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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从第１２回开始继续于此「续‧你的花圈」不定期连载。

１２.

通话结束后制纸公司的中年主管感觉内心纷乱有如一本敞开的廉价平装书，似乎都能瞧见年轻的花匠窃笑着以带有细小口子的褐色指尖抚弄书页。糟糕……我对这段感情比自己所意识的陷得更深么？巴达克扪心自问。更别说刚才已经花五分钟正经八百的向不告而别的恋人表白，再加上对方得知真相后态度轻浮地哼着歌儿切断电话，故作俏皮实则可憎的举动表示在情感的拉锯战中掌握胜算了？愈想愈火大的他内心不断提醒自己要爱护公物，尽可能压抑力道放下话筒。

此时外面响起了两声听来很轻快的敲门声，室内的人还没回话应允之前，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了。来人是名以皮绳扎着马尾，身着灰蓝底银色直条西服衬衣与自己年龄相彷的男子。老友托马看来神情促狭，手上还拎了个系着白色缎带的酒红色漂亮纸盒。巴达克没好气的望了那个纸盒一眼，想着估计又是哪间想合作的厂商希望单价能划算点而送来的筹码。跟着省略问候，粗声粗气地开口。

「你来干嘛？我下午还有两个会要开。」

「哦喔，对送点心来给你加油的老友如此冷漠，我真是太心痛了～～」

「好了好了……拿来――是巧克力慕斯？！」

「可靠消息指出不嗜甜的你在午休时会来些巧克力口味的甜食或者饮品。撒旦市里做慕斯最有名的布欧饭店的新产品哟。」

「业务部那些小麻雀真聒噪……多谢，我开吃啦。」

托马顿觉自己的耳朵尚未恢复正常，还处于在工厂试用新的数字化五色印刷机时耳内充斥细微杂音的状态，因而没能听清那把逐渐转低的声调。因为打从他认识巴达克起几乎没听此人道谢超过五次。为数不多的几次里包括照他通过英文期考、处理结婚喜帖以及共同渡过工作上的难关。眼前正皱着眉，三口两口就消灭大半个抹着鲜奶油的深褐色慕斯蛋糕的老友似乎有难言之隐。按自己对他的了解，这么大吃甜食的巴达克除了考砸了跟生意没谈成，还当真没看过。

原本想笑着调侃对方好歹也给请客的人留一块，但是当扎马尾的男子发觉面前吃相豪快的友人其实红着眼眶，就忍着没笑出来。打从圣诞节到新春这周以来发生的事情在他脑中飞快运转着，他想起与大家聚餐结束后跟塞莉巴转到附近巷子里的酒吧里小酌了会儿，两人的话题依旧没离开巴达克身上。在送女性友人搭上出租车离去后，托马不放心而又回到西餐厅，却扑了个空。理个小平头看来心肠挺好的服务生正准备拉下铁门，见到他又折回来，随即告诉他他的友人与一名年轻的褐肤男子一同离去了。

自己不以为意的问了服务生褐肤青年的名字。因为涉及客人隐私，只见对方有点危难，于是他一时没有多想而把手伸向钱包，没想到这个举动却使得眼前的小平头勉为其难的笑了笑，开口拒绝了。小林，那个在圣夜里值班的不起眼服务生面色严肃的说看得出那面颊上有明显伤疤的客人对托马先生而言十分重要，从您折回敝店的神情得以明白。但他对我的朋友达列斯而言也是非比寻常的重要……失言了，感情是不可以用来比较的，只有当局者有权去判断。

――只有当局者，有权去判断。

「是『达列斯』对吧。」

「咳咳……咳咳咳！！托、托马你？！」

「你所挂心的……果然是这个名字的主人。」

托马咬了咬牙，见巴达克已经吃得差不多，于是吐出了这个几乎被他遗忘一周的名字。毫不意外的看到在自己面前未曾矫饰的友人被甜而软的法式点心给呛住了。这一下似乎呛得挺厉害，只见那陷入恋情而不愿承认的男子倒是因这阵激烈的咳嗽给逼出了泪水――水珠顺着绯红的面颊流至雪白领口敞开之下的潮红颈项间，画出一道银亮的痕迹。平时在谈判会议上无比锐利的黑眸也因漾起水气而显得模糊。

一时之间室内似乎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与无法答话的心上人。扎马尾的男子紧盯着对方那鲜艳欲滴的薄唇因为气息不顺而微微张合，觉得自己真的是整个人都不好了。无法抑制的冲动促使隐瞒爱意只为留在友人身旁近二十年的他大步向前，张开双臂将那好容易才稍微缓过来的意中人卡在办公室的墙壁上，凑近脑袋让渴望的舌尖抚过那染着巧克力还带有泪水咸味的下巴。

「……混帐！你妈的搞什么！」

一记强而有力的膝顶令他小腹阵阵灼痛而失了准头，否则是能吮吻在那因怒意而紧抿的唇上。托马虽然没再进一步侵犯自己所珍视的人，却也不甘就此松手。好不容易有机会让这个人明白自己多年来的心情，怎能轻易放过。扎马尾的男子望进对方那盛怒之下恢复神彩的水亮黑瞳里，淫秽的露齿嗤笑。面对行径反常的老友，蟹头男子毫不退让地狠瞪回去，却也没感到震惊过度――如今想想自己拥抱了年轻的恋人之后只顾虑如何渡过当晚，看似实际，但怎么说也不像是乐意今后人生有他为伴的 表现。

――自己究竟由何时起变得如此不堪了？总以成人的面具来掩示真心。

这从来不是他应有的作风，不清楚的事情就要搞清楚，无论那个大胆要求肉体结合的孩子葫芦里卖着什么药，至少要见到面让他口吐白沫……不，是口吐真言。想到此巴达克握紧了拳头再次瞪视依旧捉紧他两腕的托马。后者扯开嘴角笑了起来，想必是希望自己看来既强势又冷酷，但对于认识他已经二十多年的自己而言却有如见到了一名悲伤的小丑。虽然早就感觉到托马的眼神与一般的男性友人不同却总是打马虎眼带过，也就这么结了婚有了孩子，这段孽缘依旧不到尽头。

尽管如此，左颊有着伤疤的男子自觉无需开口道歉。老派热血的他认为二十年的友谊不至于输给一时的冲动。但是作为补偿，他愿意花时间听听老友的真心话。

「没错。我他妈就是个想侵犯好友的混帐……但至少我能诚实以对。你呢？巴达克，你就不敢好好面对自己的真心吗？」

「……我做了，我抱了他。但我他妈搞不清楚那臭小子现在究竟想如何――」

「是嘛，你『抱』了他啊……。是说，巴达克～～你还真是对我一点防备也没有，我刚说了我准备侵犯你欸。」

「呵……我不怕。真要比力气，我不见得输你。而且你总得走出敝公司的大门，318赛亚印刷事业有限公司旗下的印刷厂厂长托马先生。」

「多么锐利又明亮的双眼……像学生时代那般清澈无畏直视着前方。我果然无法征服你啊……巴达克。但是让我再拥有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扎马尾的男子边喃喃念着边向着友人的肩膀垂下头来，两只臂膀也松开了原本紧箍其中手腕，环在那如往昔般熟悉温暖的背部。被这么紧紧搂抱着，反到令原本像一支绷紧在弓弦上的利箭般的自己感到不好意思了，巴达克开始像哄小孩那样轻拍着托马后背，边思考着要怎么回答会比较妥当。毕竟二十年来他俩都彼此帮助着渡过了，就算没有与友人修成正果的意思，他不想再次伤害对方。

搂着巴达克的托马感觉到了那点笨拙的体恤，主动放开双手退至一旁。看着二十年来的心上人打电话给小儿子问清了「达列斯」的所在地，跟着巧妙地找到去贝吉塔农场市调与拜访客户等冠冕堂皇的理由，顺便为下午无需出席公司定期会议而浅浅一笑。那个笑容令扎马尾的男子想起了自己的友人初次以与大客户签下合约时的得意表情，每当巴达克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必是战无不克，无往不利。纵然感到心中丝丝的疼，还是朗声开起了玩笑。

「巴达克！发现了吗？在小葱过世多年之后，你终于轰轰烈烈的恋爱了！！」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稱呼吉涅（ギネ）為小蔥。」

「那不是重点啦，为爱而战吧，恋爱中的好哥们！！」

「托马……。」

原本已经将办公室打理好，拎起黑色公文包的男子又折了回来。他一直走到多年好友的面前，近得足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伸手扯住那条看上去有点傻气的墨绿底色衬托出金红变形虫花纹的领带，然后飞快的在那显得无比讶异的脸孔上轻啄了一下。那是一个像给孩子们的亲吻，有着既真实又滑稽的「啵」一声脆响。在托马还没回过神来之前，巴达克皱着眉笑瞇了双眼跟着撂下这么一句。

「吾友，我要你知道――你一直拥有我。我们一起年轻过，内心依旧青春长驻。」

「嗷！！」

待那志得意满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扎马尾的男子才延着墙壁滑坐下来。他摸了下自己被亲过的脸颊，想到对方那句「胜利宣言」（？！）不禁苦笑起来。

托马就这么坐着好一会儿，直到颊上留下的亲吻感觉淡去不少，他才站起身子。跟着来到巴达克的办公桌面前再次打开自己带来的巧克力慕斯，默默的沾了点。那个「达列斯」估计就是像化在指头上的甜点般魅惑的对象吧。希望自己那因为承认陷入热恋的充实感而精力十足的老友此去别吃得太撑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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