫。」

  「多谢。」云澈拱手还礼,此刻他竟行动自如!

  刘太医摇头。「老侯爷于我有救命之恩,今日助侯爷离开禁宫,也算是报答了往日的恩情,侯爷不必言谢。」原来云澈被洛晖气得吐血昏厥不假,而后貌似中风,不得动弹,竟是因刘太医做了手脚。

  云澈稍稍活动了筋骨,虽只是作假,但到底他一日一夜未曾挪动分毫,此刻手脚不听使唤也是自然。过了半刻功夫,云澈便气血顺畅,行动自如了。刘太医又道:「虽说侯爷眼下无碍,但这气血受损却是实情,这些药只能补血养气,终究没什么大用,侯爷的病还是静养才好。」

  「离开了京城,我本也打算小住江南。一则方便照顾弟子,二则也是想寻个清净之处休养。」云澈言罢,又是一拜。「委屈您老了。」

  刘太医猜到云澈接下来所为,便笑道:「侯爷这也是为了老夫着……」话还未说完,眼前一黑便失去的知觉。云澈给了他一掌,下手不轻,但也不至于真伤了老人家,只是足以让他昏迷一整天。

  第二日天明,洛晖起床时就心头有些不安,安公公才服侍着君王更衣,门外又是一个侍卫冲了进来,依旧是八百里紧急军情上报,只是这次却不是瓦拉。南方暹罗小国竟也来趁火打劫。于是,顾不得去看云澈,洛晖急忙招来了群臣共商对策。

  此次军情是由潜入暹罗的探子暗中传回,暹罗正往边关增兵。众人料想,这暹罗想来是知道了洛朝和瓦拉开战在即,想要趁乱分一杯羹。虽不齿此等小人行径,可暹罗的火上浇油之举却让他们腹背受敌。

  正当洛晖为战事头疼不已之时,门外又有人求见。那人见到翔龙殿内众臣云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便在安公公耳边低语了几句。安公公脸色大变,立刻跑到君王面前小声禀告:「皇上,云侯爷不见了。」

  「什么!」洛晖惊得从座上赫然立起,却吓坏了下面的群臣。安公公拼命地给皇上使眼色,君王只好咬牙挥退了一众朝廷重臣,然后跟着安公公去了养心殿。

  殿内一切完好无损,除了床榻上少了一个本该动弹不得的忠勇侯云澈。「是怎么回事!」洛晖沉着声,眼神利如刀剑。

  「回禀皇上,今晨我们来换班的时候便看见太医和侍卫们都晕倒在地,云侯爷不知去向了。」一侍卫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不一会儿便有宫女来报,小世子不见了。这下不用等那些侍卫和太医清醒,洛晖也能猜到,什么中风,什么瘫痪,都是云澈装出来骗他的!为的是让他疏于防范,好制造机会带着云世子逃离京城。枉他今日还在想要对云澈好些,在这危急时刻,云澈还不是再一次的弃他而去?「好个云澈!来人,朕要下旨,四海追捕,必要将他带回京城,生死不论!」洛晖大吼着,竟是真的要去下旨。

  安公公连忙上前拦住君王,劝道:「皇上,万万使不得啊。」

  「滚开!」洛晖一把推开安公公,看着他翻倒在地,手脚并用爬到自己脚边,抓住小腿,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地开口:「皇上,使不得啊。如今大战在即,若是让人知道云侯爷潜逃,必会乱了军心,到时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蛮夷?皇上纵然要找回云侯爷,好歹也要等边关战局平稳了再说。皇上!」

  洛晖拖着安公公一直走到案台边,安公公才把话说完,虽说是盛怒,可真当洛晖拿起朱砂笔时,他却怎么也下不下生死不论这样的话。只好丢开笔,颓然地坐在龙椅上,洛晖低声自问:「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他说走就可以走?为什么每次朕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洛晖独坐了一夜,想了一夜,终究没有一个答案。

  翌日,君王早朝上一道圣旨,几乎让群臣惊骇不已。「皇上,万万不可!」老臣们跪成一地,直呼,「皇上身份尊贵,不可轻易涉险。」

  「朕意已决,谁敢多言!」洛晖狠狠扔下一句,叫众人闭上了嘴。御驾亲征,皇兄死了,如妃疯了,云澈走了,什么杀兄之仇也只是个笑话,他还苦苦守着这个江山做什么?御驾亲征,战死沙场,总也算死得其所了。

  「韩将军,你一路南行,凭朕的手谕齐集兵马,在暹罗来犯之前,先打得他们溃不成军!这一战只求速胜!」洛晖道,「暹罗本就是趁火打劫,自知不敌,必会安分。」

  「末将遵旨!」

  「明日午时,点齐三万兵马,随朕北上。再着各地抽调兵马五万与朕在边关会和,后命西北各地征调壮丁五万援助边关。」洛晖想了想,又道,「在朕离京之时,朝中之事由六部尚书共同商定。」

  「臣遵旨。」众臣跪拜在地,山呼万岁。洛晖冷眼看着低下的朝臣们,心中暗道:云澈,你可以一走了之,凭什么朕不可以?朕今日便也要一走了之给你看!这一刻,却未料想这一刻的负气之举竟是带给洛朝多少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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