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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配 - 2,1

[db:作者] 2025-06-30 15:23 5hhhhh 8180 ℃

                第三章

  她哪里还是个小女孩!罗愉在睡梦中,更能清楚意识到这点,眉头重重凝起,双眸一张。

  骄阳已出现在床边的落地窗门外,正正卡在框格里,燃烧著纱幔,染红丝绣龙纹,房里像著了火一样,焰光斑斓。他浑身发热,感觉躯干上压著一具再完美不过的女性胴体。她柔软丰腴的胸脯,只隔著一层布料,贴触他坚硬的胸肌。她穿日式睡衣,腰间系带早不知扯哪儿去了,睡姿一变换,衣襟就敞开,弯曲的长腿横过他下腹,勾著他,斜进他腿间,他的臀侧甚至感受到女性私密的柔软。她的每一寸曲线,都是一个诱惑,变换一个睡姿,也是一个诱惑!他昨晚肯定真醉了,才让她上床来,结结实实找了个折磨!

  「祆儿……」罗愉发出乾哑的声音,手臂困难地从她腰後抽出,迅速翻身,下床远离床铺。

  他站得真的远了些,仿佛床上躺著什么洪水猛兽,再美的梦都醒了。天光大亮,朝雾尽散,他深呼吸一记,平息清晨的生理躁动。床上的小女子唔地一声呓语,小脸埋进他的枕头里,一只雪白的裸臂滑出被缘,在他的床位抓抚著。

  「罗……罗愉?」祭祆儿摸不到他,困惑地坐起身,初醒的眼眸,朦朦胧胧地。「罗愉?」她盘著腿,举臂打个呵欠,只有一只手还在衣袖内,睡衣穿得如袈衫,白皙滑腻的胸口露了大半。

  「祆儿,把衣服穿好。」这个语气有令人倾神专注的力量。

  祭祆儿抓抓一头微鬈俏丽的短发,看向他的位置。「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罗愉拉开窗帘,将落地门往外推。阳台的绿篱里,种满立鹤花,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朝颜花,蓝紫色的花朵蜿蜒地分布在叶丛间。一股凉冷的早风扑上面颊,罗愉闭一下眼,迎著风,舒畅气息,随即转身往浴室走。

  祭袄儿边穿衣服边下床,弯腰捡起一朵被风吹入室内的花儿,顺手簪在耳鬓,然後跑进浴室。

  「罗愉——」

  站在马桶前的高大身形一僵,罗愉没料到她会跟进来,双手极快地拉好裤头,按了冲水钮。

  「罗——愉!」她抱住他,柔荑环著他的脖颈,踮脚尖,娇躯密贴他背部,在他耳後呵呵笑著。「你在干什么?」

  「站在马桶前,还能干什么?」

  「罗愉——」祭祆儿撒娇地叫他的名,压根儿没听进他的话,小手顺著他的胳膊滑下,皓腕摩著他的手背。

  「祆儿,」他提胸屏气,道:「我还没洗手——」

  「嗯?!」她轻应。

  罗愉旋身。「我还没洗手。」双眼直瞅著她,语调清楚又缓慢,可让她听明白了。

  年轻柔润的脸庞涨红,祭祆儿低下头,往後退。

  罗愉垂眸,无声一叹,拉著她的手,走到洗手台,扭开水源。一管银白水柱往下泄,哗哗地在他们掌心溅开水花。罗愉挤了清洁乳,大掌摩擦著她,直到泡沫满满裏住他们的手,他用指腹仔细搓揉她的指间。

  祭祆儿偏侧著脸看他。他神情认真,双臂围拢她,抓著她的手冲水,像在帮小孩洗手一样。这使她闷怒了。她回过头,盯著水流,颦蹙额心,瞬间将手指压堵著水源,水滋地朝上斜喷。

  「袄儿!」他的眼睛被喷个正著,睁不开。

  她哈哈笑了起来,将水源开得更大,手堵得更紧,一迳喷他。

  「别玩了!袄儿!」他伸手抓她。

  她左右闪躲,拉下一条毛巾,盖住他的头,笑著跑开。

  罗愉擦乾脸上的水渍。她停在门边,挑衅地盯著他笑。

  四目交接,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他眉梢上扬,挑一下唇角,丢开毛巾,露出要教训人的表情,长腿跨出。

  祭祆儿尖叫一声,逃出浴室。罗愉追逐在後。两人笑闹地跑到卧室,他擒住她的腰。

  「你还逃!小丫头——」他把她压倒在床上,浑厚的嗓音低低地呢喃。「你太顽皮了,祆儿。」

  她的笑声逐渐松软,气息微喘。「罗……愉——」这一声叫唤,很性感,不像十五岁的女孩。

  罗愉眸光一沉,大掌扣住她腰侧,翻过她的身子。她急促的气息还没恢复,胸口阵阵起伏著,莹亮的美眸对著他。他仰起颈项,胳膊一围,背肌上的羽翼形胎记伸展开来,将她罩在身下。

  祭祆儿脸蛋绯红,唇也红,并且保持一个程度的微启,极其诱惑。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他好像没在呼吸,仿佛一动视线就会模糊,看不清楚这个小美人。久久,他徐缓地将脸俯近,她闭上眼,以为他将要吻她、抱她。

  「在男人面前,唇要闭紧。」他拿下她簪在耳边的立鹤花,起身,站在床边。

  祭袄儿一脸茫然地坐起。

  他指著她没系带的睡衣。「还有——把衣服穿好。」

  祭祆儿的心抽了一下。「我是你妻子!」她下床,走到他面前,昂著小脸。

  罗愉微笑,温柔地垂下眼神。「你还小。」他捧著她的睑,吻她的眉、眼、鼻,一掌抓拢她敞开的衣襟。

  她拂开他的手,衣襟又敞开,露出她青春美丽的躯体。「昨天,我同学吻了我的唇。」她说。

  阳光退到门外去,拉走了影子。罗愉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张天生的笑脸。他将拿在手里的立鹤花,簪回她耳畔,道:「你今天还要上学,别迟到了。」

  学校座落英格兰乡村绿野的山丘上,是祭家办的,也是祭氏系统下,年轻成员接触外界的一个起点。学校是小型社会、联合国缩影,学生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文化、性格在这个强调独立思考的学校里,接受各式探索与启蒙。

  什么古典三大家……

  全是牢骚客!祭祆儿今天根本不该上学。一个早上她心不在焉,思想史根本是一堆已「做古」男人未能实现的「生前大话」,说好听是「雄心壮志」,其实不就是发牢骚,管它哲学还政治……反正不都是牢骚嘛!

  讲台上的老师也在发牢骚。她今天根本不该来上学!

  一个小小的东西打在颈後,祭祆儿转头。坐在斜後方最靠门口位子的邹风和,不明显地举著拳头在太阳穴边绕了绕。

  脑袋坏了!祭祆儿对他做个鬼脸,端坐回身。没一会儿,咚地声音传开,她又回头。邹风和的书本掉在木质地板上,他朝她一笑,弯下腰,仿佛要捡书,但身子一旋,就溜出门外。这是一个讯号,她懂了。回过头,老师正在黑板上写著长篇大论。她站起身,离座走向教室後门。

  古朴典雅的走廊有祭氏建筑的风味,像条龙,沿著教室的外墙高筑,回绕在半空中。长廊底下是一片绿草原,没有课的青年学生躺在上头晒太阳,头枕著厚厚的书本。

  「大学部的大哥、大姊们——」邹风和坐在长廊的栏杆上,看著底下的绿草原。

  「我们今天也学学他们过悠闲的生活吧!」邹风和将视线移向正走出教室後门的祭袄儿。

  「谁跟你『我们』?」祭祆儿瞪他。

  「想跷课,不是吗?」邹风和跳到她面前。「你今天精神不好、双眼无光喔,袄祆——」他的手探向她。

  「你别想再碰我!」祭袄儿闪过他,往阶梯走去。

  「祆祆!」邹风和跟著她。「在自家办的学校跷课,还是第一次……」

  「我爱上就上,不上,谁也管不了!」她打断他,嗓音带著令人不解的怒气。

  「从现在起,我自己作决定!」她快步走下阶梯,制服裙摆在风中翻飞得很美,她脱掉格纹背心、扯下领巾,随手丢。邹风和一件一件捡起。

  他们一前一後越过草原,走到弯弧的木桥上,河边杨柳树林後的马场,传来马蹄声,有班级正在上马术课;河面上划船、撑篙的大学生不少,有的翻书吟诗,看来乱噁心的。一个坐小船的戴帽女生,朝桥方向挥著手,操著日本口音叫唤祭祆儿。祭祆儿没听见,应该是没听见,快步快行走出校园。

  「祆祆——」邹风和跟上她。「有人叫你呢!」那日籍学生是大学部的,祭祆儿帮她算过一次命——就是用独一无二的铁口,随便说几句话啦!从此日本女人成了祭祆儿的信徒。

  「祆祆,你的……」

  「你闭嘴好不好!」祭祆儿终於开口,稍停过快的脚步,然後继续往前走。

  邹风和亦步亦趋地跟著她。

  学校似乎一点也没被他们抛远,即使走了半小时,回头仍看得到那带有祭氏风格的壮丽建筑立在英国的土地上。云一朵一朵压上太阳,直到要滚落,天空一片暗黑沉重。

  邹风和仰望天。这个国家的天气就是这样,阳光稀罕,偶尔露脸,过了一个时间,马上乌云密布,看不见透澈蓝天。「要下雨了。」他说。

  祭祆儿无动於衷,一迳往前走。偶尔有几辆车开过,他们就得退到路边的斜坡上。出入这个山城,大家都开车,很少有人像他们这样徒步行走。

  「你到底要去哪里?」邹风和停住脚步,嗓音认真起来。

  祭祆儿走她的,完全不管他。

  十七岁少年生气了,迈开大步,挡在她前面。「你要去哪里?」

  她瞟他一眼,绕开,依旧不搭理人。

  「袄祆!」压抑的嗓音,他的神情不再只是十七岁少年。「你以为能用走的,离开这儿吗?」大掌拉住她,不准她往前多走一步。

  祭祆儿看著他。「你跷课时,会留在校区当乖乖牌吗?」这问句充满挑衅。

  邹风和皱起眉,放开她的手,走到路中间,挥动手上的格纹背心。一辆驶来的货卡车险险撞上他,车里的白人驾驶探出头,粗野的吼骂。邹风和走上前,在车窗边交谈几句,一会儿,白人驾驶下车站在路边,数著钞票。邹风和将车开到祭袄儿旁边。

  「上车,祆祆!」他推开车门,把格纹背心和领巾丢向她。

  祭祆儿接住自己的制服行头,想也没想就上了车。

  做事不需要管合法不合法——这就是权力。听说邹风和的父亲是个驻外高官,在这个国家享有特权。

  「有钱就能使唤人,不管是白人、黑人、红人、褐人……什么种族,」他看一眼後视镜,嗤笑:「再傲慢的民族性终究屈服於现实。」

  「他也把你当成黄种凯子。」祭祆儿淡淡说了句,後方道路,刚赚了一笔的白人男性站在雨中,挥手欢送他们。

  邹风和一笑。「他待会儿一定後悔,那些钱贴拼不成一把伞呵……」他踩紧油门,污水朝後喷溅。

  车子开进市区时,阳光如刃劈开云层,又是一个美好的城市午后。邹风和随便把车转手,两人在熙来攘往的闹区街道漫步。他常跷课,说这一带挺熟,街头巷尾都有朋友。

  一家专营下午茶生意的店,店主欧丽薇姬是一个脱衣舞娘,白天穿著维多利亚风格的服饰,十足十大英帝国淑女,给顾客沏上最好的英国茶,提供贵族般的优雅享受,到了晚上,束缚一褪,她是夜总会最红牌的狂野舞娘「O」。邹风和说他在西班牙红灯区认识欧丽薇哑,这「O」的声名,越洋远播到欧陆各国,不少白天玩弄权力的男人,入夜就得窝在她脚下。

  「你也在她脚下?」祭袄儿喝了—口茶。

  「是呀,欣赏舞姿嘛!」邹风和闲适地答道:「聪明的女人懂得站在俯视位置——」

  「看男人蠢样!」祭祆儿机灵地接他的话尾,眸光不屑地转移,望向玻璃窗外的行人,一面品尝美味的甜点。

  阳光渐渐地贴上玻璃窗,聚在桌边的小花盆。邹风和笑笑地盯著她明亮的侧脸,一点东西也没吃,只看她吃,看她心情转好,美眸透出锋芒,这才是祭祆儿!

  「祆祆,」好一会儿,邹风和发出愉悦的嗓音。「我突然发现,两个人跷课,比一个人跷课好玩呢!以後,我们都一起跷吧?」他带笑的眼神露出询问。

  「陪你看脱衣舞?!」祭祆儿送他一记白眼。

  邹风和愣一下,笑了起来。「嘿,别把我说成色胚嘛!祆袄——」然後,装无辜。

  祭袄儿哼地一声,撇开脸,又望向窗外。天气又要坏了,阳光忽隐忽现,大概会有场午後大雨吧!来来去去的男女,脚步很快、很冷漠,这个城市不够浪漫,不会有人喜欢雨中散步。

  「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的目光?」邹风和也将脸凑到窗边,看著对街。「喔,一对要进饭店的俊男美女……」

  祭祆儿唰地站起,冲出店门口。

  「祆袄!」邹风和跟著她跑。

  她的目标明显是那对进饭店的男女,但她没追上。过了街以後,她站在红色的避雨亭下,瞪著饭店的金色旋转门。

  「怎么了?」邹风和站在她背後,看著空转的门。

  雨开始下了。幸好他们早一步走进避雨亭,没淋到雨……不,他们其实淋到一点雨,她的头发都湿了,脸也湿,双肩颤动,似乎在发抖。

  「袄祆?」邹风和探手搭她的肩。

  她转身。「我要回家!」嗓音很冷。

  他不明白地看著她。她突然蹲下,小脸埋入双膝。他听到了低低而沙哑的哭泣声,皱起眉。「我得先回欧丽薇娅的店,把帐结了。」他指指对面的下午茶餐馆,移动步伐过街去。

  「你们男人都是色胚!」她抬起头来,吼道:「只想抱成熟女人的大腿!」

  欧丽薇娅店门口那两根柱子,的确像极女人嫩白无瑕的大腿。邹风和不知道祭祆儿是不是为此怒讽他,只觉得这少女今天的表现——阴阳怪气!

  付完下午茶费用後,他招了计程车送她回家。他们在车里面对面坐著,一路上,仍下著大雨,天空阴沉,她闷不吭声。

  车子一停下,她开车门,拉著他的手,奔进祭家别馆。他们将一身雨水带进门内,滴湿了昂贵的地毯,祭家的仆佣拿著浴巾,追在他们後头。祭袄儿蛮横地拖他进房,砰地甩上门,阻隔所有人。

  「谁敢进来,试试看!」她警告著门外的仆佣。

  「祆祆,你这是干什么?」这一个下午,邹风和被她彻底地弄糊涂了。「我不想今後变成不受欢迎的客人。」他到底还是个懂礼貌的人,虽然来祭家多次,一直很想窥探她的私人空间,却不希望用这种方式。「我这是擅闯……」

  「是我带你进来的!」她走向他,把他推到壁炉前的躺椅。

  他的腿撞了一下椅缘,整个人摔坐入位。「我身上的雨水弄脏了你家的地毯……」

  「邹风和,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她的问题来得突然。

  他噤了声,一脸吃惊。

  祭祆儿不等他回答。「你们男人都喜欢成熟女人……」说著,她开始脱掉衣服。

  邹风和儍了,一动不动地陷在椅中。

  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她的肌肤,一寸一寸裸裎,直到一丝不挂,泪水哗哗自眼中流出。

  「你看我是个小女孩吗?」她定定站著,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体,嗓音听得出有种倔强。

  邹风和垂眸,晃一下头,回过神。「祆袄——」语气出奇低沈地道:「你在跟谁赌气?」

  祭祆儿强烈一震,叫了起来。「我哪有!」她慌乱地走动,东碰西碰,情绪一点一滴失控,最後拿了东西就摔。「喜欢成熟的女人……我不是吗!谁说我还小、我还小……」

  「祆袄!」邹风和站起身,靠近她。

  「走开!」她大哭大叫,推倒一只大花瓶。巨大的声响,引来门外的拍打声。

  「里面在做什么?开门!」年轻总管余联的声音传进来。

  邹风和转而往房门走去,

  「你敢开门……我就杀了你!」她哭著说狠话。

  邹风和注意到她握著一块尖锐花瓶碎片,可能割破掌心,因此流著血。「袄袄!你放开手!」他没再多走一步,整个人僵在门边。

  门还是开了。

  祭袄儿看清门口的人後,激动地用邹风和听不懂的语言大吼一句,便瘫倒在地,哭得更加凶猛。

  罗愉走入房内,看著穿著正式制服的少年。「谢谢你。」说了一句,然後将邹风和请出门。门关上後,他走到祭祆儿身边,脱下自己的衬衫,包住她赤裸的身躯。

                第四章

  「怎么你一出现,她天天这样哭闹?」一个声音在神秘的夜灯光芒中说著。

  一道细长白烟,如飞机在天空拉出的云线,静静飘出露台。落地门边上,一盏仿古壁灯,将男人抽菸的剪影照射在大屏风。

  罗愉坐在床头,左腿从床缘笔直地斜到地面,右脚则屈放在床铺。缀著红色小羽毛的白纱床罩,循著古典床架的木质纹路落在他左腿的膝盖,祭祆儿睫毛沾著泪光,枕在他右腿上,沉睡著。

  「你该给她一个快乐、惊喜的十五岁生日——」屏风上的剪影,动了动,熄掉菸头。

  罗愉轻轻抚开祭祆儿颊畔的发丝,一掌托著她包缠绷带的右手。花瓶碎片在她柔荑留下不只一道伤痕,大大小小的血口子分布在她的指节、掌心和虎口,深浅不一。她不让他处理,仿佛那些伤就是他割上的,她怎会再让他碰,还是由余联帮她消毒包扎,最後她累了睡了,才轮到他抱她上床。

  「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过於沉定的语调,绝对是责难。祭始禧自落地窗边,雅致的屏风後,走出来。

  罗愉听著他移动的步伐,一步一步,在地毯发出具体而微的沙沙声,像隐身草丛的一头豹,缓慢优雅却散发著危险气息地趋近猎物。

  罗愉抬头,对住他的眼。「她是我的妻子。」正因为如此,他不愿见她受任何伤害,怎奈她敏感又激烈,非得教他担忧、不舍。

  床尾凳旁,明亮的立灯下,一只象牙雕成的鹤,引颈仰望著灯罩的翔龙纹饰。祭始禧站在灯座前,探手碰触灯罩,灯罩晃动,悠悠旋转——「龙」飞了起来。

  「罗愉,你这么不了解祆儿——」祭始禧开口。

  罗愉的眼神移回祭祆儿睡颜上。

  「她不是个小孩了——」祭始禧沉吟地缓下语气。

  起居室那方传来敲门声,一个仆佣走进来,道:「余总管通知始禧少爷和罗先生,要用餐了吗?」

  「把晚餐送到隔壁起居室,我和小姐一起用。」祭始禧回答。

  罗愉站起身,拂开纱幔,走出来,说他还不饿,晚点儿吃。女佣颔首离开,关上卧房与起居室相连的门。靠墙的船型骨董桌上,插了一瓶荣冠花枝,晶莹剔透的弧形小花,掉满桌,花期过了。雨後湿润的空气漫进来,露台外的天,已悬上一枚月。

  罗愉绕到屏风後方,半掩露台窗门,然後走向祭始禧。「你想说什么?」他看著祭始禧。

  两个男人站在巨幅抽象油画前,一阵无声相对。这房里的画作全是祭祆儿画的,她手巧,能拿画笔、毛笔,握弓拉琴,更能揪扯绷在人内心深处的细弦。

  「祆儿从小注定是你妻子——」祭始禧打破沈默。「因为如此,她不须恋爱?」他一脸的凛然表情,双手收进西装裤口袋。

  罗愉眼睛闪了一下,马上又转黯,不发一语,走回床畔。

  祭始禧瞅著床帐里的人影,转身边走向房门边说:「祆儿现在正是需要热情的年纪。」

  十三岁开始,她就迈入年轻女子的行列,应该结识男子,被吻和拥抱,并且体验快乐,这是经典上说的「人生阶段」。她却还没经验,至少尚未体验所谓的「快乐」;倒是她十三岁之前,或者更早之前,大概是五岁之前吧,那时,她和罗愉很亲近,相当亲近,大多数时候,她不是黏著母亲,也不缠著父亲,而是腻在罗愉身上。她常到苏林的白色地中海屋宇,在那儿过夜。罗愉一定抱著她入睡,唱高原的歌谣给她听。她长大才知道那是情歌,夫妻间唱的,但她再也没听过了——那低低的音调缠著柔情的文字,绕人耳际……

  袄儿,赶快长大喔,袄儿——

  祭祆儿睁眼醒来,贴著枕头的芙颊湿了一片,手心传来灼热的抽痛感。她左手抓著包绷带的右手,坐起身,听见男人的交谈声从起居室传过来。她下床,衣服都没穿好,就往起居室去。

  门没掩实,饭菜香扑鼻。餐食有酒炖牛腰子、马铃薯牛肉糜、醋泡番茄,甜点是炸巧克力沾红酒……前菜一定是茴香奶油烤螺肉——她最喜欢的。螺肉,她一点都不爱炒的!

  她穿过两道门中间,起居室另一端的门同时关上,似乎有人刚离开。壁炉前的躺椅不知何时搬走,原本置中的法兰西式矩形桌移近壁炉,桌上点了蜡烛,辉映炉火。

  「袄儿,」祭始禧坐在方桌的一边,正在享用餐食。「你醒了?」

  祭祆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最疼自己的他。她愣愣看著他。

  祭始禧放下餐具,喝了一口酒,道:「过来用餐。」

  祭祆儿动了一下,走过去,坐在祭始禧对面的位子。她的餐具老早就摆好了,这顿晚餐不只是兄妹团圆饭吧?!她抬眸盯著祭始禧。

  「怎么?」祭始禧挑一下眉。他注意到她脸上有泪痕,但不去谈,只说:「手还疼?要哥哥喂你吗?」唇角浮现取笑似的弧纹。

  祭祆儿皱额,瞪兄长一眼,拿起餐具,大啖美食。

  祭始禧淡笑,执刀叉,继续用餐。「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他说。

  祭祆儿抬头,视线越过烛火,凝住他。「哥哥去饭店做什么?」她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嗯?」祭始禧疑问。

  祭袄儿吞咽一下,说:「你不用『喂』那个成熟女人吗?这么早就能回来陪小女孩吃饭!」很讥讽且带倔强的语气。

  祭始禧明白了。「你下午有看到我?!」他一笑。「你跷课就跑去那儿……」

  「我和男人约会喝下午茶!」她莫名其妙地抢话,强调地说。

  祭始禧看著她,好一会儿,轻应一声,然後,无事人般地吃他的晚餐,不再说话。整间起居室一下静得只剩壁炉柴火燃烧的声音,不知持续了多久,餐具碰撞声开始揉进空气里,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压过柴火燃烧声;接著,一个抽泣声逸出,仿佛某人耐性被磨尽了般,一串泄愤的杂音铿锵地响起。

  「该死!」祭袄儿的咒骂声明显含有哭泣。

  祭始禧看向她。她那端的桌面弄得一团乱,汤碗翻倒、刀叉横陈。

  「这个该死的绷带让我连叉子都拿不好!」她拉扯右手的纱布,脸庞挂著两行泪,不知在气什么、急什么。

  「唉——祆儿,」祭始禧叹息,离座朝祭祆儿走去。「你干么把自己弄窘?」他将她连同椅子转个方向。他了解自己的妹妹闹的是什么别扭——

  「小丫头,」他掏出方巾,弯下身,盯著她,把她脸上的泪痕擦乾。「罗愉他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她吼他。「罗愉是你的护卫,一定会受你影响!你们男人都一样!我今天只是凑巧见到的是你,哪一天遇到的,就会是罗愉带女人进饭店!」根本还没发生的事,她却已像个丈夫外遇出轨,惶惶不安、要死要活的妻子。

  祭始禧摇摇头,朗笑出声。「我的儍妹妹呀,」大掌揉揉她的发,他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年轻女孩果然爱胡思乱想。你要我说什么呢——」他停顿一下语气,依旧保持笑声。「十年的岛外生活,罗愉从不多看女人一眼,女色对他毫无影响力——」话讲到这儿,祭袄儿睁大泪眸,瞪著他。

  「他像个『假』男人。」祭始禧下了个恶毒结论。

  祭祆儿吸了吸鼻子。「你干么这样说人家!」

  「人家?!」祭始禧露出讽刺性地微笑。「谁啊?」

  祭祆儿双颊一红,羞怒地回道:「罗愉啦!」

  祭始禧眯眼点头,摸著脑後的发束。「本来嘛,他弄得我和罗悦的青春学生岁月,索然无味,真是个不识趣的家伙。」他拉过她的手,将扯乱的绷带重新固定,低赏沉稳重的嗓音继续说:「而你,与其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不如用你女性的魅力支配他……」

  她听著兄长的关怀告诫,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个孩子——一个青涩少女,心灵脆弱、矛盾,不笃定,莫名的恐惧抓住了她,她就只能在梦中流泪,越哭越厉害,越哭越野,退化成一个婴孩……

  「祆儿——」祭始禧搔搔她的头,正要往下说时,房门开了,打断他。

  罗愉走进门,直直朝她而来。祭祆儿清楚看见他的眼睛里有她。

  「你醒了。」他站在祭始禧背後,俊颜上天生的笑容一寸寸加深、扩大。

  她看他看得出神。

  「你来得正好,」祭始禧转头侧对著罗愉。「袄儿说这绷带绊手,她不好用餐具,你来喂她吧!」说著,他站起身,让出座椅。

  「哥哥?」祭祆儿回过神。

  祭始禧一笑,弯低身躯,在她耳畔喃言:「祆儿,自己长大吧——」

  她眨眨眼,愣愣地盯著哥哥走出去。

  起居室剩下她和罗愉,桌上的蜡烛还在罗曼蒂克地烧著。罗愉先把翻倒的汤碗放正,然後坐下,认真地要喂她吃饭。他将食物切好,每一块都适合她的小嘴。她吃一口他喂的酒炖牛腰子,细细咀嚼,浓密鬈翘的睫毛忽静忽动,美眸一下看著餐桌一下又转到他脸上。

             他什么都不问吗——

  关於她下午的行为……

  他还是把她当成小女孩撒泼吧?

  「祆儿,怎么了?」罗愉开口,沉郁优雅的嗓调,正好当晚餐乐曲。

  祭祆儿定睛凝著他,摇摇头,不说话。罗愉又喂她一口餐食,她顺从地吃下,视线没自他脸上移开。

  罗愉挑眉,疑问地看著她。她还是不说话,就盯著他,静静盯著,久久,她把脸凑向他,想也不想地吻住他的嘴。这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狂乱地跳著,又怕又期待。

  罗愉没阻止她。从他进门到现在,他也没要她把裸露胸口肌肤的衬衫穿好。一个认知使她大胆起来,耳边不断传来哥哥刚刚对她说的那句话——

  袄儿,自己长大吧……

  祭祆儿闭上眼眸,主动探出舌尖。罗愉嘴里低低传出一句话,似乎在问「谁教你的」,然後,他含住她的唇舌,轻轻吮咬。他的大掌从她的腰抚上她的背,她听到餐具落在地毯的闷沉声,笑了,柔荑紧紧缠住他的肩。

  「罗愉——」祭祆儿嗓音有股神清气爽的甜美。她穿著一袭典稚的直纹裤裙装,手拿著帽子,站在大门的车道上,和风吹拂她微鬈的短发,两旁树木冲入天际,绿叶翻折著如丝如缕的阳光。她眯细双眼,开心地朝他挥动手中的帽子。

  罗愉缓缓将车驶近她。一对红翅身白的鸟儿,飞到车头前,啁啾几声,凌空离去。他停下车,看著已退到车道旁的她。她是他的妻子,他宠著她,但他俩的感情很模糊,需要培养!

  「上车了,袄儿。」他打开车门。

  祭祆儿马上坐入车内,对他一笑。

  「这么开心?」他露出宠溺的表情。

  「当然呀,我们要去约会呢!」她面向他,白皙的额头沁出一层薄薄汗水。

  罗愉掏出手帕,擦拭她的小脸。她蹙一下鼻,接过手,说:「我自己来。」她的脸颊被太阳晒得透红,包纱布的右手只露出整洁的短指甲。

  「你手受伤,今天可别玩水嗯。」他不得不交代。她自小就爱玩水,昨晚,还在浴室里与他打水仗。

  「喔……」她叫了一声,用手帕捣住半张脸,红潮一路从耳根蔓延至纤颈。他在说昨晚的事——她闯进浴室闹他,倒光泡泡浴精,拿莲蓬头乱喷,弄得整间浴室像被白雪覆盖一样,她乐得很,他却不能好好泡澡……

  「你生气吗?」她蒙著脸,低低地问。

  罗愉看她一眼。「不会。我比厨师幸运多了——听说你把厨房的食用油偷偷换成洗洁精……」

  「我只是要他记得少油烹调,」她打断他,急言解释道:「这样比较健康!」

  罗愉点点头,说:「把盐和糖混在一起……」

  「我只是让它们住在一起!」她又打断他,猛然横过身抱住他。「像我们一样!」

  糖与盐?!女与男?!洗洁精还会比油健康?!呵……她可真会为自己恶作剧的行为找理由呀!

  罗愉摇头一笑。「祆儿——」

  「啥?」她还赖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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