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無名的恩人

　　在剛剛那場戰鬥中，法伊亞的手中並非每刻拿著長劍，但致命性卻是絲毫不減，在空手時那揉合了簡潔與狂暴的體術甚至讓這高個子產生了「這傢伙搞不好不拿劍還比較強」的錯覺。

　　分別抓住上臂與手腕的雙手一拉一推，原本應該砍向對方的劍卻對著自己刺來，劍尖在眼中緩緩放大，就在這高個子差點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法伊亞鬆手了，迅速的往旁邊一躍，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來時已經撿起了某把無主的長劍指著那從他背後突刺一劍偷襲的大塊頭。

　　高個子這時才冒出一身冷汗，心裡一陣後怕；點點頭向同伴道了謝之後，擺出防禦姿式，與那大塊頭一塊慢慢接近法伊亞。

　　老實說只剩他們兩個，有沒有辦法應付法伊亞心裡實在是沒有把握，但還是得硬著頭皮上場；剛才旁邊其他士兵為了對付菈伊絲而離開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分神一看，遠處另一名同伴與瑟尼夫一起倒在地上的畫面讓他們從法術的效果中脫離。

　　支撐他們直到現在還不逃跑的原因就只有一個，就是他們知道面對這樣的對手，逃跑只會死的比較快，只有求勝才得以生存。

　　與他們的戰戰兢兢相比，法伊亞卻是某種尚未退去的興奮中參雜了幾分無聊，一臉不耐的調動體內運轉流暢的鬥氣到雙手上。

　　興奮只是因為他一時下手太重，不小心看見某種熟悉的事物；死前絕望而後平靜的空洞眼神；那種奪走對方生命帶來的優越感因而從心中湧現，與微妙的罪惡感調配成完美的比例，讓他的血液之中對殺戮的渴望隨之沸騰。

　　至於無聊，則是在他從那渴望之中脫離後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熟悉鬥氣的控制了，既然已經達成熟悉鬥氣控制的這個目標了，那這些供他試刀的傢伙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難得想放過你們，怎麼還不快跑？這是法伊亞的想法。

　　比起殺人，他現在更想把時間用來陪菈伊絲，只是不行。

　　當鬥氣已經蓄積到足夠的程度後，對面那兩個還是磨磨蹭蹭的沒打算攻過來，也沒有逃跑的跡象，這讓法伊亞不耐煩的先動手了。

　　既然不打算走……

　　有些反常的，法伊亞不如以往一樣藉由速度逼近對方搶攻，而是直接對著那名大塊頭遠遠的虛揮一劍，在夜色下只能隱約看見空氣中有某種模糊的波動出現。

　　那是法伊亞模仿出來的鬥氣刃，因為他還沒有選擇主修的屬性，因此到現在他鬥氣仍舊是透明無形的，而揮出的氣刃自然也是如此，但在這種情況之下，無形的攻擊卻變得難以預料。

　　只是法伊亞的鬥氣畢竟還沒有屬性，自然也沒有的那些屬性鬥氣替使用者所帶來的各種強化，那枚光刃擊中了大塊頭也只讓他一臉難受的往後退了兩步化去那衝力，造成的傷害其實不大。

　　法伊亞又揮出一劍，這次有了剛才的經驗，大塊頭往旁邊縱身一躍，在這樣不遠的距離下，藉著雷系爆發力強悍，短時間內竟以比法伊亞還要快上一步的速度躲過了這次的攻擊，若是光看外表實在很難想像這傢伙居然能有這麼快的速度。

　　只不過那速度並不持久，只出現在一瞬間而已，大塊頭對於法伊亞接下來揮出的鬥氣刃就不如剛剛那樣從容的閃過，直到一段時間過後才又再一次的展現出那瞬間的可怕速度，而且是朝著法伊亞這兒衝來。

　　只是瞬間驟降的速度卻讓他無功而返，法伊亞往旁退了一步便閃過了他的攻擊，只是卻也沒辦法趁著這時往他背上補一劍。

　　那高個子趁著法伊亞用鬥氣刃攻擊而分散注意力時已經悄悄拉近距離，在這同伴面臨危機的時刻從法伊亞身後偷襲。

　　聽見身後傳來武器的破風聲，法伊亞一腳背對著他的大塊頭踹了出去，頭也不回的把劍往身後一架，擋下了從身後揮來的長劍，然後手腕一扭把對方的劍給撥到一旁，收劍轉身一步跨出，對著這高個子就是一記突刺。

　　法伊亞的突刺並沒有擊中，但隱藏在劍中的鬥氣瞬間吐漏，呈直線貫穿的鬥氣正面擊中這高個子的身體，原以為能夠藉由後躍閃避的他被狼狽擊飛，整個人重摔在地面上不省人事。

　　確定對方已經昏死過去後，法伊亞也不急著上前補刀，轉身開始料理起剩下的那個大塊頭；被踹了一腳的他才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站穩而已，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法伊亞的一記飛踢命中後頸。

　　整張臉再次與大地做親密接觸，而且這次顯然更為徹底，整個腦袋被法伊亞的體重壓進土裡，因其他士兵鮮血變得潮濕的泥土上有半顆頭陷了進去。

　　法伊亞把腳從這已經昏厥的傢伙頭上拿下來，看向菈伊絲那邊；他沒有興趣補刀，反正這傢伙整張臉都埋在土裡了，只要沒有動的話估計沒多久就會因缺氧而死。

　　菈伊絲此時也已經處理掉剩下的兩人，其中一個被她直接朝臉上拍了顆空氣爆彈，而另一個則是被旋風捲著帶到天上，在空中不停的旋轉，看那旋風的魔力什麼時候耗盡他就什麼時候掉下來，腦袋發暈的迎接摔死的結局。

　　扣掉那些逃跑的還有變成人肉炸彈的兩個，四十六個人之中現在躺在這裡的有三十幾個，法伊亞想回收那些還插在屍體上的鋼釘；只是躺了這麼多人，實在不清楚插著鋼釘的屍體是哪幾具，他只能蹲下身來一個個的慢慢的翻找，隨口和站在旁邊看的菈伊絲聊個幾句打發時間。

「妳沒受傷吧，菈伊絲？」法伊亞一面說著，在士兵身上搜索的動作也沒停過；既然都要一個個的找了，索性就順手把這些傢伙身上的錢拿走算了，這是法伊亞的想法。

　　做為補償，如果剛好搜到沒死只是昏迷過去的士兵，法伊亞也不打算補他一刀，就只是放他在這自生自滅；他並不覺得就這樣放過敵人有什麼不好，反正又沒有任何威脅性，放掉也沒差。

「嗯，我沒事，只是法伊亞你身上這些……」看著法伊亞身上一條一條的紅色劍傷與幾乎被鮮血浸染的衣物，菈伊絲就忍不住的皺眉。

「嗯嗯，這些只是輕傷而已，沒事的。」

「那麼多血……真的沒問題嗎？」

「那不是我的。」法伊亞說著，又換了一具屍體繼續搜索。

「那就好。」菈伊絲並不是笨蛋，看見那以她為目標做指引的羅盤光束，她哪能不認為對方就是以她為目標的，看見法伊亞為了保護她而留下的傷口，菈伊絲就覺得得幫忙做些什麼才好。

「我來幫忙吧，要怎麼做？」菈伊絲跟著在法伊亞身旁蹲下來，抓起一具屍體的肩膀對法伊亞說。

「啊，沒關係的，我來就好。」法伊亞正好又搜完一具屍體，把搜到的戰利品和之前的放在一起後，從菈伊絲的爪中接過了屍體。

「喔……」

　　他不讓菈伊絲幫忙的原因就只是因為他覺得菈伊絲那比他手掌還要大的翼爪不太適合順手牽羊。其次就是他總覺得，讓一個女孩子幹這種事有點怪怪的。

「話說菈伊絲，你還真的很不受歡迎呢，明明只見過一次面而已，那傢伙居然就帶著這麼多人追過來。」

　　被問到這樣的問題，菈伊絲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自從她來到愛爾琴後，見到她的人類絕大多數就只有兩種反應——尖叫逃跑，或者是直接拿起身邊趁手的武器，風風火火的殺過來。

　　對照爺爺曾經說過的那些內容，菈伊絲也大概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是沒想過這些傢伙會對把她抓起來或者當場殺掉這件事這麼熱衷。

　　沉默了下，她少有的嘆了口氣。

「你們人類不是都在教廷的宣導下，把我們叫做惡魔嗎？你怎麼會不清楚？」

　　教廷說惡魔是邪惡的、惡魔會吃人，人類都被他們騙了，你如果飛過去就會被他們抓起來燒掉；她還記得小時候爺爺警告她別隨便飛去愛爾琴上時都是這麼說的。

「呵，我不信教，他們在做些什麼我不清楚。」法伊亞打算用含糊的回答蒙混過去，不過他說的也沒錯，不清楚這裡的教廷都在幹些什麼倒是真的。

「是嗎……？」菈伊絲對他的說詞還是有些懷疑；具她所知，雖然在愛爾琴大陸上並非每一個人類都信奉光明女神，但不管怎樣或多或少都還是會接觸到教廷那極度排斥她們的教義，可法伊亞卻說他不清楚？

　　這點就讓菈伊絲想不透了。

「話說那邊那個就是教廷的人嗎？」

「嗯啊，不過應該只是低層而已，爺爺有說過高階一點的都會有專門的護衛保護。」

　　搜索完他附近所有的士兵，已經回收了兩根鋼釘的法伊亞站起身來往另一群倒地的士兵走去。

「你似乎挺清楚的，能跟我說說教廷的事嗎？」

「這些事不是應該你們人類自己最清楚嗎？」

「啊，這個啊，比起那些看一眼就讓人覺得無趣的祭司，我比較想聽聽你的說法，我想你說的和他們講的一定很不一樣。」被這麼問到時，法伊亞認真的點點頭，停下手上的事，轉頭看著菈伊絲用平靜的語調緩緩給出了回答。

　　這話給人的感覺反而更像一種尊重，而不是隨口敷衍，菈伊絲因此沒有發覺這只是法伊亞想掩藏自己來自異世所說的話語，就順著法伊亞的話開始說起她對教廷的看法。

　　由於家中的長輩裡有個對教廷很不以為然的人在，從小耳濡目染長大的菈伊絲自然也培養出了相似的看法，總結下來基本上還是以負面的評價居多。

「簡單說呢，教廷就是一群把我們說成吃人的怪物，並把我們隔在海的對面，不讓我們到愛爾琴來的壞人！過來的話還會被抓去燒掉……」

　　聽著菈伊絲的結語，法伊亞嘴角勾了勾；先把她們隔離到對面的魔禁大陸上，盡情的抹黑她們，如果她們跑到愛爾琴來，就抓走用淨化邪惡的美名處以火刑？好一個死無對證的手段。

「結果你不也還是到這來了？而且沒被抓去燒掉。」

「那是因為有個不認識的姐姐在和另一個很厲害又不認識的人類打架，那時候其他人類也在幫忙所以沒空顧到我，但我也沒辦法飛回去，才跑到這裡來的。」默默的轉頭看向南方，菈伊絲淡淡的話聲傳來。

「不知道那個不認識的姐姐怎樣了呢……」畢竟自己是趁著她和敵人戰鬥時逃跑的，不管怎樣還是會有種自己扔下對方送死的感覺，這讓她有種微妙的背叛感。

「一定不會有事的，放心吧。」見她這樣，除了這種毫無根據的話語，法伊亞又能說些什麼來安慰她呢？

「可是……」回想當時的情況，菈伊絲就感到一種無力，明明自己也已經有中階魔導士的實力了，但面對聖階的敵人時還是那樣脆弱，那個與聖階戰鬥的人又如何呢？

「也許就那時候的狀況來說，你選擇逃跑反而比較不會給她造成負擔也說不定。如果她強到足以應付那樣子的對手，那幫不上什麼忙的你逃跑才是最好的選擇。」

　　菈伊絲心裡其實也認同法伊亞所說的。可是，強到足以應付聖階的存在這世界上又能有幾個呢？

　　法伊亞見她不回話，轉過身去繼續搜索面前的士兵，心裡不禁對那與強敵戰鬥的陌生人多了幾分感謝；要是沒有她，菈伊絲也就不會到這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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