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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谢/夜初】初七9-18 by 小卷心菜,2

[db:作者] 2025-07-03 18:50 5hhhhh 6640 ℃

“属下听闻谢衣意外,特送来崔家特制的金创药,对筋骨之伤尤其有效,无论多重,三日之内,必能复原。”

要的正是这个!

沈夜接过药,“多谢崔长老费心了。”

崔长老送了药,也不退出去,只是毕恭毕敬在一旁站了,等沈夜给谢衣上完药,盖了被子,方才上前道:“属下可否请大祭司借一步说话?”

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十三.

沈夜留下瞳看着谢衣,与崔长老出屋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他心忧谢衣伤势,只求长话短说。崔长老一把老骨头,早知与沈夜不必卖关子,开门见山便道:“今日前来,除了给谢衣送药之外,还有一陈年旧事想说与大祭司知晓。”

“噢?”沈夜挑眉,心道你崔家有何事是本座不知道的,面上却还冷着,淡淡开口:“崔长老有话不妨直说。”

崔长老讪笑两声,“大祭司有所不知,谢衣出生之时,便与我崔家族中一女结下娃娃亲,他家与我族宅子离得并不远,小时候还时常与这女娃玩耍,两个人总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沈夜暗暗冷哼一声,心道谢衣小小年纪已经被他收为徒弟,几时又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人,只怕是崔家看谢衣逐渐成为同辈之中的佼佼者,尚有利用价值,才想出这么一桩两头不得罪的事来。

沈夜所思与崔长老所计相去不远,只是这娃娃亲一事确是打小结下的。烈山部多年困守流月城,人丁虽不至凋零,终是不能与外族结亲,本族之间为避近亲,往往自孩子出生便订下婚事。谢衣一届平民,本不足以与崔家攀亲,可那女娃娃也是崔家一个不得宠的侍妾所生,她平日里多得谢衣之母照顾,两人又是同时得孕,相约了若是一男一女,双方便结为亲家。

崔家是流月城名门望族,男性擅制药,女性擅纺织,皆是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之物,在四大家族中可谓最有名望的一个。孰料流月城逐渐遭外界浊气入侵,族民染病早夭之事,崔家一直束手无策,此事虽不能怪罪于崔家,仍是有不少人怨声载道,崔长老觉得家族名声受损,渐渐被其他三家压过了一头,又看沈夜势力渐稳,谢衣一表人才,才搬出这么个压箱底的亲事来。崔长老本就踌躇着如何与沈夜开口,今日闻得谢衣受伤,只道是天赐良机,忙不迭要与沈夜提起此事。

沈夜心里“咯噔”一下堵得厉害。按说结娃娃亲一事也算是流月城的传统,他身为谢衣师傅流月城大祭司,地位尊贵,崔长老与他说起,也算是合乎规矩。男婚女嫁是人之常情,大祭司本不该横加干涉,只是…………

崔长老看他一言不发,只道沈夜疑心此事有诈,“这门亲事过去甚久,属下亦是近日才得知,再过数月谢衣就年方十四,未免有人不知内情再行提亲,属下才特来向大祭司交待。”

沈夜沉默半晌,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崔长老也不敢再多说,只微抬了眼看他脸色,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静了一刻,沈夜缓缓道:“谢衣年纪尚小,况再过几年,待他继任祭司之位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烈山部有早婚的习俗,先成家再立业也是寻常,沈夜此言并不妥当,崔长老本也只望试探几句,看沈夜没有明言拒绝,心内暗喜,又寒暄几句,正要退下,忽又快步上前在沈夜耳边轻道:“近日雍家时常派人去往矩木砍伐树枝,不知是不是……咳咳……下头的人功夫不好,才出了这桩意外……”

好一招顺手推舟,随口几句,就把事情推到了雍家头上。四大家族在城内各司其职,雍家自烈山部入流月城开始,便负责城内巡防与修筑,砍伐矩木树枝作为修建用料,并无不可。谢衣带小曦爬树是一时贪玩,雍家如何得知。

老狐狸,你也太小看我沈夜了……

“多谢崔长老提醒,本座自会把事情查个清楚。”

“哪里的话,何况……以后谢衣与崔家也算是一家人了。”

瞳看沈夜脸色不甚高兴,两相无言,见他无事交待,便驱了轮椅走了,留下他与谢衣两个大眼瞪小眼。

“伤成这样,还不好好休息。”

谢衣瞪了明亮大眼望他,嘟嘴小小声说:“没有师尊陪着,睡不着。”

他这个徒儿,真真是被惯坏了,小病小痛时就要缠着他陪,现在重伤,又哪里会放他走。

沈夜在枕头旁边坐了,谢衣不顾浑身疼痛,硬是要挪到他腿上来睡。这两年他褪了些许稚气,个子渐长,脸庞愈发俊美,浑身上下都是清朗明媚的少年气息,即便在面貌天生高人一等的烈山部,也是数一数二的美,若是在下界,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

“小衣……可知何为成亲?”

谢衣嗅着他身上熏香味道,又被他捋发捋得十分舒服,正要准备在他腿上赖整晚,忽闻此言,惊得要坐起来,扯住身上伤口,哀叫连连。

“师尊要成亲?!”

沈夜摇头,又把他按回腿上,“受伤也这般不老实,为师只是问问。”

谢衣半趴在他大腿上,埋了头不说话,停了一阵,反问沈夜,“成了亲,可是像爹娘那样,每日同床共枕,就只两人,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沈夜点头。

谢衣脑袋顿时就在他腿上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衣不要师尊成亲,师尊要一直陪着我。”

沈夜看他说着快要哭出来,顿觉徒儿委实可爱,又被他脑袋在腿上一阵乱蹭,渐渐的,腹部一阵热流,快要被他惹出火来,谢衣不知内情,还使劲往他怀里蹭,双手揽了腰,唯恐放了手师尊马上就要去和哪家姑娘拜天地。

“书上说成亲,就是跟最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小衣最喜欢跟师尊在一起了,师尊可不准跟别人成亲。”

沈夜简直要被他勾得把持不住,“再乱动为师可要走了!”

“不要,师尊不在小衣睡不着,睡不着徒儿就要痛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谢衣也管不了浑身是伤,撑起半个身子挂在沈夜肩上,头发骚得沈夜心痒,正想抱个满怀,又思及他背后也挂了彩,便只轻轻地箍在怀里。

“小衣幼时……可有玩伴?”

谢衣不知他因何突然问起这个,想了半天,“有的,邻家有个小女孩总是和她娘来家里玩,小衣还和她拉过勾勾呢。”

“噢?勾得什么?”

“嗯……不记得了。”

沈夜料想他那时最多四,五岁,想必也记不太清楚,只是崔长老并非虚言,两家若真是自幼订了亲事,最多拖到谢衣束发,顺利登了祭司之位,到那时……

到那时,他着了血红冶艳的新郎服,必是美得叫天边星辰也黯然失色。

到那时,他又自当如何,如今却是想也不敢想的。

十四.

转眼又过半月,谢衣的伤已好了大半。自饮了沈夜的血以来,他周身气血顺畅,灵力较常人又高出不少,皮外之伤自是不在话下。他那日懵懵懂懂间只当沈夜给自己灌了药,却不知是沈夜割脉喂血,如今修为大幅精进,少不得跑到师尊面前卖乖。

“师尊,弟子近日灵力骤增,能驱得了大型偃甲了,也不知是不是自矩木摔下,磕磕碰碰,也染了些神血,若是如此,多摔几次倒也无妨。”

沈夜扶额,“胡闹!这才几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要是再多摔几次,徒儿没死,怕是他要先去了。

谢衣也不顾门外头还有几个祭司守着,挽了沈夜衣袖蹭他肩膀,讨吃的猫儿似的,“只要有师尊在,小衣什么也不怕。”

他和煦眉眼那时已初露雏形,说话不疾不徐,对着他师傅,又带了几分撒娇雀跃,引得沈夜伸手往他脑袋上宠溺地揉了几把,“以后可要多留心,莫要再出差池。”

这半月来他夜夜几乎寸步不离爱徒,莫说白日事务繁多,夜晚哄了小曦又哄谢衣的辛苦,就是看着这打小白玉一般的人儿伤到下不了床,也够沈夜难受得要呕出血来。

自回忆中那个雨夜,眼睁睁看着小曦被父亲送入矩木以后,心尖尖上的人,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

谢衣猜不透他千回百转的心思,只道他埋怨自己顽皮,忙噘了嘴,“那时小曦突然踩空,徒儿一心只想救她……小曦是师尊唯一的亲人,若她出了事,师尊一定会伤心的。”

沈夜闻言垂目。相依为命之人,早已不止小曦一个,却又不是亲情,想你永远留在身边,护你一世周全,总有一日,带你去看看那烈山部离别了千万年的红尘。

这些话,叫他如何说得出口。

到嘴边,只化成轻巧的三个字,“傻徒儿。”

谢衣看他没有生气,顺杆而上又缠着撒娇起来,外头进来一个祭司正想传话,却又不想打搅,站了许久,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方才被沈夜注意到。

“何事?”

“禀大祭司,廉贞祭司求见。”

“让她进来吧。”

“是。”

谢衣看有人要来,便从他身上下来,乖乖往座椅后面站了。幼时瞳和华月与沈夜说事,谢衣就在沈夜腿上坐了,远远看去,倒像是沈夜在小皇帝后面垂帘听政,叫华月好生笑话了一阵。

如今却是,不如幼时那般亲昵……

华月打发了门外的祭司,待人走远了,方才开口道:“阿夜,我已经派人查过小曦坠落的地方,那里的树枝并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如你所料,是个意外。”

“果然是崔家借题发挥,他们内斗得越厉害,我们就越有可趁之机,只是矩木树枝会自然断裂……”

“没错,矩木的枯萎速度在加快,怕是最多,只能再撑百年。”

矩木的神农之力已经在渐渐消散,他体内的神血之力怕是也要大不如前……小曦,徒儿,还有这座他孤身支撑了数十年的孤城,绝不能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他们分崩离析。

沈夜藏在袖子下的右手暗暗握了拳,被谢衣看在眼里。

“吩咐下去,以后除了雍家,闲杂人等皆不得靠近矩木,只道是为了雍家行事便宜,莫要走漏矩木枯萎的风声,以免引起族民恐慌。”

“早已经吩咐下去了。”

“很好。”

谢衣筋骨之伤虽好得快,内伤却要养足一月,本是下得了床便去摆弄偃甲的,被沈夜逮了正着,半月之内不准他再去偃甲房,只好窝在藏书阁里闷头看书。

流月城的藏书阁是自古就有的,初时只有些记载了烈山部炼石的典籍,最近的几代大祭司都逐渐派人下界添置书籍,到了沈夜接管大祭司之职,更是不惜物力买书,只为族民对下界多有了解,若是真能举族迁徙,也能尽快安居乐业。

几个长老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沈夜此举只会让本就贫瘠的流月城雪上加霜。寻常族民更是不大知居安思危之理,只有被选为祭司候选的孩子,或者有识之士才会到藏书阁看书。谢衣自幼成日替沈夜跑腿到这里拿书,一来二去,对藏书阁甚是熟悉。

他靠着木质的柜子席地坐了,天气凉了,藏书阁便静得很,他看见大片阳光从窗外面洒进来,透明的金色,空气中飘洒的尘埃历历可数,记不清什么时候也是这样的情景,只他二人,那人也站在书架前,大祭司袍被染成黑金色,面目淡然,神情专注,他在看书,他在看他。

“带你来可不是叫你盯着为师看的。”

“小衣够不到,叫过师尊了,师尊没听到。”

他屈膝蹦了两下,指着上头一本《墨子》,眼眸深处映了晚霞,琉璃珠子似的闪。

沈夜拿了书递给他,看着书上已有积尘,心想烈山部多年偃术研习未有太大收获,徒儿又偏爱机关偃甲,让瞳传授偃术亦未尝不可。

谢衣是第一次来藏书阁,看得书架上排得密密麻麻的书,只怕沈夜要他都背了。上次在书桌上看书看得睡着了,醒来口水流了好大一片,把书上墨迹都浸得模糊不清,自己半边脸蛋也被染成乌鸦,让沈夜哭笑不得,又看他如此不爱惜书籍,赏了屁股上一顿好打,可疼。

谢衣想到师尊为了本书就把自己打了,顿时把手里的《墨子》拽紧了些。沈夜难得有空闲亲自过来看书,转身把谢衣晾在一边,无奈他是耐不住闲的主儿,草草把《墨子》翻了几页,又去扯沈夜袖子。

“师尊不是把藏书阁的书都看过了么?”

“上月又叫华月添置了一批新的。”

“师尊真厉害,这么多书,小衣当真看不完。”

“被关在这里出不去,除了看书,也无事可做。”

他忽而说出幼时被父亲关在藏书阁,不将书看完不得出去的往事,说完亦没有下文,只留得谢衣惊在当场,久久咬牙切齿地嘟囔出声,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藏书阁这么冷,师尊可要冻坏了吧,是谁欺负师尊,小衣替你揍他。”

沈夜哑然失笑,蹲下拥他入怀,“没事了,再也无人可以欺负为师了。”

再也……没人了吗?

摇摇欲坠的孤城,铁壁囚困的结界,贪婪无尽的人,哪一个不是你皱成眉头川字的竖纹。

门外边脚步声匆匆响起,打断谢衣怅然回想,太阳快落山了,谁还会来藏书阁?

谢衣以为沈夜忙完了事来寻他,正想唤句“师尊”,那人脚步骤停,静了一会,怯生生地问,“谢衣哥哥?”

谢衣循声望去,不是沈夜,却是个与他年纪一般大的女孩,生得眉清目秀,乖巧温顺,他打量片刻,笑道,“原是忆彤妹妹。”

崔忆彤没想到会在藏书阁偶遇谢衣,两人多年未见,一时无话,亏得谢衣不知害臊,仍向儿时那般笑她,“忆彤妹妹愈发生得俊俏,再过两年,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了。”

崔忆彤闻言一愣,道:“谢衣哥哥不知?”

“不知什么?”

“不知你我二人指腹为婚一事?”

谢衣也给问住,他母亲去得早,父亲从未向他提及此事,加之沈夜有意隐瞒,如今平白多出个未婚妻来,千头万绪,理不顺,头一个想到的,却是不想师尊知晓。

“我委实不知此事,要姑娘家开口,实在对不住。”

崔忆彤看谢衣还是真诚坦然分毫未改,多日来的复杂心绪涌上眼眶,凝成泪珠子打转,谢衣一看山雨欲来之势,急走几步拉了她手,“可别哭,是我不好。”

崔忆彤强忍住眼泪,“忆彤有一事相求,请谢衣哥哥万万要答应。”

“你说。”

“若是崔家向你提起你我亲事,请谢衣哥哥断要拒绝。”

谢衣暗中松了一口气,道,“原是如此,我答应你就是了。”

谢衣伸手替她拭了眼泪,姑娘家,红着眼总是不好,正想送她回崔家,沈夜的声音远远在门口响起,“答应了什么,也说与本座听听。”

十五.

纵使崔忆彤养在深闺,未曾见过沈夜几次,流月城中能自称“本座”的还有谁。小姑娘慌忙跪下,眼皮子也不敢抬。她今日是偷跑出门,若是被崔家本家得知,怕是要被打得半死。

谢衣也知忆彤自小不受疼爱,今日之事恐是有难言之隐,忙应了沈夜的话,“忆彤妹妹托我问候父亲。”

忆彤妹妹?叫的还真是亲密……

“如此就要红了眼眶?”

“……妹妹以前时常来徒儿家中走动,说起往事,自是有些感伤。”

谢衣看沈夜面色不悦,支支吾吾地答了,两人本是偶遇,说的话也没有逾矩,被沈夜问起,倒像是被抓了小辫子,分外见不得人。沈夜瞧了片刻,心道傻徒儿连说谎都不会,眼珠子乱转,偷了鸡的黄鼠狼似的,当他老眼昏花不成。

天气湿凉,崔忆彤跪在冰冷地板上瑟瑟发抖,沈夜不忍,拂袖道,“起来吧,天色将晚,崔家恐怕到处在找你,早些回去。”

崔忆彤谢了,又使眼色让谢衣不必相送,待姑娘走远,沈夜静立原地不语,等着谢衣开腔,婚约一事终是瞒不过,如今知道了,也不知他心中作何念想,若是徒儿开口让他坐实婚约,他又有什么立场拒绝……

到头来,却是谁在怕……

“师尊,可是来接徒儿的?”

怎么能不是,怕你倒头就睡着了凉,怕你被人错关在这件鬼魅横生的房里,像我当时那般害怕。

暮色暗沉,远处的矩木树枝被风吹得簇响,听在沈夜耳里,总像是有人在低声絮叨,把他心底事都一字不漏泄了出来。

风大得很,谢衣病体未愈,等在原地被吹得微微打颤,沈夜手上拽着特地给他带的斗篷,已起了脚要过去罩上,诸般心事涌上心头,却只是甩手扔在他肩头,转身就走。

谢衣双手把斗蓬紧在胸口,快步跟上沈夜。一身黑衣的人脚下极快,半步也不等他,他习惯性地伸手要抓他冗长衣袂,却只轻轻滑过掌心,徒留一片虚无夜色落在手里。

两人一路无话。谢衣跟着沈夜回了神殿。沈夜夜里亦不得闲,通常这时候都会有暗卫向他禀报刺探事宜,沈夜早就允了谢衣无须避忌,谢衣便跟着也听了几桩,皆是城中大族的家中琐事。

沈夜见无甚大事,又怕谢衣站久了累得慌,挥手把暗卫都遣了,独剩下一个拱手相前,看了看沈夜身后的谢衣,欲言又止。

沈夜与那暗卫四目交接,垂了眼色让他也退了,忽听得身后谢衣气喘之声,本是忍着不去看他,这会也耐不住了,回头见他捂着心口,脸色发白,箭步冲上前搂入怀中,“这是怎么了,要是身子不适,就到本座房里去躺着。”

谢衣下巴抵在沈夜肩头,冰凉手心被他握住,低声道,“徒儿不适又怎及得上师尊,师尊对徒儿有何不满,只管直说,徒儿改了便是,如此怄在心里,只怕更伤身。”

贪嗔痴怨,又如何不伤身,只为了让你留在身边,便是费尽了心机,也是值的。

沈夜只觉脸旁谢衣急促喘息声打在心头,万箭穿心的疼,抚背替他顺了顺气,柔声道:“无事。”

“师尊要是不说,徒儿也怄着,怄死了,也不叫师尊烦心了,省得师尊一晚上连回头看看也不肯。”

孽徒,这是说的什么气话!正想出言教训他,门外头的祭司来报,“大祭司,崔长老求见。”

老东西总是来得如此是时候。

沈夜点头让那祭司把人带进来,又扶谢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崔长老急急入殿,身后竟还跟着崔忆彤。

谢衣轰然一怔,只道婚约一事终还是要被师尊知晓,却见沈夜施施然道,“更深露重,不知崔长老前来所为何事?”

崔长老使眼色让崔忆彤赶紧跪下,一脸为难地道,“禀大祭司,这便是我那与谢衣指腹为婚的孙女,今日……今日被我发现他与谢衣在藏书阁私会,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想必对两人名声都不好,不如就趁此,请大祭司赐婚罢。”

沈夜面上读不出表情,心内却暗道崔家好大的本事,就凭今日和此前谢衣坠树之事,就知他们派了不少人监视谢衣。

谢衣与崔忆彤相看一眼,皆是惶恐眼神,两人忙又避开视线,只求沈夜能说句话,不料座上那人听闻此事,只笑着思虑半晌,缓缓看向谢衣,“徒儿,你可知道与崔家忆彤姑娘有婚约一事?”

“徒儿亦是……今日才知晓……。”

崔长老跳脚,“大祭司您看,属下并非虚言,这姑娘家名节事大,谢衣与忆彤私相授受,属下认为,还是尽早成亲为佳。”

谢衣一听“私相授受”四个字,登时也冒了火气,忙反问崔长老:“今日我与忆彤妹妹只是偶遇,况长老又如何你能得出我俩私相授受的荒谬揣测。”

崔长老断不肯让众人发现崔家监视谢衣一事,“自然……自然是老朽这不孝的孙女说的。”

崔忆彤一介不得宠的孙女,此时岂敢多言,受了委屈,只能忍着没落下泪来。

谢衣思及忆彤回家之后必定受到百般刁难,她母亲前些年亦病逝了,自是无人袒护,如今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谢衣家虽然不是什么得势的家族,他却是打小被沈夜宠大的,哪里能任人摆布,又看崔家只会欺负弱质女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难得谢衣脸上阴晴不定,倒叫一旁的沈夜看得好整以暇,顺手把烫手山芋抛给谢衣,“你与崔姑娘今日在藏书阁孤男寡女亦是事实,为师只问你这桩婚事你愿不愿意。”

谢衣听得沈夜把“孤男寡女”说得暧昧不明,恐是真的误会了他与崔忆彤,忙被激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徒儿不愿意。”

“噢?崔家是我流月城大族,又是上古烈山部炼制五色石的功臣,你与崔姑娘也算得青梅竹马,如今又为何不愿意了?”

他说得字字在理,倒像是和那老东西串通一气似的,谢衣走到崔忆彤旁边,也结结实实给沈夜跪下,“徒儿只想常伴师尊左右,况师尊都尚未娶妻,岂有徒儿先成亲之理。”

崔长老听得此言,正想辩驳,被沈夜暗暗瞪了一眼,又闭了口,只换了笑脸,道,“我烈山部也讲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谢衣就快年满十四,正是娶妻之时,大祭司身负神血,怕不是寻常女子配得上的,不可混为一谈。”

烈山部久困北疆,为繁衍生息,一直有早婚的习俗,十四岁的年纪,成亲确实是恰好的。

沈夜琢磨一阵,道,“我烈山部男子若是悔婚,当处极刑,徒儿不可任性,这桩婚事,本座准了。”

谢衣怔在当场,只听得沈夜之言回荡在耳边,连崔长老连连道谢都没听见,待得崔长老拉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崔忆彤走后,忽而低低问起沈夜,“师尊今日是在藏书阁第一次见到忆彤,如何立马知道她是崔家的姑娘?”

“你说呢?”

“既然师尊已从暗卫口中得知忆彤此人,怕是早已经知晓徒儿与她的婚约,师尊今日恼我,可是为的此事?”

“是。”

“师尊位及紫微尊上,我与忆彤母亲都已经仙去,这桩婚约现在是口说无凭之事,师尊本可不同意的,是不是?”

“是。”

“好……徒儿知道了,徒儿……遵命。”

说罢,重重给沈夜叩了头。

十六.

血。

粘稠的血从初七胸口淌出,他解开上衣,皮下脉络依稀可辨,初七顾不得洞里空气湿凉,脱下上衣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干净的地方。

近来心魔在流月城中势力越来越大,初七看沈夜愈发忧心,即便没有命令,亦暗中除掉不少滋扰百姓的魔物。他身手虽好,始终见不得人,生死相搏时总有顾虑,难免要处于下风,今天这魔物不是什么狠角色,也叫他吃了不少亏,如今胸口被撕裂一寸长的口子,只能躲在伏羲和神农脚下的洞里。

伏羲和神农像立于流月城中央的一座孤岛之上,四面环水,平日里无人会来,经年累月,洞中长满青苔,算不得什么舒适的地方,角落里摆着几个看起来年岁久远的酒坛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伏羲与神农遗弃流月城上万年,只得神像带了几分仙气笼罩在四周,魔物不敢靠近,倒成了初七养伤的一方小天地。

初七探头,看天色尚早,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愿伤口在沈夜召见他之前彻底复原,倒是衣服的裂口叫他不知如何是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初七早已摸清了沈夜的喜好——他不喜欢这具身体受一丁点伤,仿佛这躯壳只是暂借初七,而他,是被主人从地府随手捞起的孤魂,饮了孟婆汤,却过不得奈何桥,前世今生,已然忘尽,他不在乎他曾是谁,他只要他,“活着”。

他虽总爱变着花样折磨初七,对这具身体却是极温柔的,偶尔伤了他,事后也会亲自为他上药,他唇舌留恋,情动迷离之际,初七恍惚觉得,每日痴痴拜倒在对方脚边的人,从自己换成了沈夜。

初七若是弄伤了身子,沈夜便会吩咐他好好养伤,几日不复召见,久而久之,初七受了伤,也忍着不让沈夜知道——若是不能在他身边,他只能躲在这个黑暗的洞里,这就是他的,全世界。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既见君子,岁岁初七。

料想沈夜早上的祷告还未结束,初七闭了眼沉沉睡去,模模糊糊听到一阵脚步声,下意识摸到手边的刀,还未出鞘,来人大叫起来:

“哎哎哎哎哎哎哎?你是谁?这洞是我发现的,怎么叫你占了。”

初七没戴面具,拔刀就想灭口,那人是个二愣,丝毫感受不到初七浑身杀气,不等初七出刀,钻进洞里蹭到他身边,“哎这位小哥,你怎么没穿衣服,可别着凉了,这洞见者有份,也借我躲一躲吧……哎你挪过去一点……”

那人挨着初七细细打量了一番,忽而捂脸娇羞地说,“小哥你长得真好看,能先把衣服穿上么?”

“带着面具捂什么脸!”

“我这不是……忘了嘛。”他双手还未从脸上放下,只打开十指从指缝里偷看初七。

初七忍无可忍,正欲拔刀了结了他,洞外面有个熟悉声音大吼一声,“十二,别以为躲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你。”

是瞳!初七收起刀势,转头看十二玩什么把戏。

十二一看瞳寻了过来,忙抱住初七,“这位小哥,我看你英俊不凡,玉树临风,定不是常人,你一定要救十二一命啊!”

初七裸着上身,被十二紧紧抱住,两人挨得近,十二鼻尖轻轻擦过初七耳边——沈夜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情景。

瞳坐在轮椅上,正好看到沈夜握紧双拳,见初七者杀无赦的命令他是知道的,幸好他追了过来,否则十二万万保不住……他已经死过一次,他不会让他死第二次。

“瞳,这是你的人?”

“是……今日他毁了我辛苦造出的金蚕蛊,正想抓回去好好教训。”

“那你倒是省事了,就在这里了结了吧。”

“不行!”

沈夜第一次见到瞳如此坚决地拒绝他的命令,吃了一惊,转头俯视轮椅上的白发男子,“你何时从华月那里学了妇人之仁的毛病。”

瞳面无表情,只冷冷道,“他是我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况他身上还养了珍贵的蛊,杀不得,今日之事,他不会泄露出去的,我以七杀祭司性命担保。”

沈夜挑眉,只觉当真有趣,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让瞳以命相护。

“死罪可免,活罪难赦,他既然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把双眼留下吧。”

“不可!”“不要!”瞳和十二异口同声打断沈夜,“他是我心血之作,眼睛绝不能挖!”

“你这人真不讲道理,我又不是故意的,小哥,那我也把衣服脱了还你好了!”

初七转头不想搭理他,沈夜怒气渐长,“瞳,你倒是给本座解释解释,为何你手下竟然有人不认识本座?”

场面被十二越搅越乱,若不是瞳腿脚不便,真真有一脚踹死他的冲动。

“大祭司也看到了,属下调教不佳,如何敢让他出来办事,这些年只留在身边做养蛊用。”

“噢?本座看来,倒不是如此简单。”

“我腿脚不便,总归要有人伺候,大祭司总不会连个人都不留给属下吧。”

此言一出,倒叫沈夜无从还嘴,只恨恨瞪了十二一眼,“还不快滚!”

十二纵使千百个不服,也看出来连瞳都要受命于沈夜,他亦不肯让瞳为难,忙快步推着瞳走了,一路上嘴巴还嘟囔个不停,

“瞳大人,那些金蚕蛊太折磨人了,不是好东西,就别养了罢……”

“闭嘴!”

两人吵吵闹闹地去了,沈夜无暇去想瞳在十二面前为何如此话多,顺着光线看向靠在角落的初七。他胸前伤口已经愈合,却还留了淡淡的疤痕,大约还要三五个时辰才能完全消失。

初七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无奈上衣放得远,无从遮蔽,只好先一步开口:

“主人,如何知道属下在此处?”

话毕,初七发现自己犯禁了——他没有向沈夜提问的资格。

沈夜却没有生气,似乎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一笑,“流月城才多大,你从前有什么不开心就会躲在这里,本座闭着眼也找得到。”

初七一愣,心内五味杂陈,十分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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