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的另一边，康纳尔最终还是没有按照库丘林的命令将迪卢姆多捆起来。

赤枝首席现下的模样有些凄惨，但康纳尔没有动手的原因不光是库丘林用在迪卢姆多身上的符文，还有战士的眼神。

就算面对最强大的敌人，迪卢姆多也没有流露出如此焦虑而狂躁的神色。

先前听到库丘林倒下的时候，那双金色的眸子中流露出的是担忧和决心，而不是如今这样无法克制的想要冲上去、却碍着战士誓约而隐忍的样子。

但康纳尔无法理解迪卢姆多的感受。

在他看来迪卢姆多的焦躁不安相当多余。

每一个赤枝战士都知道同一件事情，在战斗中的库丘林不需要任何人的援助。

“别担心了迪卢姆多。库丘林大哥不会败给费迪亚得大人，他一定会一如既往的获胜——”

迪卢姆多没有回答康纳尔。

他所焦躁之事是无法透露给任何人知情的“未来”。

是的，焦躁。

他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扭转已被知晓、令人痛苦的未来。却被唯一能与他分享这份秘密、同时也是承受这个未来的人推拒开。

那个人就站在对面的河岸上，传达给迪卢姆多无法理解的、坚定拒绝的信息。

——拒绝迪卢姆多的帮助、拒绝迪卢姆多的守护、拒绝扭转命运的可能。

只有迪卢姆多知道库丘林划下的符文并不是给费迪亚得的挑战，而是告诉黑发的战士不可踏前。

迪卢姆多不能毁掉库丘林同样身为凯尔特战士的荣耀，所以他只能被对方坚定地隔绝在自己的命运之外。

黑发战士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鲜血的味道浸过牙齿，染上齿根。

他知道这一次他只能旁观，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放弃。

年轻的战士暗暗在心中起誓：无论多少次也好，就算库丘林不肯接受——他也会像之前一样，从莫瑞甘的手中抢回他的誓约者。

因为这是他守卫厄尔斯特英雄的方式。

也许，这也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真正的意义。

在战士们的视线中，河对岸符文刻下的囚笼里，爱尔兰首屈一指的战士们正打得激烈。

无论是库丘林还是费迪亚得都没有用上自己的武器，他们徒手扭打在一起，就和在影之国的初遇之时一样。

最初的时候斯卡哈不准他们使用武器，于是两人一言不和就会演变成拳拳到肉的扭打。

库丘林虽然年纪较小，但是天生神力的年幼战士并不会在和费迪亚得的战斗中落于下风。

就这么一来一往之后，等他们醒悟过来之时，已经变成了两人结伴大闹影之国的贵族晚宴。

师兄弟、挚友，对于蓝发战士来说，费迪亚得是犹如兄弟一般，胜过任何一名友人和情人的存在。

——但是，这改变不了他们已经变成了敌人。

没错，就是敌人。

犹如他记忆中的一样，费迪亚得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击败他的使命。

他并没有开口询问费迪亚得缘由，他并不需要质问挚友背叛约定的理由。

犹如曾发生过的过去一样，他用尽全力去迎接这次战斗。

库丘林比任何人都明白费迪亚得，而费迪亚得也比任何人都懂得库丘林。

所以，他们如此选择。

因为是战争，因为他们分别代表着厄尔斯特和康诺特。

因为他们是势均力敌可以一战的英雄。

——所以，无论如何回避，他们也注定一战。

健美的躯体在尘土中扭打，赤手空拳交错的身影犹如两匹凶猛的野兽。

挥出的拳头即为野兽的利爪，喉间的低鸣如同野兽的嘶吼。

就算没有使用武器，库丘林和费迪亚得在彼此身上也留下了清晰的伤痕。

就像一种奇异的仪式，彼此珍爱的两人用搏斗代替言语，向过去告别。

然后在拿起武器的时候，彼此只存有“敌手”一词。

费迪亚得拿起盾之时库丘林也拔出了自己的剑。

“应答者”，或者被称为“战神剑”的宝剑并不是蓝发战士常用的武器，但现在他并不想拔出死棘之枪。

纵然拒绝了迪卢姆多，库丘林的潜意识中也在抗拒。

扭转命运需要勇气，但是对于库丘林而言，在成为战士的那一刻起就被决定了命运的他接受命运需要更大的勇气。

每一次挥剑都如同斩断着一些什么，每一次挥剑也似乎在增加着一些什么。

赤色的双瞳中倒映着金发战士狂热的神态，而库丘林也渐渐关闭了理智

因为那是他必生战斗中最强劲的对手。

只要有丝毫犹疑，就无法战胜的对手。

战斗的狂意开始浸染战士的躯体。

赤红之瞳中燃烧起疯狂的火焰，英俊的容貌在战意的影响下逐渐扭曲。

长剑一次又一次挥砍上“猛击者”光滑的表面，却无法在上面留下丝毫的痕迹。

就算是太阳神曾经使用的神剑也无法突破斯卡哈赐予的神盾，费迪亚得借由盾牌展现出的攻防一体的战斗方式，就算是库丘林也束手无策。

他们彼此都太熟悉对方的技艺，而如今却是费迪亚得略占上风。

如果只是一般的交锋，或许库丘林会笑着收手。

但是如今却是生死相搏的战场。

察觉到自己被压制的战士早已陷入了战斗的狂态，“应答者”再次无功而返之后，库丘林终于有了更多的行动。

“不……库丘林！”

随着黑发战士近乎于|“凄厉”的惊呼，库丘林踢起了一直插在地上的死棘之枪。

赤色长枪在战士的脚下化成一道红色闪电，毫无悬念地刺穿了“猛击者”。

逆转因果，一击必中。

费迪亚得低下头，看着透过自己胸口钉入大地的枪柄。

破碎的“猛击者”从他手腕上摔落到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个声音终于惊醒了沉溺在疯狂战意中的库丘林，赤色眸子中的战火慢慢黯然。

蓝发战士犹如从梦中惊醒。

在他面前，费迪亚得用尽所有力气，露出一个笑容。

“你赢了，库丘林。”

回应他的是战士颤抖的双手。

温热的手指抚摸上金发战士的脸颊，费迪亚得能感觉到自己的躯体从长枪上滑落，而后被紧紧搂在库丘林的怀中。

“啊，别伤心……库丘林。”

开始涣散的湛蓝双眼中蓝发战士的影像渐渐模糊。

他微笑着握住了库丘林的手腕，“我……很满足。”

缠绕在迪卢姆多身上的符文失去了效用。

被束缚的黑发战士跌跌撞撞的起身，冲过了河岸。

亲手取下挚友性命的英雄跪在血泊之中，怀中拥抱着对方逐渐冰冷的躯体。

血红的双眼中荡漾着粼粼水光，却在最后也未曾落下。

“库丘林……”迪卢姆多哽咽着从上方搂住蓝发战士的肩头，透明的水珠如断线一般顺着漂亮的面孔滑下。

夕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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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神话中枪哥和费迪亚得打了三天，而且没有人围观，所以他们是白天战斗，晚上互相疗伤。这里根据剧情需要做了改变，请勿当做原版传说，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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