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發生什麼事？

伏見的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著，從四面八方襲來的恐懼不斷地奪走他的力量，雖然身體傷痕累累，但卻仍比不上這股充滿在空氣中完全無法防禦、不斷從毛孔滲入、流竄至四肢百駭、俘虜了體內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的力量。

好害怕！

但更令伏見不安的是這種感覺莫名地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也發生過。

伏見的四周聚集了好幾個人，有八田、草薙、十束，也有淡島、秋山，和特務隊的救護班成員，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跟他一樣感到恐懼，八田甚至一臉興奮地大叫著周防的名字。

他卻像那些受到王權者的力量震懾，連逃跑也辦不到只能無力軟倒在地的小嘍囉一樣，只能蜷縮著身體發抖。

「伏見先生，你怎麼了？很痛嗎？還是很冷？」

秋山注意到伏見的異樣，伏見流了不少血，就算出現臉色蒼白、身體冰冷的症狀也不意外，他立刻脫下外套給伏見披上。

「猿比古？」

見狀，八田也沒心情再為周防的力量感到興奮，為了不輸給秋山，他緊緊抱住伏見。「怎麼了？很痛嗎？猿比古？不要緊了！尊哥來了，所以一切都不要緊了！」

「唔……」

一從八田口中聽見周防的名字，伏見覺得頭又更痛了，手也下意識攢緊八田的外套，還是昏了過去。

※ ※ ※

又是這扇門。

伏見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站在這扇門前，手下意識地握了握，想要確認掌中的觸感，卻意外空蕩蕩地什麼也沒有。

………………？伏見茫然的看了看什麼東西也沒有的掌心。

之前明明有什麼在……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門上的鎖已經壞了，像長年受到鏽蝕而逐漸脆化的破銅爛鐵，伏見不過輕輕一推，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鎖頭和鐵鍊馬上就掉落在地，甚至斷成一截截。

這麼一來，在門後的那個人應該就能自由了吧………………

──……

────…………

「…………古、猿比古！」

「唔…………？」

「猿比古！太好了、你醒了！」

伏見睜開眼睛，嗅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向聲音來源轉過頭，後腦卻傳來一陣刺痛，腦中也混亂又暈眩，但他還是想回應那聲呼喚。

「美……咲？唔……」頭好痛！不是以往突如其來的那種痛，而是生理上的刺痛。

「醒來就好，頭還是很痛嗎？會的話我去告訴護士。」

「不、不用……這裡是？」伏見吃力地睜開眼，雖然一片模糊但還是認出在他身旁的是八田。

「這裡是S4的屯所，青之王送你過來的，這裡比其它醫院都近。」

「這樣啊……」

「伏見先生，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可以繼續閉眼休息，會有人固定來叫醒你。」一旁的秋山適時的插話。

伏見的腦部受到撞擊，雖然已經照過X光確定沒傷到骨頭，但因為無法排除有瘀血或腦震盪的可能，在之後的一周內都還是觀察期，不能持續昏睡，得定時叫醒他確認意識的清醒程度。

「你是……秋山……？」

沒有眼鏡，伏見瞇細了眼盯著說話的人幾秒，還是認出對方。

「……您認得我了嗎？真是太好了。」愣了半秒，秋山才回應。「今晚您可能得在這裡過夜了，畢竟在受到撞擊後的24小時內是最重要的，八田先生也會留在這裡對吧？」

「啊……？啊！」

八田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說的也是，這樣的猿比古他並沒有自信能獨力照顧好，雖然討厭這裡，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而且這個藍衣服的看起來還不壞，應該可以相信吧？

「那我去叫人送張折疊的躺椅過來，要請您委屈一晚了。那我先回去工作了，有什麼需要的就按鈴呼叫吧！」語畢，秋山行了個禮離開房間。

當八田再度將視線移回伏見身上，伏見已經睡著了。

恍恍惚惚地被叫醒後還沒弄清狀況就再度恍恍惚惚地回到夢裡，不知道重覆了幾次，但被握住的左手從來沒有放開過，伏見就知道八田沒有離開他身邊，那一絲絲的溫暖像是黑暗中微弱的燭光，既飄渺又弱小，僅能帶來能見度不到30公分的光明，在那個小小的世界裡，只有他和八田兩個人。

所以伏見還在門前躊躇，但這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不推開那扇門不行。

不走出那扇門不行。

門的背後不是被封閉起來的狹小牢房，伏見終於知道了，其實自己是被囚禁在門內的那一個，門外才是通往現實的出口。

門的內側是積蓄了不知道多少沉重的黑暗，但只要門一開，空氣就會開始流動，哪怕只是一點點，就足以令燭光熄滅。

拿到出院許可是第二天午後，負責照顧伏見的八田強硬的要伏見將準備好的食物通通吃完，伏見只好扁著嘴痛苦的將餐盤裡的綠色通通吞了下去。

換下身上穿著的病人服，伏見正打算穿上秋山替他送來的便服時，八田突然從背後抱住他。

「美咲？」

「你……也太瘦了吧！」

「啊？」

「你看這裡、還有這裡，幾乎都沒什麼肉啊！都快可以摸到骨頭了！」

八田開始在衣不蔽體的伏見身上亂摸，不管是腰還是腋下，就連肋骨的形狀都隱約可見。

「什麼啊！這幾天我們不是都一起洗澡嗎？難道美咲現在才發現？」伏見輕笑，還以為要說什麼。

「…………」

八田當然早就知道了，只是沒說而已。

「好想早點回去啊！」八田抱著伏見撒嬌，總覺得和那天在這裡的狀況反了。

兩天前，伏見來S4複診的時候也是待在這間房間休息。

「美咲就那麼迫不及待想回去嗎？」伏見也察覺到這點，隨即又想起昨天的約定，忍不住出言調侃。

「嗯……」

「就那麼迫不及待想回去繼續昨天的事嗎？」

「嗯………………不對！」下意識地回答，但八田馬上意會過來伏見說的約定是什麼，當下馬上否認。「不對不對、我不是說那個、啊！也不是說那個不對、只是、我只是……那個……就是那個！」

「我知道啦！」伏見繼續套上襯衫，他當然知道八田只是討厭待在青之氏族的地盤。將手穿過袖子，邊扣扣子邊回答八田。「但讓人有點難過啊！我可是很期待的呢！」

「啊？」

「到底美咲說的『回家再繼續』是繼續做什麼。」伏見停下動作，轉頭回望身後的八田。

但八田方才的否認卻還是刺傷了伏見。好奇怪，伏見很清楚那是八田被自己誤導了、被自己戲弄了而已，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受傷了，到底是為什麼，這種事根本沒有必要生氣不是嗎？

「那、那個是……」

「是什麼呢？」

伏見坐回床上詢問八田，從沒有完全扣上的襯衫領口可以清楚窺見伏見白皙的胸膛，以及位於左邊鎖骨上的吠舞羅刺青。

「是……」

伏見還沒完全穿上衣服，從略長的上衣中延伸而出的一雙腿直接暴露在空氣中，除了腿根處隱約可見的內褲和右側大腿上因為槍傷纏上的繃帶以外毫無遮蔽，不只大腿，伏見的後腦也因為有外傷而被纏了幾圈紗布。

比起誘人八田更感到心疼，伏見的傷全是因他而起，他怎麼還有那個心情對伏見做什麼。

「這個……很痛吧！」八田的手撫上伏見的腿側，他清楚地記得伏見被打中後吃力地靠著牆站著，卻仍堅持不需要自己。

「…………！」

八田的話再度讓伏見想起什麼，儘管仍未全部回想起，但那是不願想起的記憶這點伏見卻有了先見之明。

不要、我不要想起來！

「都是我的錯……是我忘了你還有傷……」

不對！不是美咲的錯、不對、不對！如果不是你……其實我根本……

「要是一開始就聽你的就好了！那種小組織放著不管也沒關係的！」

不對！你從來就沒有……從來就……]

「跟那比起來，還是猿比古你……猿比古？你怎麼了？很難受嗎？」

不、跟那比起來又怎麼樣？其實我對你而言根本就…………

「猿比古？猿……」

伏見單手撐著頭，腦中某個點突然強烈地痛了起來，和後腦遭襲時的痛法不同，尖銳地、強硬地貫穿了他的大腦，彷彿要鑿穿一個洞似地隆隆作響，讓他什麼也聽不見。

伏見知道要怎麼做才能緩和它，他急切地攀上八田的肩膀，搖搖晃晃地喊著八田的名字。

「美……咲……美咲……」

「怎麼了？猿比古？嗯？」

像是沒聽見八田的呼喚，伏見只是喊著八田的名字，再不想辦法他就快撐不下去了。

「可以……親我、嗎？美咲……」

「欸？」

八田對伏見的要求嚇了一跳，但看見伏見哀求的表情後還是軟下態度，他不討厭和伏見接吻，過去也有過好幾次了。

「嗯……」

八田的吻就像最有效的麻醉藥般讓伏見慢慢忘記腦中的刺痛，唇齒間不斷交換著彼此的唾液，嘖嘖水聲在安靜的病房內格外清晰，伏見雙手都攀上了八田的肩膀和後腦，從原本的被動到主動，將八田的舌頭引導到自己的口腔裡，八田也努力回想過去是怎麼和伏見接吻，怎麼做能讓伏見如何回應自己。

耳邊迴盪著若有似無的呻吟、彼此呼吸的濕熱氣息，半闔的眼簾、潮紅的臉頰、逐漸升高的體溫，還有不自覺地描繪起對方軀體的雙手。

「唔……眼鏡……有點礙事呢！」

八田拉開距離咕噥了句，伏見就連聽話地摘下眼鏡的模樣也意外順眼，沒了眼鏡後習慣瞇著眼的伏見帶著淡淡地迷茫，讓八田忍不住想要呵護他，正當兩人間的距離縮短到剩下不到一公分時──

叩叩！

乾淨俐落的敲門聲響起，下意識回望才發現似乎已經站在門口多時的十束──鎌本和被遮住眼睛的安娜。

「力夫、我看不到。」

「打擾到你們了嗎？」十束還是一臉燦爛的笑容──但八田卻覺得那似乎比平時還要燦爛了三成。「你遮了也沒用啦！鎌本，安娜看到的搞不好比我們還多呢！」

真是滿滿的惡意啊！八田都要哭了！說的也是，在這之上的親密行為他和猿比古也不是沒做過。

「因為敲了半天都沒反應，只好自己開門了，那我們在外面等，你們可以慢慢來！不用急喔！」

說完，十束體貼地關上門，留下仍滿臉通紅不知所措的八田和依舊一臉平靜的伏見。

「啊！要快點幫伏見穿上褲子，免得感冒喔！」

當八田好不容易回過神，十束又開門補了一句，至於等兩人走出門後發現門外站了多少人，而且這些人臉上又盡是各種饒富意味或興奮期待的笑容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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