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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云梦谭全 - 27,4

[db:作者] 2025-06-30 15:25 5hhhhh 2670 ℃

  由于虚江被调派下山,虚河子常常来大厨房见虚海月,一说话就说上老半天,姊弟之情甚是融洽,虚河子总是对这位亦母亦姊的亲人,说起自己的梦想,日后要如何扬威江湖,如何将河洛剑派的声望推上新高峰,让河洛剑派称雄大地,超越慈航静殿,不再只是两大圣宗之一,而是真真正正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些话,虚江以前也常听虚河子说起,那时事不关己,这些什么称维江湖的梦想,与自己距离太远,听了也没什么感觉,自己只有微笑不语的份,现在……这些梦想与自己的距离仍是那么远,但在山下执勤几个月,稍微见过世面以后,虚江有了一点不同的感觉。

  虚河子生平大半的时间,都在不周山上钻研上乘武艺,偶尔离开河洛本部,参与江湖盛会,也是在一众长老、师兄弟的簇拥之下,威风八面,所以没有离山几次,却已名满天下,江湖人都知道河洛剑派有这么一个实力高超的少年新星,然而,话说回头,只顾着修行的虚河子,并没有多少机会去认识武功以外的“现实世界”以虚江的感觉,他不觉得弟弟是空口说白话,本代河洛弟子中,目前就以李慕白、虚河子两人最耀眼,十几、二十年过后,世代交替时,河洛剑派必以这两人为首脑,但李慕白生性不羁,快意恩仇,搞到仇家一大堆,师长猛皱眉头,有没有那个命活上十几、二十年还是大问号,所以虚河子要实现那些梦想,确实是很有机会的。

  然而,在稍微了解“现实世界”以后,虚江却开始怀疑,弟弟的梦想若是成真,对周围市镇的百姓、对河洛剑派本身,甚至对这整个世界……真的好吗?

  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虚河子的理想,与这个世界的现实状况有不少差距,若要梦想成真,势必要改变很多现有的东西,在这一点上头,虚江纵使了解得不是那么清楚,也晓得要改变这些现有事物,必须付上很大的代价,这也就意味着动荡、人命与鲜血。

  想着这些,虚江怔怔出神,一时间浑然忘了自己正在与人说话。

  “怎么了?说着说着就发起呆来了?”

  虚海月温言微笑,穿着一身青布衣衫的她,虽不是那种万中选一的美人,但也是容颜清秀,肌肤更是少有的白晰,尤其是微笑起来时,很是给人一种回到家的安定感受,虚江自小就喜欢看她的笑。

  “练功修行的事,你不用急,急也急不来的,阿河前几天和我说过,待你正式拜师,有师父指点带领后,或许就能突破现有僵高了。”

  “海姊你别说笑,像我这样的货色,哪会有高手看上我?如果只是随便指派一个师父,那还不如慕白师弟,帮不上忙的。”

  虚江说得兴味萧索,虚海月却微笑道:“那可不一定啊,阿河说,掌门人有意收你入门下,这个师父够分量了吧?”

  “什么?你、你别开玩笑……”

  幼时在山上,常常与赤城子见面,虚江虽然知道那是掌门人,却对其权威没有太大感觉,但如今已完全晓得河洛掌门人是怎样的尊贵存在,听说掌门人有意收自己入门,这一惊非同小可,差点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呵,不用那么紧张吧?以前天天见到的,掌门人又不会吃人,用得着怕成这样吗?”

  “话不是这样说……”

  虚江说到这里,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警钟声,敲得又快又急,虚江不由得脸上变色,晓得那正是有外敌入侵的信号,二话不说,提剑就往外奔去。

 第五章 比剑争雄·情人献花

  河洛剑派有很周密的警戒网,如果遇到外敌入侵,马上就会敲响警钟,让所有弟子提高警觉,但却不是每个弟子都要出去协防,不则成千上万人一下子涌出来,乱上加乱,反而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通常警钟敲响,代表着两种情况,一种是有外敌偷偷潜入河洛本部,被人发现,所以警钟敲响,警告各方;一种则是有敌人恃强硬闯,爆发冲突。

  前者发生的可能性比较低,后者倒是每天都有,毕竟以河洛剑派的地位,每天都有江湖人士前来拜山论武,说得好听是请教武艺,难听一点就是寻隙生事,只要能搞出点名堂,便可宣扬江湖,说成是某某人大闹河洛剑派,藉此成名,而河洛剑派怎说都是名门正派,就算知道来者其心不善,也不能恶狠狠地把不远之客拆骨煎皮,最多也就是驱逐下山,既然怎么闹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不周山自然成为观光兼成名的江湖圣地。

  不过,拜山闯关的江湖豪客固然天天有,河洛剑派尽量都足以礼相待,即便是动手开打,那也是兵来将挡,绝少会闹到要敲警钟的,如果是因为有人拜山而敲响警钟,那就代表来人势大力强,已连败多名高手,这才有必要敲钟,让所有弟子注意。

  虚江不晓得现在敲响的警钟,代表着哪一种状况,但跑到屋外,看见所有河洛子弟各行其事,不见混乱,并不像是有人潜入,要大肆搜捕的样子,便判断是有硬手闯山,急忙朝着山门奔去。

  途中,虚江也感到好奇,不晓得是哪家哪派的高手来闯山?河洛剑派虽不似慈航静殿那样,有一堆罗汉棍阵、金刚伏魔大阵之类的团体排场,专门款待闯山之人,但各种防御手段也是不缺,来犯者想连过数关,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惜李慕白外出未归,不然碰上这等事端,他必然会跳下来大闹一场。

  片刻之后,虚江已经赶到山门,发现那边早已聚集大批河洛弟子,都是年轻一辈的“虚”字辈弟子,将那边围得水泄不通,虚江向人查问发生何事,结果被告知是有几名淫贼来拜山论武。

  河洛剑派打的旗号是铲好除恶,普通的江湖人物上门,还会待之以礼,但碰上淫贼,哪有什么武好论,直接就拔剑杀了,那几个淫贼胆敢主动上不周山来挑衅,若不是脑子坏了,就是真的很有本事。

  虚江询问师兄弟,得知那几个淫贼上了不周山,大呼小叫,与看守山门的河洛弟子发生冲突。山门弟子在确认这几个淫贼的身份后,发动剑阵,马上就把几个淫贼砍头去脚,死得只剩下一个。

  哪知道,就是这么一个淫贼,居然身怀绝技,不但在两、三招间攻破剑阵,还连败跟着赶来的四名河洛剑手,其中还有一名赤字辈的高手,这才惊动四方,令警钟敲响。

  “什么淫贼这么厉害?”

  虚江大感好奇,自己执行勤务的时候,也对付了不少淫贼,基本上淫贼由于个性的关系,都急于求成,不愿也不及花时间苦练,所以长于轻功、暗器,使得一手好剑法,却很难有深厚的内力修为,这也使得采花贼在实战时,惯于游斗,尽量避免与人正面硬拼,现在这名淫贼主动杀上河洛剑派,可以说非常不合采花贼的习惯。

  “是一个叫西门朱玉的采花贼,好像是最近这一、两年才名声鹊起,还不要脸得很,自号天下第一淫贼。”

  “西门朱玉?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慕白师弟曾提过这名字,天下第一淫贼……果然狂妄得很。”

  “这没什么啦,那些淫贼一个个自命不凡,都喜欢搞些夸大的称号,用来吸引人们的注意,像什么天下第一美男子、大地第一淫贼,这种称号每个月都有人抢着加在自己头上,然后下个月又换人做。”

  “为什么下个月又换人做了?”

  “因为顶着那种称号的人,通常都活不过那个月啊!”

  虚江闻言愕然,想不到这等虚名的竟争,居然也如此激烈,但明知道抢了这种称号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些淫贼还是前仆后继,这不晓得该说是生物本能,还是无药可救。

  由于前头几千人围观,都快弄成人山人海,虚江一时间也挤不过去,但对这个西门朱玉着实感到好奇。

  如果西门朱玉的实力稍差,河洛剑派根本不会给他什么尊重,所有弟子一拥而上,把这淫贼乱刀分尸,斩好除恶就好了,然而,西门朱玉孤身一人闯阵,又连败数阵,展现了相当的实力之后,河洛剑派就没有办法采取这种措施了,那样只会贻笑江湖,让所有人以为河洛剑派奈何不了一个淫贼,只能用围攻手段将他杀死……这个脸,河洛剑派是丢不起的。

  “听那个淫贼说,他以前会经在本派手上吃过大亏,他今天是特别来算那笔旧帐,要出一口恶气的。”

  虚江看不到战况,只是听身旁的师兄弟议论纷纷,讲到西门朱玉在拔剑开战之前说的话,至于西门朱玉曾在河洛剑派吃过什么大亏,这种事哪可能有人知道。他是淫贼,正道人人见而诛之,有什么河洛派的前辈高人偶然教训了他,这都是可以想象的事,他要为此来算帐,这笔帐真不晓得该怎么算?

  然而,西门朱玉这样做,也等于把让自己陷入绝境,河洛剑派今天绝不允许他活着离开,不则一个淫贼上河洛剑派挑战,连胜数阵,还全身而退,河洛子弟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抬头见人?

  虚江问了师兄弟,知道西门朱玉突破首关八卦剑阵后,又连败了虚字辈的几名好手,还挫败了一名赤字辈的师叔,显示确有惊人技艺,这样一来,河洛剑派就显得相当为难,既不能倚多为胜,也不能再由赤字辈的高手出战,毕竟西门朱玉是后生晚辈,要是再给他击败几名赤字辈的高手,河洛剑派威名尽丧,即使败了他,那也难逃车轮战之讥,被人说河洛剑派的高手以大欺小,轮番上阵,这才能将之击杀,说起来更是难听。

  “现在正与西门朱玉交手的,是虚字辈中的哪名高手?”

  虚字辈限于年纪,修为未深,大多都只是好手,能算得上是高手的寥寥无几,虚江一句话问出口,发现师兄弟们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人人都看着自己,什么话也不讲。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一句话说出,虚江顿时省悟,知道是谁正在与西门朱玉交战,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顾不得眼前人山人海,连忙推开人群,要亲眼看到战场的状况。

  当虚江穿越屑屑人墙,第一眼所见到的,是璀璨得令人几难睁眼的雪亮剑光,一边有若点点星雨,闪亮发光;一边却似白虹经天,划破长空。两种不同的雪亮剑光,在半空中交接闪动,每一下碰撞,就发出一声悦耳的清亮脆响,明明只是两把长剑的碰撞交击,发出来的声音竟似一首乐章般合拍,令人为剑光所炫目之余,更为着这首剑乐而心旷神怡。

  在这两种不同剑光之间,是两道娇健如龙的非凡身影,他们在剑影中穿梭来去,一下跃高、一下低伏,快捷如风,看得旁人眼都花了,但偶尔一下两剑重重对撼,比劲较力时,身形回旋转动,飘飘有若神仙,哪怕是赤字辈的高手刻意演试,都未必能如此好看,如果不是因为此战意义特殊,周围的河洛弟子早就大声鼓掌叫好了。

  双方长剑对击百记,高下难分,骤然分拆,情势再变,一人抖剑成圆,转眼间画出十多个或横或竖,正斜不定的大小圆圈,护住周身两尺范围,剑光吞吐不定,守中藏攻,尽得河洛剑法精义,正是虚河子。

  虚河子年仅十六,即便是在虚字辈中,都算是非常年轻的一人,他相貌俊雅,挥剑时神气逼人,若不是身着黑色道袍,绑着发髻,简直就是一名翩翩佳公子,所有观战的师兄弟见他精妙剑招屑出不穷,非但远超自己,甚至还超越了一些赤字辈的师叔伯,任谁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纷纷为他叫喊助威。

  与虚河子交战的那名采花贼,又是另一种不同情形,他一味主攻,剑招中竟然没有半分守势,整个人跃上半空,似鹰隼般居高下击,面对无懈可击的太极剑圈,他一剑快似一剑,疾若星火,每一次与剑圈交击,虽然被剑圈挡住,不能突破,但却也从中借力,继续腾身半空,转眼间连刺数十剑,竟然没有一下落是地面。

  太极剑的劲力含蓄内敛,难以捉摸,此人以快打慢,犹能在电光石火间借力浮空不坠,用剑手法之巧妙,也是令人惊叹不已,虚江瞪大眼睛,趁机看清了这位天下第一淫贼的相貌。

  本以为能够自命是第一淫贼的人,相貌必定极为俊美,就算不是第一美男子,起码也是前几名的俊男,但这个西门朱玉……十九、二十的年纪,模样算得上不错,但并不是那种很难得的俊朗,甚至还没有虚河子俊秀,这样要说是天下第一淫贼,未免让人失望了。

  不过,虚江很快就修正了这个评价,因为他发现,西门朱玉在出剑、收剑、回身的每一刻,脸上都带着笑意,那种笑容……很好看。

  如果说,虚海月的微笑,能够给人一种回到家的安定感受,那么西门朱玉的笑容,就像是正在享受某件事物,乐在其中的愉悦,尤其是在战斗的时候,这样的笑容看来是那么狂放不羁,不把任何压力、危机放在眼里,让人佩服之余,也深深羡慕,很想要和这样的人亲近…这一瞬间,虚江领悟到“俊美”与“魅力”的不同,西门朱玉也许不是很英俊的人,但却无疑是个极有魅力的人,就连自己都感受得到,而且……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看到那抹笑容,忽然觉得很眼熟,还眼熟到有点心惊肉跳,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虚江怔怔出神,只看见战斗中的两人拼上十多剑后,西门朱玉似是无以为继,一下翻身,飘然退出十余尺外,虽然像是落在下风,但太极剑圈防御之余,也蕴含着强猛反击,他能说走就走,一下就撤身,这一手也不同凡响。

  “有趣,河洛剑派的明日之星,确实是有真材实料,如果我今天不是专程来算旧帐,现在就该考虑要怎么开溜了。”

  西门朱玉微笑说着,眼光从左到右扫了一递,注意到的不是在场人群,而是在人群中移动的特殊份子,那些并非普通弟子,是有相当实力的好手,悄然无声地占住重要位置,封死了各处退路,显示出河洛剑派绝不让他全身而退的决心。

  “西门先生的剑法之妙,是在下生平仅见,但你今日到我河洛本部来,却是极为不智。”

  虚河子参与过不少江湖盛会,应答得体,但这些场面话从他口中说出,却给人一种少年人硬充老成的感觉。

  “若换做是其他人,虚河子理当请教所谓的旧帐是怎么回事,若是我河洛剑派理亏,自当陪罪道歉,但既然是西门先生,就不需要多些问了。”

  年纪小小,言词却很锋利,摆明是指责对方的淫贼身份,没有资格上门来算帐,周围的河洛子弟听得明白,鼓噪叫喊,都是骂西门朱玉狂妄自大、作恶多端,今天必定恶贯满盈,别想生离不周山。

  西门朱玉面对千夫所指,脸上笑意未减,甚至还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全然不把这些当回事。

  “名门大派不愧是人多,每次都来同样这一套,五年多前这一套没能干掉我,总不会今天反而要死在这里吧?”

  这些话没有特别大声说出,夹杂在数千人的叫骂中,能够听到的人实在不多,但听见的人立即住口,思索着这话的意思,更有些人想到了几年前的一桩旧事,脸色登变。

  “西门先生东拉西扯,可是心中胆怯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弃剑投降,接受应有惩戒,本派也不会断你生路。”

  虚河子的态度谦和,可是说出的话却如剑迫人,锋芒毕露,周围河洛子弟吆喝支持,把他当成英雄人物。

  “哦?要留我一条生路啊,那可真是感谢,我就饶你小命来做报答吧!”

  西门朱玉冷冷一笑,横举起手中长剑,“刚才的剑法很妙吗?告诉你,小弟弟,真正厉害的东西,你还没看到呢……”

  虚河子年纪虽轻,却素来被同门师兄弟所看重,人人都知他日后必成大器,谁也不敢把他当小孩子看,他本人也一向心高气傲,不喜欢因为年纪而被小看,西门朱玉的这声“小弟弟”正犯他大忌,令他火冒三丈。

  西门朱玉一句话说完,手腕一振,剑光纵横,切割大气,洒落点点星光,遍布周身,挥剑的姿态固是潇洒好看,那灿烂如星的剑光,更是令人炫目,像是看到一场近距离迸发的烟火。

  这是低辈弟子所看到的东西,而剑术有相当造诣的高手看来,西门朱玉所点出的剑光星雨,将他周身所有破绽尽数封死,彼此间相互支援,一瞬间竟是无懈可击,堪称绝佳守招。

  然而,虚河子并没有发动抢攻,两人之间相距又远,西门朱玉在这种时候如临大敌地舞剑护身,全无意义,这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前一刻还在狂妄放话,后一刻就被吓破了胆,害怕奇袭?

  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因为能使得出如此完美守势的剑手,不可能也没必要这样胆怯,也就在众人都感到困惑时,飞舞剑星骤停,西门朱玉收剑贴背,一派静如古井的沉稳感觉,与之前舞剑的飞扬潇洒,截然不同。

  虚江不知道西门朱玉在弄什么玄虚,却忽然见他左手一扬,在他身前三步之处的土地上,忽然迅速生出一朵鲜艳的红花,迎风绽放,吐露芬芳,和西门朱玉的优雅手势、灿烂笑容一相映,形成一幕让人没法忘怀的画面。

  一块土地上忽然长出鲜花,这等奇事自是引得群众惊呼,大惑不解,但在惊呼声中,虚江也听见有不少人叫出“天绝剑式……”

  四字,连忙向身边的师兄弟询问。

  “什么天绝剑式?”

  “你不知道吗?这淫贼有四式自创的剑法,是他的成名绝招,又称为天绝四式,这就是他天绝剑的第一式,好像叫什么……情人献花的。”

  虚江听得一呆,西门朱玉的这一手与其说是剑招,还不如说是变戏法,这样怎么能算是成名绝学?

  “唉,成名绝招这个词要分开解释,他的后三式是绝招,这一式毫无威力,却是他迅速成名的关键。”

  一个熟知西门朱玉事迹的师弟,向虚江解释,西门朱玉每次与强敌动手,要使用“天绝剑式”时,就会先使出这变戏法般的一招,生出一朵鲜花,或是赠给敌人以表尊重,或是送给在场的红颜知己。

  这一手往往能让在场之人惊呼一片,结果连续几场决斗下来,西门朱玉的实力澡浅无人知晓,反倒是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出剑前先献花的风流淫贼,西门朱玉的名声就此传递四面八方,尤其是青楼妓馆之中,最为烟花女子津津乐道。

  虚江摇头道:“搞了半天,这个第一淫贼原来是变戏法变出名的……江湖人为了成名,真是不择手段,连决斗前都还要耍花样,有人这样变鲜花,那有没有人决斗前放烟火兼奏乐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但西门朱玉成名之后,还能在刀头舔血的江湖存活至今,绝对不仅仅是戏法变得好,在露了这一手平地生花之后,他整个人陡然拔地而起,凌空出剑。

  西门朱玉与虚河子之间,本来起码相隔十尺以上,但这一下跃起,已缩短了一半间距,趁着这股高速迫近的声势,西门朱玉凌空下击,长剑荡出。

  在长剑无声刺出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静止住,那抹雪亮的剑光,切割大气,瞬间疯狂骤增的亮度,像是将空间割裂出一道巨缝,而在巨缝之中出现的东西……是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的灿烂银河。

  天绝剑式·情倾天下!

  之前西门朱玉舞剑时出现的点点星雨,这时以另一种不同模样再现,一闪一闪的小剑星,化成声势壮烈的彗星,白银河中一朋裂,拖着长长的光尾,向地面倾泄撞去。

  骤见如此奇招,虚河子回剑自守,太极剑幻化出无数圆圈,准备将敌人的剑气尽数卸除,再行反击,但剑圈碰着彗星剑雨,两股力量一撞,虚河子惊觉敌人剑上力量非但大得异乎寻常,而且还极为复杂,蕴含多股不同的劲道,刚柔不定,或正面冲击,或回绕,或潜藏,复杂的运劲技巧,竟与自己修练的河洛剑术心诀极为相似,甚至更高一筹。

  如此巧妙的剑劲,虚河子仅是初窥门径,尚未能掌握,根本无法卸除、化去敌人的剑气,一拼之下,太极剑圈全面一朋溃,直接承受彗星剑雨的巨大冲击,只听见一声脆响,虚河子手中的长剑寸寸碎断,口溢鲜血,整个人踉跄往后跌去,而彗星剑雨余势未止,持续朝虚河子笼罩轰去。

  适才两人比剑恶斗,实力似是难分轩轾,谁也想不到,西门朱玉放手而为后,竟然一招之间就将虚河子打得溃不成军,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谁也应变不及,眼见虚河子呕血败退,情势危急,在场观战的众多河洛高手扬声大喝“住手”准备飞身救援,但仓促间哪可能来得及,若是虚河子就这么被西门朱玉杀了,那河洛剑派的损失就太大了。

  虚江本来已站在围观人群的最前排,见到弟弟遇险,又恰恰是往自己这个方向跌来,不假思索就冲了出去,他自知没有能力替虚河子解围,只想以身相护,替虚河子挡下这一剑。

  以情倾天下的威力,虚江若是挨了这一剑,肯定被打得血肉模糊,死状惨不堪言,但他奋勇扑出,脑里完全忘了生死之念,只想着不能让虚河子死在这里,其他什么都不顾了。

  “哈,小弟弟,不用怕,我说过不会杀你的啊,哈哈……呃!”

  带着嘲讽的大笑声,突然变成一声惊叫,跟着便是几下响亮的碰撞声,虚江百忙中抬头一看,见到西门朱玉眼现讶色,挥剑格挡开某个击向他的事物,两物相撞,擦出连串火花。

  像西门朱玉这样的高手,等闲面对暗器袭来,大可侧身闪躲,或者腾挪回避,不会因此中断出剑,现在被逼得回剑自守,就证明这个暗器的威力之强,令西门朱玉不得不放弃追击以自护,发暗器之人的功力强悍,可见一斑。

  察觉到这一点的人,立刻纵目搜寻,但那枚所谓的暗器,只是三颗随地可见的石子,发石之人更没有现身出来,事情发生得突然,在场数千河洛子弟探头观望,却谁也不晓得是何人掷石抢救,不过,被这么一闹,本来要挺身救人的赤字辈高手抢到了机会,趁着西门朱玉被三颗石子所阻,要从半空落地的机会,看准落处,预备将人当场截杀!

  哪知道,西门朱玉坠落途中,哈哈一笑,下坠的身形生出变化,突然变得轻飘飘的,浑不着力,仿佛是狂风中的一片树叶,居然在半空中改向,回飞飘开,避过了几名高手的截杀。

  “弱柳回风诀!”

  来自在场河洛高手的叫喝,既惊且怒,因为弱柳回风诀正是河洛绝学之一,现在莫名其妙出现于淫贼身上,使得还如此巧妙,尽得神功要义,连河洛剑派本身也没几个人及得上,怎不令他们怒火中烧。

  西门朱玉乘风飘行,避开河洛高手的截杀,半途变换身法,速度激增,如箭离弦,再次往虚河子的方向掠去。情势至此已是很清楚,且不用说在场数千河洛弟子一拥而上,即使是十几名河洛高手合围过来,西门朱玉也是独力难敌,他唯一能安全撤走的方法,就是闪电擒下某个够分量的人质,而受伤倒地的虚河子便是最佳人选。

  冲出去救人的虚江,这时已经赶到虚河子身前,扶起呕血倒地的弟弟,准备走入人群之中,眼看西门朱玉来势汹汹,无可抵挡,虚江瞬间做出决定:将虚河子抛向正朝这边赶来的同门师兄弟,然后自己旋一转身,拔剑出鞘。

  虚江过去在执勤时,因为职务需要,常有拔剑的机会,不过那都是和几个师兄弟一起行动,拔剑出来也只是吓阻意味,没有战意,更极少变成实际的战斗。

  回顾此生,虚江赫然发现,这还是第一次,自己为了战斗而拔剑出鞘,为了守护某人而决心战斗,这种感觉……很特别,似激动,又平静,隐隐约约之间,还像是在预告着什么。

  也许……这次拔剑之后,自己将因此涉入江湖斗争,再也不能回头,之前的和平日子也将一去不复返,但至少在这一刻,自己有了觉悟,哪怕是就此血溅五步,当场身死,都是值得的。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荡出一抹长虹,虽然远没有高手出剑那般雪亮,但虚江挥动长剑,朝着强敌主动迎去,悍不畏死,勇猛威武的模样,确实震动四方,令所有在场的河洛弟子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他长剑脱手,被西门朱玉瞬间击倒的秒杀刹那。

  无论外表看起来有多么威武,实力就是实力,碰上西门朱玉这样的高手,虚江甚至连逼他出剑的资格都没有,只听见西门朱玉朗声大笑,飞起一脚,虚江什么都还没看清楚,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被踢翻一个觔斗,长剑脱手,重摔在地上。

  败得极为凄惨,但如果说虚江的牺牲全无意义,那也不至于,起码因为他的阻拦,西门朱玉没有能够擒获虚河子,而后方追杀来的河洛高手,也在此时逼至,西门朱玉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一下转身,飘落至虚江身后,一把将他拉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

  “啰唆的家伙,废话什么!”

  低喝一声,雪亮的剑刀横放在虚江咽喉,森森寒气,让虚江知道自己变成了人质,而赤字辈的师叔伯终于赶到,杀气腾腾地将敌人围住。

  “西门朱玉,还不束手就擒!你以为你擒住本派弟子,就能要胁我们了吗?休想!”

  “哦?果然不是名人就没身价啊!好呀,既然你们不要他的性命,我就先砍了他的狗头,送给你们当纪念吧!”

  语毕,长剑横拖,雪亮光华乍现!

 第六章 谈笑破敌·专杀嘴炮

  纯以身价而言,虚江只是虚字辈千千万万弟子中的一个,既不杰出,也无特殊成就,做为人质是毫无价值可言,换作是其他场合,河洛剑派大可以牺牲掉他,干掉西门朱玉。

  然而,现在这个地方却非常不适当,数千河洛弟子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盯着看,要是赤字辈的长辈任由敌人将他宰杀,牺牲掉这个弟子,事后这个大乱子谁也收拾不起,说到底,河洛剑派是名门正派,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能随便牺牲人命的。

  正因为如此,尽管这些河洛高手心里并不在乎虚江的生死,也觉得这种拘束非常迂腐,但是在全场数千河洛弟子的注视下,当西门朱玉作势要挥剑断喉,他们仍是不得不大喝出声。

  “住手!”

  西门朱玉早就料到会有此结果,作势要拖割的长剑顿止,笑道:“这样才对嘛,诸位是有头有脸的正道大侠,不是我这样的邪魔外道,怎么能不把人命当命看呢?”

  “无耻淫贼!你挟持本派弟子,算什么英雄好汉?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这就奇了,你们几千人围我一个,你们都不觉得丢脸,我又有什么好羞耻的?”

  西门朱玉大笑回话,手中的剑仍是握得紧紧,虚江被长剑抵着脖子,看见前后左右都是河洛弟子,人人表情不同,有些人很紧张、有些人在冷笑,甚至还有些在耻笑,似是责怪他如此不济,落入敌手,累得河洛剑派上上下下进退维谷。

  陷入这样的处境,虚江自己也很无奈,他也不愿意被人家擒住,奋勇跑出来只是为了救虚河子脱险,想说最多就是被敌人杀死,以命救命,哪想到反而变成敌人的人质?不过,现在这种处境……自己怎么感觉很熟悉啊?

  才刚刚这样想,那个挟持自己的敌人忽然悄声说话:“朋友,你我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为了庆贺我们得来不易的缘份,还有宝贵的友谊,你的人头就先借一下,要是今天能平安脱险,你的吃饭家伙就继续存放在脖子上,但如果你同门师叔伯不给面子,那就只能委屈你先上路了。”

  不怀好意的说话,语气中充满恶意,威胁意味十是,但那熟悉的言词,听在耳里,却让虚江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五年前,改变他一生的那天。

  “你……你……”

  过度震惊,虚江一时间说不出话,结结巴巴,凝视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不敢置信,尽管陌生,但记忆中的画面却不断涌出,让这张面孔越看越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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