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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於其居 《四》

[db:作者] 2025-07-03 18:49 5hhhhh 7040 ℃

歸於其居 《四》

  夏季的陽光射進金波宮的仁重殿中,已然起身更衣準備朝議的景麒,不自覺看向朝陽映照在自己手臂上的顏色,再三確認那毫無瑕疵的白皙。不同於曾經染上的斑駁痕跡,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成了他這數月來新養成的習慣。

  因稻作歉收和雁國借糧已是去年的事情了。雖然慶國平安過了冬季,景麒卻常常一個人獨自沉思。自從與鄰國君王夜裡把酒暢談,他比起過去更加注意玉座上女王的神情。她依舊完美的達成君王應盡之事,但景台輔卻常在四下無人時刻,看到女王臉上難以言喻的神色,尤其是越接近寒露前後、女王誕辰前夕,他越容易發現女王周圍隱約與喜慶格格不入的複雜氣息。

  那就是主上遭遇的困境吧,景麒心想。

  名為「山」的困境。

  「你讀過史書吧?大部分的王朝通常撐不過前十年。」輕巧夾住喝到見底的酒杯,尚隆嚴肅地看著景麒,杯子在他的指縫間靈敏地滾動。「如果撐過了,通常維持個三五十年不是問題。」

  「主上即位至今,也已三十五年...」

  「以陽子的年歲來說是早了點。若說建立王朝第一步驟是要樹立王的威嚴,解決前朝和官吏造成的動亂,那麼陽子早就解決那些了。現在的問題是...陽子終於感覺到她不是人了。」

  「不是人?您是說入神籍一事?但那不是在成王之時就已經發生的事情,怎麼會現在才感覺到?」

  「對人來說,知道跟感受是不一樣的。不過你擔心也沒用,事關內心的問題,多半只有當事者自己能解決。唉,我本來還以為樂俊能派上用場。」

  「張大人?這與他有何關係?」

  「他啊,應該是這個世界裡第一個接觸過陽子內心的人,不過沒想到他這麼傻。」看著一臉困惑眉頭深鎖的景麒,尚隆反倒輕鬆的笑了。「也只能希望他今天挨了一頓訓後,能腦子靈光些了。」

  「延王,您究竟希望張大人做什麼呢?」

  「讓陽子知道她還是個人啊。」

  看著眼前黑髮男子豪邁地飲盡杯中美酒,景麒默默思索起兩人對談的內容。他雖然不甚明瞭人心,不過對於謹慎盡責的瑛州令尹,他倒是十分熟知與信賴;否則,當年他為了瑛州吏治謹慎選中張清時,女王也不會毫不退讓的與他爭鋒相對,可知主上對於張清的看法確實不同一般官員。

  「景台輔如果還不清楚人跟麒麟的差別,就多觀察一陣子吧。」

  

  「多謝延王提點。在下...用人不疑。」

  是夜飲當晚延王的提醒,景麒才會刻意沉默守到現在。翻閱起多年來習慣親筆摘要的政事紀錄,景麒很難不注意到與歉收相互呼應的徵兆,尤其是去年春夏之際特別氾濫的汛期,雖未造成嚴重傷亡,卻足以在籠罩景麒心頭的陰影加上一筆更濃重的殘跡。當他更加廢寢忘食的面對政務,期望著自己堅持的正道能貫徹於王朝時,玉座之上的紅髮少女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君王、麒麟、臣民,王朝總是處於微妙的平衡之中,只要稍稍有一些不慎的起伏,立於支點的麒麟亦無法作為仁道的表率;雖然主上去年壽誕後一改持續數月的淡漠神秘,這半年來又顯得精神奕奕,似乎跟初登極的幾年並無不同,景麒仍然不能確定明朗爽快的表情,是否會在赤子臉上持續下去。

  也許,是他該做出行動的時候了。

  再次低頭看向因憂心而隱隱作寒的雙手,為了他的主上,景麒暗暗下了決心。

  位居慶國百官之首的冢宰浩瀚,在官府中與夏官長商議著出動軍隊進行河道疏濬工程問題。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後,浩瀚本想挽留對方留下用晚膳,卻因為意外的通報打消念頭。一送走夏官長,他連忙隨著下官的引領走進官府側廳,按照禮節向久候多時的貴客端正行禮。

  「不知台輔駕臨,讓您久等了。」

  「冢宰大人公務繁重,若非必要,實在不應打擾。」

  「必要?」

不同於一般官員的拐彎抹角,慶國的台輔素來冷靜寡言。雖然勤於政事卻也謹守本分,甚少表態干涉王朝運作方向,因此浩瀚對於他口中的「必要」之事,格外感到十分好奇。山

  「最近的歉收以及汛期氾濫,可能肇因於主上的心...有些不穩。」也許接連的小型災變只是意外,但是對於維繫一國的君王,景麒不想冒任何風險;取出反覆思量後才動筆寫成的奏摺,他沉聲說道:「如果有可能讓主上振作之事,我想試試。」

  接過景麒所遞來的奏摺,浩瀚細細閱讀後忍不住挑眉。「台輔的提議…看來主上誕辰那日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那不是傳聞。」

宮中的蜚長流短永遠不會消失。景麒雖然平素不過問,但近日掛懷著女王之事,讓他不得不更加審慎以對,甚至派出使令四處蒐集已被眾人耳語傳開的風聲。仔細思索多日後,才決意來詢問眼前的王朝支柱。他知道真實是什麼,但是對於自己提出的解決之道卻有些猶疑。

  浩瀚有些訝異地看向景麒直接肯定傳聞的乾脆態度。「我以為,台輔會顧慮到...」

  「主上若能穩定,那些顧慮都是小事。遲遲懸而未決,反而會讓知情者妄生不適切的揣測…」略略停頓一下,景麒極為認真地詢問著:「以這半年的情勢來看,此法應最為妥適,還是冢宰有更合適的想法,也可以提出。」

  「不,若那日之事不是傳聞,這應當是最適切有效的作法了。」慶國冢宰因台輔直接的回答而微笑起來。「我會和六部商議此事。不過...主上那邊...台輔尚未告知吧?」

  「這是由我提出的,冢宰大人不用擔心主上會怪罪於您。」

  「主上不至於分不清楚我們為臣的用心。」以浩瀚對於君主的瞭解,責罰不太可能發生,反倒是眼前捨棄保守作風的麒麟才讓他感到十分驚異。他思索一下用字後續道,「只是真沒想到,台輔會用這麼大膽的作法。」

  大膽...嗎?聽到冢宰的評價,景麒不由得露出少見的微笑。

  『謝謝。真高興景麒能夠理解我。』

  ...回想起女王當年微服出宮到固繼前安心的話語,應該從那個時候開始,主上的存在就一步一步對他帶來影響,讓他想更加明瞭君王的本質吧!麒麟和人雖有差異,但因為跟隨主上、一直注視著主上,他才能些許明瞭對於女王而言,他辦得到且應該主動的心意。即便他無法確認滿足君王的慾望,是否會導致更難預知的禍患,但他相信作為王之半身,即便兩方持續王朝的動力不同,麒麟仍有從旁關懷的空間。他願意學習女王挑戰未知的意志,為了她嘗試不同的做法。

  雖然無法完全了解主上為何會讓慶國享受數十年的長治久安後,忽然有了動搖的種種跡象,但這樣的疑問並不防礙景麒想確實傳達的決心。為此他誠心感謝延王豪爽的開導,讓他多少尋得了努力的方向。

  

  「君王與宰輔背負的重量不同,所以才會動搖吧?」

  在取得冢宰認可後,景麒安心地嘆了口氣,內心積壓許久的疑問不自覺脫口而出。面對台輔難得直率的疑問,仍沈浸在台輔提議中的浩瀚先是一愣,嘴邊露出了一絲理解的苦笑。

  「...畢竟主上是胎果啊。」

  「冢宰大人能理解胎果的心情?」

  「下官並不是理解胎果的心情,只是...凡人取得仙籍後所必須捨棄的東西,多少能體會那樣的感受。」

  浩瀚回想起赤子女王目前的年歲。即便是孤身一人來到常世,多少還是能感受到擁有無盡歲月後,隨著時光而不斷消逝的人世羈絆吧。

  「捨棄?」

  「台輔自出生就是台輔了,所以無從考慮起也是應當的。下官當年擁有仙籍後,與親友們的別離也著實讓人低落了一陣。」青年溫煦的笑容中帶著一絲憾然,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即使時光重來一次,他可能還是會做出相同的抉擇,但是...

  「主上和其他人不同,不僅早已與家人分離,而且主上也沒有後悔的餘地。」

  「後悔?冢宰大人認為主上後悔成王嗎?」

  「...當然不是。」

  知道自己的解釋反而讓具備人形但實為神獸的台輔更加困惑,浩瀚忍下幾乎隨著話語嘆息出來的衝動,略略思索片刻後改變了話題。

  「台輔可曾後悔過選擇主上?」

  「怎麼可能。」

  景麒有些困惑的看向提問者,身為麒麟在選擇君王時,沒有任何反悔的餘地,即便是造成他痛苦不堪的失道,曾經與君王相處的回憶,仍然是他深深眷戀的過往。

  「是啊,您是麒麟,很難體會人類是有多麼容易後悔的。『如果當初...怎樣就好了』」

  「為什麼人會這樣想?」

  景麒面露訝然地看向浩瀚,無法掩飾在心中多年的質疑。熟讀史書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已然發生過的事情從來沒有過「如果」的機會,但人類卻很喜歡把這樣的言詞掛在口邊,甚至用文墨註記種種的慨歎。

  「是啊,為什麼呢?」

  「您在問我嗎?」

  「不,就當我自言自語吧。」

  對於景麒的坦白,浩瀚有些讚賞,不過率直過頭的單純疑問還是讓他忍不住默默苦笑。人面對慾望難以自持,細膩複雜、無法黑白分明的心思,畢竟不是秉持純良本性又忠於天綱的麒麟,能靠著分析理解的。但為官多年的他能與神獸麒麟一席深談,也算是難得的經驗了。

  端起案上不再溫熱的茶水啜飲著,今日與冢宰的一番談話,讓景麒對於心中某些模糊的疑問,有了約略成型的大致輪廓。或許身為麒麟,確實與人類有著無法改變的差異,然而對慶國台輔而言,不變的是想為女王做些什麼的心情。

  無論如何,他都希望他能透過他的手,讓深深敬愛的紅髮少女,獲得幸福。

  傍晚時分,原本耀眼燦爛的陽光轉為柔和,輕輕的灑落在雲海上。夕日餘暉染紅了半邊天際。

  「官吏收受賄賂、結黨營私,他們對我這個主上,是有那麼不滿嘛?」

  「人心難測,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時刻記得自己原本的模樣的。」灰髮男子用溫柔的嗓音,撫慰方才發牢騷的紅髮少女。兩人像平常談心一樣並肩坐窗邊,沐浴在霞色暖意中。

  然而,門外卻在此時響起了煞風景的通報聲音。

  「主上,台輔有請張大人。」

  聽到不知趣的通報聲音,好不容易偷閒片刻的慶國女王坐直了身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難得今天我們都有空,結果還是看不成夕陽了。」

  「大概是瑛州府有急事需要商議吧?」

  「哪件事不是急事?令尹大人,您可真是受到州侯的器重啊。」

  陽子邊取笑著樂俊被景麒倚重的程度,邊輕笑著推他走出門。

  「...別笑我啦陽子,下次無須朝議的日子,咱們再去城內走走吧。」懷著些許不捨與歉意,樂俊微笑著向笑容燦爛的女王承諾著。

***

  瑛州府中,灰髮令尹陪同著認真謹慎的台輔將大小事宜處理完畢後,天色早已昏暗。樂俊正想著差不多可以告退之時,景麒卻示意請他留下,轉身進入內室拿出了兩份奏摺,攤在他面前。

  「這是我明日預備上朝時向主上提案的奏摺,這兩份奏摺的作法都對慶國大有益處,可是二者只能選一。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滿腹疑惑的樂俊,遵照著景麒的指示很快讀完面前奏摺內容,愕然抬頭看向慶國的麒麟。「台輔,下官不才,不敢妄居大司寇之位。另...另一件事,應先與主上商量吧?」

  「看來你完全不考慮慶國秋官長之位了?」景麒的語氣雖是一副公事公辦,但如此單刀直入的問話,卻讓樂俊不由得臉色泛紅,難掩心中的慌亂。「是...不...但是...這個時機是否…」

  景麒並未回答樂俊的質疑,淡然的提出問題,「你覺得,為什麼上天創造麒麟?」

  「台輔是民意的體現,可以為國家選擇君王。」樂俊有些疑惑的看向態度肅然的景麒,回答著好像與方才奏摺無關的問題,內心卻隱隱能體會到景麒正以身為麒麟的姿態在向他宣告著什麼。

  「如果只是需要選王,那麼讓升山的人摸摸玉璽,看看是否有文字不就得了?」

  「台輔是昭顯天道的表率,可以指引君王遵循仁道。」

  「若是如此簡單,就僅是一個象徵而已,有天綱足矣。麒麟並無存在之必要。」

  即便是一項項否定自身存在價值時,景麒的面容神色毫無改變的淡然,面對這樣的麒麟,樂俊有點了解在四下無人時,紅髮少女為何會選擇與他侃侃而談,分享最私密的寂寞與不安。

  「台輔,臣個人以為麒麟的存在,是為了讓君王知道他不是只有一個人。麒麟...麒麟也懂得撫慰君王的孤獨。」

  樂俊說到最後只剩輕輕的呢喃,他很明白雲海上的風有多強勁、朝堂中的陰影有多冰冷,要孤身一人扛起玉座的重量,實在是太殘忍了。

  聽到樂俊的話語,景麒素來漠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撫慰主上的孤獨...嗎?主上果然做了很好的選擇。」

  「但是人言…」

  「張大人,這你倒是無須擔心。」樂俊未竟的話語,被帶著笑容的浩瀚打斷,慶國冢宰自堂後信步走了出來。「此事雖是台輔所提議,但是由我與台輔大人為首聯名上書的。」

  冢宰與台輔一是朝中官員表率、一是民心之化身,由此兩人所提出,確實讓人對此無法有任何質疑的餘地。樂俊對於這樣的意外安排有些忐忑不安,但再也無法提出任何反對的理由,只能脹紅著臉點了點頭。

  「不過不管怎麼說,主上終究是個女孩子,臉皮比較薄,明天朝議後你們倆可能都有得忙了。」浩瀚若有所指的看向樂俊,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次日清晨,朝議一如往常般展開,在女王近日來特別神速的決斷下,朝議十分順利地進行著。

  「眾位今日還有何事要呈報嗎?」威儀堂堂的女王看向玉座下方的群臣,此時,一直在君王身畔的金髮麒麟起身行禮。「主上,臣等有一提議希望主上考慮。此事我已與眾位大人商議過,著實可行,請主上過目。」

  「喔?」平日除了替人緩頰外,景麒極少在眾臣面前提出明確的建議,更遑論先與其他官員商議,對如此難得的積極舉動,陽子不禁滿懷好奇。但當翻開自己半身遞上來的奏摺細細閱讀後,陽子臉上慢慢浮起了陣陣紅暈,尤其看到後方聯名之人的名單,發現幾乎六部主要官員都在上面時,只能拼命嚥下想直接在玉座上挖個地洞躲藏的衝動,勉強用聽似鎮靜的語氣回覆著景麒的提議:「此事關係重大,我會好好考慮…」

  「...主上,臣亦附議台輔的建言。」

  沒讓尷尬的陽子有逃走機會,浩瀚也覷準了時間,從行列裡走出躬身行禮。

  「臣明瞭主上憂慮以張大人半獸出身,若然冊立為太公,可能會引來某些非議;然而張大人的品性、才幹,以及在我朝的實績,不僅是我等朝官可茲佐證,瑛州人民的感受更深,主上實在無須掛懷不存在的批評。」

  「主上,如同冢宰所言,臣等都已知曉主上與張大人兩情相悅既成好事,是故婚嫁許配亦屬自然。」就像演練過無數遍般毫無空隙接下宰輔的進言,景麒邊淡淡地微笑,邊躬身朝徹底僵住的紅髮女王述說著。「臣查閱過史籍,由於連年衰敗王朝不穩,我國王家已有兩百餘年未有婚慶喜事...若能在本朝冊立太公,無論對史對民,都是一件值得喜悅的美事。」

  ──身為宰輔,臣代表朝廷上下恭請主上自成美事,與張大人擇日完婚。

  ...完全記不起來是怎麼結束朝議的陽子,彷彿聽到了散朝後大臣們彼此的竊竊耳語,不斷強忍著想拔腿逃走的心情,保持女王應有的端莊儀態回到宮內屏退眾人後,孤身一人的女王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思緒只是不斷縈繞於奏摺上讓她臉紅不已的提議──立樂俊為太公,讓她羞窘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雖然定情那天後,她也時常想到這個問題,但總覺得時機不恰當才拖沓至今,卻沒想到有人會比她搶先提出這樣的提議,更沒想到還是自己的半身和冢宰會一同正式的提出請求...

  這樣不就表示全慶國宮廷都知道了...一思及此,陽子幾乎要撫著額頭呻吟出聲了。

  當景麒奉召拜見時,首當其衝的就是君王充滿怨怪的質疑:「景麒,你到底在想什麼?」

  但少女臉上的紅暈呈現出的,卻是掩不住的羞澀。

  「主上,臣當年強行將您從蓬萊帶來,您失去了所有親人,換來的是臣成為您的半身,所以…」

  「所以你想彌補我?」

  「雖然臣不曾擁有過親人,但至少還知道親人總是應該為對方做些什麼的。」

  君王的選擇是絕對的天命。那時景麒沒有考慮到其他事情,而是在責任的束縛下,強迫陽子跟他踏上常世君王的道路。雖然他至今尚未釐清為何冢宰會說主上或許有些後悔,然而可以的話,身為半身的他,也希望能夠為自己的君主做些什麼。

  「景麒,謝謝你。」陽子向來很瞭解自己的半身,所以一開始看到他的提議讓她相當震驚,但現在聽聞對方笨拙的表達對自己的重視時,原本的訝然也轉為單純的喜悅,「我很高興能擁有你這樣的親人。」

  對於女王發自內心的坦率感謝,景麒有點不知所措,只好藉由陳述著剛才看到的等候身影,轉移自己不擅應對的話題。

  「張大人在外面等著。」

  「但是…」

  「主上,這是好事,臣相信慶國上下,都會和臣一樣高興的。」

  難得看到露出嬌羞與喜悅心情的女王,景麒發自內心由衷祝福。然而想到等下面對樂俊的場面時,陽子卻沒辦法學習半身沉著的態度,本就緋紅的臉龐更加紅潤了。

***

   有些彆扭的遞出奏章、並結結巴巴的向樂俊說明了朝議上的提議後,陽子才發現他前一晚已經知曉此事,對於自己莫名的害羞忍不住好笑。「你跟他們串謀的?真是過份。」

  「咱也是昨晚才知道這件事情。台輔也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準備了兩份奏摺讓咱選,不是太公就是大司寇。」

  陽子聽到樂俊還能稱讚景麒,佯做生氣地伸手捏住樂俊的臉頰,一副要好好教訓他一番的樣子,結果反而被對方討饒的姿態逗笑了,只能轉頭有些故意的負氣說道:「要是你捨不得秋官長的俸祿,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喔。」

  「...看來不管怎麼樣,咱這輩子都賣在慶國了。」

  「怎麼,你才知道上了賊船?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後悔?不可能的。」對於陽子調笑的質問,原本無奈搔頭的灰髮青年,卻認真地搖搖頭低語著,「如果船長是妳,那就是咱在人生中所遇過美好的事物。」

  傾心露出最溫柔眷戀的笑容,未來的太公深情擁住同樣滿懷愛意注視著他的女王,宛如交纏的枝幹般緊緊相依。

  那天在朦朧意識中,側躺在床榻上的樂俊張開雙眼,如同平日帶著模糊的睡意努力回復思緒,卻發現陽子正舒適地依偎在自己懷裡,才開始運作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前夜臉紅心跳的體驗不僅讓下半身格外朝氣蓬勃,樂俊的右手還不爭氣地環抱在枕邊人的腰際,提醒他昨晚徹底感受的肌膚相親...

  終於釐清所處局面的樂俊,馬上直覺想逃離眼前的尷尬處境。然而被樂俊慌張動作所驚動的陽子卻未跟著改變姿勢,只是輕哼了一聲,更加堅決地緊攀住依戀的懷抱。

  察覺到陽子的動作後,慌亂的樂俊才發現那雙滿是笑意的清澈眼眸,不知何時開始就在看著他。知道他的不安,透綠眼眸的主人還挪動身體令兩人的雙腿更親密交疊,讓他原本想減輕曖昧情景的動作,陷入更加進退兩難的局面。

  「...陽子。」

  試圖打破尷尬局面而開口的樂俊,卻在看向容光煥發的動人微笑時,什麼話也說不出口。昨夜的回憶美好得宛如幻夢般,但壓在身上少女胴體的觸感,與眼前甜美動人的笑顏,卻在確實告訴著自己長久以來所投入的繾綣情意,並不是他一廂情願的付出,而是真正的被戀慕之人所需要著。在他終於意識到這點時,白皙的清秀臉龐上,不自覺的泛起一陣紅潮。

  「主上,要更衣了嗎?」

  伴隨著玉葉的聲音在內室房門外響起,讓樂俊已然赧紅的臉更加羞慚。兩人的親暱明明就是如此不合宜,但看著少女安適枕在自己胸前的頭顱,卻像是理所當然的住民。樂俊懷抱不安看向房門外的動靜,卻又無法割捨與懷中少女肌膚相親的甘美觸感。

  「陽子,咱…咱們也該起來了。」

  「晚一點吧,今日不用朝議,我想再休息一下。」隨口打發了門外的打擾與樂俊的猶疑,陽子有些不捨地暫離他的胸膛,但並未就此遠離。她換了一種方式貼近,額間相抵的氣息交纏中,碧綠的雙眸坦然望進他的心裡。

  「樂俊,昨天晚上…謝謝你。」

  「不,咱其實一直...」一邊克制著陽子女性曲線對自己思緒的影響,樂俊一邊感受著自己胸中迴盪著無法停止的澎湃情緒。可是未等他將內心無所遁形的情意訴說出口,陽子已逕自繼續說了下去。

  「我知道我一直很任性的在依賴你,不過是…對於我而言…你是不可或缺的。」

  邊溫柔執起樂俊的右手貼上臉頰,邊像是感受他手指傳來的觸感般深吸一口氣,既是摯友又是心愛之人的少女君王,以最堅定的神色注視著他。

  「雖然不太可能立刻實現,我也知道你對於為官有很多理想,可是…」

  ──你願意,成為我的太公嗎?

  ...回想起當日少女的主動求婚,樂俊動情地看向眼前的陽子。那雙璀璨的翡翠綠眸也許有過掙扎,也許有過痛苦,但無論如何,最後總是能坦然超越一切,重新散發牽動他內心的晶燦光芒。對他而言,最想要守護的重要事物,從被她真心接納過後就未曾有過絲毫改變。

  樂俊的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無比喜悅,伴隨著此生堅定不移的情意,乘載著一世承諾的吻印上了陽子的唇。

  原本看不到盡頭的漫長歲月,讓漂泊無依的內心不斷在瘋狂邊緣的鋼索上徘徊遊走,但從締結於此時的深刻羈絆開始,雲海上的時光,成了兩人攜手共度的最真實感受。無比貼近的兩顆心,以美好的平穩節奏呼應跳動、相守著。

  陽子深深感受著覆在唇上的溫柔誓約,露出了美麗的笑容。

  即使隔著門扉,景麒依然能感受到屋內兩人的溫馨氣息。眼見聯合冢宰與六部上書的美好成果,景台輔終於放下擔心的情緒,收拾平日淡漠的面孔,為了崇敬的君王露出喜悅的沉穩微笑。

  雖然離正式冊立還有一段日子,不過成為太公後,那個灰髮的文質青年想必能比現在令尹一職做得更多,陪伴赤子治理的歲月,成為支撐赤樂王朝長存的重要支柱吧!彷彿看到巨大的旭日襯著白皙雲彩、從天空中照耀著整個慶國大地的溫暖光芒,以及綿延不絕的茂綠田野及人民歡笑的聲音,景麒緩緩閉上眼睛,想像即將到來的數百赤樂盛世。

  身為景麒,身為赤子的半身,能成為她身後最堅強的支持者,能順應本性完成自身的天命,景麒感到十分的自豪,感到十分的欣慰,也感到十分的…

  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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