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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诱惑(天涯明月多情刀)(1-69) - 7,2

[db:作者] 2025-07-02 12:07 5hhhhh 2460 ℃

  此时此刻,他居然像帐房里的管事一样,报起流水帐来了。

  叶开微笑道:「却不知公鸡有几只?母鸡有几只?若是阴盛阳衰,相差太多,场主就该让公鸡多多进补才是,也免得影响母鸡下蛋。」

  云在天也笑了笑,道:「阁下果然是个好心人,只可惜现在已用不着了。」

  叶开道:「为什么?」

  云在天忽然也沉下了脸,一字字道:「此间的三十八条猛犬,三百九十三只鸡,都已在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

  叶开皱了皱眉,道:「是怎么死的?」

  云在天脸色更沉重,道:「被人一刀砍断了脖子,身首异处而死。」

  慕容明珠突又笑道:「场主若是想找出那杀鸡屠狗的凶手,我倒有条线索。」

  云在天道:「哦?」

  慕容明珠道:「那凶手想必是个厨子,若叫我一口气连杀这么多只鸡,我倒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云在天沉着脸,道:「不是厨子。」

  慕容明珠忍住笑道:「怎见得?」

  云在天沉声道:「此人一口气杀死了四百多头鸡大,竟没有人听到丝毫动静,这是多么快的刀法!」

  叶开点了点头,大声道:「端的是一把刀!」

  云在天道:「像这么快的刀,莫说杀鸡屠狗,要杀人岂非也方便得很。」

  叶开微笑道:「那就得看他要杀的人是谁了。」

  云在天目光已盯在傅红雪身上,道:「阁下这柄刀,不知是否能够一口气砍断四百多条鸡大的头颅?」

  傅红雪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冷冷道:「杀鸡屠狗,不必用这柄刀。」

  云在天忽然一拍手,道:「这就对了。」

  叶开道:「什么事对了?」

  云在天道:「身怀如此刀法,如此利器的人,又怎会在黑夜之间,特地来杀鸡屠狗?」

  叶开笑道:「这人若不是有毛病,想必就是闲得大无聊。」

  云在天目光闪动,道:「各位难道还看不出,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叶开道:「看不出。」

  云在天道:「各位就算看不出,但有句话想必也该听说过的。」

  慕容明珠抢着问道:「什么话?」

  云在天目中似乎突然露出一丝恐惧之色,一字字缓缓道:「鸡犬不留!」

            正文第032章疑云四起

  慕容明珠耸然动容,失声道:「鸡犬不留?……为什么要鸡犬不留?」

  云在天冷冷道:「若不赶尽杀绝,又怎么能永绝后患?」

  慕容明珠道:「为什么要赶尽杀绝?难道……难道十八年前杀尽神刀门下的那批凶手,今日又到万马堂来了?」

  云在天道:「想必就是他们。」

  他虽然在勉强控制自己,但爬脸色也已发青,说完了这句话,立刻举杯一饮而尽,才慢慢地接着道:「除了他们之外,绝不会有别人!」

  慕容明珠道:「怎见得?」

  云在天道:「若不是他们,为何要先杀鸡犬,再来杀人?这岂非打草惊蛇?」

  慕容明珠道:「他们又为何要这样做?」

  云在天紧握双手,额上也沁出汗珠,咬着牙道:「只因他们不愿叫我们死得太快,死得太容易!」

  夜色中隐隐传来马嘶,更衬得万马堂中静寂如死。

  秋风悲号,天地间似也充满了阴森肃杀之意。

  边城的秋夜,本就是常令人从心里一直冷到脚跟。

  傅红雪还是一直凝视着手里的刀,叶开却在观察着每个人。

  公孙断不知何时,又开始不停的一大口、一大口喝着酒。

  花满天已站起来,背负着双手,在万马奔腾的壁画前踱来踱去,脚步沉重得就像是抱着条几百斤重的铁链子。

  飞天蜘蛛脸色发白,仰着脸,看着屋顶出神,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慕容明珠刚喝下去的酒,就似已化为冷汗流出——十八年前的旧案,若是真的和他完全无关,他为什么要如此恐惧?

  马空群虽然还是不动声色,还是端端正正、笔笔直直地坐在那里,就仿佛还是完全置身事外。

  可是他的一双手,却已赫然按入了桌面,竟已嵌在桌面里。

  「一醉解千愁,还是醉了的人好。」

  但乐乐山是真的醉了么?

  万世遗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忽然发觉,唯一真正没有改变的人,就是他自己。

  烛泪已残,风从屏风外吹进来,吹得满堂烛火不停的闪动,照得每个人的脸阵青阵白阵红,看来就好像每个人心里都不怀好意。

  过了很久,慕容明珠才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有件事不懂。」

  云在天道:「哦?」

  慕容明珠道:「他们已杀尽了神刀门的人,本该是你们找他们复仇才对,他们为什么反而先找上门来了?」

  云在天沉声道:「神刀万马,本出一门,患难同当,恩仇相共。」

  慕容明珠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和万马堂也有仇?」

  云在天道:「而且必定是不解之仇!」

  慕容明珠道:「那么他们又为何等到十八年后,才来找你们报仇?」

  云在天目光似乎在眺望着远方,缓缓道:「十八年前那次屠杀虽然将神刀门下斩尽杀绝,但他们自己的伤损也很重。」

  慕容明珠道:「你是说,那时他们已无力再来找你们?」

  云在天冷冷道:「万马堂崛起关东,迄今已三十年,还没有人敢轻犯万马堂中的一草一木。」

  慕容明珠道:「就算那时他们要休养生息,也不必要等十八年。」

  云在天目光忽然刀一般盯在他脸上,一字字道:「那也许只因为他们本身已伤残老弱,所以要等到下一代成长后,才敢来复仇。」

  慕容明珠耸然动容道:「阁下难道真的对我们有怀疑之意?」

  云在天沉声道:「十八年前的血债犹新,今日的新仇又生,万马堂上上下下数百弟兄,性命都已悬于这一战,在下等是不是要分外小心?」

  慕容明珠亢声道:「但我们只不过是昨夜才刚到这里的。」

  万世遗忽又笑了笑,道:「就因为我们是昨夜刚到的陌生人,所以嫌疑才最重。」

  慕容明珠道:「为什么?」

  万世遗道:「因为这件事也是昨夜才发生的。」

  慕容明珠道:「难道我们一到这里,就已动手,难道就不可能是已来了七八大的你?」

  万世遗缓缓道:「十八年的旧恨,本就连片刻都等不得,又何况七八天?」

  慕容明珠捺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喃喃道:「这道理不通,简直不通。」

  万世遗道:「通也好,不通也好,我们总该感激才是。」

  慕容明珠道:「感激?」

  万世遗举起金杯,微笑道:「若不是我们的嫌疑最重,今日又怎能尝到万马堂窖藏多年的美酒!」

  乐乐山突又一拍桌子,大笑道:「好,说得好,一个人只要能凡事想开些,做人就愉快得多了……酒,酒呢?……」

  这次他总算摸着了酒杯,立刻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慕容明珠冷冷道:「这酒阁下居然还能喝得下去,倒也不容易。」

  乐乐山瞪眼道:「只要我没做亏心事,管他将我当做杀鸡的凶手也好,杀狗的凶手也好,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酒我为什么喝不下去?……酒呢?还有酒没有?」

  酒来的时候,他的人却又已倒在桌上,一瞬间又鼾声大作。

  花满天用眼角瞅着他,像是恨不得一把将这人从座上揪起来,掷出门外去。

  对别的人,别的事,花满天都很能忍耐,很沉得住气。

  否则他又怎会在风沙中站上一夜?

  但只要一看见乐乐山,他火气好像立刻就来了,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要露出憎恶之色。

  叶开觉得很有趣。

  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一点点特别的地方,他都绝不会错过的,而且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他在观察别人的时候,马空群也正在观察着他,显然也觉得他很有趣。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目光突然相遇,就宛如刀锋相接,两个人的眼睛里,都似已迸出了火花。

  马空群勉强笑了笑,仿佛要说什么。

  但这时慕容明珠突又冷笑道:「现在我总算完全明白了。」

  云在天道:「明白了什么?」

  慕容明珠道:「三老板想必认为我们这五个人中,有一人是特地来寻仇报复的,今日将我们找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找出这人是谁!」

  马空群淡淡道:「能找得出么?」

  慕容明珠道:「找不出,这人脸上既没有挂着招牌,若要他自己承认,只怕也困难得很!」

  马空群微笑道:「既然找不出,在下又为何多此一举?」

  叶开立刻也笑道:「多此一举的事,三老板想必是不会做的。」

  马空群道:「还是叶兄明见。」

  慕容明珠抢着道:「今夜这一会,用意究竟何在?三老板是否还有何吩咐?抑或真的只不过是请我们大吃大喝一顿的?」

  词锋咄咄逼人,这一呼百喏的贵公子,三杯酒下肚,就似已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解剑之耻。

  富贵人家的子弟,岂非本就大多是胸无城府的人?

  但这一点叶开好像也觉得很有趣,好像也在慕容明珠身上,发现了一些特别之处。

  马空群沉吟着,忽然长身而起,笑道:「今夜已夜深,回城路途遥远,在下已为各位准备了客房,但请委屈一宵,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万世遗立刻打了个呵欠,道:「不错,有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飞天蜘蛛笑道:「万兄倒真是个很随和的人,只可惜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万兄这样随和的。」

  马空群目光炯炯,道:「阁下呢?」

  飞天蜘蛛叹了口气,苦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想不随和也不行。」

  慕容明珠眼睛盯着桌上的八柄剑,道:「何况这里至少总比镇上的客栈舒服多了。」

  马空群道:「傅公子……」

  傅红雪淡淡道:「只要能容我这柄刀留下,我的人也可留下。」

  乐乐山忽然大声道:「不行,我不能留下。」

  乐乐山道:「那小子若是半夜里来,杀错了人,一刀砍下我的脑袋来,我死得岂非冤枉?」

  花满天变色道:「阁下是不是一定要走?」

  乐乐山醉眼乜斜,突又笑了笑,道:「但这里明天若还有好酒可喝,我就算真的被人砍下了脑袋,也认命了。」

  每个人都站了起来,没有人坚持要走。

  每个人都已感觉到,这一夜虽然不能平静度过,但还是比走的好。

  一个人夤夜走在这荒原上,岂非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

  只有公孙断,却还是大马金刀坐在那里,一大口、一大口的喝着酒……

  风沙已轻了,日色却更遥远。

  万籁无声,只有草原上偶而随风传来一两声马嘶,听来却有几分像是异乡孤鬼的夜啼。

  一盏天灯,孤零零的悬挂在天边,也衬得这一片荒原更凄凉萧索。

  边城的夜月,异乡的游子,本就是同样寂寞的。

  挑着灯在前面带路的,是云在天。

  傅红雪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跟在最后——有些人好像永远都不愿让别人留在他背后。

  万世遗却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他身旁,沉重的脚步走在砂石上,就仿佛是刀锋在刮着骨头一样。

  万世遗忽然笑道:「我实在想不到你居然也留下来。」

  傅红雪道:「哦?」

  万世遗道:「马空群今夜请我们来,也许就是为了要看看,有没有人不肯留下来。」

  傅红雪道:「你不是马空群。」

  万世遗笑道:「我若是他,也会同样做的,无论谁着想将别人满门斩尽杀绝,只怕都不愿再留在那人家里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着道:「纵然肯留下来,也必定会有些和别人不同的举动,甚至说不定还会做出些很特别的事。」

  傅红雪道:「若是你,你也会做?」

  万世遗笑了笑,忽然转变话题,道:「你知不知道他心里最怀疑的人是谁?」

  傅红雪道:「是谁?」

  万世遗道:「就是我跟你。」

  傅红雪突然停下脚步,凝视着叶开,一字字道:「究竟是不是你?」

  万世遗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缓缓道:「这句话本是我想问你的,究竟是不是你?」

  两人静静地站在夜色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同时笑了。

  万世遗笑道:「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

  傅红雪道:「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

  花满天忽然出现在黑暗中,眼睛里发着光,看着他们,微笑道:「两位为什么如此发笑?」

  万世遗道:「为了一样并不好笑的事。」

  傅红雪道:「一点也不好笑。」

  公孙断还在一大口、一大口的喝着酒。

  马空群看着他喝,过了很久,才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想喝得大醉,但喝醉了并不能解决任何事。」

  公孙断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大声道:「不醉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受别人的鸟气!」

  马空群道:「那不是受气,那是忍耐,无论谁有时都必须忍耐些的。」

  公孙断的手掌又握紧,杯中酒又慢慢溢出,他盯着又已被他捏扁了的金杯,冷笑道:「忍耐!三十年来我跟你出生入死,身经大小一百七十战,流的血已足够淹得死人,但你却叫我忍耐——却叫我受一个小跛子的鸟气。」

  马空群神色还是很平静,叹息着道,「我知道你受的委屈,我也……」

  公孙断突然大声打断了他的恬,道:「你不必说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现在你已有了身家,有了儿女,做事已不能像以前那样鲁莽。」

  他又一拍桌子,冷笑着道:「我只不过是万马堂中的一个小伙计,就算为三老板受些气,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马空群凝视着他,目中并没有激恼之色,却带着些伤感。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谁是老板?谁是伙计?这天下本是我们并肩打出来的,就算亲生的骨肉也没有我们亲密。这地方所有的一切,你都有一半,你无论要什么,随时都可拿走——就算你要我的女儿,我也可以立刻给你。」

  他话声虽平淡,但其中所蕴藏的那种情感,却足以令铁石人流泪,公孙断垂下头,热泪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幸好这时花满天和云在天已回来了。

  在他们面前,万马堂主的态度更沉静,沉声道:「他们是不是全都留了下来?」

  云在天道:「是。」

  马空群目中的伤感之色也已消失,变得冷静而尖锐,沉吟着道:「叶开、乐乐山、慕容明珠和那飞贼留下来,我都不意外。」

  云在天道:「你认为他们几个人没有嫌疑?」

  马空群道:「只是嫌疑轻些。」

  花满天道:「那倒未必。」

  马空群道:「未必?」

  花满天道:「慕容明珠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他那种样子是装出来的,以他的身份,受了那么多鸟气之后,绝不可能还有脸指手划脚、胡说八道。」

  马空群点了点头,道:「我也看出他此行必有图谋,但目的却绝不在万马堂。」

  花满天道:「乐乐山呢?这假名士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以前辈自居,为什么要不远千里,辛辛苦苦地赶到这边荒地来?」

  马空群道:「也许他是在逃避仇家的追踪。」

  花满天冷笑道:「武当派人多势众,一向只有别人躲着他们,他们几时躲过别人?」

  马空群忽又叹息了一声,道:「二十三年前,武当山下的那一剑之辱,你至今还未忘却?」

  花满天脸色变了变,道:「我忘不了。」

  马空群道:「但伤你的武当剑客回云子,岂非已死在你剑下?」

  花满天恨恨地道:「只可惜武当门下还没有死尽死绝。」

  马空群凝视着他,叹道:「你头脑冷静,目光敏锐,遇事之机变更无人能及,只可惜心胸太窄了些,将来只怕就要吃亏在这一点上。」

  花满天垂下头,不说话了,但胸膛起伏,显见得心情还是很不平静。

  正文第033章辽阔草原之夜,与美人独处云在天立刻改变话题,道:「这五人之中,看起来虽然是傅红雪的嫌疑最重,但正如万世遗所说,他若真的是……寻仇来的,又何必带刀来万马堂?」

  马空群目中带着深思之色,道:「万世遗呢?」

  云在天沉吟着,道:「此人武功仿佛极高,城府更是深不可测,若真的是他……倒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公孙断突又冷笑,道:「你们算来算去,算出来是谁没有?」

  云在天道:「没有。」

  公孙断道:「既然算不出,为何不将这五人全都做了,岂非落得个干净!」

  马空群道:「若是杀错了呢?」

  公孙断道:「杀错了,还可以再杀!」

  马空群道:「杀到何时为止?」

  公孙断握紧双拳,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突听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外面呼唤道:「四叔,我睡不着,你来讲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公孙断叹了口气,就好像忽然变了个人,全身肌肉都已松弛,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走了出来。

  马空群看着他巨大的背影,那眼色也像是在看着他所疼爱的孩子一样。

  这时外面传来更鼓,已是二更。

  马空群缓缓道:「按理说,他们既然留宿在这里,就不会有什么举动,但我们却还是不可大意的。」

  云在天道:「是。」

  他接着又道:「传话下去,将夜间轮值的弟兄增为八班,从现在开始,每半个时辰交错巡逻三次,只要看见可疑的人,就立刻鸣锣示警!」

  马空群点了点头,忽然显得很疲倦,站起来走到门外,望着已被黑暗笼罩的大草原,意兴似更萧索。

  云在天跟着走出来,叹息着道:「但愿这一夜平静无事,能让你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要应付的事只怕还要艰苦得多。」

  马空群拍了拍他的肩,仰面长叹,道:「经过这一战之后,我们应该都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一阵风吹过,天灯忽然熄灭,只剩下半轮冷月高悬。

  云在天仰首而望,目光充满了忧郁和恐惧。

  万马堂岂非也如这天灯一样,虽然挂得很高,照得很远,但又有谁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熄灭?

  夜更深,月色膝陇,万籁无声。

  在这边城外的荒漠中,凄凉的月夜里,又有几人能入睡?

  叶开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

  他没有笑。

  他那永远挂在嘴角的微笑,只要在无人时,就会消失不见。

  他也没有睡。

  万马堂虽无声,但他的思潮,却似千军万马般奔腾起伏,只可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沙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了硬块。

  那是多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但他的刀呢?

  他从不带刀。

  是不是因为他的刀已藏在心里?

  傅红雪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他也没有睡。

  甚至连靴子都没有脱下来。

  凄凉的月色,罩着他苍白冷硬的脸,照着他手里漆黑的刀鞘。

  这柄刀他有没有拔出来过?

  三更,四更…

  突然间,静夜中传出一阵急遽的鸣锣声。

  万马堂后,立刻箭一般窜出四条人影,掠向西边的马场。

  风中仿佛带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叶开屋子里的灯首先亮了起来,又过了半晌,他才大步奔出。

  万世遗、慕容明珠和飞天蜘蛛也同时推开了门。

  乐大先生的门还是关着的,门里不时有他的鼾声传出。

  傅红雪的门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万世遗道:「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鸣锣示警?」

  叶开点点头。

  万世遗道:「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叶开摇摇头。

  就在这时,两条人影箭一般窜过来,一个人手里剑光如飞花,另一人的身形轻灵如飞鹤。

  花满天目光掠过门外站着的三个人,身形不停,扑向乐乐山门外,顿住。他也已听到门里的鼾声。

  云在天身形凌空一翻,落在傅红雪门外,伸手一推,门竟开了。

  傅红雪赫然就站在门口,手里紧握着刀,一双眼睛亮得怕人。

  云在天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铁青着脸道:「各位刚才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没有人回答。这问题根本就不必提出来问。

  花满天沉声道:「有谁听见了什么动静?」

  也没有。

  慕容明珠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就已弯下腰呕吐起来。

  风中的血腥气已传到这里。

  然后,万马悲嘶,连天畔的冷月都似也为之失色!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万马悲嘶人断肠……」

  有谁知道天地之间最悲惨、最可怕的声音是什么?

  那绝不是巫峡的猿啼,也不是荒坟里的鬼哭,而是夜半荒原上的万马悲嘶!

  没有人能形容那种声音,甚至没有人听见过。

  若不是突然问天降凶祸,若不是人间突然发生了惨祸,万马又怎会突然同时在夜半悲嘶: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了这种声音,也难免要为之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两边的一排马房,养着的是千中选一、万金难求的种马。

  鲜血还在不停的从马房中渗出来,血腥气浓得令人作呕。

  马空群没有呕。

  他木立在血泊中,他已失魂落魄。

  公孙断环抱着马房前的一株孤树,抱得很紧,但全身还是不停的发抖。

  树也随着他抖,抖得满树秋叶一片片落下来,落在血泊中。

  血浓得足以令一树落叶浮起。

  万世遗来的时候,用不着再问,已看出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只要有人心的人,都绝不忍来看。

  世上几乎没有一种动物比马的线条更美,比马更有生命力。

  那匀称的骨架,生动的活力,本身就已是完美的象征。

  又有谁能忍心一刀砍下它的头颅来?

  那简直已比杀人更残忍!

  万世遗叶开叹息了一声,转回身子,正看到慕容明珠又开始在远处不停的呕吐。

  飞天蜘蛛也是面如死灰,满头冷汗。

  傅红雪远远地站在黑夜里,黑夜笼罩着他的脸,但他手里的刀鞘却仍在月下闪闪的发着光。

  公孙断看到了这柄刀,突然冲过来,大喝道:「拔你的刀出来。」

  傅红雪淡淡道:「现在不是拔刀的时候。」

  公孙断厉声道:「现在正是拔刀的时候,我要看看你刀上是不是有血?」

  傅红雪道:「这柄刀也不是给人看的。」

  公孙断道:「要怎么你才肯拔刀?」

  傅红雪道:「我拔刀只有一种理由」公孙断道:「什么理由?杀人?」

  傅红雪道:「那还得看杀的是什么人,我一向只杀三种人。」

  公孙断道:「哪三种?」

  傅红雪道:「仇人,小人……」

  公孙断道:「还有一种是什么人?」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就是你这种定要逼我拔刀的人。」

  公孙断仰天而笑,狂笑道:「好,说得好,我就是要等着听你说这句话……」

  他的手已按上弯刀的银柄,笑声未绝,手掌已握紧!

  傅红雪的眸子更亮,似也已在等着这一刹那。

  拔刀的一刹那!但就在这刹那间,夜色深沉的大草原上,突又传来一阵凄凉的歌声:「天皇皇,地皇皇,地出血,月无光。月黑风高杀人夜,万马悲嘶人断肠。」

  歌声飘渺,仿佛很遥远,但每个字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公孙断脸色又已变了,忽然振臂而起,大喝道:「追!」

  他身形一掠,黑暗中已有数十根火把长龙般燃起,四面八方的卷了出来。

  云在天双臂一振,「八步赶蝉追云式」,人如轻烟,三五个起落,已远在二十丈外。

  万世遗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不愧是云飞鹤,果然是好轻功。」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傅红雪说话,但等他转过头来时,一直站在那边的傅红雪,竟已赫然不见了。

  血泊已渐渐凝结,不再流动。

  火光也渐渐去远了。

  万世遗一个人站在马房前——天地间就似只剩下他一个人。

  马空群、花满天、傅红雪、叶开、慕容明珠……这些人好像忽然间就已消失在黑暗里。

  万世遗沉思着,嘴角又渐渐露出一丝微笑,喃喃道:「有趣有趣,这些人好像没有一个不有趣的……」

  草原上火把闪动,天上的星却已疏落。

  万世遗在黑暗中倘佯着,东逛逛,西走走,漫无目的,看样子这草原上绝没有一个比他更悠闲的人。

  天灯又已亮起。

  他背负起双手,往天灯下慢慢地逛过去。

  突然问,马蹄急响,辔铃轻振,一匹马飞云般自黑暗中冲出来。马上人明眸如秋水,瞟了他一眼,突然一声轻喝,怒马已人立而起,硬生生停在他身旁。好俊的马,好俊的骑术。

  万世遗微笑着,道:「姑奶奶居然还没有摔死,难得难得。」

  马芳铃眼睛铜铃般瞪着他,冷笑道:「你这阴魂不散,怎么还没有走?」

  万世遗笑道:「还未见着马大小姐的劳容,又怎舍得走?」

  马芳铃怒叱道:「好个油嘴滑舌的下流胚,看我打不死你。」

  她长鞭又挥起,灵蛇般向万世遗抽了过来。

  万世遗笑道:「下流胚都打不死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忽然已上了马背,紧贴在马芳铃身后。

  马芳铃一个时拳向后击出,怒道:「你想干什么?」

  她时拳击出,手臂就已被捉住。

  万世遗轻轻道:「月黑风高,我已找不出回去的路,就烦大小姐载我一程如何?」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最好去死。」

  她又一个时拳击出,另一条手臂也被捉,竟连动都没法子动了。只觉得一阵阵男人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吹着她的发痒。

  她想缩起脖子,想用力往后撞,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全身偏偏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座下的胭脂奴,想必也是匹雌马,忽然也变得温柔起来,踩着细碎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草原上一片空阔,远处一点点火光闪动,就仿佛是海上的渔火。

  秋风迎面吹过来,也似已变得温柔,温柔得防佛春风。

  她忽然觉得很热,咬着嘴唇,恨恨道:「你……你究竟放不放开我的手?」

  万世遗道:「不放。」

  马芳铃道,「你这下流胚,你这无赖,你再不下去,我就要叫了。」

  她本想痛骂他一顿的,但她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很温柔。

  这又是为了什么?

  万世遗笑道:「你不会叫的,何况,你就算叫,也没有人听得见。」

  马芳铃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万世遗道:「什么都不想。」

  他的呼吸也仿佛春风般温柔,慢慢地接着道:「你看,月光这么淡,夜色这么凄凉,一个常在天涯流浪的人,忽然遇着了你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又还能再想什么?」马芳铃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想说话,又怕声音颤抖。

  万世遗忽又道:「你的心在跳。」

  马芳铃用力咬着嘴唇,道:「心不跳,岂非是个死人了?」

  万世遗道:「但你的心却跳得特别快。」

  马芳铃道:「我……」

  万世遗道:「其实你用不着说出来,我也明白你的心意。」

  马劳铃道:「哦?」

  叶开道:「你若不喜欢我,刚才就不会勒马停下,现在也不会让这匹马慢慢地走。」

  马芳铃道:「我……我应该怎么样?」

  万世遗道:「你只要打一声呼哨,这匹马就会把我摔下去。」

  马芳铃忽然一笑,道:「多谢你提醒了我。」

  她一声呼哨,马果然轻嘶着,人立而起。

  万世遗果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她自己也摔了下去,恰巧跌在万世遗怀里。

  只听辔铃声响,这匹马已放开四蹄,跑走了。

  万世遗叹了口气,喃喃道:「只可惜我还忘记提醒你一样事,我若摔下来,你也会摔下来的。」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真是下流胚,真是个大无赖……」

  万世遗道:「但却是个很可爱的无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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