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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雏情陷红粉争霸(未删节1-740章) - 7,2

[db:作者] 2025-07-02 12:05 5hhhhh 5340 ℃

  无月先闻了闻,浅浅地抿了一口,用舌尖搅动茶汁……不用说,品茶方面他是一个大行家。

  品完之后,他脸上不禁露出惊讶之色,赞不绝口地道:「果然是茶好,水佳,茶艺更是一绝!」白云峰下两枪新,腻绿长鲜谷雨春。静试却如湖上雪,对尝兼忆剡中人。「此诗竟像是专为此茶而题,多谢灵缇小姐,让我竟能品尝到如此仙品!」

  灵缇见他谈吐不俗,脸上一片真诚,显然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心中似也颇为喜悦,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残留于脑际那如梦如幻的揪心场景再次依稀浮现……

  丽人却是微微一怔,也颇为惊讶地道:「光听你这首诗,便知公子的确是品茗大家啊,居然能尝出此茶来历,看来我真得把你长留于此不可了!」

  无月不是没尝过上乘香茗,花影的茶和茶艺也堪称一绝,慕容紫烟也不差,可若是和灵缇比起来,显然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而更令他吃惊的是,此茶烹好之后,仍如一泓清水,然而那种可以洗涤灵魂的清香,却是淡雅而绵长,回味略甘,这样的茶他从未见过,更别说品尝了!

  他记得花影曾提起过一种贡茶,「白云茶,产于西湖上天竺山白云峰下一亩之地范围内,为绿色散茶,谷雨前后采摘,茶芽如旗枪挺秀,冲点之后水色清冽,汤沫如湖上积雪,似琼花绽放,由于每年产量极少,被列为贡茶。即便大富之家,有钱也买不到哩。」

  这和他从灵缇手中看到的茶叶一模一样,茶汁也和花影所描述的完全一致。

  他心中不禁疑惑:「这母女俩难道竟是皇亲国戚不成?否则怎会有资格品尝贡茶?而且听她的语气,似乎隐隐有担心我已看破她底细之意?唉!我怎么就一再做出这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蠢事呢?」

  月光下,饶有趣味地看着无月坐在软轿上渐去渐远的背影,又回头好奇地看看仍在低头忙碌的灵缇,宫装丽人微微一笑,「缇儿,娘还真是看不懂你了……今夜巴巴地赶来为他端茶送水,却又一付冷冰冰的模样,理都不理人家,真不知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灵缇面无表情地默默忙碌着,将所用过的所有物件收拾得整整齐齐,一言不发地走出疏影香榭,夜色下欣长娇躯在木桥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扭曲晃动着,飘忽不定……

  在回去的路上,无月怏怏不乐,一会儿懊恼万分,忽而唉声叹气,时而又懊悔不已,感觉今夜自己说话有些莫名其妙,无端将自己陷入尴尬危险的境地!一阵胡思乱想,弄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影儿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这是怎么啦?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是你胡乱说话,被我家主人尅了么?唉!都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我家主人外表柔和,其实……」

  无月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怎么?你家姑娘很凶么?」

  影儿似自知失言,忙掩饰道:「哈!那倒不是,总之你小心一点为好,少招惹她生气就是……」言毕似乎意犹未尽。

  一路行来,无月心中渐渐兴起一种感觉,这座看似空寂无人的偌大园林,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隐藏在暗中窥视着自己。想到这儿,他取出腰间佩戴的玉如意竭尽全力地抛向湖中,发出「咕咚」一声击水声。

  立时,从黑暗的树影、屋角和假山之后,突然电射而出数十名黑衣人,齐齐扑向湖边发出响声处,速度之快远远超乎萧无月的想象!

  如此多人同时行动,除了掠空传来的沙沙衣袂飘风声,再也听不见别的任何声音,可见这些黑衣人之训练有素!

  这些人身穿夜行服,黑巾包头,只把眼睛、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影儿忙上前几步招呼道:「这儿没事儿,刚才扔了一件东西而已,你们马上各回岗位。」

  那些黑衣人对影儿似乎很恭敬,齐齐躬身一礼,但谁也没说话,迅速又消失于黑暗之中,一如出现时那般疾若飘风!

  影儿回过头来,娇嗔无限地斥道:「你疯了么?没事儿乱扔东西干嘛?」

  无月答非所问地道:「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如此神秘?」

  影儿道:「主人的近身卫队,龙战旅,这些人是其中负责值班守夜的。」

  无月皱眉道:「龙战旅?没听说过,可是看这些人的身手,绝非默默无闻之辈。」

  影儿撇了撇嘴,无比骄傲地道:「龙战旅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十余年前便已享誉神州,你不知道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

  无月笑道:「你家主人身边那些侍婢见到你时一付毕恭毕敬的模样,这些黑衣卫士也一样,看来姑娘在此地身份不低啊?」

  影儿啐道:「我终于知道,你何以会在主人面前吃瘪了。身处险地,本该韬光养晦,哪有像你这样,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敢问的?」

  无月心中一窒,这话说到他心坎儿上了,又令他愧悔好半晌,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见他如此模样,影儿改颜安慰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无月眼珠一转,笑道:「姑娘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挺关心我啊?呵呵!」

  影儿啐道:「你是我看押的人犯,我会关心你?我不过是希望你安分一点,这样大家都轻松,知道不?」

  无月说道:「唉!真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看来无论是做罗刹仙子的儿子,还是做她的徒儿,终将难逃人质的命运啊!不过呢……」

  影儿不耐地道:「不过什么呢?你这人说话怎么总是这样吞吞吐吐的?」

  无月笑道:「不过有你这样的美人当狱卒,我倒宁愿做囚犯啦!」其实和姑娘调笑并非他的风格,只不过此刻他心中有一个想法,希望能利用一下这个看似简单,其实挺难对付的女子。

  这一次影儿没有再答话。

           ************

  回到住处夜已很深。影儿重新替他洗净脸和脚,把他扶上绣榻,自行歇息去了。先前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无月脑子里现在清醒得很,睡意全无,幽暗摇曳的烛光驱不散房间四壁的黝暗,显得神秘而复杂。和宫装丽人的会面不仅未能使处境变得明朗化,反而增添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心情乱糟糟地躺在榻上,他突然发觉自己面临一个问题,一个看似微不足道,此刻对他来说却是不容忽略的、很严重的问题。

  他想撒尿!

  这个念头一旦闯入脑际,便一直盘旋不去,他先还强自忍耐。可这种事情越憋往往越难受,渐渐地又勾出另外一种欲念,连放了几个臭屁之后,有股力量竭力要把肛门冲开,他使劲儿收紧肌肉将它牢牢关闭,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他忽然明白,吃喝拉撒睡何以会常被人们挂在嘴边,而此刻,能痛痛快快地拉撒出来,让憋得发疼的小腹和肛门松弛下来,竟已成了他的奢侈享受!

  想想刚才吵醒影儿时她那一脸不耐的神情,估计此刻又是刚好入梦之时,若再唤醒她……会不会吃掉我?

  生理上的要求和脑子里的反对意见冲突激荡,最终还是那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大获全胜,他只好再度大声呼唤起来:「影儿姑娘~」

  凛冽的北风似乎也累了,已酣然入梦,大地陷入最深沉的黑暗之中,万籁俱寂,他的呼唤声可以传出很远,然而足足半刻钟之后,喊得他嗓子都有些嘶哑了,依然不见那个不称职的丫头出现。

  此刻他已不仅仅是难受,甚至涌上一阵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他自幼饱读诗书,一向温文尔雅、举止得体,若是……他宁愿死掉也丢不起这人!

  他已再难忍耐,挣扎着想爬下绣榻,可他的双腿根本无法挪动丝毫,双手倒是可以勉强抬起,可若想支撑起身体那是奢望。

  玉雪双颊憋成了难看之极的猪肝色,彻底崩溃已进入倒计时,十、九、八……

  大概到「三」的时候,右侧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声音尖锐刺耳,可此刻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世上最美丽悦耳的天籁之音!

  救苦救难的菩萨终于来了,却不是天使影儿,而是仙女灵缇。

  看看无月的脸色,她一语不发,从屋角提过马桶放到榻后,双手将他横抱起来托到马桶上放下,手扶住他上身以免歪倒,裤腰褪到大腿上。

  在这种时刻,客套虚伪和斯文如同雪崩之下的小草,不堪一击。「噗哧~噼啪~咕咚~」之类巨响伴随着难闻之极的臭味弥漫空气之中。

  无月不禁皱眉,抽抽鼻子,心里大感难为情,不过这点难受比起拉空积郁之物的瞬间愉悦快感,简直不值一提!

  他由衷地说道:「谢谢灵缇小姐救命之恩!不过这等事儿竟、竟劳你来做,实在……实在……」

  灵缇帮他擦干净,托回榻上躺下,打开门窗换气,并拿起一件衣衫来回扇动以加快速度。

  无月不太习惯这种沉闷的气氛,又没话找话地说道:「这么晚了,灵缇小姐尚未就寝么?」

  废话,若是睡了,那么远能听见他的叫喊么?

  当然,她倒是上了床,只是和无月一样怎么也睡不着而已。她每每闭上双眼,模糊记忆深处,无数个荒诞离奇的梦境之中那条惨遭酷刑的痛苦身影便会若隐若现……然后,脑海中又会飘出另一条身影,二者渐渐靠拢,最后重叠在一起……

  每次梦中她都竭力想抓住那个幻影,可无论怎样努力也做不到,然而后面这条身影却是真实的!「他身上的气息怎么如此熟悉?他就是他么?他又是谁?自幼便无数次梦见的这个影子,莫非是,前世的亲人?」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令她辗转悱恻,无法入眠,然后隔着整整六十丈的距离,她隐隐听见有人在叫喊……

  灵缇仍未搭理他,待屋里臭味除尽,把门窗关好,炉火拨旺一些,将马桶等收拾完毕,兀自悄然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灵缇每天都会过来帮影儿照料他的起居,喂他吃东西以及换洗衣物之类,诸如擦身和解手这等尴尬时刻,灵缇显得比影儿还要熟练些。经过那夜的尴尬经历之后,无月渐渐也无所谓了,当然不习惯也没招,反正他也动不了,只能任人摆布。

  三天后的掌灯时分,那位宫装丽人再次露面,到这边来看望他,坐定之后,宫装丽人开门见山地问道:「萧公子,我记得三天前,你曾说过有许多问题想问我?」

  无月忙点点头,说道:「不错!不过我心知姑娘绝不会如实回答的,所以就没问。」

  宫装丽人道:「你不妨说说看,至于我能否如实回答,我自己会仔细斟酌的。」

  无月听她的语气,似乎大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当然其中肯定是会有附加条件的。即便如此,他心中也激动不已,朗声说道:「首先,我想姑娘对当年绥德萧家惨案的隐情也许有些了解,不知能否明示在下的身世?其次,当年惨祸的凶手似乎是一个杀手组织,我想知道该杀手集团叫什么名称?老巢在何处?第三,这些凶手既为杀手,自然是受雇于人,那么幕后主使又是谁?第四,有关罗刹仙子之子周岩失踪之谜,目前下落如何?……」言毕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丽人,不知她会对这些问题作何表示?

  丽人似乎早已猜出他想要知道些什么,听完之后一片平静,却也没有马上回答。灵缇一如几天前相见时的那样,为二人奉上香茗之后,便独自低着头、默默地坐在雅厅一角,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抬过头。

  丽人沉吟半晌之后,才缓缓地道:「这些隐秘,我倒是大都知道,而且也可以为你揭开谜团,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另外,公子应该很清楚,这些隐秘是何等惊人,牵涉面是何等之广,牵涉其中的人物又是何等重要!而且我还可以事先提示你一下,其中有一位对公子万分重要之人的来龙去脉!既然如此,公子是聪明人,自然应该明白,要想知道这些答案,自然要用同等重要的隐秘来换。」

  「对公子万分重要之人」这九个字,似乎字字千钧,一一重重地捶击着他的胸膛!

  他心中滴血,似在哭喊:「除了父母双亲,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对我如此重要?」

  他心中狂跳不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强抑胸中激动之情,待心中稍稍平静一些之后,才又问道:「不知姑娘想知道什么隐秘?先说说看吧,也许我恰巧知道也未尝可知。」

  宫装丽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很简单,我想知道罗刹仙子的真实身份,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这十多年来,她在武林中掀起如此滔天巨浪,引发一次次江湖浩劫,导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看起来不象是仅仅想要称霸武林那么简单,她的终极目标到底是什么?关于这些,我想公子应该是知道的。」

  无月不禁怔住,心中大感为难,自己的身世之谜固然重要,而慕容紫烟前不久才把她的底细和想法告诉自己,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她肯告诉自己,足见对自己的信任程度!自己怎能出卖她?不由得支支吾吾地道:「这个么……其实在下也、也是所知有限,乾娘她很少对我说起这些……」

  宫装丽人笑道:「这个不急,你再好生考虑一下再说吧。哦!对了,请恕我冒昧,我嗅觉比较灵敏,总闻到公子身上一直有股若有若无的奇特香味儿,似乎有点像水仙花香,但又带有一股奶味儿,并不完全象,你身上香味儿要淡一些,却反而更香。更不象衣衫上散发出的熏香,要说是体香吧,据我所知,天下女孩子天生体香之人也是凤毛麟角,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无月有些顽皮地笑道:「这可也是一个天大的隐秘,在下姑且把它当作一个交换条件如何?」

  宫装丽人不禁失笑道:「这个隐秘可值不了那么高的价钱,公子不愿说就算了。天已不早,公子早些休息,告辞。」

           ************

  夜深人静。自被带到此地,已经过去整整八天时间了。除了那位宫装丽人、灵缇和影儿,无月很少看见其他人出现,但他知道,这座看似平静的园林之中,实则隐藏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自那天来过一次之后,那位宫装丽人每天在掌灯时分都会过来看看他,但只是闲聊一会儿,尽问些诸如他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啊,最喜欢吃的食物啊之类,全是些无关紧要之事,言辞之间,倒似对他和罗刹仙子在一起时的日常生活情况颇为关注。

  不过他倒是发现,凡是他曾说过的菜式,第二天影儿或灵缇就会端上来喂他。而宫装丽人的衣装打扮,也必定以他喜欢的淡紫色作为主色调。

  那个灵缇愈发让他捉摸不透。这些天她待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到今天,照料他这个残疾人的时间甚至已超过影儿,每每在他有某种迫切需要的时候,灵缇总会及时出现,为他排忧解难。可无论他怎样努力地挑起话头,压根儿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若非在「疏影香榭」中向他问好时曾说过四个字,他真要以为这个紫衣少女压根儿就是个哑巴!

  影儿虽是看守,倒也任劳任怨地把他侍候得很是周到。八天来无月费尽心机,陪不完的笑脸,说不完的甜言蜜语,竭力诱使影儿帮他一下,至少希望她能告诉自己,自己到底是真的成了残废,还是身上仅仅被施加了某种禁制而已?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无比迫切地想尽快知道,可始终一无所获!

  他气恼之下,心知自己作为重要人质,影儿应该不敢对自己太过分,便开始故意给她找麻烦、出难题。就象现在,已月上中天的子夜时分,影儿在厢房中睡得正香,他又开始大呼小叫地喊起人来。

  由于那夜无月内急,喊了半天也没叫来人,宫装丽人知道后狠狠地训了影儿一顿,从那以后影儿睡觉时随时都支楞着一只耳朵,唯恐睡得太死。

  这次没要多长时间,影儿双眼红肿、睡眼惺忪地跑进屋里,已经气得快发疯!

  她对着无月的耳朵怒吼道:「你到底要干嘛!!!还要不要人活啦!!」从前天晚上开始,每当她刚进入梦乡,无月就会来上这么一手,无休无止。

  他似乎变成了夜猫子,夜里不睡,白天倒睡得象头死猪!

  可影儿不行,她一向习惯早睡早起,白天根本睡不着,而且宫装丽人似乎御下极严,她也不敢公然在白天象萧无月那样睡大头觉。

  三天以来,她受到的精神折磨可想而知,人瘦了一圈不说,美丽的杏眼中总是布满了血丝,感觉已经快崩溃!

  面对河东狮吼,无月早在耳朵里塞上了棉花,若无其事地道:「我突然想游泳,麻烦姑娘把轿夫唤来,送我到湖边去。」

  从极度愤怒到万分惊讶,影儿脑子一下转不过弯,顿时张口结舌,吃吃地道:「你……你要游泳?这是午夜呃,而且还是冰冷刺骨的冬天!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无月古井无波地说道:「我们都没疯。哦,忘了告诉你,我一向有冬泳的习惯。」

  影儿冷笑道:「我明白了,是你疯了!可惜我没疯,绝不会带你去的!」

  无月淡淡地道:「算了,你不愿找人送,我自己想法子慢慢爬过去……」边说边扶着床头,拖着瘫痪的身子便要起身。

  可一切都是徒劳,只好颓然躺回榻上,「唉~我这样子是没法爬的,那我就使劲儿叫,就像那夜一样惊动灵缇小姐……估计到得明天,贵主人就会知道了,我就跟她说……」

  影儿眼睛都绿了,但听见主人二字,又不敢发作,不禁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要对主人说什么?」

  无月说道:「说姑娘虐待残疾人,我想自杀!」

  影儿「呼呼呼」地大口喘气,脸儿涨成血红色,前胸剧烈起伏不已,显然在强抑胸中的怒火,二人象斗鸡一般大眼瞪小眼,足足一刻钟功夫之后,她总算调匀了呼吸,双手扼住无月的脖子,「呕呕~」地鼓起腮帮子做出威胁使劲状!

  无月不为所动。影儿纤纤素手上移,改为轻轻地帮他理了一下头发,咬牙切齿地道:「好吧,我带你去,但愿别淹死你这个王八蛋!」

  无月恨铁不成钢似地摇摇头,「注意素质,别忘了自己大家闺秀的风范。」

  在扶他上软轿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影儿手一松,他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活象一只半天翻不了身的乌龟,徒劳地挣扎着,那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影儿心中有种报复般的快意:「喂!我说萧大公子,你的儒雅风度都跑哪儿去啦?」

  好容易坐进软轿里,无月已是满头大汗,不禁皱眉道:「影儿姑娘,一个女孩子家,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影儿冷笑道:「对你这种人,我若不狠毒一点,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泡在表面已结上一层薄冰的湖水中,无月冻得牙关直打颤,冷冰冰的月光映射下,湖面一圈圈地荡漾着银白色磷光向外扩散,似乎永无止境。

  他本意是要影儿一起下来游泳的,可她死活不肯,怎么威胁都没用,害人不成,自己却受罪!

  他突然叫起来:「糟糕!我的腿抽筋了!」身子开始往下沉。

  影儿大急,忙伸手拉他:「快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他的身子在水中载浮载沉,惊慌失措地叫道:「我够不着,你把手再伸过来一点!……嗯,对……再伸过来一点点……」

  影儿上半身已完全探进湖中,竭力地伸长右臂,支撑腿已有些打颤,终于抓住了他的手。

  她刚要把人拉上来,谁知无月似乎脚下一滑,身子猛地下沉,只听「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之中,影儿被他拉得直挺挺地摔进湖中!

  那身姿,活像一个最蹩脚的泳者在练习跳水。

  影儿连头带脚沉入水中,更糟糕的是拉住无月的手也被扯开了,「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湖水,双手双腿胡乱扑腾着,才好歹载浮载沉地将头偶尔露出水面,惊恐万状地尖叫道:「我……咕咚咕咚……我不会游泳……无月快、快来……来拉住我!!咕咚……」

  无月这才伸出手拉住了她。影儿如获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抱住他的身子,浑身因恐惧和寒冷而筛糠不止,由于过于用力,他的后背已被她抓出血痕。

  他不住抱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这正在腿抽筋,你还来增加我的负担!」

  影儿哀求道:「你坚持一下,游……游到边上去……嘶嘶嘶!好冷噢!咯咯咯……」后面是牙齿相撞的声音。

  无月提议道:「我让两个轿夫把你拉上去……」

  影儿坚决摇头:「不行!我才不让别的男人碰我的身子!」双臂又紧了紧,生怕从他身上掉下来。

           ************

  蒙山脚下那条山道上。离来时已过去半个月,路边疏林枝叶更枯,唯一能为大地带来一丝光明的弯月似被阴暗的深灰色天空紧紧扼住了咽喉,孤独而无助,月光更冷,映照在光秃秃的树干和枝桠上发出惨白色光泽。

  一条白色身影盘坐于路边,正是黑衣骑士们九天之前曾经驻足之处。在她四周散布着十余条黑衣人的尸体,血迹尚未凝固,看来都是刚死不久,每个人衣襟之上都绣着一只伸出利爪、展翅高飞的苍鹰。

  北风很是怀疑这些黑衣杀手和无月失踪有关,曾留下活口逼问他的下落,可黑衣人似乎对此一无所知,逼得紧了干脆嚼毒自尽。

  她脸上蒙面白纱已变成灰黄色,无风自动,显然心中极不平静,满是尘土的衣衫之上溅满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迹,已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瞧她直愣愣地看着眼前官道,前胸急剧起伏不止,显然不是在入定练功。

  她是否正在回忆半月之前,当马车经过此地之时,无月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是否在追悔莫及,当初为何不对他表明心迹?

  「无月啊无月,你到底在哪儿?你在梦中给我一点暗示好不好……」她喃喃自语着。前些天她已带人将那条被封死的长山峡谷挖开,里面没有发现他的……她坚信无月此刻被关在某处,正急切地盼望着她去救他。

  她脑海中不时幻化出许多无月遭受各种可怕折磨的景象,梦中也是如此,每每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倏地,在她头顶高高地浮现出一朵黑色梅花,冉冉飘落,与灰暗的天空融为一体,肉眼很难分辨那到底是浮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梅花无声无息地迅速变大,那不是梅花,而是围成一圈的五个黑衣人!看其轻功身法,功夫比先前那十几个人显然高出一大截!

  紧接着,在崖顶又出现了另一朵梅花,飞坠而下。

  北风依然盘坐于地,似乎心神恍惚之下,竟毫无所觉!

  两丈、一丈、五尺、三尺……五支闪着寒光的锋利剑尖迅快刺向她头顶百会穴,他们似乎知道,除了刺中要穴,便无法给她致命一击。

  北风衣衫倏地鼓涨而起,灵识爆开,敌剑尖攻击点及各自身法破绽已了然于胸,她坐姿不变,未见作势大号弯刀已然出鞘,青灰色寒光在头顶划过一道圆弧,五缕鲜血滴落,黑衣人云门、气户、神封、肩井和乘风五大要穴已各中一刀!

  五支剑尖顿时变得无力,被北风鼓荡罡气弹开,「噗噗噗~」五声响起,尽数插入地面。

  五人功力不俗,虽尽数负伤但仍反应极快,由弯曲的剑身借力而起,纷纷挥剑自保,迎头撞上已先行腾身而起的白色身影。北风右掌罡风狂飙,左指弹出一缕指风,「嗤嗤」作响,「砰~噗~」两声闷响,两个黑衣人如断线风筝般坠地。

  同时大号弯刀如东海蛟龙,势如惊雷奔电一般攻向其余三人。怪道,她掌劈指点击倒两人,那还有空来握持弯刀?若仔细看去,可见她右手腕和刀柄之间有一根暗色丝线。

  说是迟那时快,弯刀映着寒光快无声息地穿入重重剑幕之中,「唰唰唰」三声响起,三蓬殷红鲜血在空中爆洒,如绚丽的晚霞一闪而逝、大地沉沦一般,三人从此陷入无边的黑暗。

  北风双腿八字形分开,颓唐、消极和忧伤已一扫而空,凛然杀气如有形之物急剧膨涨,周遭三四丈范围内树枝突然无风自动,「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断枝已坠落一地!

  她的高大身影和暗淡的青灰色弯月交相辉映,在黑暗中显得那么孤独,却又是如此神威凛然,就象一尊永世不灭的不败战神!

  她生于战争,成长于刀山火海,挥刀杀人就象人们拿起筷子吃饭,已成习惯性本能动作,只有在生死血战之际,她才是那只一往无前的人间威凤!

  又一组杀手闯入这一激流汹涌的杀气圈,身形顿时一滞,坠势放缓。北风腾空而起,身形在空中如翩翩惊鸿,在她极强的灵识笼罩范围内,敌人身上的破绽如身前的筛子一般明显,她要做的只是挥刀,寒光一闪、再闪……

  听不见兵刃交击之声,战斗很快结束,接下来又是一批……

  当然,她无法做到每次都比所有对手的速度加起来还快,所有偶尔也会有一支剑尖穿过刀幕划伤她的身子,皮肉被生生划开应该很疼吧?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浑若无事一般……

  大约一刻钟之后,北风终于又可以坐下休息了,只是四周又多出二十多具尸体。不对,也不全是尸体,因为躺在她右手边那人尚能说话!

  北风吸取教训,伤他的同时已点住他的颊车、承浆和地仓穴,使他来不及嚼毒或嚼舌自尽。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一路跟踪袭击我?」北风冷冷地说道。

  黑衣人脊梁骨已被北风折断,伤势极重,话音微弱地道:「天门,天门和罗刹门为世仇,所以……」

  北风厉声打断道:「你撒谎!天门武功堂堂正正,你们的剑法诡异奇特、剑走偏锋,乃我生平仅见,若非是我,寻常高手早已殒命剑下……你最好说实话,否则。」

  她抓起黑衣人手中利剑,在他自己的脸颊上慢慢割下一小片肉,黑衣人惨嚎一声,仍咬牙不屈,接下来是挖眼珠、隔耳朵、削鼻子,每割下一片便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割到极为敏感的腰间嫩肉之时,黑衣人终于熬不住了,「求求您!给我一个痛快吧,我、我说,我们来自飞鹰门……」

  北风再问,得不到更多的讯息,尤其是有关萧无月的,因为他也不知道。北风伸手捏住他的喉结,发出捏碎核桃般地「嘎吱」一声。

  夜色更浓,如同洪荒巨兽将弯月吞噬大半,仅由黑云间探出弯弯尖角。狂风渐起,玉人血染重衣,大多是敌人的鲜血,少部分是她自己的,加上大汗淋漓,已浑身湿透。

  她的肩头、右后背和左臂上各有一道长约半尺的剑伤,衣衫破裂处露出皮开肉绽的冰肌玉肤,也不见包扎伤处,似乎她身怀某种奇特内功,流出的鲜血很快凝住,变成暗红色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盘坐于地不过两刻钟之后,一阵寒风吹过,她的衣衫已冻成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换作常人恐怕已被冻死。可她不同,寒夜在冰天雪地里打坐那是家常便饭。

  百丈外的山坡上,一双鹰一般犀利的目光死死盯住下面那条小小的,却桀骜不驯的模糊身影,咬牙切齿半晌,倏然隐去不见。

           ************

  且说影儿好歹将无月扶上软轿,挣扎着回到院子里,赶紧命小丫鬟打来热水,将自己扔进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当然在此之前,她尚未忘记先让无月泡进暖阁中那个浴桶里,怕他感冒。

  一边泡热水一边运功驱寒,影儿很快就缓过劲儿来,其实以她的功力本不至于如此狼狈,只因她平生最为怕水,加上事发突然,一时恐惧所致。大冷的天,全身泡在热水中的感觉真舒服啊!她忍不住惬意地叹了一口气,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泡热水澡,为何从未感觉如此浑身舒泰呢?热气蒸腾之中,她那冰肌玉肤的双颊之上忽然红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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