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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教授的日记,4

[db:作者] 2025-06-17 10:25 5hhhhh 3630 ℃

  忽然她起身打开了电灯,屋里顿时充满了昏黄的光明。她走到我跟前说道:「我想通了,你说得对,我要离开『三不管』确实冒着很大的风险,弄不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和危险。再者,我也不愿意破坏你们家庭的和睦,也不能因我的坏名声影响了你的前途。你走吧,天一亮,你就走!」

  听了她的话,一种内疚之情油然而生,面孔有点发烧,也不知是有意的做作还是良心的发现,竟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娇姐,我带你走!我们一起走,离开『三不管』!」

  「不了!」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不愿成为第二个『杜十娘』!」说完扔了一个毛巾被给我,回手关上她房间的门,睡觉去了。

  这一夜,我睡在一年前曾睡过的那张沙发上,却睁着双眼回想着往事。屋里不时传来娇娇轻微的叹息和抽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的矛盾和留念,更多的是痛苦和绝望。

  第二天,我睁开眼已是大天白亮,娇娇已备好早点。对坐饮食间,我偷眼望去,只见她面色蜡黄,容颜憔悴,两眼挂着黑圈,眼角还残留着泪痕,肯定是一夜未眠。草草用完了早餐,休息了一会儿,娇娇只说了一句:「你该走了!」就把我推出门外,关上了大门。——我久久地站在门外,不忍离去。却听得屋内隐隐传来悲凉的歌声,我听清楚了,那是娇姐在吟唱「杜十娘」的选段:

  「月暗星稀二更后,真个地惨与天愁,想当初在院中百般赌咒,说什么天长地久到白头!到如今夫妻们难久守,谁知恩爱反成仇——」

  「还怪我,一失足千古恨,只见其貌慕其文,未度其德审其心,有眼无珠,才错配这无义的小人——」

 

             第六章 祸起萧墙

  胡教授回到南方以后,在杭州的一家报纸任副刊的编辑,因他对戏剧的爱好兼做了文艺方面的记者。通过几年的努力,也闯出了一点点小名气。他也曾给于红娇写过几封信,可是都如石沉大海、渺无回音。他的两个朋友都在天津工作,张朝刚在天津的警察局谋得一个差事,王世荣则在天津的一家小报馆里做了记者。他和他们保持着经常的联系,通过他们能了解到「三不管」经历的变迁,也或多或少知道一点于红娇的境况

  第二年,「七。七」芦沟桥事变爆发了,日本鬼子占领了平津,袁三爷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日寇的势力也就进入了「三不管」。那里的贫苦艺人在帝国主义及封建势力的双重压迫下,更是处于民不聊生的水深火热之中。不久,江南各省也相继沦陷,由于新闻及言论的不自由,胡教授对「三不管」的情况就知道的不多了。随着他的娶妻生子,对于红娇的思念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淡忘了。

  转瞬间到了一九四一年,一天胡教授突然接到张朝刚的电报,邀他急速赴津,有要事相商。胡教授吃了一惊!什么要紧的事?还要到天津去商量!莫不是有关于红娇的事?于是赶紧买了车票,赴津而来。

            一九四一年五月十五日

  我匆匆地赶到了天津,这座阔别了五年的北方重镇,在日寇铁蹄的践踏下,官不修衙、客不修店,除了多出几面红膏药似的太阳旗和「大东亚共荣圈」的大幅标语之外,就只剩下人们心情的紧张和恐惧、经济的萧条和衰颓以及市容的崎形和残破了。我也无心观看四周的景物,就急急忙忙去找张朝刚,张朝刚本就是个善钻营、喜交际的人物,现在混得很好,当上了天津警察局的局长,说白了就是汉奸的干活。若不是我的第六感官预测到这次相商的要事可能与于红娇有关,凭我一颗爱国的拳拳之心,是不愿意和他多接触的。

  由于事先打过招呼,故而听差的把我直接引入他的书房,原来他和王世荣已在候我多时了。

  「贵客来临,等得我们好着急呀!」两人齐声说道。

  「什么事?那么着急,莫不是于红娇她出事了!」

  「怎么!你都知道啦?」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急切地问。

  「说来话长。」张朝刚说:「于红娇在『三不管』做什么营生?你最清楚了。专演黑戏的女戏子、骗人钱财的女骗子。当然日本人为了腐蚀和麻醉中国人的精神和思想,对她们这种行业并不禁止。但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上个月不该把一个富商骗到她的住所,开口就要一百万,交易不成竟把人给杀了!其实在『三不管』杀个把人算不了什么,她又有袁三爷这个后台罩着。可是后来才知道那富商却是个日本人,这下事就闹大了。日本宪兵司令部不依不饶,要彻底追查,袁三爷也罩不住了,只得把她交给了日本人!」

  「这事有点蹊跷!」我焦急地说道:「她虽然干过骗人的事,但决不会去杀人!这是阴谋,是陷阱!和她师傅、师姐一样都是遭人陷害的结果。」说着,我又把筱艳秋、于红莲的往事给他两简单介绍了一下。

  「是啊,我们大家都不相信这是真事。」王士荣插话道:「所以天津卫的许多有正义感的记者对此事展开了调查和了解,据说:这事可能起源于她的一个叫于红巧的师妹。」

  「对,她是有个叫于红巧的小师妹,当年我认识她时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我响应着他的话。

  「如今可出落得一个亭亭玉立的妖媚艳丽的女人了。」王士荣接着说道:「日本鬼子占领天津后,她居然和一个日本军官勾搭上了,做了小鬼子的情妇。这个于红巧人长得也还不错,但在技艺上比其师姐却差得太远了,所以虽在舞台上摸爬滚打了多年,仍是个二路的角色。为此,她认为是师姐的存在阻碍了她的发展,自己若想出人头地,想挂头牌,必须挤掉于红娇。于是因嫉而生恨、因恨而生仇。终于唆使她的日本情人,制造了这起冤案,又买通了宪兵司令部,要置于红娇于死地。了解了这些情况以后,天津卫的新闻媒体就在各种场合下对案件提出质疑。可是日本鬼子一手遮天,几张小报、几个记者的呼声丝毫不起作用,还不如放屁有点臭味呢!」

  「问题在于这个日本富商确实是失踪了,我们警察局派出了所有人员把天津卫挨家挨户搜查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周围人证又确实见到此人进了她的住所。于是日本人得了个『谋财害命、碎尸藏匿』的结论!」张朝刚又补充说道。

  「那现在怎么样?」我急切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判了死刑呗!」张朝刚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

  「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我还抱有一线希望地问道。

  「案子是日本宪兵司令部审的,中国人一点也插不上手,连我这个警察局长想见于红娇一面都办不到。」

  我自杭州到天津的这一路上,虽然预测到可能是娇娇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的帮助,却没有想到事态是这样的凶险。连身为警察局长的张朝刚都麻了爪,我一个小小老百姓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和娇姐俩人远隔千山万水,天各一方,已有多年未通音讯,连她的形态和模样都有点淡忘了,纵然失去了她,对我的生活和事业都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是我和她终究有过肌肤相亲、耳鬓厮磨的恋情。如今藕虽已断,却还连着千丝万缕的情愫。何况,这分明是日本鬼子迫害中国人民的冤案,作为一个中国人,就民族气节来说我也不能无动于衷呀!所以此时此刻的我心里已是充斥着仇恨满腔、悲愤难当、怜悯爱惜又无可奈何的感情。

  「于红娇的死活跟我们没有关系,可以不去管她。」张朝刚和她无亲无故,所以说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话:「但是下面这件事,就牵涉到你我的切身利益,和我们的身家性命休戚相关了。」

  「还有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的!」我虽不满意张朝刚对于红娇生死的漠不关心,但也想知道他说的那危言耸听的事是什么?

  「大日本皇军中国派遣军驻防天津的司令板垣大佐不知在哪儿听到,若干年前北平天桥有一个特殊的剧团,专门演出剧情为处决女死囚犯人的戏剧。例如谋杀亲夫凌迟处死的淫妇;谋财害命斩首示众的女尼;谋反叛逆碎尸万段的女盗等等。并且每次演出都在舞台上用真刀真枪把一个真实的美貌艳丽的女人真砍真割地杀掉。由于是真人真事,所以女犯在临刑前的凄惨悲切、可怜无助;处决时的恐惧慌乱、痛苦无奈;刑后的残酷血腥、恐怖凄凉都表演得十分真实,活灵活现。把观众刺激得如醉如痴、若颠若狂,无不得到感觉和视觉的最大享受,情欲和性欲的最大满足!」

  「简直是天方夜谭!有哪个愚蠢的女演员会让人把她杀死在舞台上,死前还要受到百般的凌辱。」我不相信地说:「就是天津『三不管』的黑戏,杀人的场面看起来真实,其实也是用道具和魔术的手法来完成的。」

  「是啊,起先我也不相信,后来听板垣大佐一说,我才明白。」张朝刚继续说道:「原来这些女演员有的是班主花大价钱从农村买来的父母养活不起的贫苦弱女;有的是人贩子从各地诈骗来的女孩,再转卖给戏班子;有的则是妓院里那些不听话的妓女,被鸨儿恶意惩罚而送来的;当然也有个别女人是为了寻求刺激,满足自我的享受而主动献身的;还有的就是监狱里的女死囚犯。这些女人被送到戏班子里经过短期的培训和排练,就可以登台演出了。这当中最优秀的当数各地送来的女死囚了,因为女子犯罪多与淫荡有关,所以这些女人既美又淫,事先又有接受死刑的思想准备,表演起来更真实、更大方、更动人、更具观赏性。」

  「你的意思是说——」我也听出点原委来了:「日本鬼子要于红娇当一回这样的演员,在戏剧的舞台上接受死刑的处决,被他们斩杀!」

  「正是如此。」张朝刚点头称是:「板垣大佐说了,于红娇本人就是个演员,又是个漂亮的女死囚,一定会给观众带来无比的享受和快乐。」

  「拿人命作儿戏,真是可恶!」我恨恨地说道。

  「本以为说服于红娇参与表演是非常困难的事。」张朝刚接着说道:「没有料到的是,于红娇本人竟欣然同意了,表示愿意配合!」

  使张朝刚等人不可思议的事,对我来说到觉得不足为怪,因为我和娇娇相好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对我说过,每当舞台上演到绑赴刑场、执行处决的时候,她都会产生一种莫明的冲动,似乎沉醉在一种激情的享受之中。并且说过,在她结束舞台生涯的最后一次演出中,要人们把她极度地摧残和凌辱后再真正地活剐了。当时虽只是一种戏言,却也是有感而发。现在既已到了生命的尽头,采用这种死法来达到自己感情上的满足,是绝对可能的。

  「可是,她还有一个条件」张朝刚又说:「那就是:处决她的这个剧本必须由你执笔。这就是此次不远千里请你来天津相商的主要事由!」

  「胡闹!你们愿意给日本鬼子办事,当汉奸,你们当去,可别把我拉进去。让我为日本人杀自己的同胞,我不干!」我一气之下,准备离去。见我要走,两人慌忙将我拦住,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地劝导于我。

  张朝刚说:「你一到天津,就叫日本人给膘住了,走不了啦!你是非写不可啊!你要不写,不但日本人饶不了你,连我们也要跟着吃瓜落!」

  王士荣说:「是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事到如今,只能来软的,不能硬碰硬。我着摸着,由你来写这个剧本是件好事,这样就可以在剧中把于红娇的冤屈加以昭揭,把鬼子的残暴加以评击。当然不能是公开的而是隐晦的,这不也是一种战斗的方式吗?总比那些侮辱中国人民、歌颂大日本皇军的汉奸文学强得多吧!」

  听了他们的话,觉得也颇有点道理,于是就决定暂时留下,考虑考虑。

            一九四一年五月十八日

  因为有求于我,所以就好吃好喝地款待着我,还派了两个黑狗子「保护」着我。生活舒适、养尊处优,却失去了自由。看来还得失去中国人的尊严,为小鬼子服务一次了。

  起初,我的心情十分的激动和不安,深为娇娇的悲惨遭遇而痛苦。继而又为我对娇娇的抛弃而悔恨和内疚,若是当年我能排除一切私心杂念,向困难作勇敢地斗争,将她从『三不管』里解救出来,就绝不会发生今天的一幕。待我逐渐冷静下来之后,理智地对待当前的处境,才发觉张、王两人的言语也是有道理的:首先,胳膊拧不过大腿,在日本鬼子的统治下,这个剧本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我不写,别人也会写,娇娇还得死,我本人也难逃罪责,不死也得掉层皮。若是让一个爱舔日本人屁股的御用文人来写,肯定会对娇娇施以难以忍受的残酷刑罚,最后把她凌迟碎剐了。那么娇娇临死前还将承受多少磨难和痛苦啊!由我来写,则不但在剧中可以将娇娇的冤屈告之于众,还可以让她少受许多痛苦。其次,旁人不知道,我却最了解,这种死法是娇娇一贯追求和盼望的事情。那么这个剧本就算作我送给娇娇姐姐最后的礼物吧!

  于是决定应承了这个任务,但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即是让作者和主演见一次面,交流一下剧情的安排。我的原委是想借机和娇姐叙叙别后之情,听听还有什么临终遗言。可是却遭到日本鬼子的拒绝,认为:对一死囚,任凭杀剐,无须交流。但也同意可以书面通达一次。

  我即刻提笔给娇娇写了一封信,除了叙述了一些别后的思念之情外,就是把我的上面那些想法告诉她,期求她的认可。隔了一天,娇娇的回信送来了。想不到送信的人竟然是师妹于红巧。

  这个于红巧果然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瘦弱的小丫头片子,长成为一个妖艳狐媚、圆润丰满的骚娘们了。圆圆的苹果脸上透露着淫荡,举手投足间扭捏做作,言谈笑语中甜意婆娑,缺少点定力的男人,在这种形象的女人诱惑下,必然会成为她石榴裙下的死鬼冤魂。可是对我来说,由于有过娇娇的先入,对于巧巧就不感兴趣了。同时又有了王世荣对她现在是日本人的情妇,又是陷害娇娇的罪魁祸首的预告,心里自然有了警惕。看来于家的几个师姐妹都是表演的天才,这个巧巧一见我面就装模作样地放声大哭、悲痛欲绝,表现出对师姐的一片情谊、友善、同情和怀念。接着才道出了此来的目的,原来她已征得日本人同意,剧中活着的于红娇由她来扮演,直到行刑时才换上真正的于红娇,来个真杀真剐。我听明白了,原来是于红巧要用师姐的死亡来做为自己出名的垫脚石,要我为她量体度身的写剧本。好啊!在剧本构思中,我正想为减轻娇娇临死前的痛苦,给她找一个垫背的替身,不想巧巧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遂我心愿,就欣然答应了她。

  送走于红巧,我赶紧打开娇娇给我的信。可能是艺术的相通,一个出色的演员对琴棋书画总是无师自通的,于红娇没念过多少书,却写得一手娟秀的好字。可能是监狱里的条件所限,这封信很简短,字迹也很潦草,但确实是我熟悉的娇姐的手笔:

  「亲爱的弟弟:

  分别数年,虽千里关山阻隔,姐姐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弟弟!

  弟弟不要悲伤,今天的结果是姐姐早已预料之中的事。在戏剧演出的陶醉感中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姐姐久有的期望和幻想。现在马上就要得以实现,弟弟应该为我高兴、为我祝福。何况是死在弟弟笔下,我感到无比的幸福!

  我知道弟弟最爱看刑场处决女犯的戏剧,那就让我来为弟弟做最后的一次演出,弟弟想看什么就在剧本中写什么:砍头示众、凌迟碎剐、割乳挖阴、开膛剖肚、掏心摘肝都可以,只要弟弟得到满足,我的一身臭皮囊任由弟弟处置。

  再见了,弟弟,祝你幸福,愿下一世我们能成为真正的伴侣。娇姐「

  虽然寥寥数语,却道出了娇姐对我的一片深情,也使得我的心里泛起了难以抑制的忏悔和内疚。回想往事,我的忍痛割爱,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她的离我而去却是为了解决我的尴尬处境和激励我的向上奋进。看来我这个堂堂大学毕业的新闻记者远不如『三不管』里的一个风尘小女子来得虚怀若谷、光明磊落。

  于是我决定,在这最后的关头,绝不能再让娇娇的心灵及肉体遭受更大的痛苦,好在如今又出现了一个于红巧,就让巧巧这身臭肉骚骨来代替娇娇承受一些酷刑和苦难吧。

 

             第七章 日寇暴行

             一九四一年六月五日

  写这种剧本,对我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在中国古典小说或戏曲中,这类故事比比皆是、不胜枚举,随手沾一段来稍加修饰,就是一个剧本。当然为了喻古讽今,必须选一段弱女蒙冤受难的故事。

  于是,我就编造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两江地区常州府台山县的一个偏僻农村,近年来由于天干地旱,农业歉收,在地主老财的剥削压迫和统治阶级的强征暴敛下,人民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村中有一户于姓人家,夫妇两人养得一个千娇百媚、花枝招展又温良恭顺的女儿,由于家境贫困,生活艰难,欲将女儿找一富裕人家出嫁,以解困境。恰巧城中有一富商姓任名子石,前不久刚死了妻子,正欲娶一美貌贤惠的女子续弦。经媒妁之言,男方有钱,女方有色,故一拍即合,成其好事。婚后生活美满,夫妻恩爱,男主外,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女主内,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这本是一段美满的姻缘。可是前妻的兄长张三郎,本是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专干坑蒙拐骗的邪恶之徒,早就窥视着任子石的万贯家财。于是设计害死了妹夫,反嫁祸给于女,诬她因娘家清贫,遂起谋财之心,害死亲夫。前面的故事编完了,后面就更简单了,套用公式化的老一套程式,将于女拘捕入狱。又以郎舅之名掌管了任家的财产,用千金买通了官府,将于女严刑拷打、屈打成招,经台山县初审,常州府复审,最终定案,判了死罪,赤裸游街后,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古典小说和戏曲中常见的故事,正因为它太普通了,我捉摸着虽然讽刺了官府的昏聩,估计也能在小鬼子眼皮底下蒙混过关的。

  全剧分为两天演出。第一天是舞台剧,从于氏女待嫁闺中开始,演到屈打成招下入死牢为止。主演于红巧,由于我恨她陷害娇娇的私心杂念及对她投敌的愤怒,在剧本中着实重重地给她施行了几种非刑的拷打。第二天是广场剧,也就是真正的刑场处决女囚的场面,那个死囚当然是于红娇了。也是由于我的私心杂念及对她的爱恋,在施刑的过程中给予了百般照顾,本来按中国古代传统律法,谋杀亲夫者应该骑木驴游街后,凌迟处死。但我知道娇娇最怕骑木驴了,以前我俩做过试验,她受不了那木杵插入阴道的痛苦,所以我在剧本中把木驴改为了木笼囚车。要是真的把娇娇一刀刀地剐割了,必定痛在她身苦于我心,这是绝对不行的,干脆来个一刀两段,让她痛痛快快地死去吧!再说,木驴是什么样子?谁也没见过。凌迟怎么实行?也没有人会做。这些理由也可以在小鬼子面前搪塞过去了。

  舞台剧的对白、唱腔、音乐等就从其它现成的剧目中套用过来,反正大同小异,凑合着用吧。广场剧里,不可能叫临刑前的娇娇在刑场上抒发自己的感情,唱出委婉动听的歌声来,那也太不尽人情,太残酷了!于是就采用了外国歌剧中常用的背景音乐及幕后伴唱的形式,草草编了几句顺口溜算是唱词,配上中国戏曲的板式,再选几首幽雅、凄凉、悲惨的中国古曲、广东音乐和瞎子阿炳、刘天华的曲子作为背景。就这样乱七八糟、七拼八凑、中西混杂、剪剪贴贴,花了三天功夫,一台四不象的大戏出笼了。由张朝刚送交板垣审阅,我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静等着审查的结果。

  过了两天,回音来了,不想我的那个污七八糟、胡乱堆砌出来的剧本,居然还得到板垣大佐的赞赏。也许是他对中国五千年悠久历史文化认知的浅薄,也许是只知道残酷的杀戮和血腥的镇压,而对文学、艺术、戏剧知识的一窍不通,竟说出了:「中国古代故事大大的美,剧本写的大大的好!」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剧本审查通过了,下面就该开始排练了。

  舞台剧由我负责,在我的建议下,邀来了娇娇原来的戏班子参与出演。五年前,由于我和娇娇的亲密关系,早就认识了他们,还为他们写过剧本,设计过许多舞台的造型,为戏班演出的火暴尽过绵薄之力。他们大多是贫苦的民间艺人,家境贫寒,却极讲义气,我的挥金如土、仗义疏财的性格,大大小小、多多少少也资助过不少人,因此在他们中间也结交了几个密友。最让他们感动地,却是我自己认为最羞愧和内疚的事,即没有把娇娇带出『三不管』,没有断了他们的财路,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吃饭的金饭碗,把我看成是重友轻色的侠义之士。这次天灾人祸,于红娇无辜被拘还判了死罪,金饭碗彻底地打碎了,没了于红娇这个台柱子,整个戏班也就垮台了,树倒猢狲散,从演员到打杂的何去何从,前途渺茫得很。正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被我邀约来演出这场震惊中外的活报戏剧,不但得到一笔日本人给的丰厚的演出费用,解了生活上的燃眉之急,还大大地提升了戏班子的名气和威望,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贴了一层光灿灿的金箔,身价陡地长高了一截,在今后谋生的路上,加了一块重重的砝码。于是对我更是尊敬得五体投地,感恩得淋漓尽致。所以在整个排练过程中,大家十分配合,言听计从。而我对于这场闹剧的惟一目的,就是借机好好地惩治一下这个忘恩负义、卖友求荣、小鬼子的情妇、中国人中的败类、汉奸、婊子于红巧。而戏班子里的朋友也对这个陷害娇娇,断了他们财路的巧巧恨之入骨。我们一拍即合,日本鬼子不是喜欢看残酷和血腥的场面吗?那么我们就来个最最残酷和血腥的表演。只是可怜了巧巧,将要遭受一场难以忍受的摧残和凌辱了。

  至于广场戏,由张朝刚率领警察局的警探们负责,不用排练,就按正常处决罪犯的程序来做就可以,警察局有行刑队,杀个把罪犯对他们简直是家常便饭,无非根据剧情的需要事先准备一些布景和道具就行了。张朝刚也是个戏迷,对于如何能最大限度地满足观众的欣赏需求,是十分在行的。

  本来这出戏就是从过去演出的老剧目中选择一些情节拼凑出来的,对专业戏班子来说是轻车熟路,并不困难,不用两天就排练成熟。单等那边的刑场布置就绪,就要敲锣打鼓,登台演出了

            一九四一年六月十一日

  今天是大戏开场的日子。还是日本人有面子,竟租用了全国闻名的「中国大戏院」。戏剧界有一俗语:「唱在北平、红在天津」,红就红在这个「中国大戏院」。整个剧场建筑得雄伟高大,外观金碧辉煌,内修富丽堂皇,座位舒适怡然,上下三层可容纳一千多个观众,还有冷暖设备、冬暖夏凉,管理也很严格,杜绝了卖茶水的、丢手巾把的、各种做小买卖的肆意骚扰。这种现代化的大剧院实非『三不管』里的野台班子所能比拟的。

  戏班子里的人,在『三不管』混迹了一生,演了一辈子戏,还是第一次登上这么大的舞台。所以一个个精神振奋、兴高采烈,精气神特盛,干起活来也麻利,我在后台指挥着,不一会儿就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单等着下午两点钟开锣。

  一点刚过,观众开始陆续进入剧场,很快就差不多坐满了,我从大幕后面偷眼向下望去,大厅前排坐了许多日本军官和汉奸政客,后面也满布着西装革履、长袍马褂的士绅商贾,还有不少涂脂摸粉打扮得妖艳风骚的太太、小姐。据说门票卖到一万元一张,可见今天来捧场的人,不是有权有势、就是有钱有财的人了。这些社会贤达、名流权贵当然自认为是正人君子,平时是不会公开到『三不管』去看这种黑戏的,但并不表示他们不爱这玩意儿,心里没有冰恋的情结,要不他们也不会处心积虑地策划这样一场残酷的演出,更不会花那么高的价钱来承受这种血腥的刺激。从他们每一个人望眼欲穿、期待盼望的眼神,半张半合、欲言又止的口型,左顾右盼、隐秘偷觑的身影,都说明了貌似端庄镇静的他们却有着一颗丑陋和邪恶的灵魂。

  跟着,后台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今天的主演于红巧姗姗来到,这个巧巧带着自以为从今以后将成为天津卫挂头牌的名演员的憧憬,一脸笑嫣如花、飘飘然地飞了进来,学着当年师姐娇娇的模样,指手画脚、趾气高扬,可惜吹捧者寥寥。没有那么大的威望,装模作样也是没有用的。她走过我面前时到客气地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鼻子里哼了一声:「哼!好戏在后头,到时有你哭的!」

  一会儿王世荣带着几个新闻记者来了,他们报社独家买断了这次演出的报导权,一时间剧场上下出现了一片闪光的光芒和阵阵「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响。这个王世荣虽然还不是个死心踏地为鬼子卖命的汉奸走狗,但为了报社的兴旺发达,为小日本做一些鼓吹中日亲善、粉饰王道乐土的宣传也是必然的。何况,他本人还是一个对这种活动饶有兴趣的sm的热恋者呢!

  演出开始前十多分钟,张朝刚指挥着大批军警,荷枪实弹,把剧场的台上台下、走道大门都布满了岗哨。这才浩浩荡荡进来一哨人马,为首的就是大日本皇军中国派遣军驻防天津的司令长官板垣大佐,众人皆都起立鼓掌欢呼。我冷眼望去,不觉心头窃笑,这个堂堂的皇军司令竟然是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矮胖冬瓜,犹如锅底般的黑脸膛上镶着两只耗子小眼,两片弯弯的人丹胡子下面张着血盆大口,呲出几个大黄龅牙,活脱脱一个无需化妆的武大郎模样。只见他似笑非笑地频频向观众招手致意,以征服者的姿态大摇大摆地走向前排坐下。即刻那些汉奸走狗们递烟、端茶、上手巾把,一通忙忽。台下还有那不要脸的人居然带头呼起歌颂皇军、赞美大东亚共荣圈的口号。人群中又隐隐约约传来片断的嘘声。待这一阵风潮过去,锣鼓音乐响起,戏也就开始了。

  戏的前半段,风平浪静地演过去了。本来这一段内容表演的是于氏女待字闺中的悠闲及婚后的美满生活,用以表现她的美丽、温柔、善良和贤淑。可是这个于红巧空长着一个时髦的躯壳,却是木瓜般的脑子,完全不理解剧情的内涵和人物的性格,只知道在舞台上卖弄风骚,把个温良恭顺的小姑娘演成了放荡不拘的淫妇。好在观众中也没有几个真正懂得艺术的人物,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求刺激和满足欲望。所以对于红巧的放浪形骸还是给予了一些掌声。

  高潮的出现是在台山县公堂上审问于氏女的一折,于氏女对杀夫的诬告抵死不认,老爷吩咐用刑时。只见几个衙役如狼似虎地将巧巧的双肩压住,拽着头发,面向观众跪下,双手十指间套上拶子,一声令下,拶子一收,巧巧立即做出呲牙裂嘴的痛苦状并惨叫了几声。其实,我们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刑具拶子是嘛模样?所以使用的仍是戏台上的道具,巧巧痛苦的表情也是装出来的,完全还是在演戏。第二件刑法是重责四十大板,这下可是来真个的了,戏台上打板子是五下一数,四十大板也就只有八下。那饰演施刑的衙役可真铁了心,他们把巧巧的裤子扒了,露出了个白白嫩嫩、肥肥胖胖的肉屁股,高高举起漆着红黑两色的水火棍,重重地落下。第一个「一五」下去,巧巧的白臀肉上出现了一道紫红色的疤痕,还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待「一十」落下,白屁股肿高了二寸。「十五」皮开,「二十」肉绽。到了「二五」「三十」时就血花飞溅了,巧巧口中的呼声也从疯狂的吼叫变成凄惨的哀鸣了。待打到「三五」「四十」的时候,屁股上已没有好肉了。「衙役」们就将板子往上挪了挪,照着她的腰干打去。我忽地心里一惊,慌忙轻声叫道:「轻点!别把腰打折了,戏就没法演了!」算是救了巧巧一命,否则不死也得落个残废。等到四十大板打完,把巧巧架起来一看,化了妆的头面首饰都已散乱,涂抹着脂粉的俏脸糊满了眼泪、鼻涕,一个年轻漂亮的粉面到成了个三花脸。我又偷眼往台下望去,包括板垣在内的观众们对这种残酷的表演非但不反感,反觉得津津有味,一个个交头接耳,面带微笑,有的还在张着大嘴「呵呵」傻笑呢。是啊!在我们中国人看来,惩治汉奸、叛徒,大快人心,当然高兴。在他们日本人看来,反正打的是中国人,也用不着心痛。此时此刻的于红巧倒成了个里外不是人的东西,等着承受更残酷的凌辱和摧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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