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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配 - 3,1

[db:作者] 2025-06-30 15:23 5hhhhh 3430 ℃

                第六章

  仿佛在作一场美梦般,天空抛洒的朦胧月影,笼罩著露台。他们的喘息逐渐平稳,汗水淋漓地相拥,躺在床上。

  她自他胸膛抬起脸庞时,他注意到她的眼神恢复或以往的灵动澄澈。他抚摸她泛红的芙颊,她露出一抹顽皮的笑容。

  「我一直想这样——脱光衣服和你相拥。」祭祆儿抱紧他,甜腻的嗓音大胆说著。

  罗愉微笑,掌心滑过她的臀。「这样讲话,很容易使男人冲动。」

  她双眼一亮,表情得意起来,柔荑伸进被子,往下窜。

  「袄儿——」罗愉抓住她不规矩的小手,警告地道:「别顽皮!」

  他抵著她的小腹,她很轻易就能感觉男性炽热的悸动。祭祆儿吻一下他的唇,开心地笑著。

  罗愉陡然将她抱高,长腿在被子下分开她的膝盖,让她坐在他腹部。「现在笑得出来了嗯?」他扬高一边唇角,大掌抓著她纤腰。

  她噘噘唇,知道他在取笑什么事,便说:「我不是被宇妥吓到,而是感动……『母与子』——你懂吗?你这双手在今天下午,成就了一对母子。」她拉起他的双手,美眸晶亮地对著他的眼。

  罗愉笑出声来,「我『成就』了一对母子?!这可会教人误会,袄儿——」他吻她,牙齿咬她的舌,惩罚她乱用词。「你有没有好好念书?有些词汇不能乱用的——」

  她叫了一声,捶打他的胸口,红唇远离他的嘴。「我当然有念书!这三年,我从不缺课!每天清晨写书法,还阅读《爱经》……」

  「爱经?!」罗愉低喃,看著她一张一合的唇畔,细语如莺。她实实在在已是个小女人,懂得开始阅读那关於爱的神圣经典,他这个做丈夫的,该感到欣喜。他突然明白她为何会出现了——

  她那外衣下的赤裸胴体,全是为了他。自三年前,赶他离开祭家别馆起,她就下定决心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决心。

  罗愉敛下神情,眉眼沉定一种专对她的温柔,抬起手拨抚她颊鬓的发丝。她告诉他,这三年里,她还练瑜伽,身子柔软如水。他一笑,说他知道。她的脸就红了,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然後他吻她低垂的小脸,再吻她的胸口。她的凝乳也红成了一片,绷紧债起的蓓蕾顶住他的胸肌。

  「袄儿——」他叫她。这一声叫唤,带著某种特殊的气息,像是把她看透了。

  她抬眸,红润的脸庞,朱唇隐隐颤动,迷蒙的眼神无比绝艳。

  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海岛的?」

  她轻轻喘息,说她回来好一阵子了。但是她怕见不到他,迟迟不敢来龙鳞湖;高原上的祭家主宅已被她闹了好几天,哥哥、嫂嫂日前来游龙鳞湖,她才跟著过来。

  「你不知道我回来吗?」她蹙额,娇颜淡淡神伤。

  罗愉翻转身躯,将她罩在身下,黑眸凝视著她,说:「我知道你若愿意见我,就会出现,要不,我只有让你赶的分。」

  她望著他胸口晃动的龙形项链,两颗神秘的红宝石比以往更烁亮了。「曾爷爷说——项链的宝石要用『情』养,命定伴侣越是深情、专情,宝石就会越红亮……」她张开手臂,揽下他的颈子,柔情蜜意地吻住他。

  罗愉揉捏地丰盈的酥胸,下腹紧密地贴在她腿间。久久,他离开她的唇,撑起头颈,盯著她,低低笑著。「祆儿的身体也会出现红痕——」

  他热切又温柔的目光,真的把她看透了。祭袄儿蜷起矫躯,背过身,羞窘地道:「你胡说,我才没有红痕!」

  罗愉慵懒一笑,往前抱住她,把她拥进怀里。「你自己看不见嗯——」他的手穿过她并合的膝盖後,一手揽在她腋下,抱著她下床。

  「罗愉?」藕臂自然地环绕他的脖子,她的小脸传递出疑问。

  他一步一步走向浴室,带笑的双眼专注在她脸上。她觉得他在引诱她,一直在引诱她,把她弄成一个发情的状态。当他将她放在浴室那面大镜子前,她的腿颤抖起来,怎么也站不住。他站在她背後扶著她的腰,大掌循著她滑腻的肌肤,覆住她腿间,长指拨著她湿润的花唇。

  她敏感地叫了起来,触电般地转身,抱紧他的脖子。

  「不行。祆儿——」罗愉扳过她的身子,要她面对镜子。「看著自己的胸口——你有个爱的痕迹,」他吮吻她的肩,轻咬雪白的肌肤,烙下瘀红的吻痕。「《爱经》上有说的,嗯?」

  她摇著头。这太刺激了!他托著她的小腹,她的臀自然翘高,感受到他勃起的欲望。她的手往後举,纤指插进他发中,汗水滑过她的乳沟,两只凝乳晃动著。他吻著她的颊,慢慢封住她的唇,舌头与她互相缠卷。她伸出手撑在镜子上,他一下就进入她体内。

  她摇著头,蒙泪的眼睛,看不到什么爱的痕迹,只有体内爆开的热潮往下流,汩汩濡湿了彼此的欲望。

  「祆儿——」他灼热的吻落在她耳後,像在说「我爱你」。

  她也爱他呀,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爱他……

  「罗愉……」她呼喊他的名,幽径紧紧地吸住他,不让他离开。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他把她弄成这样的——

  镜子中的自己,跳跃的乳房上,一抹龙形红痕——

  她看到他讲的「爱的痕迹」了。

  她现在终於知道,他的浴室,为什么需要一面大镜子了——

  「你一直在盘算这一天吗?」

  「什么?!」罗愉挑眉,看著在落地门前,摆弄瑜伽动作的她。

  「利用镜子把我看得一清二楚。」她劈开腿,身子往下滑,身上穿的他的衬衫,从大腿推到腰部,掩饰不住她那迷人的女性魅力。

  罗愉跳下床,走向她。「刚洗好澡,别练得一身是汗。」他将她拉起,手揽著她的腰。「你该睡了,祆儿。」

  她挣开他,像个精灵般钻出他的臂弯,溜上床,呵呵笑著。「你还没回答我,」她一边说,一边脱掉衬衫,丢向他。「你是不是一直盘算著这天——从我小的时候,就盘算著要把我看尽,所以有那面大镜子?」她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垫背枕让她的胸部全然突出。

  罗愉深沉一笑,眸光闪了闪,猛地扑上床。她呀地叫了声,被他牢牢地困住。

  「你呢?祆儿——外衣底下,什么都不穿,」他的脸俯近她,低声对她咕哝著。「你何时开始盘算我的?」

  月光从窗棂退到露台花圃,那紫得发亮的立鹤花,正微微偏光而泛红。

  「唉呀!那是……」她语塞,脸胀红,柔荑啪地捣住他那双要把她看穿似的灼热眼眸。「不准看!」她娇声命令。

  「我不需要镜子,依旧可以看尽你……」沉沉的笑声随著他跳动的喉结传出,他一掌抓下她的双手,琢吻她的唇。「祆儿,你长大了——你知道自己多美吗?」她不知道她躺在他身下时,他的定力是如何被她破坏殆尽。

  祭祆儿眼神闪烁地瞅著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含有太多情欲的挑逗,使她身体的某部分仿佛燃烧起来,双腿不住地颤抖。

  他继续说:「你看到自己高潮时,胸口浮现的红痕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喘喃语:「我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是我——」罗愉回答她,语调极慢。

  祭祆儿幽幽望著他,等待著他的嗓音。他的气息有著龙鳞湖的味道,带点冷冽的淡淡清香,他和罗悦还有始禧哥哥,都是在龙鳞湖里出生,但仅只他有这股气味。所以她在龙鳞湖裸泳,喜欢全身沾染他的气味。

  「你跟我在一起时,胸口出现的龙形红痕,是祭家的遗传特徵。」他说著。

  她睁大眼睛。她从来不知道这事!

  罗愉抚著她惊讶的脸。「你以前还小,没人会告诉你这种事——」告诉她,当她跟命定伴侣做爱,高潮时,那个家族印记就会出现。

  祭祆儿盯著他,小手不由自主抚上自己的胸口——就是这里吗——那个只为他显现的爱的痕迹。

  她痴痴地笑了。她就知道,是他把她弄成这样的。她伸手密实地抱住罗愉,说:「我以前还小……现在呢——」

  罗愉吻住她。

              她听到他说——

  现在是我的妻子。

  这一晚,她深深入梦。梦里,他的气息围绕著她,耳边有水流声——是露台那个水池,她小时候,常常在那儿玩得一身湿,被罗愉抓进浴室洗澡。她会在那面大镜子前,比画自己的身高。

  罗愉、罗愉……我长到这里时,就能当你的妻子喔!

  「你是他的妻子!」邹风和猛然放下茶杯大喊,热茶差点从鼻腔喷出来,让他呛得直掉泪。「咳……妻……咳……子,咳……」上气不接下气的乾咳声,在苏林屋宇的中庭花园,持续了好几分钟。

  屋瓦上的鸟儿振翅飞离,柔和的朝阳停留在葡萄藤上,裂心形的叶子层层叠叠贴了半面白墙,淡青色的葡萄串垂在阶梯边。蓝天像一张画布挂在天井,云朵飘染而过。木桌中间撑起一把典雅的遮阳伞,伞翼混了丝,折光闪耀。祭祆儿整个人窝在白色的长椅里,撒娇地依偎著罗愉。

  「他、他……是你丈夫?!」邹风和擦擦脸,气息不顺地道:「你……是他妻子?!」

  祭祆儿白了他一眼。「他什么他,你什么你!你别口吃,还想绕口令好吗?」

  罗愉抚抚她的颊,像是要她讲话别这么泼辣。她仰著小脸,甜柔地对他一笑,躺进他怀里。

  邹风和头皮发麻,赶紧又倒一杯花草茶灌下,润润喉。他看得出来,对座两个人的关系很亲密,可是——妻子与丈夫……

  「罗愉!你在这儿啊!」一名高大黝黑的男人沿著白色的石梯走下来,「喔!祆儿小姐也在。」他走到桌边才看见躺在罗愉腿上的祭祆儿。

  祭祆儿坐起身。「垚农哥哥要来看宇妥吗?」

  男人点点头,放下背上的大竹篓。「我接到通知,说她生了……」

  「昨天就生了。」祭祆儿抢白,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亏你还是人家的丈夫,动作慢半拍,还能当父……」

  「祆儿——」罗愉打断祭祆儿的声音。站起身,一掌搭在男人肩头。

  「我太久没上来高原,路都不知道怎么走。」男人——陶垚农,是宇妥的丈夫。他在高原下管农牧场、港口渔擭租食品厂,负责祭家海岛日常饮食所需的调度,平日的兴趣是带著手下种菜、捕鱼、牧羊、挤牛奶、捡鸡蛋……忙得很,根本没时间上高原看妻子。

  「这阵子,你可得好好陪陪宇妥姊,她很辛苦才生下孩子——」

  「对啊,I祭祆儿接续罗愉的话,说:「她很克难地在龙鳞湖畔生产,还是罗愉接生的!」

  陶垚农点著头,握住罗愉的手,直道谢。「幸好是你,要是我,肯定做不来,我粗手粗脚,接生牛、羊、马还行,换做自己的孩子……」他顿住语气,抓抓头发,又说:「我的意思,你知道吧?!」

  罗愉撇唇一笑。「我明白。」他想起宇妥昨日歇斯底里所说的话,真为这男人担心。

  「你找死了!什么接生牛、羊、马还行……」祭祆儿眯细眼眸,执起茶杯,啜饮著。

  「嗯嗯,男人不该讲这种话,」邹风和附和道:「陶先生,你等著被你老婆剥皮吧!」

  陶垚农眉毛一跳。「耶——邹小弟……」他看看邹风和,又瞄瞄祭袄儿。「原来你是祆儿小姐的客人呀!」几天前,邹风和——这个岛上访客到他的农牧场参观,又吃又喝又玩,还跟负责动物阉割工作的女孩调情……原来这怪小子是祆儿小姐带回来的客人呀!

  「嘿,陶先生,我不是说了,别叫我『小、弟』。」邹风和离开座位,走到陶垚农带来的大竹篓前,弯身翻找里面的东西。「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有没有我上次喝的佳酿……」

  陶垚农摇摇手,走到邹风和背後,拉开他。「别乱翻了,邹小弟。我没带你要的东西,这些是给我妻子坐月子用的。」他背起大竹篓,对罗愉说:「苏林奶奶把她安排在哪儿,我怕我又找不著……」

  「我带你进去。」罗愉竖起拇指,朝背後的拱顶花阶入口指了指,转身先行。

  陶垚农丢了一包东西给邹风和。「给你,邹小弟——」

  「这什么呀?」邹风和拆著一层层的遮光保鲜纸。

  「罗愉!」祭祆儿叫道。

  罗愉走回她身边。「什么事?」

  她招招手。他倾身,俯近她。「我爱你喔——」她吻他一下。

  他回吻她。她才让他带著陶垚农进去。

  「噁——」邹风和将拆得只剩透明封袋的冰凉物丢到桌上。「这是什么?乱噁心的……」

  祭祆儿回头一看,笑了起来。「垚农哥哥干么给你这个?!呵……」

  「祆祆?」邹风和皱眉。「这有什么好笑——」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祭祆儿睁大眼看他,笑得更起劲了。

  「什么啊?」邹风和百般不愿地拿起那包东西,又看了看,还嗅了嗅。

  祭袄儿噗地笑倒在椅子上。「那是羊『小弟』啦!」

  邹风和一时反应不过来,俊颜愣著。突然——

  「羊睾丸!」他大叫,倏地丢开手里的东西。

  祭祆儿揩去眼角的泪,坐直身子。「想不到浪荡不羁、夜夜出入红灯区的邹风和,会认不得那东西。」她调侃他。

  「拜托!我看的都是女人好不好!」邹风和用方帕猛擦著手,没好气地喃道:「这个陶先生……难不成打算拿这帮他妻子坐月子?!」

  「为什么不,很补啊!」祭祆儿眨眨眼,收不住窃笑声。

  邹风和翻白眼,仰颈朝天。「喔——」他长叫一声,道:「祆袄,你们这个岛上,怪东西太多……」

  「你还会嫌东西怪?!」祭祆儿插嘴。「你自己就是一个怪东西!」

  「这不一样!」邹风和反驳。「这岛上的怪,无法想像!例如,你才十八岁,就说自己是某某人的妻子,这是疯狂耶!祆祆!」十八岁交男友,他可以想像,可是「丈夫」……他会觉得她疯了!

  「我从小就嫁给罗愉了啊!」祭祆儿一脸甜蜜。

  邹风和又翻了个白眼。「看吧,我就说你们怪……居然连指腹为婚都有!」

  「什么指腹为婚!我们祭家神秘的传统,都被你说俗了!」祭祆儿忿忿地说:「这叫命定……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本小姐懒得理你,我要去看宇妥的婴儿。你自己去玩吧!」反正祭家有派导游给他。祭祆儿起身,迳自往屋里去。

  啪!一个枕头迎面砸在陶垚农脸上。

  罗愉慢慢直起身子,脸微微朝後看一眼陶垚农。

  陶垚农一脸灰暗,拍拍罗愉的背。「闪得好、闪得好,不愧是从小练武的罗家男儿。」他绕过罗愉,直直住房中的床铺走去。

  「你站住!陶垚农!」床上的宇妥,怒著一张美颜吼他。

  陶垚农不以为意,就是要靠近爱妻。「我来看你了……」

  「你去死、你去死!谁要你来看!」他每走一步,宇妥就把茶几上的一样东西丢向他身上。

  罗愉跟在陶走农後面,一一捡起地上的物品,全是一些柔软的小东西,尿布、玩偶什么的,宇妥姊就是不会想要拿那个装热水的钢瓶丢陶垚农。

  「谁要你来看!你去看你的鸡鸭鹅牛羊马!」直到陶垚农将她拥入怀里,宇妥还在尖声骂著,可双手却紧紧地环住丈夫的脖子,眼泪如泉涌流下。

  陶垚农亲吻著她的脸。「别哭了。我怕你眼睛不好……」

  宇妥摇头,就是要哭。「你只管去担心你的动物生产!我自己生、自己养,你都别管!我……」

  陶垚农吻住她,不让她说。他们的儿子在一旁的育婴床上,嘤嘤出声,似乎想哭又怕打扰父母。罗愉走过去,将婴孩抱起来,圈在臂弯里轻轻摇著,走到门外的长廊。

  「让你父母独处一下嗯。」他关上房门,看著小婴儿的笑脸。

  「他是个聪明的小家伙!」祭祆儿刚好来到。

  罗愉微笑,调整角度,让她看得更清楚。「你觉得像谁?」

  「嗯——」祭袄儿拉著他,坐到墙边的沙发上。「像谁啊?」她伸出葱白的指,逗弄著小婴儿。「照理来讲,应该是像宇妥或垚农哥哥,可是——」她顿住语气,神秘地笑著。

  罗愉挑眉看地,无声询问。

  她继续说:「他是你接生的,搞不好会像你。」这就是她的结论。

  罗愉笑了起来。「祆儿——」

  「别说怎么可能!」祭祆儿捣住他的嘴,说:「罗悦都能觉得我大哥的儿子像我小堂哥了,宇妥的孩子像你,也没啥好不可能。」这一听就知道是讽刺。

  罗愉抓下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罗悦不就为这错事,被你大哥惩罚,不能回海岛了吗?!怎么,难道你真希望这孩子像我?那肯定也像罗悦嗯?」

  「才不!」她回道,柔荑与他的大掌,十指交扣。「我生的孩子,才能像你,只能像你!」她强调。

  罗愉凝视她坚决的美颜好一会儿,眼神移回小婴儿脸上。「这种问题,我们以後再说吧!」他站起身,要将婴孩抱回房。

  「为什么?」祭祆儿跟在他後面。

  他开门,说:「祆儿,你还小,生育孩子的事,还不行——」

  房门在她面前关上,她站在原地,并没进房。里面传来婴孩的哭声,隔了一道门,那声音就像在天边,或者更遥远。

                第七章

  宇妥的儿子满月那天,祭祆儿的假期结束了。她和邹风和回到英国,新学期已经开始了。水仙花在河岸畔,绵延一整排。英格兰每天都下雨,她不再去学校上课,掉了魂似的闲晃好几个礼拜,余联只好督促她在家自学。这一天夜里,她发高烧,翻阅一半的《复活》从她腹部滑落地板,她的手垂在躺椅边缘,像个割腕自杀的人。

  邹风和白天来看过她,问她怎么还放假。她想学著他休学,停摆一阵子,不去说话给洋人听,好话、坏话都不说了,今後她只说自己的事,听自己的声音——内心的声音。

  她闭上眼睛,进入梦境。一个挺拔昂藏的男人身影,自她新完成的画作里走出来。

  「何时画了这幅『鹤求偶』?」低沉细语的男中音,混著龙鳞湖的气息,是她最熟悉的味道。「祆儿——」他将她从躺椅里抱起,稳健平缓的步伐往床铺方向移动。

  她被放上床,怎么也醒不来,梦还持续著。他摸摸她的额,脸挨近她,感觉她的体温,说:「祆儿,你真教人担心。」然後,他离开床,走向靠露台的大屏风前,静静看著上头朱红色的文字。不知过了多久,他脱下外衣、长裤,褪除所有衣物,紧实的肌肉线条,匀称地展现,背部胎记的色泽比油画里,张翅跳求偶舞的鹤鸟,更鲜艳。

  他回到床上,放下床罩,为她制造一个旖旎世界。

  「罗愉?」她半梦半醒的呓语充满不确定。

  「是我。」罗愉吻吻她的眼,拉掉她睡衣系带,大掌抚摸她的胸。

  她微微仰颈,唇就被他封住。他轻轻咬痛她的唇,但这不对——梦中应该是没感觉的,她怎能感受到他温暖的大掌、灼热的欲望,甚至他慢慢地进入她,伏在她身上律动,那么深长优美,她的心却疼了起来,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

  她的胸口一定很快就浮现龙形红痕,因为她太爱他了,赤裸裸的爱痕,无法掩饰。他应该知道,他随便一句话、一个举动,都能让她伤心难过。他胸口龙形项链,剧烈地拍打他光滑沁汗的肌肤,摇摆的红亮宝石,是用『情』养的没错——用她的情、用她从小到大对他的心心念念。

  「罗愉……我爱你……」

  他吻住她,手从她纤腰摸至她的凝乳,指腹轻压著她尖挺的蓓蕾摩挲绕圈,在上面点火苗般,一股烧热感窜过她的皮肤,往她下腹围聚。她弓起腰身,长腿缠著他的躯干,纤指猛抓他的背。床铺摇晃起来,缀著红色小羽毛的白纱床罩飘飞成云朵,伴著他们翻滚。写满《爱经》的大屏风不知何时往外倒在露台上,变成月光下的欲望之床,他们躺在上面,交叠的身躯在夜色里激烈起伏,一会儿,他们又回到床畔,她趴在床尾凳的丝绸椅面上,他从後面进入她,双手绕过她腋下,握著她颤动的乳房。天空突然下起大雨,豆大雨滴打著树叶,啪啪地巨响像是狂野的舞曲。

  他们呼喊彼此的名字,她的身体一寸寸收紧,朝他收紧,牢牢锁住他。他的指掐住她肿胀敏感的女性珠核,她尖叫起来,感觉一下被拉到九霄云外,星光刺得她张不开眼,就在这激动的瞬间,他射进她体内,两人一起到达高潮。她急喘不已,胸前的龙形红痕,无比鲜活,仿佛会朝那幅「鹤求偶」飞去。他的手覆著她的心口,热吻不间断地落下,直到她的呼吸平息、稳定。

  这个缠绵的夜——梦几乎没停过。

  祭祆儿醒来时,烧已经退了。她的卧房一如往昔,那幅日前才完成的「鹤求偶」,完好地嵌挂在门边,没被人「破图而出」;缀著红色小羽毛的床罩收拢得一丝不苟:挡著露台的大屏风也没倒,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睡衣穿得好好的,比她每一次睡醒都整齐。她下床,走到屏风後方,推开落地门,阳光晒暖了露台的地板,她微眯双眸,遥望树林里,树梢绿叶熠熠闪闪。昨晚果然下过骤雨,今晨转换个大晴天。那么她作了一夜的梦,至少雨声是真的?!她转身,绕过屏风,一个没注意撞著躺椅。她痛得皱眉,手捣住膝盖,视线往躺椅一扫,愣住了——

  她昨晚看的书,何时捡到躺椅上?!

  不对!她应该……

  谁抱她上床的?

  祭祆儿在心里叫了一声,冲回床边,看到床畔桌几的灯座下,有个小小的水晶药罐。她匆匆拿起,握在掌心,往外跑。

  「罗愉、罗愉!」她在长廊上狂奔,撞上从廊弯出现的余联。

  「祆儿小姐。」余联扶住她。

  「罗愉呢?」她神情焦躁地张望四周。「他来过对不对?」

  「罗先生昨夜来的,一早有事又离开。」佘联放开她。

  祭袄儿反而抓住他,急问:「他去哪里?」

  「我没问他……」

  「你为什么不问他!」余联的声音未落定,祭祆儿就吼了起来。「你不是跟他很好吗?」她怒瞪余联。

  余联挑眉,一脸莫名其妙的笑。

  祭祆儿额心深摺,推开余联,往整幢别馆最主要的出入口跑。当她站在门厅,望著外头车道时,她才知道祭家别馆有多隐密,他们的所在处,人烟罕至,一条空荡荡的私人道路,无限延伸,看不见尽头,令人觉得什么希望都被打碎了。她垂下双手,紧握著水晶药罐,缓慢地转身。

  余联站在弧形梯上,对她说,今天该去上课了。她静静地上楼,面无表情,回到房间。

  「回来了。」打开门时,一个稳重的男嗓音传出来。

  祭祆儿停住了脚。「哥哥?!」

  祭始禧在她起居室的露台,喝早茶。

  「你怎么在这里?」她一边走过去,一边冲口问:「罗愉呢?他跟你一起来的对不对?」

  祭始禧喝了口茶,看向她。「你十五岁生日後,我们就很少同行。他是我的妹婿,不再是护卫。这三年来……」他深思般顿一下语气,再喝口茶,才说:「他四处旅行,到祭家各个矿场,做劳力苦工,偶尔回海岛看家人,你不知道吗?祆儿——」三年前,他要罗愉好好与祆儿在一起,不要因为他俩的夫妻关系从小注定,就认为经营感情不必要。任何人都需要谈恋爱的,难料他妹妹如此倔强,竟赶走罗愉,别扭一闹,就是三年!

  「祆儿,哥哥不想说你浪费了三年时间——如果你觉得自己这三年有成长的话……」

  「我不知道。」祭祆儿颤抖地摇头,一手抓著门栏,美颜心神不定。

  祭始禧放下茶杯,朝她伸出手。「过来,袄儿。」

  祭祆儿移近他身旁,前额往他肩头贴靠,嗓音沙哑地逸出。「哥哥,他有来,他昨晚有来……」

  祭始禧抚抚她的发。

  她低泣般地往下说:「我好奇怪,三年没见他,都没怎样。可这次……回海岛後,一切都变了……不过两个月没见到他,我就觉得好难过。我以前甚至十年没见到他,我还是能过日子,照样上学,做该做的事……现在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成天胡思乱想……难道昨夜真的只是梦吗?」

  祭始禧眸光转沉,大掌安抚地摸著她的後脑勺。他最疼爱的妹妹呀——她的一颗心,不染纤尘地澄净,单单纯纯爱一个人,只爱一个人——从小到大,或者从前世开始,就只爱那个人。

  「哥哥,我是不是病了……」祭袄儿喃喃低语,轻轻叹气。

  祭始禧摇首。「你只是长大了——」他拍拍她的背,转折语气说:「袄儿,哥哥清晨是有遇见罗愉。」

  她倏地抬头,闪烁的目光对著他,似乎这就是等待已久的人生信号——这将告诉地,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祭始禧淡笑,取过她握在手中的水晶药罐,打开盖子,看了看。「这不就是他留下的——昨夜不是梦,你们真的在一起嗯。」

  他一说,她的脸红了起来,随即问道:「哥哥在哪儿遇见他?」

  祭始禧盯著她渴盼的小脸,喝了口茶,才说:「我们在机场遇见。他要去台湾找罗悦。」

  她愣住。祭始禧关紧水晶药罐的盖子,放回她手里。「袄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祭祆儿回神,垂眸看看药罐,然後摇摇头。因为有一个顽皮的小妻子,罗愉总是随身携带一些药罐,以供她玩耍受伤时立即使用,但她从不知那是什么药。

  「这是避孕用的——」祭始禧语调缓慢。

  祭祆儿瞪大双眼。

  「看样子,罗愉很保护你——他跟苏林拿的杀精……」

  祭祆儿猛然站起。「哥哥,我要去台湾!」

  她的样子多像要去追拿「逃夫」的怨妇啊!罗悦打电话告诉祭祆儿,罗愉现在在「神的便利屋」,她马上开车前往,即使她不清楚这个城市的道路,凭著她一张说什么发生什么的嘴,她告诉自己,一定到得了「神的便利屋」——

  那家大嫂贺则云在台湾开的奇特商店,目前由罗悦代理经营中。

  车子弯进一个路口,霓虹灯全部亮起,已经是夜晚了。行道树分散了光束,街景黄澄澄地,像是盛夏梦幻的暮色。大哥祭冠礼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邂逅一生相守的命定伴侣——这是种不可闪避的爱,任何时候都会发生,没有一步一步来的过程,只要遇对了人,情感铁定是波澜壮阔,席卷人心。此时此刻,她也在这样的道路上。「神的便利屋」的招牌在前方了,使她不由得加快车速。这家店缔结了大哥大嫂相遇的因缘,恰巧又取个「神」字,与祭家的先祖一样,这店合该是为他们而存在的。难怪,她这么轻易就找到!

  「啊!」出神之际,方向盘打偏了,她叫了一声,想调回来,已经来不及,车头硬生生撞上便利屋外的消防栓。爆出来的安全气囊弹得她头眼昏花,挡风玻璃前,水柱喷舞。

  好多人跑出来看她,那对拥有相同脸孔的兄弟也在人群中。她还能动,就自己开门,困难的下车。车子右半侧几乎斜压在人行道。从清防栓涌出的水,淋湿了她全身。

  「袄儿!」水幕那头有人影晃动。

  她不等他们靠近,便街上去抱住他。她从来不会认错人,这个温暖的胸膛,正传来剧烈的心跳。

  「袄儿!」罗愉不敢相信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周遭很吵闹,不知是水声还是人声。

  「好了,」一抹人影靠过来对他说。「祆儿小姐全身湿透了,让她进店里再说。」

  罗愉看著双胞胎弟弟罗悦。「撞坏公物的事,你处理一下。」

  罗悦点点头。「放心。这倒不麻烦——」跟他怀中的小女人比起来……呵——罗悦一笑。

  罗愉抿直唇,皱紧眉头,将祭祆儿带离人群。

  「你在干什么?」一进入神的便利屋,罗愉抱她坐上一张吧台椅,黑眸盯住她的眼质问。他以为她应该在英国,没想到她会来,而且以那么惊心动魄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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