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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言切】空心人(OOC/515更P9/中国語),2

[db:作者] 2025-06-29 08:16 5hhhhh 7610 ℃

言峰绮礼不是故意路过那片战场的。

也许他的行动中有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儿目的性,大概只得沾在猫咪胡须上的牛奶那么多,但事实上,他的确绕了路,在前往目的地的泥泞乡间道路上偏移了一些,一个小的可以忽略的角度,就足以引着他踩着连绵几日的春雨后冒起令人欣喜的毛茸茸嫩绿色的草地,趟过水流稍稍有些湍急的小溪,跟随一丝若隐若无的血腥味道来到这片似乎与春天并无丝毫干系的土地上。

从树林一直绵延到坡顶的大片空地,布满星星点点的深色痕迹。死去的士兵被随意抛弃在阳光之下,大自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萌发着,却单单止步于此。

给死者以安宁吗……真是讽刺。

刚刚被雨水所浸透的沙地又被鲜血灌溉了。究竟哪一种液体对于植物的生长更为有益呢,佩着拉丁十字的年轻神父在尸体间如往常一般站直身体。清扫战场的人已经回去了,除了被踩得狼藉的嫩苗,和同样狼藉的尸体——尸块。如果仔细辨认的话,那些来自被剥夺了生机的、曾经是活生生的、会哭会笑会扯着军队里惯有的沙哑喉咙唱着没有意义的歌谣的躯体的碎片,骨骼上刻着的年轮还尚年轻——过分年轻了。有十岁吗,这个孩子?绮礼低头仔细端详着脚边一具完整些的尸骨,尚有利用价值的破旧衣衫已被剥去,苍白赤裸的胸膛被锋利的刀刃剖开翻出泛白的血肉,再往里,有什么在蠕动着。可惜了这些天来难得一见的灿烂日光,这样青白的皮肤,看来再也没有办法红润起来了。

他握住胸前的十字,低声诵起祈祷文。

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

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杆,都安慰我。

……嗯?

寂静的死地上本不应有其它的声音——这里甚至连鸟雀的鸣唱都被消去了,只有风,仍旧挟着潮湿味道的风从林子里钻过来,而后停滞。

像是小动物在灌木从里觅食的窸窣动静,却比那笨拙得多。

看来,有幸存者呢。

绮礼静静地转过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自醋栗丛里挣扎着冒出一个小脑袋。又是个孩子。脸上挂满了不知是污泥还是血渍的脏物,一时间竟是让人辨不清年龄,只是,那样细小的身形,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成年人该有的样子。

在先前的背景调查中,绮礼早就知道这一带有人利用童子军进行战斗,不过那并不是他任务的重点。

不过既然碰上了。

那个孩子从生满尖刺的树丛里爬出来,便力竭地跌进了积水的潭里,仰脸大口喘着气望着天空。冲锋枪倒是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不让它浸入水中。

是要死了吗……不,看上去生命力还很顽强。绮礼打算走上前去细看,刚抬起脚,前一个冬天留下的松脆枯枝在他脚下断裂,受了潮的草本尸体发出粘腻的呻吟。原本躺在泥水里的孩子猛地支起身子,就着侧躺的姿势对着他端起了枪,尽管手中的凶器与他的身形全然不相符合,动作却熟稔得可怕。

高速飞行的金属外壳与魔力构成的半实体刀刃在绮礼眼前碰撞出冰冷的火星,他的手指被连续不断的一梭9mm子弹震得发麻,掌骨酸涩地抗议,灼烫硝烟在死寂的清凉空气里迅速地扩散开来,用无机质的血腥味道盖住了原本的那些。

最后一枚子弹出膛,孩子停下按动扳机的手指,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后座力就着黏滑的泥浆带着他向后靠了几英寸,不过那并不是来自他本意的退缩。他平静地抱着滚热的枪管,看着绮礼一步一步接近,把墨绿色的影子投在自己身上。

绮礼不喜欢孩童。他们吵闹,娇贵,容易大惊小怪,充满荒谬无知的想法,并且涉世未深却自命不凡。如果可以,他希望见到他们怮哭的样子,皮肤幼嫩的小脸上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这时候就更挤成了一团。丑陋,却因丑陋而显得美丽动人,甚至掩盖住他们的天真无邪——那独属于儿童的、令人作呕的特质。

他从来没有在一个孩子脸上见到过这样冷漠的表情。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到一丝光亮,干巴巴的眼神空洞而漠然地与他对视。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没有软弱……什么也没有。

他像是看着一面镜子,而那镜子里面,并没有映出自己的身影。

对于尚未成人的幼儿而言,将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是相对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太少,太单薄。在世界还只是单一的样子的时候就将它完整地包裹在琥珀里,由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反正,在过分残酷复杂的环境里面,他们只要做出最基本的应激反应就可以了,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其它的,安全感,尊重,爱,归属,信任……一切的一切,在最基本的生存需要面前,都是无意义的虚妄,挂在政治家嘴边的空话。情感只会使人变得脆弱,而脆弱的人,是绝对无法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去的。

如果……将那层外壳硬生生撬开呢?一直以来所依赖的表皮失却了,把内核赤裸裸地暴露在外界空气里,那是久远又令人惧怕的记忆吧,那样嘈杂的、充斥了他人与爱恨情仇的陌生的地方。会崩溃吗,会绝望吗,会变成魔鬼的食粮吧,最新鲜的恐慌。如同把细心地保护在身体内部、以胸肋严密守护着的脏器,猛然被剥离了血肉、取出来,血液尚且鲜热,心肌细胞尚未收到停止动作的指令——就这样吞下去的话,一定是世间极致的美味吧。

即使是琥珀,也只是空有坚硬光洁的外表,稍加研磨就会粉碎,轻微烘烤就会软化——

想看他内里的样子。

想看这双玻璃珠般了无生趣的黑色眼睛兴起波澜的样子。

想用这双手治愈他,将破碎的偶人用羊肠线缝补起来、伤疤外露成为他用以自傲的勋章,以劣质棉絮灌注发霉的生命力,令他站立、令他行走、令他奔跑,再亲手将他撕碎。

柔韧的年轻躯体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被破坏的吧,也好,他从来都是个耐心的人。何况,人的一生,非常、非常漫长。

“把枪放下。”他想了想,用了英语。很遗憾,当地的语言不在他的知识范畴之内,而他暂时也没有与这个孩子交谈的意思。

对方大约是听懂了,尚热的枪管浸入浑浊泥水,发出微弱的嘶嘶声。

——习惯于绝对服从。

绮礼没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将他像拎一只小乳猫一样从水坑里拉出来,根本不在意对方身上黏糊糊脏兮兮的淤泥,直接丢到了自己的肩头上。

比作小动物的话,丝毫没有夸张的意思。即便加上水的重量,这孩子也轻得可怕。过大的卡其布裹住他的身体,看不清轮廓,直接摸上去倒是触目惊心的瘦骨嶙峋。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孩子也不能算作善类,就是把他丢在这里、也不会死吧。说不定会被抓回兵营里,嗯,算逃兵吗?

他胡乱地想着,脚下已迈开了大步。肩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身体软绵绵的,两支手臂耷拉在他胸前,活动起来一晃一晃,像只木偶。只有隔着湿透的布料抖抖索索传来的一点点热度才能让人确定那的确是生命,一个活生生的人。绮礼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只是扛了一袋粮食——啊,也许连粮食袋都要比他重一些。

“抓好了。”他命令道。

瘦小的身体震了一下,那股震动通过他们相互硌着的胸骨和锁骨清晰地传到绮礼身体里。孩子开始小规模地调整姿势,但悬空着,全然不得要领。绮礼觉得好笑,但并没有帮他一把的意思。

最后他还是成功了,小心翼翼地坐在绮礼宽阔的肩膀上,手臂温顺地揽住长者的脖颈。后者的脸被他蹭上一些泥巴,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言峰绮礼,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与一个孩子如此亲密无间地接触着,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低下头安静呼吸的时候,喷在他的发梢的一丝暖意。

有趣的经历。他想。

路过一处溪流,绮礼把捡来的童兵放下,让他自己洗净。孩子毫无顾忌地把湿漉漉的脏衣服除掉丢到有太阳晒着的石头上面,直到身上只剩背心和内裤,就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惊起一树叫不上名字的野雀。绮礼坐在岸边整理自己的法衣,一些泥印已经在深色的布料上留下痕迹,他便将它脱下晾着,只穿着白色衬衣。春日阳光温煦宜人,比起此前的修炼,也并不觉得寒冷。

他看着那男孩站在水里,流动的溪水刚好淹没细窄的腰胯。他低下头掬水洗脸,露出的却是与当地人不甚相同的东亚肤色。透过被水浸得半透明的布料能清楚地数出肋骨的数目,如果再细看些的话,就能分辨出皮肤上分布着的或深或浅或新或旧的伤痕。他有条不紊地擦洗着全身,动作训练有素但不匆忙,也许很久没有获得这样充足的时间,即使是泡在常人仍嫌刺骨的溪水里,他也乐在其中。

绮礼看得出神,或者他只是在发着呆,想着接下来的事情。太阳晒得他有些困,从清晨开始的行程至此也过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时近中午,再赶一些路,出了这个森林,前方就是目的地的镇子。

对方显然察觉了他的视线。等他再捕捉到那个苍白的小东西的时候,孩子害羞似的猛地扎进水里,隔了好远距离才又重新浮上来,没有一分畏惧、也没有别的任何感情地与他对视。

“差不多的话就快上来,到前面也许还赶得上午餐。”

他把对方的制服丢到树丛里——那太显眼,不适合出现在人群里——让他披上自己的外衣。绮礼兴致不错,唱起了圣歌——他的先人在欧洲大陆上跋涉、传道的时候,曾深深忌惮幽密森林的寂静,因而在密林深处建起修道院,让年轻修士修女的歌声打破这无人问津的静寂。

肩上的孩子在他耳边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又把衣服裹紧了些——那能够抵御子弹的布料并不保暖,但总好过没有。他摇摇脑袋,乱糟糟的头发在绮礼耳轮上落下水珠,有些痒。

在炫目的寂静里,在他自己低沉悠扬的诵唱中,绮礼听到了自己的心脏、正有力地跳动着。

那声音如此不真实。

*

教会为他准备的房间自然只容得下一人,好在单人床并不狭窄,还容得下一个窄窄的孩童。

他多大了?绮礼躺在硬得发冷的床板上想着。十一岁?十二岁?最多不超过十三岁。看起来太小了。

被琢磨着的孩子在他身边平稳地呼吸着,躺得笔直。白天忙于到当地的教会报道,没来得及在商店关门前为他买上合适的衣服,他就套着绮礼用来替换的衬衫,下摆几乎搭着小腿。他的手从过于宽和长的袖子里缩回去抱在胸前交叉着,在睡梦中保持着自我保护的动作,身体僵硬。

绮礼睡不着。从神学院毕业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与人在同间屋子里一起住过,何况这小小的热源就在自己身边?

他在心中默念着传道者的言语。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因为二人劳碌同得美好的果效。……二人同睡,就都暖和;一人独睡,怎能暖和呢?

于他而言,只是讽刺的言语吧。难以苟同世间美德的外道者,从来都不认为与人交往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更不必说与人长久相处,深重的误会只会愈积愈深,直到造成无可逆转的后果。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孩子。

早些时候他问对方的名字,只得两个干涩的音节,更像是不经意从喉间挤出的音符,而不是用来称呼生人的代号。凯利——绮礼顺着自己母语的习惯为他补了另两个音节,切嗣,这个名字仿佛就含在他的舌尖上,早已准备妥当,只等孩子报上名来,便顺理成章。

他说那以后就叫你切嗣,拜托教会那边的人办护照的时候这样好了,跟我姓,可以吗?

被赋予了新名字的孩子定定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像个无底洞,一眨不眨。他不点头也不反对,绮礼说那就这么定了,切嗣。

切嗣那空无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冷得透彻,却又因而感到欢喜。

他感到久违的饥饿。盛放精神食粮的容器空置太久,天降吗哪。哦,赞美我至高无上的主。

绮礼在黑夜中静默地笑起来,气流淤积在胸口、气管、鼻腔,发出沉闷的声响。切嗣向他这边翻了个身,把衬衣袖子卷在身下。他的手臂从未系好的领口露出来,在夜的影子里显得过分苍白,模糊了上面愈合得不够好的旧伤疤。孩子在梦中吞下一口唾液,绮礼听到液体与气泡在喉头相互倾轧的噪音。他的上臂碰到对方的手背,一点属于孩童的、比成人偏高的体温,很快消散在冷下来的空气里面。切嗣又动了动,从衬衣下摆里露出的一条腿险些勾到绮礼身上,又警惕地缩了回去。

绮礼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干脆坐起身,木板在他身下发出尖锐的哀鸣。他转头看到切嗣猛地张开眼睛,幽幽的瞳仁在黑夜里反倒映出几点星辰般的光明。他用询问的、却依旧死水一般的眼神看着绮礼,后者摆摆手:没事,继续睡吧。

那夜接下来的几小时里,他们谁都没有睡好。两具因了相异理由而疲惫的身体躺在同一张不够友好的床上,中间隔着看不到实体的遥远距离。天亮得越来越早,晴天里更是如此。破了洞的窗帘投进第一线仍嫌太过勉强的日光时,绮礼伸手把那个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

耶和华我的神啊,求你看顾我,应允我,使我眼目光明,免得我沉睡至死。

若得了这样令人怜爱的暖和,有谁能够抵御住寒冷的侵蚀呢?在冰原之上活活冻死的人们啊,你们在最后一刻所迷恋的温热、那滚烫的热汤、那母亲的怀抱、那几乎要将人灼伤的来自天顶的光——是否也是这样的呢?

怀里的身子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在他有力的双臂间认命般地放弃了逃脱的希望,只是如同还穿着湿透的衣裳趴在他肩头那样抖索着,本能地拒绝这突如其来的温情。

是温情吗?

绮礼再次低低地笑了。切嗣抬起头看他,满脸与他并无分毫关系的漠然。

……就是这样,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无声抗拒,这样的与世隔绝。

你残缺的羽翼将由我来缝补、染色,再将它从你瘦弱的脊背撕裂、分离,成为滋养我的食粮——

或者,更重要的——

绮礼抓住对方生满老茧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

——也许可以填补呢,这里的空虚。

日夜难以停息的脏器正在那小小的手掌下有力地鼓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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