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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芳华】(6)异乡异客(重口虐文|地狱的女畜养殖场),1

[db:作者] 2025-06-29 21:44 5hhhhh 11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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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收工!(啊,等我去喘会儿气再回来。)

  

  哈,不好意思,这次让大家久等啦,和第五章隔了差不多3个月了,由于中间我更新了两篇短篇,耽误了一点正题,还请大家见谅。

  

  不过,我绝对没有消极怠工哟,这次的篇幅……怎么说呢,也许是SIS史上

 单章更新字数的纪录了吧,全章一共5万6千字,简直无情啊。

  

  芙兰的成长之旅从本章开始,唔,要站在一个恶魔的立场上,写起来的确得花点心思呢,也不知道最后的成品会不会让大家失望了。

  

  这一章的肉戏口味偏虐,痴女党们可能会有点不爽。所以,特地预告一下,下一章是诗人归来的章节,连同酣畅淋漓的痴女口味一起。另外,下一章秀色系红色预警=。=

     最后,芳华讨论群226118676欢迎重口爱好者~。~

     好了,祝大家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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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狱芳华(6)——异乡异客

  

  光之城已化作橙红色的细线,再度隐没在天际的雾霭间,夜色弥漫,幽蓝如铁,寒风愈发肆虐,在荒原上呜呜作响。芙兰把头脸全裹在斗篷下边,还拿毛毯胡乱缠了好几圈,但利刃般的寒气仍然从留在眼睛那的空隙灌进衣服里,把细小的霜粒挂满她的睫毛,脸蛋的上半截已经差不多失去知觉了,这让她不断地联想起冰魔们爱吃的那种冻肉。她曾经无数次抱怨黑崖城的冬天,如今她开始祈求光王原谅她的无知,因为和白茫茫的旷野相比,哪怕酒馆的窗户边也绝对算得上是天堂了。

  

  “还有……多远……先生?”芙兰努力从咔咔碰撞的牙齿间吐出哆嗦的问句。

  

  “差不多了,前面有个镇子。”

  

  前面那个高瘦的身影低声回应,细滑的黑色长袍拂过结冻的地面,既看不见他的步伐,也几乎听不见脚步声,就好像一尊黑色的塑像缓缓滑过一样。他的本名叫艾哈迈尔.摩拉迪,但芙兰无疑不喜欢这个麻烦的叫法,她觉得还是叫“先生”更顺口些。

  

  “那个……啊,既然您是个巫师,就不能想点什么法子让我……啊,我是说我们……暖和点嘛?我记得巫师都喜欢玩火来着。”

  

  “当然有法子,不过,我储备能量可不是为了当个会动的壁炉。”巫师的声音听起来对她这蠢笨的想法颇为愤慨:“而且得多少能量才够?想想你一天得往壁炉里加多少柴呐!”他沉默下来继续往前滑动着,但接着又想起了点什么:“不过,你都走了五天了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啊,那个……”芙兰隔着帽子轻挠着脑袋:“其实我早想到了,不过我胆子小,问问题的时候总是很忐忑来着。”

  

  “嗯?”巫师轻哼了一声:“可我记得一路上你好像已经问过不少问题了?”

  

  “啊?是吗?”魅魔的眼睛眯缝起来,调皮地皱着眉头:“哈,和那些不一样,这个问题算是我向您提要求嘛,这种时刻我最不好意思了。”

  

  “那可真是可贵的好品德。”巫师耸了耸黑袍子底下的肩膀:“当然,假设你说的是真话。”

  

  “喂!先生,难道你就特别希望听到我点着头说:啊咧!没错,我是个笨蛋啊!”她抬高了音调,一边说一边前后摇晃着脑袋,然后停下来朝巫师撅起嘴:“那样,你就开心啦?”

  

  “唔,其实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第一,与其指望看巫师玩火,不如自己在背篓里拿支火把。”

  

  “啊!”芙兰睁圆眼睛吐了吐舌头:“抱歉抱歉,我又忘记这个啦。”

  

  “第二,小姐,你的表情很丰富,但是,当别人背对着你的时候,是看不见的,尤其是当你的脸还蒙在毛毯里。”

  

  “啊咧,好像是这样呢,可我总是情不自禁嘛……不对!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表情?”

  

  “你觉得呢?”

  

  “呃……您是巫师嘛,所以,其实这很平常对不对?”

  

  巫师再一次耸了耸肩膀:“这么简单的事情用不着法术——你从没发现当你的嘴和鼻子扭来扭去时,说话的声音也会跟着变吗?”

  

  “哎呀!”芙兰使劲拍了拍脑袋:“跟着您果然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咧!”

  

  巫师没再作声,只是加快脚步穿过寒风,芙兰手忙脚乱地点着了火把,重新背起行李,小跑着紧追上去,好像生怕那黑色的轮廓会溶化在黑夜里一样。

  

  当他们推开旅馆的门时,已经是入夜四五个小时之后了。芙兰像饿了三天后突然闻到鱼腥味的猫儿一样奔窜到火炉边,把背篓搁到一旁,掀开面罩大口地喘着气,大厅里弥漫着汗臭和麦酒混杂的气味,以及乱哄哄的喧嚣声,那让她觉得无比亲切。她脱下手套,把发僵的手指在炭火赤红的光里像烙饼一样翻来翻去,好些恶魔侧过头来打量她,这几天她总是面对这种注目,一半是因为她毛躁的动作,另一半则是由于“乡下小旅馆的人力资源太糟糕了”,前台是公的,服务生也是公的,一只魅魔也见不到。巫师埋怨过这种情形,其实在初熟者分配的时候,是会考虑每个地区的性别比例的,但收效远低于预期,因为什么都阻止不了女士们对琳琅满目的商店和灯红酒绿的夜生活的追求,很快她们就都自己跑到城市里去了。

  

  巫师眼下正同柜台里的雇员说着话,然后把银币搁在台面上,芙兰隐约能听到那劣魔讶异然后变成坏笑的声音:“……大师,您可真会享受生活……”

  

  黑袍子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朝芙兰那边望了一眼:“该走了,小姐,房间里可以生火。”

  

  芙兰站起身来,一只手拖着行李,另一只手向刚才关注过她的顾客们挥手致意,不过现在他们大都已经没朝她看了,这让她不免有点失落,嗯,最习惯的那种失落,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微笑了一下——那也是习惯。

  

  “抱歉,没有两张床的房间了。”当她抬脚跨上楼梯时,黑袍子在前面低声说。

  

  “知道啦,每家旅舍都一样。”她有点愤懑地嘟囔,同时在心里骂着:“该死,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订两张床啦?”

  

  房间不大,她生了火,只是个巴掌大的煤炉,那让她开始怀念黑崖城纵横交错的供暖管道。巫师叫了晚餐,由服务生送来房间里,她拿刀使劲锯着冻得像石头的面包,把它们一片片摊在炉子周围烤软,肉干差不多也一样硬,很咸,什么香料也没有。不过她倒不大在意食物的好坏,刚到黑崖城时她也捱过挺长一段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她就着水三下五除二地嚼完了自己那份,去楼下把铜壶灌满水,拎回来搁在炉子上,把气门扭开几分,火一点点旺了起来,蓝色的火苗舔舐着壶底,缕缕白汽在空中飘舞着。

  

  现在,巫师侧着身子坐在桌旁,用蘸水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他的双脚泡在一旁的木盆里,热水漫过脚背,雾气蒸腾,芙兰蹲在水盆跟前,有点笨拙地来回搓揉着那双脚,它们看起来根本不像血肉,而像是半透明的玻璃或玉石,还有些犹如烟云的蓝色东西在里面隐隐翻滚。他把笔尖在墨水瓶里浸了一下:“不错,比第一天的时候舒服多了。”

  

  “那当然。”她咧着嘴微笑起来:“邦德斯经常说的,服务质量要精益求精哟。”

  

  去你的,刻薄的怪家伙,你以为我很喜欢这样?她在心里嘀咕着。可以打包票你从没见过我这么老实的魅魔呢!真不知道是你太幸运呢还是我太不幸。不过她必须承认在酒馆的日子对她的影响不小,例如这个脸上笑咪咪心里却在骂人的坏习惯……啊,不对,怎么能叫坏习惯呢?应该是“心里虽然一百个不爽脸上却还是笑咪咪的好习惯”才对嘛。她坚决地点了点头,嗯,绝对是好习惯,和那些动不动就横眉冷眼或者大吵大闹的魅魔比比就知道啦。但这个念头让她一下子又沮丧起来——是啊是啊,不过她们全都比我受欢迎就是了。

  

  巫师最后一次审视了一遍那张纸,然后把笔擦干,套上盖子放回笔盒里,转过身来俯视着她:“好了,我们可以来谈点正事了。”他挥了下手:“多谢服务,坐吧。”

  

  芙兰直起身,搬了张椅子坐过来,双手托着脸庞,望着巫师蓝幽幽的眼睛。

  

  “明天,我们应该就能抵达寒露谷,从那儿穿过赫拉纳山,就算离开西诺平原了。在那之前,我最后问你一次: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现在回头的话还来得及。”

  

  “嗯!”她边点头边眨巴着眼睛:“我可是从来不吃后悔药的喔!再说,我已经考虑过很久很久了。而且……如果我现在就跑回去的话,那些家伙一定会笑得和傻瓜一样:‘啊!这不是我们的大冒险家芙兰小姐嘛!这么快就旅行归来了?一定带了满袋子的宝藏吧?’”她使劲晃着脑袋:“啊呸呸呸,太丢人了,我才不要那样呢。”

  

  巫师又耸了耸肩膀:“你考虑得真周到,小姐。”

  

  他把那张纸递过来:“那么,把这个看完,如果同意的话,就在上面按个指印,不同意的话,明天我雇个人送你回家。”

  

  芙兰接过那张纸,上面绕满了龙飞凤舞的墨迹,她上下端详了几遍,抬起头来微笑了一下:“啊咧,印泥在哪儿?”

  

  巫师揭开小圆盒子,她把食指在里头抹了一下,然后使劲按在纸的正中间:“这就行啦?那,先生,您的热水还要吗?不要的话轮到我洗了。”

  

  “你应该改口叫我穆塔了。”

  

  “穆塔?为啥,你不是说你叫阿哈马尔什么的嘛,怎么改名字了?”

  

  “嗯?”巫师眼里的蓝光直射在她的脸上:“你不是看了那张纸么?”

  

  “我是看了呀!”她不好意思地挠着细细的犄角:“不过我太多字不认识了,干脆懒得看了,反正我打定主意跟您走啦。”

  

  巫师的手捂着额头,深深地俯下身去,几乎要把头撞到膝盖上,过了几秒他又抬起头来,扭过脸去望着窗外,指头在椅子扶手上敲打着。芙兰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显得有点慌张。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重新扭过头来:“那个,你的降生地是哪儿?”

  

  “赛……赛利昂……所以我姓赛利昂嘛。”

  

  “嗯,好,很好。”巫师继续敲着椅子:“我会给教育委员会写封信,建议他们追究当地机构的失职……嗯,就说我在黑崖城遇到一名生于赛利昂的魅魔,可她居然看不懂自己的卖身契!”

  

  “卖……卖身契?”

  

  “穆塔是主人的意思。在那张纸上按了手印,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奴隶?”她的脑子里浮现出贵族和富商们用链子牵着的那些人类女奴:“要用铁链拴在脖子上吗?要挨鞭子吗?”

  

  “那倒不一定,我不喜欢那个,不过你必须什么都听我的,不然。”巫师把身子倾过来,眼里的光芒照得她直眨眼:“作为一名巫师,我可是有更多你想不到的惩罚手段哟。”

  

  她扭过脸去避开他的眼睛:“切,那和劳务合同也没多大区别嘛……啊,对了!”她突然又兴奋地转过来:“是不是还要陪主人上床?”

  

  巫师往后倒在椅背上,仰起脸朝着天花板,使劲喘了几口气:“你的服务意识果然够超前啊小姐。反正,如果主人有需要的话,你当然得照做。”

  

  “那就行啦!其实,不就是伺候别人嘛。”她的声音里带着幽怨:“这些年我不一直都在干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还得服务许多人呢,认识的不认识的,现在只要服务一个就行了,其实好多啦。”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签下那张契约,你的一切,自由,乃至生死,都不再属于你自己,你不介意?”

  

  “死?”她沉思了一下:“也没关系啦,因为……我觉得你虽然总喜欢挖苦我,但应该不是个残暴的家伙。”

  

  “啊哈哈哈——”巫师突然大笑起来,几乎把芙兰吓得从椅子上跳下来,连木板墙也随之格格作响,他把那张带着字迹与指纹的纸扔进跃动的炉火,炽烈而短暂的橙黄色闪过,只余下焦黑的灰烬:“很好,很好!我一直在好奇那位女士为什么会对你有好意,而现在,虽然我还没能参透她的眼光,但起码,你的表现在我的预期之外,这很好。”

  

  他把脚套进拖鞋里,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不过,你以后还是得叫我穆塔。”

  

  “为什么?”

  

  “因为在乌尔之语里,主人和老师是同一个词。”

  

  

  

  洗漱完毕之后,她脱了外衣,哆嗦着钻进冰冷的被窝,巫师已经先在床上了,直直地仰面平躺着,依然裹着一层薄袍子,但总算不再罩着兜帽,他深蓝色的脸瘦长而光滑,五官全都显得模糊,黑色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晚安,穆塔。”她背对着那不解风情的家伙,蜷起身子,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但过了几分钟,她又想起了点事情,她翻了个身朝向巫师那边:“穆塔,你先前说给教育委员会写信来着?”

  

  巫师低声哼了一下。

  

  “其实……是我自己上学不认真来的,不是学校的错吧?而且,都过了三十年啦,估计长官早都换啦。”

  

  “我当然晓得。”

  

  “那你还?”

  

  巫师悠然地把腿屈起来搭在一起,被子拱起,冷气从缝隙里灌进来,让芙兰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他几句。“这是谁都不吃亏的事情。”他轻描淡写地说:“让教育委员会的那些家伙有个白吃白玩的机会,而赛利昂的地方官,如你所说,既然和他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他只需要抓住机会和上头来的人物套近乎就好了。”

  

  “唔……好像是这么回事。”芙兰把被子的边缘压紧了点:“唉,您的思维总是这么复杂,我压根跟不上呢。奇怪,以前和别的恶魔打交道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我是个巫师呐!”他总算重新伸直了腿:“大部分跨国管理机构的高层都是巫师,巫师的脑子总得比一般恶魔中用点。”

  

  “明白了……晚安,穆塔。”她翻过身去,重新蜷成一团,不过没能安分多久,她又慢慢滚了过去,手指轻轻戳着巫师的胳膊:“啊……其实……还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您的……”

  

  “说。”

  

  “真的不考虑……”她突然抬高音调:“和我来一发?”

  

  巫师猛地咳嗽起来,芙兰不清楚他是在掩饰自己的笑,还是他的笑声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过了几秒他平静下来:“巫师从业准则第五章第七节规定,巫师不得交媾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魅魔、幻魔、失心者、惧枭、号哭兽……等等一切可能具备灵魂侵蚀力的生物。”

  

  “为什么?”

  

  “可能引起癫痫、脑炎、昏迷、神经痛、法力丢失、精神分裂……乃至死亡等严重后果。”

  

  “喔!”芙兰听得直咂舌头:“真可怕,那你们平时怎么解决需要?难道和人类一样撸管子?”

  

  “当然是该怎么解决还是怎么解决。”

  

  “嗯?”芙兰迷惑地皱着眉头。

  

  巫师习惯性地耸起肩膀:“事故概率是千分之一?还是万分之一?没有确切数据,不过反正,我没见过。”

  

  “啊喂,那这规定有什么意义啊?”

  

  “意义?技术规范最重要的意义,就在于保证永远能找出你的毛病。这样,当委员们缺钱花的时候,他们只需要组织一次执法检查。”

  

  “听起来又是这么复杂。”芙兰悻悻地嘟哝着,不过几秒钟后她就大声喊了起来:“喂!不对!既然是这样,那你还担心什么?”

  

  巫师咳嗽样的笑声让床板都晃动起来:“很好,很好,你好像并没有笨到不可救药么。”

  

  “喂,穆塔,我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

  

  “好吧,小姐,别介意,其实,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那位女士原本只是告诉我你没有魅惑力而已,但这几天,我觉得你和其他魅魔不一样的地方并不止这点。而作为一名巫师,对神秘未知之物保持审慎是我的习惯。”

  

  “嗯嗯嗯,我明白,我理解。”她转过背去,把脸捂在枕头里:“反正我被拒绝过不知道多少次啦!同被那些傻大粗拒绝相比,能被一位巫师拒绝……嗯,感觉妙极了。”

  

  她使劲扯了下被子,把它卷到身下。“晚安,穆塔。”

  

  

  

  次日午后,他们在三叉路口转上了向南之路,赫拉纳山依旧在远方如黑墙矗立,但那道V字形的豁口已经清晰可见,霜塔的影响力渐渐消褪在身后,潮湿而带着暖意的风扑面而来,道路两旁的植物也愈来愈多,这一切都让芙兰兴奋不已。午夜时分,他们抵达了谷口的集镇,度过了在西诺平原的最后一晚。但大半个晚上芙兰都在叽叽喳喳地发问,关于山那边的世界,关于旅行的目的地,关于巫术,关于传说,关于形形色色的恶魔和生物,总之一切她能想得到的未知事物。这让巫师颇为恼火,最后他威胁说如果再不好好睡觉就把她送回家,她才终于安静下来。

  

  第二天清晨,他们开始穿越山谷,路是上坡,走起来得多费点力气。风不住地尖啸,吹动着衣角哗哗作响,让脚步更加维艰,但芙兰并不厌恶它们,风中挟带着的花草清香让她着迷,山间繁茂的林木也一样。自从离开降生之地以来,她再未见过如此浓郁的绿色,赫拉纳山漆黑的顽石和西诺平原灰暗贫瘠的大地让她麻木。而现在,她再一次感受到那种炽烈的新奇和欢愉感在灵魂深处燃烧着,就像从魂树的树梢上坠向源质之河,在空中第一次学会呼吸时那样,就像在新生营昏暗的帐篷里,第一次让雄性刺进自己身体时那样。

  

  “穆塔。”她在风中仰起脸,伸开双臂,深深地吸气,红色的发丝沾着朝露,随风而舞:“比我预想的还美……知道吗,就算真的要给你做奴隶,我也不后悔呢。”

  

  “美景遍满河山万里,但你永远只能占其方寸,当你去过的地方多了,就会明白的。”

  

  “不。”她使劲摇了摇头:“我会把美景收在我的心里,这样,它们就永远属于我啦。”

  

  “嗯?”巫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她,他们静立在风中,四目相对,过了快一分钟,他才重新转过身去:“看来,不和你上床也许真是明智的抉择。”

  

  “切,我们不是每天都睡一张床么?”芙兰迈开步子追到巫师前头,转过身来朝他忽闪着眼睛:“是你教的哟,不要在背后做表情,是吧?穆塔。”

  

  

  

  穿越山脉之路比芙兰预想的更长,她曾在这座山里生活了数十年,当站在阳台或是广场上时,她对它的高度有着相当直观的认识,但她从来都只看到过它的一面,现在,她才意识到赫拉纳山远不是一堵石墙,而是厚实宽广的屋脊。道路在蓬草与灌木间蜿蜒着,沿着峡谷起伏无定。路上的旅人并不少,几乎每隔一会都能见到驼满包裹的商队以及成群的牲畜,从峡谷的彼端而来,间或还有人类,手被反绑在背后,由拴在脖子上的铁链结成长队,在押运私兵的皮鞭和靴子驱策下蹒跚而过。芙兰对这些并不陌生,黑崖城的城门前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商队,卖掉粮食与肉畜,再带着产自山岩深处的宝石和金属而回——西诺平原上的城市大都如此,田地贫瘠的出产远不足以供养众生,生活品必须依靠贸易。

  

  但她发现,自己对那些牲畜——确切的说是人类——的感觉有了些许不同。它们是一种用途广泛的货物,能满足各种需求:肚腹、性欲、苦力……但整体来说,和牛或骡马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现在,她总会想起那个弹着琴唱歌的女人,那个被肏得鲜血直流还能微笑的女人,那个能让冰魔贵族在她面前退让的女人,但那都不是关键,她最无法忘记的,是女人把披风盖在她的肩头,搂着她一起左摇右晃地唱歌的那一刻,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古怪而特别,但却总是忍不住去回味。她见过许多的人类,他们的眼睛里带着麻木、恐惧、绝望,或是仇恨,但那个女人的眼神,不论在人类还是恶魔身上,她都从未见过——而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是那个女人要求巫师带上她的!为什么?她不明白,连巫师也不明白,但她的生命却从那一刻开始改变了。

  

  “人类真是奇怪,他们看起来如此相似,可为什么……又能如此不同?”她在心里追问着。

  

  白昼很快过去,在夜幕下他们继续前行,渐渐接近峡谷之路的最高点,她抬起头眺望,在高处的山坡上,所有的树木都被染上了一层冰冷的银色,连晚间的寒雾里也弥漫着柔白的光辉,整个世界犹如冰雪般光洁静谧。她瞪大眼睛凝望着白色的山林:“穆塔,那白光是什么?”

  

  “嗯?什么白光?”巫师楞了一下:“喔,你一直在山那边的话,倒还真是没见过。”他挥了挥手:“走吧,再爬高点你就明白了。”

  

  她兴奋地小跑起来,好像完全忘却了背上的背篓和额上的汗珠,在她惊诧而激动的目光里,银白的光柱一点点在山岩之上浮起,如同利剑切开夜空。最后,他们站在峡谷之路的顶端,如雪的光辉扑面而来,在遥远无际的天幕上,那把白色的剑静静悬浮着,看上去只有手臂那么粗,却几乎纵跨了视野中的整块天空,一端溶化在夜空高处的靛蓝里,另一端消逝在地平线之上的混浊中。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月辉塔对吗?我听一百个一千个家伙说过它!”

  

  “嗯,光之城统治白昼,月辉塔恩眷夜晚,谷物的浇灌者,旅者的指路人,为地狱披上白纱的女王。”巫师指了指地平线:“其实她并不是浮在空中的,月辉塔矗于整个地狱之轮的中央,就像轮轴一样,只是距离太远,空气阻隔了光线,你看不见她的脚跟。”

  

  芙兰举着手掌在晚风中翻来倒去,欣赏着月光把皮肤涂成银色的模样:“喔呜,我是不是太乡巴佬了一点?居然连这个都没见过。”

  

  “这倒没什么,我觉得更多恶魔从来没见过隧道中的城市,也没见过暖气和燃气灯。”

  

  峡谷里没有旅舍,他们在路旁的树林里找了块地方露宿,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斜斜地投下模糊的影子,寒意重新弥漫起来,但此地严禁烟火,芙兰把自己裹进毛毯里,只留出一点缝隙窥视着树丛背后斑驳的光柱。这一次,她比前几天入睡得快多了。

  

  

  

  第二天傍晚时分,他们完成了峡谷中的旅程,在谷口的市镇住了一夜。能和西诺平原上那些该死的冰塔永别让芙兰满心欢喜,终于能开着窗户享受新鲜空气,夜晚也不用再担心被子漏风了。第二天清早他们离开旅馆,巫师却没急着赶路,他领着她到集市上转了个圈,然后挑了辆马车,当他把金币扔给商贩时,芙兰突然如梦初醒:“咦?穆塔,你在黑崖城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弄匹马?我还以为你买不起呢。”

  

  “嗯哼,骑马赶路的话怎么能让你知难而退呢?”他摊了摊手:“糟糕的是,你比我预想的要难缠。”

  

  “要是留在黑崖城的话,我还得过多久杀千刀的冬天啊!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她撇了撇嘴,有点腼腆地笑起来:“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的。”

  

  “唔,但愿如此。”巫师跨上了车架:“你最好弄身新衣服穿上,我可不想到了绿池以后,被嘲笑说艾哈迈尔的随从居然这么寒酸呐。”

  

  芙兰跟着爬上车去,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你买单?”

  

  “嗯?好吧……算是让你多挨了几天冻的补偿。”巫师抓起缰绳:“对了,你会赶车么?”

  

  “唔,唔唔”她飞快地摇着脑袋。

  

  “让师傅给学生赶车?这未免太没体统了。”

  

  “啊咧,别这么计较嘛,给女士赶车的话,是可以体谅的!”

  

  巫师愤懑地挥动缰绳:“记着,行走江湖,第二重要的事情是,不要把自己看得过高。”

  

  “嗯嗯!谨遵教诲,穆塔!不过,第一是什么?”

  

  “第一?第一是不要随便在纸上写名字或者按手印。”

  

  “哼。”芙兰吐了吐舌头:“我就知道,你不取笑我是不会开心的。”

  

  马车慢吞吞地从被五花八门的摊贩占掉大半的过道上挤过去,最后停在围着一大群恶魔的台子边上。赤条条的人类在台上一字排开,带着呆滞无光的眼神,一只戴着军用盔的劣魔高声推介着他的货物,一边时不时用手里的短鞭在他们黄瘦的身子上啪地来上一下,被打的人类会机械地叫唤一声,迟钝地抽动一下肢体,看来他们已经习惯这种待遇了。但卖主对这种麻木的反应相当不满,他原本的打算是向潜在客户们展示一下货物的身体素质,结果却颇不理想,所以每次打完之后,他还得骂上几句来解恨。

  

  “您还打算买这个?”

  

  “你没指望我真的给你当车夫吧?”巫师斜了她一眼,跳下马车,麻利地从恶魔堆里挤过去,朝那个戴头盔的家伙高声招呼:“左边数起第六只,我买了。”

  

  他抬腿跨上台子,走到那奴隶贩子身边,低声讨价还价了几句,然后付了钱。他扭头望了望那只货物,是个男人,虽然显得有些营养不良,但身板还算壮实。蓝色的目光停了几秒,然后他躬下身去,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揭开盖子,把手指伸进瓶口,拿出来时已经沾满了红色的液体。他用那红色的指头在地上慢慢描画着,古怪的图案首尾相接,最后围成一个两尺大小的圆圈。最后他直起身来,招呼那只劣魔:“叫他过来,站圈里。”

  

  劣魔抖动着鞭子走过去,但巫师提醒了他一句:“现在是我的东西,别打坏了。”

  

  “那是那是,顾客至上可是我的准则。”劣魔头盔底下的脸堆起笑容,但紧接着就换成了凶神恶煞,他大声呵斥那茫然的人类:“没听到那位大师的话?滚过去站好!”

  

  人类慌张地跑过来,站到那个红色的图形中央,用迷惑的眼神盯着巫师,又畏畏缩缩地瞟了两眼劣魔手上的鞭子。“害怕吗?”巫师说。

  

  男人楞了一下,但接着轻轻点头。

  

  “痛苦吗?悲伤吗?想要摆脱这种日子吗?”

  

  点头。

  

  “很好,跟着我你就能如愿。”

  

  巫师无声地朝男人身后踱去:“别转过来。”他说。

  

  他站在男人身后,把手伸向腰间,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猛地扬起手臂,动作飞快,几乎看不清楚。人类没有叫喊,他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然后斜斜地倒了下去,后脑上插着一把短刀,整个刀刃全都没入颅内,台下顿时一阵呀声。巫师没理会他们,只是蹲下身去,把手按在死尸的头上,低声念诵着什么,那红色的图案像蛇一样蜿蜒游动起来,如炭火般炽红发亮,和他手指间的光芒交相辉映。两三分钟之后,他直起身来,用手绢擦干指头上的液体和尘泥,而在他的脚旁,那具瘫软的躯体开始蠕动,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最后直立在他的身侧,像是一具雕像般一动不动。

  

  在哗然的惊叹和掌声里,巫师转身跳下展台,人类用有点僵硬的动作跟在他的身后,眼珠与眼帘都凝固如石。他爬上马车,坐进车厢,把鞭子扔给那发呆的男人,他立刻便坐到车前,驱赶起马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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