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黄少天睡得正熟，手机响了。他设的铃声是段并不欢快的音乐，音量也不大，但扰人睡眠的声音再悠扬也令人不快。

他头也没抬，伸手在床头柜上摸摸摸，摸了半天没摸到东西，不满地哼了一声，换了一只手去摸另一边的床头。

铃声适时地停止了，他的手落进另一个温暖的手掌里。

黄少天觉得舒服了，舒展开了眉毛继续睡。

喻文州放下黄少天的手机，第二代土豪G的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名称是“贵妃娘娘”。

天早就大亮，如果是平时，上午训练开始的时间都已经过了。但昨夜他实在将黄少天折腾惨了，这会儿都不太忍心叫醒他。只是他也知道黄妈妈的电话黄少天从来都不敢怠慢，所以只好将黄少天的手放在自己的两手之间，抚摸他的手背。

没一会儿黄少天就清醒了。

他的样子有点呆呆的，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喻文州将他拉着坐起来，靠近了与他额头相抵。

“早上好。”他说。

距离相当近，喻文州本就生得好看，此刻睫毛浓密双目低垂，秀挺的鼻尖下双唇轻抿，看似镇定的外表下其实还透着些许不安，更显得性感迷人。黄少天看着喻文州的嘴唇，联想到夜里他是如何辗转反复地追逐着自己索吻，只觉得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早上好……”他回复道，喉间轻咽了一下，觉得嘴唇有点干涩，“……队长。”

意识到这是个多么不符合黄少天个性的隐晦暗示，喻文州意外地轻轻吸气。不需要多余的语言，他又一次地吻了上去，将黄少天的唇瓣舔吮地湿润饱满，然后吸吮住他微张的口中的甜美舌尖。

黄少天显然很喜欢，这个吻里竟也有不少主动的成分，有了昨晚的经验更显得那么顺利而自然。两人的呼吸混在了一起，周围的空气都有点旖旎了起来。吻完了喻文州仍感觉呼吸有点不稳，贴着黄少天的脸颊轻轻地蹭。

好像有点估计错误。他想，我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喜欢他吧。

“少天……”他柔声说道：“和我在一起吧。”

“你……你让我考虑一下。”

黄少天觉得自己简直太没出息了。

意志不坚定，轻易就被喻文州迷惑住的结果是昨夜一直互撸到累脱睡死过去。喻文州很温柔，但也相当的强硬。他对他的身体极感兴趣，不顾他的抵抗抚摸探索身体的每一处，将他弄得喘息连连。年轻敏感的身体禁不起如此挑逗，半推半就地最后在对方的手里释放了两次。当然舒服是很舒服，即使带着点半强迫的意思，和自己一直以来肖想着的人做这样的事，黄少天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然而一切来得激烈又突然，喻文州的态度明显不是撸完了就会满意的，黄少天和他相处那么久自然知道，他从来不做没有目的没有把握的事。

“在一起”这个要求太重了，比“喜欢你”之类的攻击力要强大得多，他可不敢随便就答应。

而且我才多大啊。黄少天想，只是才互撸了一下而已，求婚都没那么急的好吗？

“好。”喻文州爽快地同意了，又将黄少天抱着腻歪磨蹭。

他变脸变得有点快，黄少天觉得有点适应不了。夜里的强势姿态让人不容抗拒，此刻又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黄少天先是被惊吓了，接着被下了迷魂药似的，连怎样才是一个合格的话痨都忘了。

“停！停一下停一下！！！”

“怎么了？”

“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啊？！”

“嗯……”

“你竟然逼着我做这种事！有没有廉耻？！还没正式成为队长就对队员图谋不轨简直太混蛋了好吗？我以后都不理你了怎么办你一点都没想过？！”

“嗯……”

“嗯什么嗯？你倒是说点能让我听得懂的啊？”

“你说得没错。”

“什么？！”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混蛋。”

“卧槽你承认得倒是挺大方的啊！”

“但你好像挺喜欢的。”

“……”

黄少天简直想揍他一拳。

还真的，就是一个混蛋。喻文州想。

他的爷爷溺爱他，从不让他受到伤害，但同时也很认真地告诉他自己生在怎样的一个黑道家庭里。他从小没少跟着人去收租看场子，还混过夜总会踢过别人的馆。那些古惑仔电影里才有的开片劈友，啪粉淋油，他也没少见过。虽然什么事都用不着他这个小少爷亲自动手，但耳濡目染中黑社会的习气却学到了不少。

是我的，绝不让别人沾手；想要的，用尽手段也要夺过来。不了解他的人总以为他这个少爷做得太舒心所以没野心也没本事，他没兴趣去纠正也不屑于去表现，自己寻找着自己的人生方向。

如今他终于也有了想要的东西，不论是蓝雨也好，黄少天也好，却都不懂得去用怎样的正当手段来争取。

他还是挣脱不开他学来的那些肮脏，阴暗，低级的老办法，因为他只会那一套老办法。

——如果连这样的我，你都可以去爱的话。

喻文州捧着黄少天的手，吻了吻他的手心。

黄少天终于注意到自己的手机一闪一闪。他推开喻文州拿起来一看，从昨晚到今早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他妈打来的，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卧槽卧槽卧槽十几个电话都没接我妈绝对要念死我了。你赶紧走开别待在这里让我跟我妈打个电话啊！那个那个，你就去浴室好了！正好昨晚也没洗澡你就冲一把吧！我没叫你就别出来！”

“那我用你的毛巾？”

“随便用随便用！赶紧去，别出声啊！被我妈听到的话我绝对弄死你！”

喻文州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有点好奇那个贵妃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妈，能让黄少天紧张成这样。不过想必今后问的机会总是会有，便没再多说什么，听从黄少天的建议去了宿舍带的独立浴室洗漱。

黄少天等喻文州关上了浴室门，深深吸了两口气，按下了回拨键。

“喂？妈……”

“少天！少天你有没有怎么样？为什么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吓我啊！”

“没事没事，真的没有！我昨天晚上不是出去玩了吗？我有发短信给你啊。不是晚上去唱K了嘛，声音太响，我没注意来电话了。后来回来太晚了倒头就睡了，这不是一醒就给你电话了？真没事，你放心。还有人陪我回宿舍呢，现在治安这么好，不会出什么事。”

“少天……”

黄妈妈在电话那头抽噎了起来。

黄少天挠着脑袋，有点愧疚。但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他还是得确认他妈是不是为此又反应过度了。

“妈！你该不会又报警了吧？”

黄少天不由得想象了一下他和喻文州在床上做着这样那样的事情的时候一群公安破门而入的画面，感到了恶寒。

“没，没有。你爸不让……”

“还好还好，别做傻事啊！说真的，我都已经十八岁了，而且在G市待了两年多今后还得待三年，怎么看都没什么危险啊。再说了万一哪天我手机忘带了，手机没电了，手机被偷了，手机摔坏了……”

“混账小子，你就不能让我安心一下吗？”

“妈……”黄少天顿了顿，认真地说道：“我已经长大了。”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她也许真的在认真考虑，黄少天暗喜了一下，却立刻又被一长串的叨念淹没。

“长大了又怎样？长大了就不要妈了吗？说什么呢你！你才这点年纪，又整天只打游戏，怎么知道外面有多险恶？别说外面了！就连身边亲近的人都可能会捅你一刀！你又不长一点心眼，一点都不防着别人！叫我怎么放心？我好后悔啊，当初就不应该放你过去……”

说着说着又有了点哭音，黄少天连忙安慰了起来，好声好气地承认了自己的不是，再把自己周围的人夸一遍表示大家都待自己好得不得了，才稍微让妈妈平复了一点。黄妈妈又不肯挂电话地拉着他说最近的生活琐事，将他这两天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都问了个一清二楚。黄少天本就是个能说的，扯来扯去就过了快半个小时。

喻文州早就洗完了，等来等去没等到黄少天的信号，拉开浴室的门探出个头来，黄少天连忙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喻文州不受他的威胁，笑着给他做了个口型。

“五分钟。”

五分钟！五分钟能说几句话？！

黄少天夸张地朝他比划，喻文州没理，关上门计时去了。

黄少天郁闷，电话那头又传来妈妈的声音，“少天？少天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呢在呢。”黄少天想着该怎么结束话题，“妈我肚子有点饿了啊，刚起还没吃呢！你要是还有什么想说的要不晚上再给我说？”

“儿子啊，我觉得你最近话都少了。”黄妈妈忧心地说：“以前你什么事都跟我说的，现在我总觉得你有什么瞒着我，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谈恋爱？”

“什么？没有没有没有！怎么可能？！”黄少天一惊，差点被吓得打喷嚏，连忙否认。“我们队里连女孩子都没有！谈什么谈？而且我不还小吗……”

“这时候你倒是说自己小了？都十八岁了，谈个恋爱也是正常的。你们班里不是有个女孩子的吗？上次你还说她挺漂亮来着……”

“我就说过一次你记那么清楚啊！人家都走了回去念书了，跟我没关系！再说了，你这么不放心我，我哪敢去谈啊！每次打电话都这么煲电话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呢！”

“浑小子，你还嫌我了？！”黄妈妈怒斥了一句，接着却又软了下来，“我又不在你的身边，有个人陪陪你照顾你也是好的……如果真的有喜欢的，谈一谈也不是不可以。”

“……妈你是说真的？”

黄少天忍不住往浴室门的方向瞟了两眼。

“真的，但是你要记得这次我们的约定。少天，答应爸妈的事，你可要做到。三年之后……”

“我记得的。”黄少天声音抖了抖，“妈，我既然答应了，就会一直记得。”

黄少天挂了电话发了会儿呆的功夫，喻文州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昨夜里早将衣服揉得乱糟糟的，他干脆什么都没穿，下身围了个浴巾就走了出来。他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光有肉，身材纤细却肌理匀称，腰腹还能看到浅淡的肌肉线条。

黄少天看得直了眼，再低头摸一摸自己瘪瘪的平淡无奇的肚子，内心发起了羡慕嫉妒恨的弹幕：卧槽输了输了输了输了输了输了输了输了……

“看什么呢？”喻文州手指弹了弹他的脑袋，笑眯眯的。

黄少天不想助长他的气焰，努力将视线移开了，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瞄，“哎，我说你什么时候练的这一身？训练那么忙你还有时间精力锻炼啊？”

“时间是不多，但锻炼还是必要的。”喻文州想了想，“不过还是小时候的影响大些吧，其实我进训练营之前学过武术。”

黄少天惊异地上下打量他，“真的？看不出来啊。你以前是练什么？耍棍的还是弄枪的？还记不记得怎么打拳啊？来给我表演一套啊？”

“早忘了。”喻文州简短地打消了他看好戏的期待。

“切！那你说什么说！没图没真相！”

“少天。”喻文州笑笑，看着黄少天的眼睛将话题转了回来：“你考虑好了吗？”

黄少天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就给我这点时间考虑啊？我可连答应你的理由都没想到啊！”

“那我来帮你想想？”喻文州低头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吧，我长得挺不错的，性格也还行，最重要的是可以和你一起玩荣耀。我这样的你都不要，太可惜了。”

“你……”昨天还被黄少天用来试探喻文州的话，现在反倒被利用着回敬了回来。黄少天脸热地快要炸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喻文州面露委屈，低声道：“更不要脸的都做过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黄少天连忙阻止了他，再这样听他说下去他觉得自己头上就要冒烟了。“如果，如果只是谈恋爱的话……”

如果只是谈恋爱的话，应该是可以的吧。

黄少天想，至少他还有三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都还年轻，都还只有十八岁，今后会变得如何，谁也不知道。但这三年的时间，他想要紧紧地握在手里。他会成为一个职业电竞选手，追求心目中的冠军和荣耀。他并不觉得只有这一个目标会显得单调，但也许多一个人和他一起走，会更好。

也许谈一下恋爱，真的会是件不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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