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六朝雲龍吟】二 三電子版販售中,3

[db:作者] 2025-06-29 08:15 5hhhhh 5390 ℃

  「敢辱我石桥!老子先卸你一条腿下来!」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那边又有人喝道:「我齐云!」

  勾栏左侧一群人齐声应道:「万胜!万胜!万胜!」

  「石桥社!」

  「必败!必败!必败!」

  几百号人不要命地齐声嚎叫,声浪犹如排山倒海,饶是程宗扬还算打过仗见过血的,都有点儿被这气势给镇住了。想从这些人中间挤过去,那感觉和踩着地雷跳舞差不多。估计自己是挤不动了,程宗扬有心让手下去挤,结果一回头,却发现俞子元也跟着在喊,劲头还挺大。一想也是,齐云社本来就是星月湖大营私底下的产业,听说孟老大、斯老四、卢老五还按捺不住下场去踢,俞子元说什么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会之!」

  秦桧心生七窍,一听就知道家主的意思,点了点头,挤进人群。

  另一边人数虽然不多,声势一点不小,七八个人跳到桌上,跺脚齐声叫道:「我石桥!必胜!必胜!必胜!」

  还有人大叫道:「齐云社的软脚蟹们!山岳金尊都丢了!还有脸跟我们石桥来踢!」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齐云社的拥趸们都红了眼,几条壮汉翻过木台,去踢石桥社的桌子。石桥社的好汉们也不含糊,抄起板凳就要火拚。

  就在这时,有人叫道:「开始啦!」

  喧闹的声浪轰然消失,所有人都扭头看着台上,连正在撕打的都停了手。

  程宗扬捂着心口,「奶奶的,这些爷们儿够能喊的。这架势,江州城都顶不住啊。」

  勾栏上突然升起一片水光,接着越来越大。程宗扬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那面水镜。

  客观地说,这道水镜术水准平常,镜面水迹不停流动,里面的景物就像隔了一层雨水,模糊而扭曲,但仍能看出镜中是一片黄土铺成的球场。穿着红色衣衫的齐云社和穿着蓝色衣衫的石桥社球员分立左右,双方各有十人。衣衫上分别写着:球头张俊;跷球王怜;正挟朱选;头挟施泽;左竿网丁诠;右竿网张林;散立胡椿……等名字。

  趁下半场的比赛还没开始,那些女仆打扮的女服务生胸前挎着货板,在人群间穿梭,兜售各种果品酒水。有女仆过来道:「各位客官还要些什么?我们这里有各种服务……」

  俞子元打赏了一枚银铢,「不用了。我们是来看比赛的。」

  「客官要不要押注呢?我们这里有齐云社和石桥社十年来的全部比赛纪录,还有蹴鞠名家作的专业分析。」

  程宗扬道:「谁的赢面大一些?」

  「齐云社本来天下第一强队,但自从去年失了山岳金尊,正蹴手全在封闭训练,能够上场的只能算齐云二队。」女仆服务生口齿伶俐地说道:「石桥社是临安名队,人员又整齐,经过我们请来的六位蹴鞠名家分析,石桥社的赢面占了六成呢。客官如果下注请快一些,哨声一响,就不再接受下注了。」

  程宗扬丢了一枚金铢,「押齐云一注!」

  旁边齐云社的球迷顿时对这个年轻人大起好感,石桥社的拥趸则对他怒目而视。

  程宗扬道:「有七星社的盘吗?」

  女服务生见他出手阔绰,不敢怠慢,笑道:「七星社得了去年的山岳金尊,不用再从初赛打起。直接参加九月开始的山岳正赛。到时六朝三十二支鞠社云集长安,我们会想办法转播赛事的实况影像。」

  水镜中传来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众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水镜中的赛场,整个瓦子又陷入自己初来时那种寂静。

  俞子元小声解释道:「影月宗有一位弟子酷爱蹴鞠,累次犯禁,被影月宗开革。他修为平常,也讨不着什么生意,后来橡树瓦听了,重金请来专门转播蹴鞠比赛的影像。」

  程宗扬记得谢艺说过,蹴鞠比赛每场将近一个时辰,这名影月宗的弃徒既然修为平平,为何能支撑这么久?

  俞子元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赛事就在城外,与此相距不过十余里。像长安的比赛,这位术者要赶到长安用映月术录下当时的影像,才能回临安播放。而且这样的比赛,两边事先都准备有法器,只要使够钱,用不了太多法力。」

  程宗扬笑道:「橡树瓦的老板够有钱的,啧啧,这些女服务生看样子也不便宜,怎么老板还亲自在前面卖酒呢?」

  俞子元笑道:「那酒保哪里是老板。」

  「他不是老板?」

  这橡树瓦酷似酒吧的格局,啤酒和黑白女仆装,一看就是穿越者的产物,程宗扬先入为主,以为那个造出蛇麻酒的穿越者就是橡树瓦的主人,这时才知道另有故事。

  「这橡树瓦在临安有年头了。据说原主人出身豪门,却是个狂热的蹴鞠迷,六朝蹴鞠规则就是他一手制定的,第一届山岳正赛也是他出钱筹办的。但为了办这山岳正赛,原主人搞得倾家荡产,连瓦子也卖给别人,还好传下来一些酿酒的手艺,子孙后代就在橡树瓦中卖酒。」

  这位先贤比冯源的祖师爷强点儿,不走技术流,改搞服务业了,不过结局差不多,照样是倾家荡产。自恃有穿越者积累的知识和智能,搞冒进看来是要不得啊。

  「原来的老板虽然赔了钱,山岳正赛却越办越红火。后来橡树瓦陆续又换了几位老板,但都没动瓦子的格局,一直到现在。」

  秦桧从订好的座位过来,微微摇了摇手。

  程宗扬一愣,没想到自己来早了,那位线人还没来得及送来情报。秦桧担心有人盯梢,没有贸然过来,而是远远混进人群,装作观看鞠赛。

  既来之则安之,程宗扬有心看看六朝的蹴鞠究竟有怎样的魅力,也不急着离开,随便找了个位置看比赛。

  透过并不是很清晰的影像,能看出蹴鞠的场地与自己熟悉的足球场相仿。两边设有球门,但则比标准球门小了一半,而且架在半人高的空中,射门的难度立刻高了几倍。

  俞子元也是蹴鞠的行家,见程宗扬有些不懂,便指点他参加比赛的球员哪个是球头,哪个是跷头、哪些是球队的正挟、副挟、左右杆网、散立……

  不知道是重新制定过规则,还是蹴鞠原本就是如此,程宗扬很快发现,这些球员差不多可以对应队长、中锋、左右前锋、左右后卫、中场和守门员。只不过场上只有十人,比十一人制少了一人。

  至于双方的踢法,与现代足球有一点相同,禁止用手。其余部分差别可就大了。同样不许动手,六朝的蹴鞠名家明显要屌得多。头球、倒勾、凌空抽射这些都是小儿科,有的鞠手球往身上一沾,就看着皮球绕身翻滚,从胸前翻到背后,再从腰后钻出来。有时狂奔中忽然就看到皮球流星般飞出,根本看不到鞠手从什么角度发的力,怎么射的门。而守门的球员也不许用手,只能靠头、脚、身体封挡。

  双方攻防速度极快,石桥社的副挟得了球,旋风般掠过中场,那球仿佛停在他肩头,仔细看时才能发现他肩膀以极快的频率振动,将皮球稳住。穿着红色球衣的齐云社两名杆网齐出,一左一右把他挟在中间。石桥社的副挟一面大幅度摆动身体,将两人逼开,一面长驱直入。眼看那副挟就要卸球盘射,齐云社的右杆网从侧方杀出,一个倒挂金钩,轻轻巧巧将皮球从他肩上摘走。

  如果是现代足球,观众们这会儿都该跳起来叫好,但橡树瓦这些球迷却没有一个作声,眼睛都紧紧盯着水镜。因为鞠场上攻防转换实在太快,那名右杆网翻身摘下皮球,随即跃起,那球在他脚尖一弹,越过数十步的距离,准确地递给远在对方球门附近的球头。

  「越位!」程宗扬大叫一声。

  就在这时,那面水镜一闪,失去光彩。

  「娘的!又坏了!」

  「什么狗屁法师!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面对要紧关头掉链子的法师,齐云社和石桥社的拥趸头一次站到同一条战壕里,同声大骂起来。

  不过好景不长,刚骂了两句,就有人道:「这个该死的鸟法师!要不然这下铁定能进!」

  旁边有人不乐意了,「进个鸟!你没听见那位兄弟说的越位吗?」

  「越个鸟位!我齐云右杆网出球之后,球头才动的!」

  两边斗鸡似的争得眼红脖子粗,一把拉住程宗扬,要他评理。程宗扬对蹴鞠完全是外行,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摆出一副专家的款道:「齐云社攻势过于犀利,这一脚回传虽然打在石桥社空处,但失之过急,越位是肯定的。反观石桥社两名杆网,实力虽然略逊,临场反应还是有的。但整体上石桥社后卫、中场和前锋这三条线压得太靠前,阵型太散,后防容易漏出空当,刚才的越位就是一个警钟。」

  一席话谁也不得罪,说得两边都频频点头,双方皆大欢喜。程宗扬刚暗暗抹了把汗,后面忽然有人道:「这位小兄弟请了。」

  程宗扬回过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位老帅哥。那人四五十岁年纪,身材挺拔,颌下留着长须,带着一顶消遥巾,发如墨染,脸颊稍长,眉心和眼角都有着细细的皱纹,两眼却神彩奕奕,透出和那些球迷一样的狂热。

  「刚才听小兄弟说到三条线和阵型,不知有何说辞?」

  「齐云社的打法是二四三阵型,」程宗扬对蹴鞠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拿着足球硬往上套,「双右卫,三前锋,四名中场,这是一种强力进攻型的阵型,弱点在于后防薄弱。刚才石桥社的副挟带球突破,就可以看出其中的不足。但齐云社后卫两名杆网拦截的同时,中场两名散立回援,可以很清楚三条线的变化,从二四三进攻阵型转为四二三防守阵型。石桥社的副挟球技虽然高超,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被四人夹击?另一方面齐云社的球头、正挟、副挟这三名前锋一直压在前场,可以说是暗藏杀机。」

  那人听得频频点头,抚掌嗟叹,「好眼力!好见识!依小兄弟看来,双方胜负如何?」

  新来的吧?没看到我押了齐云社的注?程宗扬打着哈哈道:「依在下看来,石桥社有主场之利,齐云社虽是客场作战,来的又是二队,但实力不俗,这场比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哈哈。」

  那人显然不满足于这样的回答,拱了拱手道:「在下苏佳朴,小兄弟可有兴趣与在下一同到楼上看球?」

  勾栏的水镜还没修好,厅内乱哄哄一片,吵得人脑袋发胀。程宗扬有点好奇地说道:「这里楼上还能看球?」

  苏佳朴一笑,抬手道:「请。」

  俞子元和秦桧不约而同地朝这边看来,程宗扬悄悄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在这里守着,看那线人会不会送情报来,自己与苏佳朴一同上楼。

                第四章

  苏佳朴显然是橡树瓦的常客,女仆服务生一边躬身问好,一边慇勤地帮他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登上楼梯,厚重的橡树大门随即在身后关上,将大厅的喧闹隔在楼下。踏上二楼,迎面便是一只黄铜暖炉,散发的热量使楼内温暖如春。

  「苏爷好。」随着一声娇脆的招呼,香风扑面,两名女子热情地迎了过来。

  程宗扬一眼看去,就觉得眼花缭乱。那两名女子梳着盘髻,容貌娇媚,虽然是冬季,她们穿的衣物却又薄又透,圆形的立领束着粉颈,浅红色的丝绸紧贴着肌肤,勾勒出胴体凸凹起伏的曲线,衣物在臀侧开了缝,随着她们的步伐,雪白的大腿在衣缝间时隐时现。

  程宗扬有种瞎掉狗眼的感觉,下面的女服务生穿着女仆装,已经让自己很吃了一惊,楼上的女服务生穿的竟然是旗袍!而且是改造过的短旗袍。长度只到大腿中间,裸露着白生生的玉臂和美腿。这样穿越时代的衣着,真不知道是岳鸟人来看球时带来的恶趣味,还是橡树瓦原老板的功劳。

  苏佳朴揽住一名女服务生的纤腰,笑道:「这位是我请来的客人,小心伺候着。」

  另一名旗袍女挽住程宗扬的手臂,「公子好面熟呢,不知道如何称呼?」

  面熟之类的话只是瓦子招揽生意的手段,程宗扬自然不会当真,笑道:「我姓程,只是个小商人。」

  「苏爷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带人到包厢来呢,」那女子娇软的口音道:「能看苏爷看重,程公子一定也很了不起呢。」

  说话间,两女打开门,一间豪华的包厢出现在两人面前。

  整个房间足有两丈宽窄,地上铺满厚厚的地毯,周围是一圈皮制的沙发,靠墙还设了一个小小的吧台。房间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木台,平常可以充当桌子。台中树着一根银亮的柱子,旁边放着冬季难得一见的瓜果--这种格局的房间自己曾在建康见过,没想到又在临安重逢。

  苏佳朴往沙发上一靠,一边招呼程宗扬坐下来。两名旗袍女一左一右拥着两位客人的手臂,莺莺燕燕地说着话,另外有穿着女仆装的服务生进来斟茶倒水,看来这是两名瓦子中专门陪客人开心的歌妓。

  小女仆将一只浅浅的铜盆放在木台上,然后对外面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便看到铜盆中的水悬空而起,形成一面光亮的水镜。

  这面水镜的质量可比大厅里的高得多,镜面光滑,几乎看不到有水在流动,上面的影像也更加清晰,几乎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水镜一出现,程宗扬就下意识地离开那名旗袍女服务生几分。苏佳朴笑道:「不用担心,这里水镜术都是单面的,只有此处可见。」

  程宗扬这才放下心,笑道:「橡树瓦的主人好生体贴。」

  「少了另一面水镜的呼应和传讯,起码能省六成的法力,」苏佳朴道:「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没想到楼上还有如此妙地。」程宗扬四处打量着说道:「这是苏老板的私人包厢?」

  「不错。」苏佳朴道:「苏某别无所好,只是对蹴鞠情有独锺。在鞠场看球太过拥挤,难得橡树瓦有这样一处包厢,足不出户便可观赏临安各场鞠赛,苏某便花重金包了下来。」

  旁边的女子笑道:「莫说这处包厢,便是我们姊妹也是苏爷包下来的。」

  程宗扬笑道:「两位佳人价比黄金,苏老板这鞠赛看得可谓是有声有色。」

  女子半是幽怨半是调笑地说道:「客官不知晓的,苏爷对鞠赛爱逾性命,一有鞠赛,便把我们姊妹丢在脑后。」

  苏佳朴哈哈一笑,「蹴鞠之妙,有过于声色。这是娇儿,这是桂儿。程兄不必客气,在此地尽管随意!」

  娇儿道:「程爷要用点什么酒呢?」

  程宗扬道:「就蛇麻酒好了。」

  桂儿娇笑道:「难怪程爷与苏爷投缘呢。」

  「程兄也喜欢蛇麻酒?」苏佳朴露出几分兴趣。

  「烈酒伤身,便是这种淡酒才好。」

  「好好好!」苏佳朴大喜过望,「难得与苏某口味相同!桂儿!将某放在这里的东西拿来!」

  桂儿从木架上取出一只精致的木匣,打开,从匣中取出两支棕褐色的物体,然后坐回两人旁边。

  苏佳朴笑道:「程兄可用过此物?」

  程宗扬目瞪口呆,看着桂儿掀开香炉的盖子,弯下腰,用红唇含住那根棒状物一端,在香炉内轻吸着,慢慢引燃,半晌才咽了口吐沫,「雪茄!」

  「程兄果然博识!」苏佳朴意兴高涨,「这正是晴州从龙甲港贩来的雪茄,每支售价五十枚银铢!程兄来尝尝。」

  程宗扬有些发怔地接过来一支,那雪茄果然是用上好的烟叶卷制而成,味道醇香,一口吸下,便有种飘飘然的轻快感。

  苏佳朴抚掌道:「第一次尝这雪茄,鲜有不咳嗽者,程兄果然是妙人!」

  程宗扬这会儿才开始咳嗽,苏佳朴哈哈大笑。女仆呈上蛇麻酒,程宗扬呼了口气,然后举杯与苏佳朴一碰,一饮而尽。

  苏佳朴酒量平常,一杯蛇麻酒下肚,脸色就微微有些发红,他抽了口雪茄,然后说道:「程兄方才的阵型之说,令愚兄豁然开朗。六朝的鞠赛愚兄也看了许多,想要取胜,无不是靠鞠手自己的球技。但齐云社今年多是新人,鞠手球艺并不见得稳胜,一路打到现在,却是胜多负少,其中原委耐人寻味。有人说齐云社以兵法入鞠赛,虽然言之凿凿,总不免胶柱鼓瑟,过于牵强,哪里有程兄的阵型之说明白易懂。刚才在楼下人多语杂,程兄不欲深谈,此地仅你我两人,不知程兄能否一吐为快?愚兄必定洗耳恭听!」

  程宗扬道:「不瞒老哥,我其实对蹴鞠不怎么在行。」

  苏佳朴道:「程兄不必谦虚。来!先干一杯!苏某再来请教方才的阵型的之说。」

  又一杯蛇麻酒下肚,再加上雪茄在手,美女在怀,程宗扬也有些醺醺然,这会儿见苏佳朴问得殷切,心里也不免跃跃欲试,问道:「这里有棋子吗?」

  娇儿依言取来围棋,程宗扬拿了十枚黑子十枚白子,在桌上摆出阵型。

  「这场比赛,我对石桥社不大看好。石桥社的鞠手单论球技,不在齐云社之下,但缺乏配合。像刚才石桥社副挟的突破,」程宗扬一边说,一边将一枚白子放入黑子组成的三条线之间,「石桥社的球头和副挟虽然也在跑动,但只看到球在副挟身上,并没有看到传球和进攻最佳位置。因此虽有三人,真正起作用的只有副挟一人。」

  程宗扬把两枚白子添到黑子阵中,「如果石桥社的球头和副挟同时从两翼进攻,不去靠近副挟,而是在侧面先卡住鞠球落点的位置,副挟就多了两个点可以传球,趁齐云社围上来的时候,只需一脚传球,另外两个点就可以射门。」

  苏佳朴道:「如果齐云社看出这一点呢?」

  「如果齐云社看出这一点,势必要分出人手防守石桥社的球头和正挟,那副挟身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场上形势虽然千变万化,但鞠场大小和球门的位置不会变,石桥社的鞠手球技在齐云社之上,可以采取二四三阵型,只要分清三条线的职守,左右杆网负责后场,四名散立负责中场,组织进攻,球头、正挟、副挟在前场就会有很多射门机会。」

  程宗扬投下棋子,「所以对一支好的鞠队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鞠手得球后的进攻,而是无球鞠手的跑位和组织,从这里就能看出鞠队水准的高低。」

  现代足球也是经历过数百年的发展,从最初依靠单人技术取胜,发展到依靠整体攻守配合,球队整体配合水准相近之后,又发展到重视球星的突出能力,围绕球星制定战术,各种阵型和攻守流派不断演变进化。相比之下,六朝鞠手的技艺虽然超群,鞠赛的观赏价值也很高,但还停留在比较初期的阶段。齐云社以兵法入鞠赛,已经有了现代足球的影子,不过因为太固执于附会兵法,造成蹴鞠战术理论的纷纭琐碎。

  程宗扬那点足球知识顶多算个伪球迷,运气却不是一般的好。橡树瓦原主人所处的时代联赛制的蹴鞠刚刚兴起,更多依赖于明星级鞠手的表现,再好的理论也没有足够发展的基础。程宗扬正赶上蹴鞠由个人能力向整体配合转变的微妙时期,再晚一步,也许六朝的蹴鞠比赛已经发展出自己的理论体系,早一步,或许会和橡树瓦原主人一样生不逢时,没有合适的土壤来验证他的理论。他的阵型说在此时出现,旁人也就罢了,像苏佳朴这样的资深铁杆球迷,一听之下,立即意识到其中的珍贵之处。

  苏佳朴对程宗扬这番分析如获至宝,两人一边痛饮蛇麻酒,一边抽着雪茄,一边看着鞠赛,一边尽情谈论蹴鞠的妙处。苏佳朴固然喜不自胜,程宗扬也狠狠过了一把伪专家的瘾。程宗扬发现,这个苏的老帅哥不但是个狂热的蹴鞠迷,而且也是个很聪明的人,许多自己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阵型变化,他一听之后就能举一反三。自己照抄十一人制的规则,几次说成四四二、四三三,他每次都要追问为什么把守门的散立放入防线。除了这一点小小的纰漏,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为了最佳的视觉效果,包厢内没有掌灯,只有水镜中光影不住变幻,映出室内缭绕的烟雾。两名穿着旗袍的女服务生雪肤红唇,裸露着粉腿玉臂依在客人怀中慇勤服侍,穿着女仆装的少女顺从地端茶送水。甘冽的啤酒,醇厚的雪茄,醉人的体香,宽大的沙发和近乎实况转播的蹴鞠比赛,让程宗扬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这间包厢实在有太多令自己怀念的气息。

  可惜现在不是享乐的时候,还有一堆的要紧事等着自己去做。程宗扬拖了又拖,终于到第三节比赛结束时,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

  苏佳朴更是不舍,几次三番的挽留,最后见程宗扬执意要走,只好执着他的手说道:「古人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今日与小兄弟一晤,如闻空谷足音,得逢千载知己!小兄弟一番高论,令余相见恨晚!愚兄无以为报,只要程兄在临安一日,尽管来橡树瓦看球,所有花销都记在愚兄账上!」

  程宗扬笑道:「多谢苏兄!异日有闲,定当与兄台共赏鞠赛!」

  苏佳朴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他不顾两人年纪的差别,搂住程宗扬的肩膀,挤了挤眼睛,笑道:「程兄走得匆忙,未见此间妙处。他日再来,一定要尝尝这对娇娃--娇儿、桂儿!听到了吗?程兄下次再来,便让他用了你们!」

  两女羞答答道:「是。」

  程宗扬大笑道:「苏兄够爽快!」

  「红粉赠佳人,宝剑赠烈士。」苏佳朴道:「难得程兄与我志趣相投,此包厢当与程兄共享之!」

  两人又流连多时,程宗扬才告辞离开包厢。回到大厅,秦桧远远给他使了个眼色,表示情报已经到手。

  程宗扬带着秦桧、俞子元、金兀术离开橡树瓦,登上马车。秦桧递来一颗蜡丸,「公子刚走,就有一个小孩子进来。说有人给他十文钱,让他将这颗蜡丸送到订好的桌上。」

  程宗扬握住蜡丸,对俞子元道:「你说岳鸟……呃,武穆王他老人家当年经常来橡树瓦,是不是他里面有个包厢?」

  俞子元道:「属下只是作为岳帅的亲卫来过几趟。对里面的情形并不清楚。不过几位喜欢蹴鞠的校官常随岳帅到瓦子里看球--里面可是有什么异样?」

  「没有。只不过瓦子里有个包厢,大概就是岳帅当年常去的。」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捏碎蜡丸,拿出里面的书信。

  秦桧忍不住道:「公子,那位客官请公子进去看球,不知以公子之见,那位客官是什么人?」

  程宗扬想了一下,「大概是个很寂寞的人吧。」

  …………………………………………………………………………………

  「丹阳!」秦桧骇然变色。

  程宗扬面沉如水,「没错,就是丹阳。」

  那名线人送来的情报一共三份,第一份就让程宗扬像是挨了当头一棒--贾师宪已经秘密派特使赶赴建康,提出以丹阳渡口的使用权换取晋国对江州状况的正式表态。

  丹阳在广阳下游,是晋宋两国通行云水的门户。贾师宪抛出这样的价码,可谓是份量十足。六朝的贸易交通主要靠的是云水,但晋国一直被排挤在云水贸易圈之外,不得不开凿广阳渠,连通大江和云水。换作自己是王茂弘,能拿到丹阳恐怕也会心动。

  但真正值得思考的是这份情报背后的意味。这件事要想定下来,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贾师宪现在才派人去,难道是准备将江州之战再打上三个月?

  怀着这个疑问,程宗扬打开第二份情报。这一份情报的内容让他又惊又喜:《为兴邦整兵增岁入汰冗员诸事札子》,上奏者是贾师宪。

  札子很长,简单来说,贾师宪提出一系列措施,继续推进方田均税法,清查土地,增加收入,同时整顿禁军,淘汰老弱,裁撤冗官冗员。程宗扬注意到,其中有一份总计一千万贯的特别开支计划,虽然贾师宪在札子中没有具体谈到这项特别开支计划的内容,但那个线人在旁边毫不客气地注明:江州军事支出。朝廷岁入十分之一。

  「一千万贯,」程宗扬啧啧赞叹道:「贾太师真是大手笔。」

  「五百万金铢?宋国何时这么有钱了?」秦桧拿过情报草草看了一遍,因为贾师宪并没有提及具体开支计划,也无从猜想他如何筹措资金。

  「至少说明一点:咱们这位贾太师是铁了心要打下江州,剿灭星月湖。」程宗扬道:「这五百万金铢的军费,差不多够半年开销。」

  俞子元道:「若是贾师宪突然暴毙,宋军必定会退兵。」

  程宗扬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星月湖大营出来的果然不同凡响,竟然想对贾师宪下手。

  如果是三个月之前,能刺杀贾师宪,迫使宋国退兵,自然是最佳选择,但现在情形已然不同。江州之战,星月湖大营的目的只有一个:以胜利求生存。但自己的目标更高一些:不但生存,还要发财。可是想发财,就不能一下子把宋军打跑,不然战事结束,粮价回落,云家和自己的投资就立刻打了水漂。为了这点根本的分歧,程宗扬不惜采用让星月湖入股的方式,将双方利益捆绑在一起,才好不容易说服孟老大配合自己的行动,但在俞子元等人看来,目标还是单纯的打退宋军--毕竟战争流的是星月湖大营兄弟的血。

  程宗扬有些惭愧,他本身并没想过把自己的富贵建立在星月湖大营的牺牲之上,可他不得不承认,事实却与此接近。

  秦桧道:「纵然刺死贾师宪,宋军也未必退兵,反而更有增兵的借口。宋国若打出追究凶手的旗号,晋国也不好阻拦他们兴师问罪。」

  程宗扬已经打开第三份情报,一看之下,眼角就暴跳起来。半晌,他黑着脸道:「那些都是小事,来看看这一份吧。」

  秦桧和俞子元同吃一惊,一个道:「好毒辣的手段!」

  另一个道:「立刻联络孟上校!」

  相对于前两份情报,这份情报的内容很简单。选锋营主帅,大貂璫秦翰递上札子,请宋主同意他与江州贼寇和谈,并亲自进入江州,面见匪首孟非卿--然后在席间暴起发难,刺杀孟非卿等人。

  秦翰是宫中内侍,属于宋主私仆,这样的举动必须要向宋主请示。线人送来情报时,宋主还没有作出决定,似乎还在犹豫用一个太监换取匪首的性命是否划算。

  程宗扬虽然对孟老大的身手深具信心,但以秦翰的修为,如果在谈判中不计生死地出手袭击,天下敢说不放在眼中的恐怕也没几个。

  程宗扬立刻叫来林清浦,与江州方面联络。

  一夜过后,程宗扬的脸色愈发难看。林清浦居然一整个晚上都未能联络上江州,他的水镜术一过烈山就受到强烈的干扰,数次施法不仅未能越过屏障,还险些灵识受创。

  「是法阵。」耗尽法力的林清浦脸色苍白,如果不是他得到灵飞镜之助,法力突飞猛进,干扰中可能已经受伤。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临安方向?」

  「这个法阵是将江州方圆十里隔绝起来,无论是哪个方向的水镜术,都会受到干扰,并非针对一方。」林清浦道:「这种法阵专为克制法术传讯,设置极为繁复,即使有足够的人手,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布置。」

  程宗扬面冷如冰,这时他才想起那支由虎翼军护送路过筠州的工匠队伍--贾师宪可能在两个月之前就着手准备江州的围城,连建立法阵的队伍都带上,算得上是面面俱到了。

  贾师宪并不是一个十分轻佻的人,当星月湖大营以事实证明,十万禁军仍然是小看了江州的实力之后,贾师宪猛烈的反击使千里之外的程宗扬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子元,派人去江州,以最快的速度把秦太监的消息带给孟团长。」

  程宗扬立即作出决断,一方面派人去江州传讯,希望能赶在宋主的诏书到达之前通知孟非卿戒备,而他准备的另一手措施更加困难。

  「咱们这边也不能闲着,」程宗扬道:「会之,咱们得想个办法让宋主打消秦太监这个念头。」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