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绿 不可辱

　作者：hanhan80hou

　2013/06/19发表于：SIS

　是否首发：是

　字数：4792

　　　　　　　　　　　　　　　　（1）

　　我叫王赟，王是天王老子的王，赟是文武双全的赟.

　　这其实只是一句可怜的自我安慰。

　　因为在现实中，我既不是天王老子，也文不成武不就，我是个标准的受气包，窝囊废。

　　生性懦弱，也许是不善于合群，也许是笨嘴拙舌，我害怕和别人交往，总是小心谨慎，颤颤巍巍，哆哆嗦嗦，想讨好每一个人，却被每一个人讨厌。每个班级里都有一个千夫所指的人物，那么我就是我们班那一个，准确说，是全学校的那一个，男生们孤立我，欺负我，女生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说话，更谈不上处朋友，所到之处，都是鄙夷和窃笑。是的，如果是男生，谁愿意尊重一个温吞内向，木讷胆小的人呢，如果是女生，谁又会和一个瘦小可怜的受气包交往呢。

　　就这样，我没有朋友，甚至连肯认真看我一眼的人都没有，像孤魂野鬼一样渡过了初中，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这是地狱一样的三年。

　　这三年里，最喜欢欺负我的那一个，正是同班同学高鹏，和矮挫穷的我刚好相反，高鹏人高马大，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块头至少是我的两个，是初中部篮球队的干将。天天运动，晒得皮肤黝黑，一身肌肉均匀流畅。不用说，性格开朗，喜欢大声说笑，指挥东西的高鹏是孩子王一样的人物，班里的男生跟着他混，女生也以和他说话为荣，明着恋暗着恋的都有好几个。高鹏的爹是水利局当官的，家里工程款有的是，高鹏的妈开公司，高家是标准的官商，在我眼里，高鹏就是标准的高富帅，心中除了羡慕，就是嫉妒恨。

　　不，除了恨，更大的还是恐惧。恐惧来源于三年来高鹏对我每一次欺凌。他对所有人都开朗友善，唯独一看到我，眼神就透出凶狠阴辣。我这种出气筒，受气包，是他和他手下小弟们的发泄对象，他们稍有不如意，就会想着方法在我身上发泄怒火。在厕所里扒光了毒打我，在教学楼后院扒光我的裤子，一群人嘲笑我的鸡鸡，这些都不算什么，更过分的还有在我的书包里撒尿，在我的饭盒里倒呕吐物，甚至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我趴在地上学狗叫，如果不叫就用脚踩在我的脸上，使劲拧，那种屈辱和痛苦，我想已经深深刻在我的灵魂里。

　　我只有一件可以期盼的事，就是好好学习，离开这个初中，离开这个学校。也正为此，本来脑子不怎么灵光，从来都是最后十名的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竟然脑子也开窍了，在初三下学期，我已经是综合成绩全班前五名。

　　当然在这种渣滓初中，成绩好给你带不来任何尊重，别人只会当面骂背地里骂，看，那是一个书呆子。不过无所谓了，我不想和这些人计较，就当他们是燕雀，安知我鸿鹄的志向，我要以最好的成绩参加中考，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在这里每个人都知道我屈辱的历史，我要去市里，那里都是新同学，新老师，我要开始全新的生活。

　　如果说除了学习成绩，我还有可以小小自豪一下的，那就是我的妈妈夏雪，和体型瘦小的我不一样，妈妈丰满白嫩，漂亮温柔，特别是浑圆柔美的大屁股，走起路来乳波臀浪，包裹在职业套裙里，透着知识女性那种特有的闷骚。

　　对，妈妈是知识分子，准确得说，她是英文教师，一直在县里的中学教英文。

　　「？什么，赟赟你也要去礼贤高中？」妈妈看着我填写的中考志愿，有点惊讶。

　　我为什么不能上礼贤高中，没错，这是市里顶尖的好学校之一，但是白纸黑字，我的成绩写在成绩单上，一分不少，我能上礼贤高中。

　　「哦，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你成绩越来越好，妈妈当然高兴了。」夏雪冲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妈妈最近在忙工作调动的事，没像以前那样关心你了。」

　　「这有什么，你看我的学习成绩，不用你们操心。」我其实也为她这段时间的冷淡烦恼过，不过嘴上还是要装成大孩子样。

　　「赟赟，」妈妈看着满格子的90分，却皱起眉头来，「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不要上礼贤高中，就在县里最好的高中读吧，何必非要去市里呢。」

　　为什么一定要去市里，因为我想摆脱这里屈辱的一切，但这个话我不能说，我从没有告诉过妈妈我当受气包的事，一是不想让她担心，二是害怕丢面子，妈妈差不多是唯一一个肯和我亲近的女人，我不想让这个女人知道我在学校不堪的形象。

　　「可是，可是礼贤高中是唯一一个面向全市招生的重点高中，我真的想去市里。」一想起高鹏那恶霸的形象，如果再也离不开这里，我宁可死了算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妈妈被我的样子吓着了，没想到我反应这么激烈，她反复皱了皱眉头，冷冷得道，「你能考上，我也拦不了你，可是有一点我们要事先君子约定，到了礼贤高中，你不能说认识我，不能说我是你的妈妈，你是我的儿子。」

　　什么，这是从何说起，夏雪索性把原委挑明了，「妈妈跟你说吧，其实这次工作调动，妈妈就是要去礼贤高中，所以我们母子俩在一个学校，甚至很可能妈妈就是你的英文老师。」

　　哦，这又怎么样呢，想象着每天都能看到美丽的妈妈，我还小小的窃喜起来。

　　「怎么样？你知道礼贤是全市最好的中学，现在新召的老师都要求是博士学位，妈妈托市里的熟人走关系，伪造了学历和海外留学档案，才能调进礼贤高中。妈妈不想让其它老师知道自己是县城小地方过来的，明白吗，赟赟？」

　　好吧，看着妈妈幽幽的眼神，我还能说什么，原来她和我一样，都是想离开县城这个地方，都是不想让新地方的人知道自己的过去。

　　人同此心，我一言九鼎，承诺了绝对不在市里向任何一个人说出和夏雪的关系，平常在学校绝对不把夏老师当成妈妈那样依赖，该批评批评，该责骂责骂，夏老师也绝对不会把我当成儿子一样照顾。

　　妈妈满意的点点头，马上又专注于自己的美剧。我轻轻叹口气，进入初中以后，妈妈越来越不像小时候那样疼我了，就算我的成绩再好也不能多得到她几分青睐，这个痛苦的问题我甚至不敢去多想，是因为我的窝囊废气质从学校也带到了家里吗，连妈妈也开始讨厌我了吗。我又瞟了一眼妈妈，新买的MAC 笔记本电脑里，一个高大英勇的黑人警官正在健步飞奔，抓捕罪犯，妈妈看得入了迷。

　　中考过后，炎炎烈日也挡不住我期盼的心情，每天一次到小区传达室问礼贤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没有，看门大爷都认识我了。今天一大早就接到大爷电话，告诉有我的信，一定是录入通知书，我心中狂喜，往传达室猛跑，远远的，却发现高鹏带着几个小流氓正在我们小区混，一种不祥之感传来。果然，看门大爷对我摆摆空空的双手，「哦，信啊，说是你同学的几个男孩子，已经帮你拿走了。」

　　有没有搞错，这么重要的牛皮纸袋子信，你随便就给别人，我没力气和老头争论，飞也似的向高鹏的方位跑去。

　　果不其然，高鹏坐在脏兮兮的石头台子上面正在抽烟，屁股底下就垫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和旁边的小弟们不停的大山大笑。

　　按在以往，我都是灰溜溜的绕开高鹏三公里走路，今天事关重大，我也不顾害怕了，径直跑上去朝他们喊，「把，把把，录入通知书还给我。」

　　高鹏发现我来了，像黑猫见着小白鼠一样来了兴致，上来先给我一脚，他势大力沉，我一下子就滚出几米开外。

　　「把把，我是你爹啊，还挺会叫的，不过应该念四声，懂吗，你个SB. 」

　　周围几个男生明白高鹏的所指，哈哈哄笑。我连站都站不起来，爬着屈辱的喊，「鹏哥，把通知书还给我吧，求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干什么都行，嘿嘿，这小子越来越有受性了啊，」高鹏高高在上的走过来，把鞋底踩到我的脸上，在水泥地上来回拧，和地面摩擦的那边脸很快就破皮流血了，滚烫的剧痛，鲜血和眼泪一起流，我恨不得就被他踩死算了。

　　「你他妈真是个乌龟，从来都不知道反抗啊。」高鹏得意的看看手下，扬一扬信封，「你们说怎么办啊，这小子说干什么都行。」

　　「这小子这些年什么都干了，就是有一件还没做，」高鹏不等周围回答就自言自语道，「就是跪下来喊我一声爹。」

　　「对对，喊爹，快喊。」手下们兴奋起来，乱叫做一团，看我半天没动静，其中几个已经不耐烦，走过来对我又是一顿踢。

　　高鹏把信封提起来，一手打开打火机，烧着了一个角，火苗慢慢变大，「哼，看你小子跪不跪，叫不叫。」

　　看到这一幕，我快要疯了，精神底线在一瞬间崩溃，我爬到高鹏面前，抱着他的腿，拼命的喊爹，「爹啊，你不能再烧了，不能再烧了。」

　　「哈哈哈哈哈，」高鹏几个得到了最大的满足，「这个龟儿子，终于叫爹了，以后都要这样叫啊，下一步就是要操你亲妈了。」

　　说着手一抖，抖灭了信封上的火，一个角已经彻底烧掉了。

　　不管怎么屈辱，只要通知书还在，我就有心理寄托。我不管他说什么，伸手去摘那信，高鹏轻轻换个手，我又抓落了空。

　　「跪着，急什么，跪到你妈来找你，然后告诉她，她有新老公了，哈哈。」

　　「话说回来，」高鹏环视一圈所有男生，「你们谁见过他妈啊，别是个丑八婆，这个小区很少来，这小子的妈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一个带眼镜的小子这时候讪讪的回话，我认识他，他住的距离我们家属院很近，时不时得来溜达。

　　「回鹏哥，这小子的妈我见过，奶子白，屁股大，是个艳母，绝对不夸张。」

　　「哦，哈哈，」众人兴致大涨，高鹏笑着给了眼镜一个脑嘣，「好你个四眼，麻痹的有这种艳母你小子不早说，老子最喜欢征服同学的肥熟艳母了。」

　　说着高鹏看了看身后一个小个子跟班，这家伙比我们小两个年级，才初一，叫小浩，全家都是从吉林搬到我们这里谋生的，小流氓们都传说小浩的妈妈是个丰满骚情的东北娘们。想必是让高鹏征服了。

　　我看了一眼小浩，小浩也看了一眼我，心中顿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

　　我跪着也不敢站起来，泪水不住的流，高鹏等了一会，看着我哭鸡尿腔的样子也烦了，几个人上来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把信封丢在地上扬长而去，临走还没忘记吐两口。我清晰记得高鹏轻蔑而又阴狠的说了一句话，「你小子为了这个录取通知书爹都能叫，是多想离开这里啊，哼哼。」

　　等他们走了，我慢慢试着动一动，浑身剧痛，脸上也都是血。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这是倒数最后几次了，只要我考到礼贤高中，就能有尊严的活着，好好的学习，然后将来上大学，在省城买房子车子，我怀抱着满怀憧憬打开信封，傻了，那里面根本就不是录取通知书，而卷成A4大小的一叠报纸。

　　荒唐，屈辱，可悲，可怜，可恨，我彻底被高鹏耍了，我下跪，喊爹，像猪狗一样被他蹂躏，结果都是假的，是在玩我。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火都灭绝了，浑身血液都冰凉了，手抓着报纸不停的抖，眼泪也哭不出来了，我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等我再一次醒来，是疼醒的，我发现自己靠在一个阴凉的单元房门栋里，浑身骨头都快碎了，只有眼皮都睁开。一个少年站在门口正在抽闷烟，发觉我醒了，把半截子烟头往我嘴里塞，「抽两口，我以前快被他们打死了，就靠吸两口烟，又能回过劲来。」

　　是小浩，那个高鹏身后的东北小跟班，是他把我拖到这个门栋里的吗。

　　「你真够瘦弱的，比我大两个年级，我都能拖得动你，」小浩继续说，「看这毒辣的太阳，你要是在街上晒着，恐怕就晒死了，你们这里的路人也是的，都没有一个人管。」

　　我感激的看着小浩，努力的点头致谢。我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甚至连熟人也没有，在这里除了朋友，没人会关心别人的死活，这就是残酷的世界。

　　「小浩，谢谢你，我从来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帮我的人。」

　　「别这样说，我实在看不下去高鹏这么欺负你，你都叫爹了，结果还拿不到真的通知书。」

　　我连羞耻感都找不到了，眼神空洞，「我就是不想认命，没错我是天生的受气包，但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我也是受气包，我也管高鹏叫爹，」小浩默默地看着我，「我妈让他睡了，而且是心甘情愿的，天天穿着睡衣等他，一来就干得啪啪响。我和你的区别是，我认命。」

　　我凝视着他，眼泪再一次流出来，我们都是爱哭的受气包。区别在于，我至少还有妈妈。

　　「不说这些了，」小浩从背后掏出一个全新的牛皮纸大信封，但是脸色一下变得木然，「这是我从高鹏那偷来的，你要的东西。」

　　我惊喜，伸手去取，小浩却躲开了，

　　「给我500 块零钱花，否则我就把它还给高鹏。」

　　我愕然。

　　我从爸爸枕头下面偷出500 块钱，用这些钱换来了那张珍之如命的入学通知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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