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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舞月扬】9,3

[db:作者] 2025-07-02 12:06 5hhhhh 3290 ℃

  他们是铁鹞子吗?如此骁悍的勇士,西贼到底有多少?两天昼夜不停的恶战,西贼的四次冲阵皆被打退,死伤可能接近五千,宋军的死伤大概也有四千多,但是西贼的士气始终不堕!

  「只怕这一阵乃是真正的恶战!」郭景修爬到一个高车上,能看出此刻西贼大阵之中正在调兵遣将,无数浊流正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一波准备冲阵的人潮之中。大概前四次被打退的西贼军马之中的精兵都给挑选了出来,准备汇聚到这一波兵马做真正的雷霆一击。

  种朴大声疾呼,传令的旗牌官们高举大旗左右摇摆,命令一层层的传达下去。王文振在城头看得清楚,急忙挥动令旗,城内的两千秦凤路调来的马军和两千泾原藩骑也全体上马,弓刀齐备,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出城厮杀。

  突然,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如同滚雷辗过大地,接着种朴便看见铺天盖地的箭雨好像一片乌云平地而起,甚至有一刹那都遮住了太阳!接着就像雪崩一样,咆哮的西夏人潮吞没了大地,就像翻江倒海的洪水一样,那脚底传来的可怕震动甚至让种朴产生了一种的大地被踩翻了个个地错觉。

  「放箭!」这是种朴唯一来得及喊出的命令,接着他就举起了盾牌,数以万计的乱箭也从宋军的阵中好像狂风一样刮出,接着钢铁的暴雨横扫了大地,宋军士卒们惨叫着人仰马翻倒下一大片,种朴只觉得天翻地覆一样,身边亲兵的尸体重重砸在他的身前,竟将他压在身下,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随手拾了一张大弩,再看前面无数刀枪乱舞,那些不要命的步跋子兵们纵跃飞奔,已经杀至近前。

  大阵前锋再次被击溃,狂嗥的西夏军已经破阵而入!

  眼前霎那间全都是敌人蜂拥的身影,种朴大吼一声,举弩便是一箭,将一个身披铁甲的壮汉射倒。随后便在地上顺手抄起一把铁锤,一锤砸在一个冲到自己近前的夏将的头前。

  那夏将举盾便挡,同时手中长刀一递,闪电般直挑种朴的腰腹。种朴拧身,刀锋在铁甲上竟蹭出一溜火花,同时一锤将那夏将的大盾砸的粉碎,将那夏将的胳膊几乎砸进了身子里,随即横扫胸口,将这厮击飞了出去。身边宋军见状士气大振,各挺刀枪成排压上,与涌进来的夏军人群挤撞在一起。

  无数兵器碰撞的金铁交鸣,变了调的喊杀嘶吼,折断的刀枪断肢飞落,血雨飙溅,面对夏军疯狂的不顾伤亡的冲击,宋军将士用身躯挤成密集的人墙,但是仍被顶的步步后退。

  种朴满身是血,那铁骨朵早给打断,不知换了多少把兵器,现在又拾了一把大刀,大吼着横劈竖砍,身边的亲兵多数已经战死,还剩下五个人在护着他。而周围的还活着的宋军已经越来越少,西夏兵马实际上已经突破了他的部队。成百上千的西夏兵冲过他的身边,继续向里疯狂用人命开路,后面的人拥推着前面的人,形成巨大的人潮,前面的人身不由己的向前,即使身体撞向枪尖刀刃也躲不了。

  城头宋军的鼓角齐鸣,两侧寨门打开,数不清的马军呐喊着冲杀出来,直奔夏军的两侧而去,但是马战本是西夏的强项,再看对方的阵后黑压压的骑兵也是奔驰而出,双方几乎是迎头相撞,无数乱箭互相泼洒而至,各有数十人落马,接着成千上万的骑兵就混战厮杀在一起,将这个战局搅的更加混乱。

  「将军小心!」旁边亲兵大叫,种朴连杀十余人,此刻已经累得有些站不稳了,稍一愣神的功夫就被自己的亲兵推开,跌了个四脚朝天。旁边一骑如风掠过,手中长刀化作白练惊鸿,自家那亲兵的一条胳膊竟被砍飞上了半空。

  那骑马夏军小校兜转回马头,似乎认定了种朴是个有价值的猎物,纵马又冲了回来,抡刀便砍,种朴抄起一杆长枪,迎头便刺。那小校武艺十分精湛,手中长刀一撩,荡开了枪尖,一下又将种朴带了个跟头,身边的亲兵拼死上前阻拦,被一刀砍翻。

  「宋狗!讨死吧!」

  种朴大惊,但是此刻手脚几乎脱力了,竟然站不起来,只是手中慌乱间抓住一把斧子,刚要掷出,却见旁边滚身窜出一人,手中大刀横扫千军,竟将战马的前腿砍断。那战马悲鸣着轰然倒地,那夏军小校惊叫着摔于马下,接着被一刀劈成两半。

  种朴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周围过来的一群宋军七手八脚的拽起,架着他便往后面跑,旁边郭景修依然光着个膀子,手中大刀已经卷刃,又换了一柄大斧,全身上下被喷的人血马血染红,看起来煞是可怖,神色也是惊慌,丝毫不见刚才挥刀斩马时的英勇。

  等回到自家阵内,种朴才发觉事情不妙。

  经过两天两夜不休不眠的血战,宋军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面对夏军的狂冲,不少人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不由己的步步后退。尽管夏军也是筋疲力尽,但是他们是车轮战,总有个休息的时间,而宋军始终不得休息,不少人都是累的站不住,死于夏军的刀下。

  尽管城内一直不停的送水送粮,把伤兵尽可能的接回城内,但是对于城外大阵宋军的疲劳,他们无可奈何。

  而此刻夏军正是最疯狂不要命的时候,此消彼长之下,宋军的大阵竟然有些挡不住夏军的冲击,开始出现动摇溃裂的迹象。种朴不得不佩服对面的西夏统帅这个时机拿捏的着实炉火纯青,先用车轮战消耗宋军的体力,在宋军最虚弱的时候发动最强的攻击。在周围的宋军几乎正在全线后退,分明是已经顶不住了。不少人拼命想顶住,但是双脚都被挤得离了地,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却。

  「如之奈何!?」郭景修大喝。

  「城头未曾鸣金,吾辈大将,这石门寨下便是吾等殉国之地。我种家子弟,只有战死的豪杰,没有逃跑的懦夫!」

  话音刚落,突然人群掀起一阵巨大的波澜,无数人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掀翻,种朴等人被再次撞翻在地,再看宋兵被巨大的力量挤得纷纷后退跌倒,而映入他们眼帘的,乃是好像黑压压海啸洪峰一样的奔涌咆哮的铁人铁马,好像虎趟羊群一样直破入宋军阵中横冲直撞,彻底将宋军的大阵搅得大乱!

  铁鹞子!

  种朴大惊失色,自己一直觉得西贼的攻势虽猛,但是有哪里不对劲。这时总算才明白铁鹞子这支冲阵王牌军始终没有出现,看来西贼此次攻势乃是真的全力以赴了,这时正是宋军最艰苦的时候,突然再遭这沉重一击,大事去矣!

  果然,数以万计宋军组成的大阵突然之间发生了大溃乱,然后便是西夏兵马发狂般的万众欢呼:「破阵矣!破阵矣!」

  再看数以千计的西夏兵马,已经拼尽全力掀开了最后一道宋军的人墙,直逼石门寨下的壕沟!

  西夏后军高坡之上,巍名阿埋仰天大笑,东朝擅阵战,数万精锐组成的大阵,竟被大夏勇士正面硬碰硬的击破,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彪炳功绩。再看前军已经是倾巢而出,顺着缺口直破入宋军的大阵之中,力求把混乱扩大,数以千计的宋军士卒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溃逃,夏军的追兵好像黑色的洪水淹没了每一处空隙,宋军的大阵,已经不复存在!

  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又让他屏息凝神,眉头紧锁。

  尽管宋军的大阵发生了难以遏止的混乱,尽管数不清的士卒四散溃逃,但是更多的宋军士卒却是选择了各自为战,他们用鹿角拒马用战车甚至用人马尸体垒成战磊,组成一个个较小的硬寨继续拼死力鏖战,而且无数宋军散兵开始向这些小阵集结,逐渐组成了一个个难啃的大战阵。

  宋军的确拥有天下最优秀的步军,他们的大阵的确被击破了,但是士气并没有崩溃,只是分裂成了十几个小阵继续战斗,而且这些小阵和大阵一样顽固强硬。而前军历经两天血战,死伤七八千人,此时攻破敌阵,一股锐气已泄,对着这些小阵竟然束手无策,连连损兵折将。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至少进攻的通路已经扫清了。

  他令旗一举,数以百计的号角声响起,接着战鼓擂响,后军一望无际的兵马呐喊着奔涌而出,淹没已经四分五裂的宋军阵地,直入城下。后军的兵马与前军被视为炮灰的横山羌部们不同,多是党项本族之兵,这些人潮水般的冲到壕沟前,每人都将准备好的柴草捆投入沟中,准备用这种简单原始的方法硬填壕沟。

  城头之上泾原主帅王文振、副帅王恩、郭成、刘仲武等大将不约而同拔出宝剑,接着梆子声雨点般响起。乱箭好像暴雨一样直下城脚,夏军数万旁牌高举,密密麻麻的拥挤在沟前,不断往里面投柴草,沟底布设的虎落铁蒺藜已经被填平,甚至已经有人下得沟底,直接爬上了另一侧!

  宋军见状,拼命往下放箭,床子弩、炮石砸进人堆一打就是一片血肉横飞,无奈城下也是乱箭如雨直往上射,不多时便有数十人中箭。在箭雨的掩护下,数十个亡命之徒身披铁甲,竟然爬上了壕内,领头的一个党项甲士身上带着七八枝箭,双手抓住巨木包铁的拒马,血贯瞳仁虎吼一声,竟如晴天打了个霹雳,重达千斤的拒马竟被他徒手掀翻,他似乎也是用力过猛失去了平衡,被城上一箭射中咽喉,翻身栽进壕沟之中,接着一阵乱箭被射成了刺猬。

  夏军发出震天的狂呼,为这员战死沙场的猛将致敬。接着接二连三的披甲壮士爬出壕内,冒着城上的箭雨,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一节节沉重庞大的拒马掀开。眼看那些重达数百斤上千斤的巨木被这些人生生抬起掀开,宋军也震惊于这些人的疯狂。他们不相信这些人每个都是神力无穷的力士,一个人一旦真的不要命了,竟能激发出这样可怕的力量,而越来越多的人受到这些勇士的鼓舞,开始往沟下趟去。

  城头上的梆子声越急,箭雨下的越密集。夏军不断的填壕,也不断有人中箭栽进沟内,尸体摞着柴草层层叠叠摞在一起,逐渐将壕沟填满。接着潮水般的夏军便蜂拥而过,直抵城脚下,无数把铁锹刀斧开始疯狂的掘挖砍砸尚未竣工的城墙,那些铁鹞子们竟然也下马参战,直接开始搭人梯,无数战士好像蚂蚁一样攀附而上,准备强行登城!

  「太尉!发信炮吧!」大将刘延庆手持大弓连连发箭,已经射下去十几个登城的夏兵,边射边嚷,城下无边无际压城欲摧的西夏人海实在让他心惊肉跳。而宋军城外的大阵已经四分五裂,那些小阵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是都给淹没的若隐若现。

  「不可!西贼还未疲惫!时机未到!」旁边王恩大吼,拔刀直劈进第一个登城的西夏铁鹞子的头盔里,连铁盔带脑袋劈成两半。

  「西贼要上来了,孩儿们!准备拼刀子!」王文振抖擞精神,大喝一声,举起大石头向下砸去,而下面,数不清的人潮好像巨大的波浪,不停撞击着宋军脚下的城墙,城墙在这排山倒海的撼击之中,开始微微的颤抖……

       *****************************(分隔线)

  人群中,米浪罗挥舞着手中的短戟,大吼着拼命向前打。

  米浪族本是党项大族,但是他这一支乃是远支,生活在天都山一带。此次被编入连都族麾下,随同大军来打好水寨。他自是知道自己的部众势力小,肯定会被编入先锋军当炮灰,所以倒也没抱多大侥幸心理,只知道拼命杀敌,说不定能拼出一条活路。

  至于能不能打下好水寨,他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他在西夏军中以骁勇著称,参加过很多战役,经验丰富。当年大夏号称举国八十万大军围攻兰州,他也参加了,宋军之善守实在让他心惊。那麽多军队最终都失败了,现在自己才几万人。别看面前就是一座简陋的城寨,但是宋军据说有两万,那就不是己方这区区三万兵马所能动摇的。

  只要能击破面前大阵,就是极限了吧。只要不攻城,只要在外野战,哪怕是阵战,也不能说没有希望。

  然而宋军实在是守的坚强之极,已经连续两天,城外宋军的大阵就像血肉组成的钢铁长城,任西夏军马如何冲击,也许会把他们推的暂时退却,但是始终无法突破。而且最终宋军会顽强的推回来。那些骁悍好斗的山讹步跋子号称越见血越疯狂,但是算上这次已经是第四次冲锋了,他们面对宋军的大阵杀进去近身肉搏,却始终不能将宋军搅乱,换来的只有自己的累累尸堆。

  到现在为止,死伤的夏军士卒大概已经接近两千了,全都是精锐的正兵。这对于被强征来的小部落来说可是伤筋动骨的大损失。

  这是怎麽回事?主战场不是石门峡那边吗?这边既然是佯攻,为何如此不顾伤亡的战斗?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米浪罗知道对于西夏来说,历次战争凡是分配到偏师佯攻任务的部落,基本上都是以保存实力捡便宜为主,从来不会消耗自家的实力打硬仗。

  虽然主力部队的攻击方向通常有更多的财货战利品,但是现在的西夏可不是元昊时期那般赏罚分明,现在分配战利品的规则可不是谁立功最大谁就最多份,而是谁在战后保存实力最强谁才拿的最多。

  原本这个小寨,大家不必打的如此惨烈,这根本就是在拼人命。若是这样打,就算将面前的宋军全都拼完又如何,自己还能剩多少人活着?

  可惜自己摊上了折磨一个倒霉的监军。这个汉人当真是冷血酷厉,自己跟着他经历了没烟峡之战,知道这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亡命徒,他是为了他自己的功名富贵甚至可以不顾他自己的性命,难道还会顾及党项人的性命?

  不过这汉人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自己是没法对抗他的权势的。甚至连阿埋老统军都不能把他怎麽样,自己又能如何?长久以来的上下阶级之法谁敢违抗?稍有懈怠,只怕便被他行军法斩了。

  眼前之计,只有认命。

  他拼命想往前冲,但是身边都是拥挤得人群,连转弯腰都困难,而宋军地冷箭在头顶飞来飞去,不时有人中箭发出惨叫。甚至不少骑兵也被挤在人堆里冲不起来,变成明显的靶子被射下马。米浪罗怒目圆睁,情急之下扒着前面的士卒纵身一跃,竟然踩着前面士卒的肩头跳起七八尺高,大叫着踩着人的肩头几个起落便到了前面,不管不顾好像饿虎扑食般凌空向宋军阵中扑下。

  宋军眼见突然杀出来一猛将如此骁悍,顿时齐发一声喊,数十杆长枪朝天而立迎面便戳,就等着他下来将他穿了。

  米浪罗手中短戟疾挥,生生凌空荡开数杆枪矛,接着便仗着铁甲坚韧护住头面合身坠入丛林枪杆,十数杆枪矛在他身上留下伤口,但始终是被他破阵而入,砸倒了躲避不及的两名宋兵之后,他还未站起便一招滚地十八盘,手中短戟化作乌光横扫周围一圈。

  宋军士卒哪料到这夏将如此勇猛,身被数十创犹如血人,竟还如疯虎一般狂斗,被他这一招扫倒断了七八人的脚,周围顿时跌倒一片。米浪罗趁势爬起,舞戟大战,周围宋军刀枪并举直围过来,无数兵器四面八方向他招呼,米浪罗只支应了七八招便气力不继,被人一枪扎在大腿上,疼得他大叫一声,单腿跪在地上。

  接着又一刀当头劈下,他勉力举戟去挡,当的一声震得他手臂发麻,跟着胸前又挨了一脚,力量好重,即使有铁甲护着也让他狂喷一口血仰面栽倒。便看到一个年轻的宋军武官手提砍崩了刃的朴刀站在自己面前,眼中燃烧着猎食者的炙热光芒。

  「想不到便宜了俺高永年一场功劳。」

  这厮大号高永年吗……米浪罗一时爬不起来,只能束手待毙。那高永年满脸狰狞,手持朴刀反映着血光,身边都是满身血污的宋军将校,一个个的面带疲惫之色,但是眼中凶光不减。

  他们也累了吗……也是,整整打了两天了,这时候谁要是能带上来生力军,谁就赢了。监军手中还有骑兵未出动……

  正在他自以为必死之时,突然宋军人群大哗,接着便是无数的人影凌空翻扑,再看竟是无数夏军武士学他的样子硬往宋军人墙里翻跃。很多人半途摔下就此不起,很多人被宋军的枪林箭雨戳的血肉模糊,但是更多的人就是硬往宋军刀山枪林里跳,就是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后面的人开路。

  宋军终于大乱,这些不要命的死士用自己的性命彻底搅乱了对手,而数不清的夏军士卒正在狂拥而入。

  钟传见前锋阵已经大乱,夏军不要命到了这种程度实属罕见,这是一支偏师的打法吗?以钟传对于夏军的了解,这些党项人不是应该以保存实力为先吗?他们什麽时候变成这样了?对面的西夏将领究竟是什麽人?

  「郭祖德!」钟传眼见夏军已经将宋军推的步步后退,前锋阵已经彻底溃乱。知道这乃是千钧一发之时,容不得自己迟疑。

  「末将在!」

  「领后军设横阵,一定要把西贼挡住!」

  「得令!」钟传挥手刚把令箭给他,还没等郭祖德离开,突然夏军一股人潮猛烈撞进了后阵,接着连串巨大的火球吞噬了人群,宋军后阵顿时化为火海惨嚎连天,无数浑身着火的人,有宋军有夏军,遍地乱滚,宋军后阵也是一阵大乱。

  「不好!」钟传眼眉倒立,真没想到西贼抢先动手了,居然使用火攻硬烧开后阵,这是同归于尽啊。毫无疑问刚才那股不顾伤亡死冲得西贼之中肯定有抱着大量装满桐油的油桶,这些都是死士!西贼的将领好不毒辣狡猾,使用的战术真的太像宋军将领了。

  「弓箭手!射住阵脚!大阵决不能乱!各兵将死守本位,乱动一步者斩!」

  虽然局部混乱,但是钟传对于宋军的战斗力还是有信心的,毕竟火攻也是宋军的拿手好戏,宋军早就操练过应对之法。

  绵密的箭雨始终不停,开始向着火区域猛射,夏军被成片射倒,不少宋兵也被误伤。夏军的火攻之计虽是妙计,但是显然这是个临时抱佛脚的计划,士兵们对于火焰同样没准备,暂时烧开了宋军阵形之后,竟然没有及时跟进,而是四散躲避火烧,之后宋军及时上前堵住了缺口,双方又陷入混战。

  「好险!」钟传长出了一口气,但是转眼一看,脸色立时大变。只见夏军三门之外的骑兵突然呼号着向战场迂回过来。

  难道他们看穿了计策!?

  再看,敌方本阵的主将旗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声东击西?!不好!东城墙!

  东城外,过千夏军已经搭上了简易的长梯,但是城上仅有百多人把守。唐云披甲上前,大吼一声:「登城!」数十人便一起爬墙。城头乱箭纷射,不时有人掉下来。有的爬到了城头却被铁连枷打下来,尽管人数占优,但是城头的那股宋军却极顽强,而且守卫得非常严密而高效,夏军死伤数十人却攻不上去。

  唐云大急,他兵行险着,来个声东击西。让连都霍兰继续坐镇指挥,而他暗中下令搭了数十架长梯,绕道东城偷袭。现在却是弄的个如此混乱,游牧民族不善攻城真是名不虚传。

  「上!快上!」

  眼见那麽多人挤在梯子上攻不上去,变成城头的活靶子,实在让他着急。而且有两架梯子站的人过多,竟被踩断,十余人摔下来摔成一堆,城下是一片混乱。

  「滚开!」唐云大怒,也是一股激劲,几步冲上去踩着士兵的肩头用力往上一跃,足尖连点,最后竟将一个士卒的肩膀踩塌,纵身如大鸟般腾空而起,终于窜上了城头,在那一刹那间,他似乎觉得自己真的飞了起来,而城内的景色尽收眼底。

  城内……空城!?

  接着就在他想要纵身飘落城头的时候,人群中一杆长枪犹如毒龙搅海般带着破风尖啸横空而至,而且还伴随着炸雷一般的大喝:「西贼休得猖狂,你家种建中爷爷在此!」

  唐云惊的灵魂出窍,手中宝刀连击,堪堪抵住这一轮狂攻,但是脚刚沾地左胯却挨了一脚,直觉一股大力撞来,身子竟如断线风筝般被踢出去一丈多远,凌空跌下城头。好在下面人手众多,眼看监军大人摔下来了,无数只手将他接住,饶是如此,也叫唐云头昏眼花,眼前金星直冒。

  「中计了!快撤!」唐云只来得及说了这句话,就被人抬起往后面跑。

  城内竟是空城,城头的熙河军旗乃是疑兵之计,那真正的熙河军现在隐藏在何处?宋军如此布置,所谋者…………定是石门峡外的主战场!

  熙河军由于没烟峡大败,理所当然被派到不重要的战场打杂,但是宋军却恰恰利用了这一点心理上的盲区!

  熙河军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而阿埋认为他要面对的只是秦凤军和泾原军,对于熙河军的存在一无所知。他们一定隐藏在主战场的附近,等待机会对毫无防备的西夏军作出致命一击!

  这种风格的诡计,不是王文振能设计出来的!

  章桀!一定是章桀的计策!

  「监军大人,您看!」唐云闻言转头看向石门寨方向,却见天空中升起了绚烂的礼花。

  晚了……阿埋到底还是被章桀给算计了。

  同时,石门峡战场,巍名阿埋脸色苍白的看着东北方向扬起的漫天烟尘以及滚滚闷雷般的震动,作为游牧民族的他对这种动静很熟悉,那是真正万马奔腾的气势,隐约烟尘之间,数不清的铁骑雄师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朝自己的疲惫不堪指挥不灵庞大臃肿的军队冲来,而自己部署在外围的兵马,还没接战就已经惊慌失措步步后退,甚至开始转头逃跑。

  而宋军城寨四门大开,数不清的兵马好像红色的铁流一般倾泻而出,遍地火红的军旗好像无边无际燎原烈火,直向西夏军马席卷而去。而城外数以万计的宋军,已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呐喊,放弃了防御的阵型,全线大举反扑!

  西夏近十万兵马,此刻反而是阵型混乱,数万人正在城下挖墙,被隔绝在壕沟之内。而外面的前军则锐气已泄,此刻宋军突然孤注一掷大举反击,顿时阵脚大乱被推得连连后退,再加上突然杀到的伏兵,恐惧蔓延军心大乱,成千上万的人开始溃退。

  中计!

  面对潮水一样溃败下来的夏军将兵,数以千计的督战队眨眼间就被淹没!巍名阿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待到身边的亲兵将呆若木鸡的他拼命往马上推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发出最后的号令。

  「鸣金!快鸣金!」……

     **************************************(分隔线)

  宋绍圣四年四月,西夏统军阿埋、妹勒统领的集西夏右厢全部主力的十七万精锐之师,与同样号称集陕西四路边军精锐的十万宋军集团,决战于石门峡好水川地区。

  在渭帅章桀的卓越指挥和诸路宋军将士的拼死奋战下,西军以少胜多,大获全胜,鏖战三日彻底击溃夏军十余万主力,夏军主帅巍名阿埋险遭生擒,赖部下相救得脱。夏军死伤达两万余人,大小将校首领数百人战死或被俘,石门峡外数十里的滩涂平川之上,密密麻麻铺满了西夏军的人马死尸,损失之惨重远远超过洪德寨之败。

  而填壕攻城的六万精兵当中,只有约半数逃得性命,来不及撤退的三万余人尽成宋军俘虏,自鎮戌军到前线,押送党项俘虏的队伍黑压压绵延数十里,几乎拥塞道路。而宋军此战斩首级便达三千多级,夺得战马过万,牛羊骆驼十数万,缴获的兵甲旗鼓更是堆积如山。

  这是比洪德寨更加辉煌的大捷!这是足以在史册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伟大胜利!自元昊以来,宋军从未如此扬眉吐气过!

  元丰遗恨,一朝尽雪!

  而对西夏来说,在一次战斗中被歼灭超过五万精锐正兵,在元昊时期也许能视为胜负兵家常事。但是以西夏现今惨淡的国势,已经不能用惨败来形容,实在是史无前例的灾难。

  自李继迁起兵叛宋扰乱河西以来一百多年,党项军队即使面对雄霸天下的契丹铁骑,即使是面对灭顶之灾的元丰西征,也从未在一个战场中一次损失过五万精兵!特别是西夏倚为国家柱石的左厢精兵几乎是突然间锐减了近三成!

  这些都是几十年战火锤炼出来的百战之余,是西夏军队独一无二的精华,这对于国小人寡的白上国来说,是难以恢复的重创。

  此战之后,夏军士气屡创新低,不少将领大臣将此次大败看成是大厦将倾的预兆,各条战线几乎是兵无斗志一触即败,不得已阿埋将全军撤回关内,凭险而守。

  而宋军则趁势筑城,十日之后两城拔地而起。章桀拜表报捷,举国欢腾,天下震动。宋主遍赏参战诸将,赐名石门寨为「平夏城」,好水寨为「灵平寨」。自此宋夏边境的战火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西夏残兵十余万撤回边境,与宋军屯守边界互相对峙。而宋军大胜之余则全线压上,大肆出兵抄掠西夏横山诸堡寨,环庆、熙河、麟延诸路则趁西夏兵马集中于石门峡一带,右厢各州空虚之际,变本加厉的筑堡蚕食横山地区。

  而西夏边境守将则无能为力,只是坐看忠于西夏的藩部一个个遭到宋军的袭扰屠杀而不能救,在横山的崇山峻岭之间,血腥的激战每日不绝。

  谁都知道,西夏是绝对不可能甘心吃下如此大亏的,西夏女主临朝,如此大伤元气的惨败若不报复,西夏必生内乱。而下一次西夏出兵,必然是倾国而来。

  宋绍圣四年,四月二十七夜。

  汴京内城左一厢,马行街大货行纸牒店,白矾楼。

  灯烛莹煌,上下相照,彩楼欢门,仙乐飘飘。即使夜间在这世界上灯火绚烂唯一的不夜城内,白矾楼也是鹤立鸡群。数以百计年轻貌美艳装粉黛,高据楼栏之上,轻歌曼舞,争奇斗艳,满楼红袖飘招,望之宛若五光十色人间仙境。楼内,酒客吟诗作对,高谈阔论;歌姬莺声燕语,靡音丝竹;正如此时的大宋,盛世繁华歌舞升平。

  凡是汴京之人,凡是大宋之酒客,凡是天下勾栏瓦舍,便没有不知道汴京七十二家正店之首的汴京白矾楼,此地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勾栏。

  此时的酒楼中,高朋满座喧闹非凡。陕西前线的捷报已经传回汴京三天,伴随着这一百多年来空前的大胜仗,整个大宋的情绪都在发酵。从百姓到士子,五行八作三教九流,这段时间几乎都在说这个话题:平夏城大捷!

  雅座之内,颇有几个像是商贾模样的家伙,由几个美貌的歌姬陪着,正在胡吹乱喷,周围的客人显然也是颇为兴奋,连珠价的起哄掺和,你插一言我说一句,好不热闹。

  而楼上有个包间内的客人却不时的将头探出,注意倾听这帮人的喧哗笑闹,只是脸上却是面沉似水。

  「如你这般说,那姚太尉好生了得,竟似天神下凡了?西贼千军万马,竟当不得他一阵冲杀?」

  「你这厮好不晓事,那姚太尉是何等英雄?你不曾听说关中姚家将麽?」说话之人神气活现,不屑的面对质疑者,「俺家表弟的连襟便在殿帅府当差,渭州来京师报捷的使者当年乃是他的同胞,都在章相公帐下听差,这是他亲口说得,还能有假?!此次熙河军立了大功了,听说枢府议功,官家降旨光是金碗银碗便打了几千只,准备赏赐有功将士。」

  「熙河军当真是了得啊,这姚太尉只怕要高升了。」

  「那是自然,当年王相公手下的兵马,岂是吃素的。老姚太尉当年英雄一世,小姚太尉也是将门虎子,满门忠烈!」

  「正是正是……」众人一阵赞同,齐齐举杯痛饮,官兵打了胜仗,作为大宋天朝子民自然也是面上有光。接着便又说起今岁陕西诸路官府如何收购军粮,自家如何运法。又说什麽钱钞盐茶诸引越来越不好做,现今私铜泛滥,说什麽东海倭国有人做这行,又河北有人暗自私运辽盐从海上直入江南,各种各样的花边八卦。偶尔有一两个不开眼的文盲问起姚太尉究竟是何方神圣,换来的只是鄙夷的白眼和讥讽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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