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阿裏巴巴不是個能夠安安穩穩躺在床榻上的傷患，艱難地吃完早飯躺了回去之後，沒過多久，又懷著僥倖心理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動了動胳膊，拉扯傷口的疼痛感立刻刺激著全身的細胞，咬牙將幾乎要喊出來的聲音吞了回去，微微細喘著。安定以後，似乎再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了。

窗外，初夏的日光和著清風陣陣，看上去舒服極了。他忽然萌發出一個念頭，想出去走走，一直躺著，總覺得自己的身體再不聽使喚了。於是用力撐起身體，站立，扶著一切可以支撐的物件向門扉緩緩移動。

“阿裏巴巴！”阿拉丁清澈的聲音從門外不遠處直穿進來，沒有敲門概念地隨意推門而入，見渾身綁著不少繃帶的夥伴正抱著根暗紅色的粗壯柱子眨巴著眼睛呆然望著自己，“呃？”

“阿，阿拉丁……還有摩兒迦娜啊……呵，呵呵……”似乎是被看到了不好的形象，他的笑有點尷尬。

“你這是……？”二話不多說，兩人趕緊上前一左一右扶著這不安分的傷患，硬是將他架回了床榻上，離大門只有一步之遙的阿裏巴巴欲哭無淚。

“喂喂，你們不用這樣吧，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啊！”裝出一副無辜的神態，無奈地看著兩位好友。

不知為何，近來總有不好的預感，而應驗這預感的第一件事便是自己意外受襲，並且「金屬器」不知所蹤。等等，那真的只是意外麼？不，不對，現在想來，可疑的地方太多了，又有誰能準確猜到自己的行進路線又再準確無誤的伏擊呢？除非……除非是上位的魔導士，才能做的如此沒有痕跡吧？阿裏巴巴將這些還沒來得及告之紅玉的想法一併告訴了前來看望他的阿拉丁和摩兒迦娜，希望由他們將資訊帶給白龍和其他人！

“這件事，幾乎可以肯定是和「組織」有關係！昨夜營救你時，我們同樣受到了「埃爾薩梅」魔導士的阻撓！”摩兒迦娜坐在床邊，以她一如既往平靜而堅定的聲音說道。注意到聽聞「組織」之事後阿裏巴巴有一瞬皺眉的複雜神情，她馬上給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沒事的，大家都只是受了點輕傷。”

“是嗎……真是謝謝你們了！”松了口氣，他繼續安定地躺著，雙眼盯著頭頂的桃色幔帳，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紅玉是經歷了筋疲力盡的戰鬥後，還在親身照料他……不由自主地輕笑幾下，瞥到了身邊兩人疑惑的表情，才斂息凝神，靜聽其他消息。

“其實，我和紅霸那邊，同樣也發現了「埃爾薩梅」的蹤跡！”阿拉丁亦是坐在床沿上，抱著魔杖，低聲說出自己那邊的情況，擔憂流露，只要和「組織」有關的事，都會使人慎重十二分，“時隔五年，難道他們又要有大動作了麼？”偏頭，目光落到了更遠的窗外，他攥緊了手中的魔杖，無論多少次，他都會阻止「組織」對於當今世界的惡意的！“阿裏巴巴，我想，你還是先留在煌帝國吧！”

“啊，嗯……我這個樣子也回不去吧，況且還有「金屬器」也……”說起「金屬器」，阿裏巴巴的臉色又沉重了幾分，還帶著點自嘲的意味，「阿蒙」恐怕會很失望吧？他的「王」竟把他弄丟了。

“呃，之前辛巴德叔叔也丟過「金屬器」啊，所以不會有事的！我相信在必要的時候，他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阿拉丁所說的話總有那麼神奇的魔力，透過不帶一絲污濁的眼睛所傳遞的是希冀成真的光亮以及無法言喻的可信度。

“嗯，說的也是呢。”丟了「金屬器」的辛巴德先生可以那般若無其事，依舊盡力幫助於他，現在，阿裏巴巴自己遭遇了相同的情況，所以，更要去學習去努力！

“摩兒迦娜小姐，宰輔大人請您過去一趟！”女官由遠及近匆匆站立在門外，訓練有素地行小禮，低頭柔聲傳達消息。宮中都說游先生神機妙算，摩兒迦娜小姐果然在紅玉大人的寢殿，那位大人說的一點沒差。

“……”這條傳信對在場的三人都顯得很突然，最快回過神來的是阿裏巴巴，他推了推摩兒迦娜的手臂。

“好，好的，謝謝！”如短夢初醒，摩兒迦娜起身匆忙告別其他兩人跟著女官離開。

“摩兒迦娜姐姐她……？”阿拉丁對著門口喃喃道。

“阿拉丁，摩兒迦娜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我很高興。”阿裏巴巴換了個姿勢，一手撐在腦後仰頭望著幔帳，眼睛變得迷離起來，似乎是在回憶與摩兒迦娜的初遇。雖然現在這麼下去，也許她也不儘然會以平常人的樣子平平淡淡生活下去，不過……若是自我自由的選擇決斷，也便足矣。

“嗯，是啊，摩兒迦娜姐姐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幸福的。”長時間的遊歷，在遊歷中成長，阿拉丁是明白的，除了親情友情等等一系列感情之外，人們還在追求一種特殊的感情——只為唯一一人保留和守候的愛情啊。

之後，兩人又有的沒的扯起了些瑣碎的雜事，再見面以來一直忙著各自的事情，像這樣給最初的搭檔聊天的機會實在太少。

幾近中午，一頂轎子停在了國都較為僻靜區域的一座大宅前，身著深紫色鑲銀絲正裝的老者下轎悠悠穩步走到牌匾上赫然寫著“李”字的府邸門前。

“您，您是……陸……”門口中年模樣的守衛見了來人，經過短暫的回憶，聲音立刻振奮了起來，急欲上前行禮。他記得，他記得，他怎麼會不記得，那是白德陛下時期叱吒風雲的大人物啊！十幾年過去了，青絲多了幾縷銀髮，依舊那般精氣十足，舉手投足間的穩健自信，正是在朝堂久經風雨不倒的證明！見那位大人做了個擺手的動作，他心領神會，退回原位，繼續認真值守。

陸紫邡逕自向院內而去，掐指算來竟是近十六年了，不知自己如此唐突地出現在昔日好友面前，他們會是何種表情。剛才門口看到黑色的駿馬，想來今日周黑彪那老頭也在這吧？想著一定很有趣，他便加快了腳步。

李青龍與周黑彪此時正在大堂中下棋，白子起，黑子落，兩人均專注於棋盤上的世界而忽略了有人進入大堂悄悄站到他們身後。看樣子是進入了僵持階段，周黑彪執起黑子一時不知該落於何處，突然一隻手執另一枚黑子準確無誤落下在四四方方之中，僵局頓破，兩人同時抬頭向手的方向望去。

“哎，你，你，怎麼是你啊！”曾有人言，周李雙將衝鋒於陣前，一夫當千夫勇；而陸氏軍師閑坐于帷帳之中，談笑間已料千裏外之勝敗。這張臉，這張精於算計的臉，怕是一輩子也忘不了了。

“陸老頭啊，一走十幾年沒一點音訊，我當你已經去黃土下報導了！”兩位老將軍都是豪爽快語之人，見了老友，喜悅不已，也不顧忌什麼就開起了玩笑。

“一點都沒變呐，怎麼說話的啊！”陸紫邡毫不在意回笑道，“我這不是來討一頓便飯麼？”

周、李二人一愣，隨即又哈哈大笑起來，光顧著下棋，這時間也差不多該吃午飯了。於是沒過多久，三人便圍坐在院中的石桌邊，侍從們端來幾碟簡單的小菜，就安靜的退下了。

寒暄著對飲了幾杯之後，李青龍放下酒杯，面前這即便是如今提起還能懾人三分的紫毛老頭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他們面前。討頓便飯？恐怕這飯沒那麼方便，也沒必要繞彎子，他直接問道，“紫邡，此方出山，是為何事？”

周黑彪亦是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抬眼看著正為他們倒酒的陸紫邡。

“也就是差不多的時候，想請兩位協同吾輩為最近這場鬧劇收個場罷了。”陸紫邡輕描淡寫地說道，側頭輕笑，瞥了瞥旁邊兩人的神態。

“如此。”周、李兩人心照不宣，最近的形勢以及今日朝堂的氣氛看，趙衡臣的失敗是必然的，位居「紅系」之首的重臣倒下，朝堂又要經歷一番混亂。他們兩人正為這事發愁呢，及時的救星就自動送上門了，“這是我們分內的事。”

老搭檔之間，也無需再多言，只等那日他們三人暫穩朝堂便妥。年輕人沒有經歷過這些，處理起來總會經驗不足，但只要多給如今帶領「煌」前進的那幾位大人一點時間，必定能解決得天衣無縫，不留下閒言碎語。他們這些老頭的作用，只是做個鋪墊而已。

酒酣多時，三人都有了些醉意，竟相互爭吵了起來。

“我跟你們說，前幾天在校場，紅炎的劍術又有了長進，那可是當初由我教導的啊！”

“哎哎，白龍只是沒有上臺而已，我教授他的槍術，不說你們也知道的吧！等等，陸老頭，你可是幾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子的老師啊，還是那麼苛刻，沒句表揚的話麼？”

陸紫邡搖搖頭擺手說道，“紅炎、紅明就不必說了，他們現在的程度已然超出了我當初的期待，只是……”他頓了頓，眼眶中有些濕潤夾雜著失落的歎息，“若白雄和白蓮不因為那件事……一定也不會遜色的啊！”

“……”一下子靜默無聲。

“行了行了，都別這樣。白龍這般的成長，以及我煌帝國如今的團結進取，那兩小子也會笑著看的。”陸紫邡驀然起身，向跟前的黃土倒了一杯酒，有祭奠的意味，李青龍和周黑彪隨後，三人一齊抬頭望著青藍的天空。

年華早已不在，他們願用餘力成為墊腳石讓國家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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