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甜膩的香味充斥在空氣裡。

香草，巧克力，檸檬，覆盆子，青蘋果，無數果香混淆在一起。

過大的房間半是陷入陰影，靠在窗台邊的King Size大床凌亂不堪，晨光自外照入，投下一層金色薄紗，窗格上的黑影倒映在皎潔的床單，以及那副纖薄的身骨上。

白色襯衫的扣子被扯開，胸膛半露，縱橫交錯的十字吻著細嫩的皮膚，沿胸直下，直至腰身，平時包裹在衣服下曬不到太陽的地方被影子束縛著，又像是被關在籠裡，十足曖昧的氣氛。

印著Haagen-Dazs的冰淇淋盒四散，在床上翻滾的金髮少年手裡還捧著一盒。融化了的冰沿著湯匙流淌到衣襟上，各色聘馳，像一幅自由的藝術畫。

他閉上眼發出饜足的嘆息，身披陽光，薄唇輕啟，紅艷的舌尖掃過每一吋細痕，拂去逗留唇角的乳白色誘惑。仰頭，雪白的頸項上喉結輕輕滑動。

像是察覺到窗外的動靜，可可亞融化於唇齒的那瞬間，他半睜開眼眸，藤黃色琉璃深處映照著一個美麗的倩影，一閃而逝。

他挑起唇，輕輕笑著。

「Love her, treat her Haagen-Dazs.」嘶啞的嗓音宛如耳語。

B

「討厭，檸檬口味又賣完了，已經第四間了吧……？冰桶都空了，好過份啊……」

「自從涼太代言以後，連神奈川地區的店都擠爆了，聽說業績多了一倍呢。」

「當然啦，涼太王子最帥了嘛，那支廣告拍得超色氣啊……」

大排長龍的景象實屬奇特，花樣年華的少女們無一不是濃妝豔抹就是穿著不適合自己年齡的服裝，腳下踩著三吋鬆高，今年的秋季來得特別早，蕾絲邊的碎花洋裝已經無法滿足悸動的心，唯有俊美的年輕男模可以安慰盛夏摧殘的眼球。

要知道，海邊縱使有一百個裸著上身的猛男，也絕對比不上唯一那個心目中的羅密歐半露不露。

Haage-Dazs店門外，每兩分鐘就有一個少女因為熱銷的口味被舀了個見底而大失所望。蝴蝶效應這句話看來不假，只不過輕輕煽動他美麗蝶翅的少年，現在大概正累得躺在床上做著美夢。

黃瀨涼太──他的魅力從今年秋季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地大肆橫掃。

C

教室裡一片騷亂，圍繞在桌邊的學生們交頭接耳地討論著隔壁班的話題人物，手機螢幕上一支知名冰品的廣告正在播放，青峰大輝不爽地把手上的寶礦力給捏了個爆，誰都沒有注意到這點小變化。

「啊啊，超想吃冰的！」

「什麼啊，中井你那個樣子根本不是想吃冰吧，哈哈哈！」語氣曖昧的調侃，殊不知是在某個怒火正旺的人頭頂火上澆油。

碰的一聲，捏爆的罐子被扔進了垃圾桶裡，青峰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黃瀨、黃瀨、黃瀨。

走到哪裡都聽到同學在討論他，一會兒是說他的臉長得真帥，一會兒說他身材好，一會兒說廣告裡他吃過的那幾種口味全都賣到脫銷，補貨都來不及，商人這回可是賺足了少女的錢，誰說高貴的價格只有熟女能享用？

青峰大輝不只不爽還很震怒。

──他的哈根達斯可是將近一個禮拜沒有吃到了啊！

別說哈根達斯，連便利商店的gorigori君都膽敢在部活後缺席，眼看著青梅竹馬幸福地挽著好搭檔的手兩人每天一根草莓冰，王牌人生頓時成了黑白。

青峰十四歲的腦袋裡正為了某些青春期的哲學深深困擾著，連自己都沒搞明白。

又或者真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其實是某個難纏的傢伙呢？

D

「青峰君，你一直盯著我的冰，這樣我很困擾。」黑子哲也舔掉了冰棍上的最後一口冰，面無表情地說道。

正在吃飯糰的綠間冷哼一聲，頭頭是道嘮叨起餐桌禮儀：「手裡夾著炸雞塊，眼睛還盯著別人的食物，這是很不道德的行為唷。」正義凜然的樣子，簡直像是在朗讀刑法條文給他定罪的法官。

青峰切地冷哼，大口大口埋頭吃起便當盒裡的肉來。火腿、熱狗、炸雞塊、肉丸，肉肉肉肉全是肉，每天吃這些動物死屍成習的他，萬萬沒想到今天怎麼就覺得便當裡的菜沒半個中意的，全都難以下嚥。

味蕾這是壞了吧？明明不吃肉下午就沒有體力應付部活，而且又都是他愛吃的，甚至在開學頭一天就跟老媽說：以後便當裡給我肉就好了，現在卻只想蓋上餐盒離開天台，省得看了這群傢伙就來氣。

「死眼鏡仔，你能不能閉嘴啊，胃口都被你倒掉了。」青峰放下筷子，旁邊紫原眼明手快地說：「峰仔你不吃給我吧。」

「隨便你。」把便當盒扔給紫原，青峰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被當作骨董看了個遍。

今天是要下紅雨了吧？桃井五月大張著嘴，啞口無言。

「──留那麼多體力用不掉，可是很煩的啊。」搔搔頭，青峰意味不明地自言自語。

如果說每天吃那麼多肉是因為某個傢伙one on one太纏人了，得要保留體力，那麼對方已經一個禮拜缺席one on one甚至連學校都沒踏進來，也就沒有吃那麼多的必要了吧？

身體空虛寂寞覺得冷。

真想好好打一場球。

E

『嘛、總有一天我會追上並超越你們的！』

『做得到就儘管來啊，到時候不管gorigori君還是哈根達斯都請你吃。』

『真的嗎！？剛才說的話不許反悔哦！』

『哦，你加油啊，讓我高興起來。不過黃瀨，要是今天你輸了，就請我吃哈根達斯哦。』

──事情是從這裡開始的。

半個多月前，青峰大輝如願以償地在盛夏吃了兩個禮拜的哈根達斯。

F

黃瀨涼太望著乾癟癟的錢包哀嚎一聲，趴在店門口抱著柱子死活不肯進去，青峰邁開腳步，在自動門發出「叮咚」一聲後，逕自在高級沙發上找了個位子坐下。

隔著玻璃門，那道邪魅的目光含著勝利的笑意，直直刺向心臟。

黃瀨讀懂了那雙眼裡發出的訊息，絕對是「在我吃完以前不進來付帳就等著吧」。

暴君──這傢伙絕對是暴君無誤！

達成one on one輸球就請吃哈根達斯的協議是自己，真要說為什麼明擺著一點勝算都沒有的賭注還是一頭栽進去，黃瀨只能說，自己有點估算錯誤。

從前運動哪個不是玩兩下就立刻上手，打三天都可以把正選幹掉，帝光籃球部強是強了點，爬到一軍也不過花了一周時間，只要再五天……不，再一個禮拜，絕對能夠超越青峰大輝的！

然後，然後他就連續請了兩個禮拜的哈根達斯。

要知道運動後的少年有塞得下一頭牛的胃，一球冰淇淋哪夠塞他們親愛的王牌的牙縫。一想到這裡，小模特幾乎要哭出來了。

事後回想一下，青峰提出這個賭注的時候，根本就沒考慮過自己會輸吧？

太惡劣、太自信心過剩了吧！

「明天──明天一定贏小青峰啦！」

握拳立誓，鬥志滿滿，希望明天這個悲劇可以就此畫下句點。

G

「呀，聽店經理說，涼太已經連續買了兩個禮拜的單呢，年輕真好啊！」

經紀人曖昧地笑著，望向面前突然坐如針氈的少年。黃瀨很少見到她會露出如此花癡的笑容，一瞬間以為自己是不是踏錯地方，還是哪個外星人來把自己經紀人掉包了，殊不知這是本性暴露。

聽到黃瀨說「只是和同學聚餐」的打發說詞後，經紀人一副我懂你的模樣，給他倒了杯綠茶鎮鎮魂，「放心吧，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哦。不過涼太聽過一句話嗎？」

「什麼？」

輕咳兩聲，經紀人深請款款地靠近，雙眸直視著那漂亮的藤黃色琉璃，「If you love her, take her to Haagen-Dazs.」

「哈？」英文水平不怎樣的小模特一頭霧水。

「如果你愛她，就帶她去吃哈根達斯。」

「噗──」嘴裡的茶全噴了出來。

全日本百分之65%女性愛慕的模特黃瀨涼太，生平第一次為了某個不合理的臆測而害羞脹紅了耳根，那瞬間，腦海裡浮現的卻是某人橫眉怒目的臉。

Ｈ

吃哈根達斯吃到被邀請去拍代言廣告的案例實屬罕見，黃瀨在手忙腳亂拿紙巾替經紀人擦掉一臉綠茶後無辜可憐地垂下眉，像個等待發落的罪民。這種時候提出什麼要求都只能照單全收，黃瀨知道，可能接下來一個禮拜又有忙不完的工作了。

「好啦，店經理說他們早就注意你很久了，本來以前都只找女模拍，這次機會難得就上報給上級了，涼太君好好把握哦呵呵呵呵。」惡魔的笑聲在事務所裡迴盪。

黃瀨不可置信地瞪大著眼，比起「我要飛黃騰達了嗎」更先出現在腦海裡的是「拍了就有免費冰淇淋吃了吧」，直到最後一刻他都還在替自己的錢包君終於可以不用挨餓受凍而欣慰。

幹得好的話，以後青峰吃冰他就可以光明正大也來一客。

沒辦法，誰讓他短時間之內暫時還贏不了呢。

I

「啊──嘴巴張開啊，黃瀨。」舀著一匙香蕉冰淇淋的湯匙遞到了黃瀨面前，青峰眼底滿是寵溺。

午後的陽光從他們坐的窗外灑入，將那頭金色的短髮簇擁得如夢似幻──包括他半垂的濃密羽扇，在眼瞼下掃出漂亮的弧度。黃瀨依言張開嘴，主動仰頭等待青峰把那匙冰送上門，等了老半天，只等來一頭被揉亂的髮。

「哦哦，真乖啊。」吊兒郎當地笑，黝黑大掌在腦袋上放肆，那匙冰，結果還是進了青峰嘴裡。

「小青峰好壞啊，又騙我……」

「啊？想吃你自己去買啊，為什麼要把我的給你。」歪了歪頭，青峰毫不留情地說。老實說剛才黃瀨閉上眼睛那時，他大腦差點就當機得無法重新運行。

為什麼同樣是十四歲的男孩子，黃瀨既沒什麼汗臭味，體毛也不是那麼明顯，有的同學已經開始慢慢長鬍子了，他的臉還是那麼乾淨漂亮。

滿足舔嘴，暴君特權就是有得吃，又有美人隨侍在側，雖然胸是平了點，可欺負起來的滋味會讓人欲罷不能。

上癮的話，都是這傢伙的錯。青峰如此堅信。

J

青峰推開門，發現餐桌上堆滿了哈根達斯的冰淇淋盒，有各種口味，他瞪著黃瀨滿足的笑臉，覺得他大概老是輸球輸得不甘心了所以自己跑去買了一大堆。

可是，這麼多哪吃得完？

「啊，全部歸我了。」大手一撈，哈根達斯塔瞬間夷為平地。

「不行！小青峰沒有你的份啊，這跟賭注無關，是我想吃而已，才不會讓給你！」黃瀨衝上去搶自己的冰，一瞬間，全都打翻了。

「嘖，都是你，搶什麼啊，都灑出來了，好可惜啊。」把一些摔掉了蓋子的冰盒撿起來，常溫下逐漸融化掉的冰滴到地上，青峰伸出一根指頭沾了點盒子裡的，放到嘴裡品嚐味道，「……好酸，這是檸檬的吧？」

黃瀨也學他用手指沾了點嚐嚐，檸檬清甜，微酸麻痺了味蕾，「唔，檸檬是我的。」他伸手搶了回來。

於是，青峰又去嚐了別的。他們就這樣一盒接著一盒拆開，嚐過一遍又一遍，各種味道侵襲著口腔。冰淇淋融化的速度太快，還來不及吃掉就化成了水。

黃瀨舔著沾滿冰淇淋的手指，不禁小聲咕噥：「好冷啊。」

味蕾早就被搶劫了，再也分辨不出其他味道。

青峰望著他凍紫的嘴唇，緩緩靠近，伸手抱住他冰冷的身體。

K

他如同一尾沉溺在糖海中的魚，不斷張嘴吐出斑斕水泡，試圖喚得一點氧氣。紅梅，梔子，白綠，黑鳶，奇顏異色恣意徜徉，交織在那具精瘦的肉體上。香氣芬馥，愛慾橫流。

這不是一幅畫作，卻妖豔得令人驚嘆，青峰低頭舔去黃瀨胸前融化掉的冰，有點酸，又有點甜，甚至是帶著點苦澀。黃瀨被他的舌頭弄得發癢，濕潤著眼窩抱怨，「結果吃了冰還要吃我嗎？小青峰胃口太大了……」

「誰叫你，誰叫你……」誰叫你竟然敢連續一周都不出現！

青峰思及此就煩躁，索性抓起一盒冰冷笑著，「不是很愛吃冰嗎，那麼想吃就讓你吃個夠。」然後，將那盒融化掉的甜奶淋到硬挺的老二上，柔黃色的濃稠液體讓那個粗大的凶器看上去登時變成一根大得過頭的pocky。

「黃瀨涼太，你最好給我舔乾淨它。」咬牙切齒地威脅。

黃瀨眼含淚珠，在暴君威脅下努力吞吐著對嘴巴來說有些可怕的尺寸，每次深深頂到喉嚨就一陣乾嘔，嘴裡滿滿都是香蕉甜膩的味道。

「已經……吃不下了……」黃瀨搖著頭想要逃開，不料後腦勺被緊緊扣住，只能發出嗚咽。青峰吐出鼻息，因為炙熱柔軟的舌頭包覆而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煎熬。

十四歲的少年初嚐情滋味。

青峰顫抖著射在黃瀨嘴裡，看他被嗆得猛烈咳嗽，雙頰緋紅，從澄澈的眼底傳來怒意，就忍不住起了暴虐的慾望。下腹又是一陣熱。

L

這場肉慾盛宴尚未就此告休，黃瀨涼太的折磨遠在後頭，青峰繼續用冰淇淋充當潤滑探入了他的身體，不斷搗弄、挖掘。

「會黏黏的啦……」雪白修長的雙腿大開，草莓口味的冰沿著大腿根部流淌，還有部分附著在被蹂躪得發紅的穴口，看上去情色異常。

制服扣子早就被扯飛，襯衫如同廣告中染上五顏六色，現在躺在青峰面前的不是別人，是那個模特黃瀨涼太，是那個每天纏著他one on one又每天被打敗、不知何謂放棄的笨蛋。

都不知道，原來他扒了衣服這麼色的模樣，每天和他一起換衣服，青峰才恍然大悟自己從未注意過這些。

他扶著發燙的性器挺入黃瀨的身體，過於緊窒的肉穴絞得他近乎暈眩，脹得昏沉沉的腦子派不上用場，只能憑藉本能掠奪、進攻。

黃瀨斷斷續續壓抑著變調的呻吟，眉頭緊鎖，每隨著壓在身上的少年撞擊一次臉上就多了一分痛苦，「小青峰好暴力，毫無技巧可言嘛。」只會用蠻力的傢伙。

那些冰淇淋乾掉之後就會黏在皮膚上，根本沒有達到潤滑的效果。

青峰也不舒服，然而再難受都還能感覺到一絲絲快意。

「哈……黃瀨……」

這傢伙的滋味，和想像中一樣好。

真該死。都是黃瀨的錯。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發了狂似地纏著一個男性，還是個有肌肉又沒胸的隊友……只是隊友而已嗎？問題到此打住，任他想破頭也只是糾成一團混亂的結。

現在唯一知道的是，做愛的滋味還不賴。

M

手機安靜到讓青峰以為是故障了。昨天還是一樣，一封訊息或者電話都沒有。

然後，新的一天又要開始。

「……黃瀨，你這傢伙到底搞什麼啊……」

只是湊巧代言了一個知名品牌就爆紅成這樣，連續一周忙得都沒空現身，平時有事沒事就轉發郵件騷擾，突然安靜下來連青峰都有點不知所措。

以為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現在別說來場one on one，連面都見不到。這才終於有了黃瀨涼太是模特這個實感的青峰，不免陷入俗套的恐慌裡。

兩個人的身分，還真是天差地別啊。

一個是普通的國中生，一個是當紅模特，怎麼想都覺得從前的時光太過幸福，人人都說黃瀨難以靠近，偏偏他曾經是最靠近他的。

後悔嗎？

青峰不知道，只知道在這個早晨，自己的煩惱又多了一項──

「把我弄成這樣，敢來學校你就試試啊，黃、瀨、涼、太。」

以洗內褲作為開端的早晨，和一整晚春夢都在和隊友做愛，不知道哪個更加讓他煩惱？

N

「青青青……青峰君你怎麼了！」桃井掩嘴花容失色地倒退三大步，對青梅竹馬的稱呼都一時間嚇到不正常了。

能讓帝光籃球部美女經紀人覺得世界末日要來的主因是，青峰大輝的便當盒裡竟然一塊肉都沒有！

豈止天要降紅雨，已經是山無稜天地合的程度了好嗎！

「好囉嗦啊妳，偶爾也想吃點菜的。」用筷子夾起一根炒青豆，放入嘴裡嚼上幾下，轉頭吐掉。青峰的飲食戰爭才剛開打，就忍不住要棄械投降。

「總覺得，不吃肉就不是阿大了啊……」

「說什麼洩氣話，妳看著吧，我會全部吃光啦。」為了爭一口面子，青峰這次硬著頭皮把便當裡的菜都吃下肚了，直到全部吃完，也一點都沒有吃飽的實感。

好空虛。

心裡，身體都是。

然而「留那麼多體力又沒地方發洩」這話萬萬說不得，傳到赤司那裡包準訓練加倍。青峰鬱悶地埋頭啃青菜。

這項足以翻新歷史紀錄的偉大創舉，竟然連續了三天之久。

O

僅僅是一周多，就足以把全二軍的對手電翻，青峰的怒火遠比想像中燃燒得更旺盛。

四周橫屍遍野，王牌的爆發力攔都攔不住，滿場只剩下哀嚎和求饒，籃球強豪帝光的普遍看來素質也不怎麼樣。

青峰扔下球，桃井一臉擔憂地遞水遞毛巾，沒人敢上前惹毛他，只有角落的赤司征十郎不停轉動眼珠，一臉心事重重。

「喂，那傢伙……缺席多久了？」把喝空了的水罐塞還給桃井，青峰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一開口，就是關於「那個人」的問題。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桃井非常清楚青梅竹馬指得是誰。

在赤司高壓統治下還敢連續缺席一周的，恐怕只有得天獨厚的某位天才敢這樣做吧？

「呃，今天是第八天……」小聲地說，表單上的記錄被紅筆槓掉整整一行，連叉都不用打。

桃井說完，青峰危險的雙眼瞇了瞇。算算日子，黃瀨也差不多該來學校報到了，這一周，鬧區到處都張貼著他的海報，新宿電視牆上不停重播著他拍的那支廣告，多少男男女女議論著他，可是他卻忙到沒空親自到青峰面前，就算是和從前一樣傻里傻氣地拿著海報炫耀，都好過連一封訊息都沒有。

除了one on one之外，黃瀨涼太的時間根本就不是他的。

P

「唔哇！小赤司會殺了我，絕對會殺了我！」

經紀人的車停在校門口，黃瀨有股近鄉情怯的錯覺，過完忙得昏天暗地的一週，再和現實生活接軌，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九天沒有上課，九天沒有參加部活，九天沒有看到夥伴們的臉，九天……

沒有和他one on one。

當然，也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那個用命令句對自己說著「黃瀨，輸了請客啊」，自信過剩的傢伙，這九天過得怎樣了呢？

他又驚覺自己一眨眼失去那麼多寶貴的時間，要不是這樣，說不定今天請客的就是青峰了吧？

黃瀨想著想著，突然好想來一球哈根達斯。

Q

當體育館大門被開啟那剎那，時間彷彿凝滯不前了。

許久未曾出現在場上的身影幾乎都變得陌生了，唯一不變的是那套便服，還有燦爛的笑容。

十四歲的少年有著與靈魂相符的熱血，在這裡他們看到的是黃瀨涼太最真實的一面。

「涼太，先跑二十圈。」

「欸欸欸！小赤司就是這樣歡迎我回來的嗎？好傷心，心都碎了啊……」

「那就三十圈吧。」

──包括被體罰這點上，也和常人毫無二致。

黃瀨跑完三十圈，又做足了一個禮拜份量的訓練，累到幾乎抬不起手才獲准回部室休息。一進到部室，裡面的低氣壓讓他撓了撓耳後。左耳上，青環閃爍。

戰戰兢兢地換衣服，明明是隔著一段距離，他卻感覺到青峰的視線把自己舔了個遍。

「呃，小青峰，要不要……one on one？」

雖然深知會輸得很慘，黃瀨卻找不到更好的開場白，來讓他們回到九天前心無芥蒂的日子。

待沉默過去，青峰冷不防問：「在你眼裡，我就只有one on one的價值？」

這問題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但覆水難收。

無視那慘白的臉色，他拿起書包轉身離開了部室，把句號留給了黃瀨。

R

「拜託，小美紀幫我寫一張紙條好嗎？」

雙手合十，誠心祈求，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在拜神，說穿了也差不多，黃瀨正在向班上的女同學祈求，希望換來一張「符」。

這麼大好的機會，那位女同學趁機A了他一張合照，又要了簽名，才依言執筆。

黃瀨說：「麻煩幫我寫，稻荷神降珍饈，速速前去享用，勿謝。」

女同學半是疑惑半是榮幸地按照他的話寫下，然後把那張紙條給了他。黃瀨趁著午休的空檔把紙條和一疊哈根達斯的VIP招待券塞到鞋櫃裡，對著那空無一物的漆黑露出苦笑。

而那鞋櫃上頭四個大字這麼寫著：青峰大輝。

──他知道自己是個膽小鬼，從來都是。

S

「喂，C組的黃瀨涼太，放學後去校舍後面，有人找你。」

人長得帥就是麻煩，總是不知不覺就惹禍上身，為了一堆莫名其妙掛名的「女朋友」，黃瀨從一入學就收到不少類似的恐嚇或邀請。

嘛，早就習慣了，反正只是打打架，做點消遣，這麼無味的生活可一點都不有趣。

好不容易挨過最後一節課，依約去了校舍後面，那裡靜得連一點風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黃瀨沒頭沒腦地想，怎麼會有人約在這個地方打架？

直到這時才查覺到不是平時那個體育館後面，而是校舍後面，隔壁就是教師辦公室，哪個傢伙敢在這裡作亂？

──事實證明，作亂的傢伙不僅有容貌上的優勢，還有身高優勢。

在這所學校裡，比黃瀨涼太高的人用十根手指都算得出來。

而他是其一。

三公分。

「黃瀨！你這傢伙有種就別搞些偷雞摸狗的事！」

一臉煞氣等在那裡的是誰都不敢招惹的暴君。

他手上拿著一疊紙，還有一張皺巴巴的字條，八成是氣得想扔垃圾桶又撿了回來，留做存證。

黃瀨大驚失色，指著青峰結結巴巴地說：「小小小青峰你怎麼……」怎麼知道是我！？

「哼，想問我怎麼知道是你嗎？真當我是白癡啊？」

「可、可是那個語氣和字跡都不是我啊……」黃瀨哭喪著臉，垂下了肩。

虧他還做了很多掩飾，那不是根本沒用嗎！

青峰拳頭喀啦喀啦作響，手臂上隱約爆出青筋，一副想揍人的狠樣，萬分凶惡。

走到黃瀨面前，狠狠揪住他的衣襟，鼻尖頂著鼻尖，籃球部的ACE、帝光的暴君大人，親口向他下了諭令──

「能吃你哈根達斯的，只有我自己。」

T

直到很久以後，黃瀨涼太才會過意來，選擇在校舍後方單挑的傢伙，實際上是在告白。

「可是，告白應該要去花圃啊，校舍後面一點浪漫情調都沒有嘛。」

而且，那個告白聽上去根本是恐嚇吧？

二十五歲的飛機師哭笑不得地回憶當年，果然青峰一語成讖，他十年裡沒再請過第二個人吃哈根達斯，桃花運極差。

還是該說，這個世界上只有和青峰大輝one on one，他還贏不了呢？

U

久違了十天的one on one，兩個人打得格外起勁，青峰一拿到球就忍不住先來一記灌籃，或者直接從外線投三分，左右交替運球，把黃瀨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啊，忘記說了，既然哈根達斯已經有了，那懲罰就改為輸球的去買來吧。」臨時改變條例的ACE大人。

「哪有這樣說改就改啊，好過分！」

「不這樣的話，你根本提不起勁吧。」

「你是哪來的自大狂啊，我真的生氣了哦！」

「對對……就是這樣，很好，讓我再高興一點吧，來啊黃瀨！」

戰火再燃。這次，他們都有死也要贏的決心。

V

戰後一根菸對男人來說最痛快，但很可惜他們不到法定年齡也不會抽菸。

黃瀨頂著渾身大汗和落日餘暉跑去距離學校最近的店買了哈根達斯。這次他終於也有份了。

兩個人大剌剌地坐在球場中間吃冰，一匙又一匙地挖，黃瀨櫻紅的唇角帶了點清爽的鵝黃，青峰認為他那球肯定甜得發膩。

學校裡該走的學生都走完了，傍晚後體育館的燈被打了開來，燈火通明，人造光線將黃瀨那頭金色的短髮簇擁得略顯清寂──包括他半垂的濃密羽扇，在眼瞼下掃出漠然的弧度。

青峰該死地想，偏偏是這個時候，夢境裡他發冷的身體那麼真實，那麼讓他心神不寧，就好像催促著誰來暖一暖。

「喂，黃瀨──」冷不防地，他抓住了黃瀨拿著小匙子的手，在他尚未來得及反應以前，張嘴。

檸檬的酸甜刺激著味蕾。

「你是欺負我欺負慣了嗎，明明一次都沒有餵給我過啊……」黃瀨呆愣地看著空掉的小匙子，還有某人皺眉舔嘴的臉，為自己少了一口的冰默哀。

那個罪魁禍首的冰，還有半球呢。

為了不給黃瀨反擊的機會，青峰三兩下解決掉自己那份。

仔細想想，這是他久違了十天後的第一份哈根達斯。

還有，他還發神經吃了三天的素食。

全都是因為眼前這個莫名其妙跑到他夢裡把他搞得亂七八糟的傢伙。

他還連續洗了三天的內褲。

這都是──都是黃瀨涼太的錯。

W

球也打了，冰也吃了，黃瀨只不過一回學校，他就恢復了往日那種唯我獨尊的幸福生活，一切都沒有改變，一切又都改變了。

到底是哪裡不同，野性直覺優於思考的少年用他的身體導出了結論。

青峰按照本能抓住黃瀨的手臂，緩慢地，小心翼翼地，輕擁住他汗津津的身體。他易冷的體質在吃過冰之後刺痛著他灼熱的掌心。

青峰找到了，他依然那麼不滿足的原因。

為了你，我可是三天沒吃到肉了啊混蛋──這麼難為情的話，他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喂，我肚子好餓啊，負責餵飽我吧……涼太？」

現在首先，他更有興趣知道這雙唇瓣是否一如夢中那般甜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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