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艾伦·耶格尔

11、]

巨人之王的新生给全人类带来极大的阴影，原本呆在外围的平民一律被下了禁口令，军队匆忙撤出刑场，驻守在外围陷入一种鹤唳风声的境地。

“巨人杀不死了？”

“该不会全部的巨人都跟本体无关了吧？”

“他们现在会攻过来吗？”

每个人想到那个场面都不寒而栗。

“艾维尔，现在要怎么收场！”

宪兵团师团长奈尔•德克在临时搭起来的帐篷里厉声冲艾维尔问道。除了利威尔外，三兵团的主干成员都在场，听到这句话目光齐刷刷地往艾维尔身上投来。

刚才的场面他们都看见了，巨人之王对利威尔兵长有不小的兴趣，而艾维尔团长对此也好像怀着隐情。

“奈尔？”皮克西斯司令神色严肃地看了看他的两个同级。

“事实上宪兵团之前关押巨人之王的期间，发现前来探望的艾维尔有过逾越上下级的行为。”奈尔开始解释道，他看了艾维尔一眼表情很不友善，“那时候考虑兵团的威严，我只是私下警告一下就封锁了消息，可是，艾维尔——难道你还掌握了巨人的其他秘密么？今天这件事，不会是你们故意搞出来的吧？”

艾维尔仿佛遭到炮轰似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他下意识地控制着全身的肌肉，可是翻滚的情绪还是从捏得紧紧的拳头里泄露了出来。

他记得那时候奈尔私下找他谈话，这家伙是这样对他说的：“艾维尔，你可是人类的表率，和那种不知道是巨人还是人类的被监视者发展感情，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现在既然证实他的确是巨人了，你就像个人类一样，和他彻底两清吧。”

“我喜欢他！”他那时候怒不可遏，“因为这样我成为了最称职的人类！我为全人类，牺牲了他！他马上就要死了，变成人类的英灵！”

奈尔似乎没想到会被他这样咆哮，愣了一愣，然后他又露出一个正气凛然的表情：

“杀一个巨人，造福全人类，这件事需要经过艰难的选择吗？艾维尔！想想他们害死你多少的战友，巨人之王就是一切的元凶！他为了人类战斗至今，不过是在偿还他自己酿成的罪过罢了，你如果连这点都不明白——艾维尔•斯密斯！我需要重新对你的思想进行评断了！现在你就留在宪兵团里，等处决完巨人之王再进行对你的审判吧！”

他就像是大冬天里被人泼了一瓢冷水一般，忽然间冰寒刺骨。

审判？对他的？

那么他和艾伦之间的事，不久便将变成人们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一个让人竞相传诉的丑闻。然后，还会被查出利威尔也与此事有瓜葛，然后所有人会更加兴高采烈地发展为不堪的流言：

“看呐，就是那两个人，爱着那个被处决的巨人啊。”

“他们过去还是军队里的高官呢，呸，跟巨人勾结在一起。”

“那个巨人是不是还有孩子了？哈哈，最强人类的精液，很厉害吧？”

人言可畏，人类也有极为卑劣的一面。那么他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艾伦为了人类死了之后？！

于是他软下了声音，低下头请求道：

“别吓我了，奈尔，刚才我只是说说罢了，你知道我不小心上了一个巨人，心里正烦着呢。”

“看在我为人类奋斗这么多年的份上，别让我淹死在口水里面啊。实际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跟皮克西斯不是一清二楚吗？我们三人一起把军队撑到现在，接下来我就要功成身退了，你总不忍心看我晚节不保吧？”

“我拜托你，不要把我跟巨人之王的事说出去，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让第三个人知道。”

……

……

他说得诚恳动人，奈尔就同意了。同意后奈尔对他肃穆地说：“记住，艾维尔，你是一个人类兵团的领袖，不要污了这个名号！”

因为你是人类的表率。

因为你是人类的表率。

“我——！从小受到父亲训导，要为人类贡献到最后一刻！”他极力平息内心奔腾的痛苦，然后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缓缓说道，“他是个退役的调查兵团分队长，因为巨人变成了没了腿的‘怪物’，在街上遭到市民的奚落和屈打。”

那些年，调查兵团的存在根本不被理解，市民厌恶他们出墙，觉得他们会把巨人引进来。

残疾的斯密斯分队长很快就变成了众人凌辱的对象，他们叫着“来看没有腿的怪物啊”，指着他的裤管哄然大笑。

斯密斯是个刚烈的战士，即使没有腿也扔掉拐杖猛地扑了上去，扑倒了一个肥胖的商人。大概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场面吧：一个仅有半截身子的家伙，死死地缠在一个大活人的身上，以牙齿将对方咬得鲜血淋漓，市民们又惊又恼，叫着“打怪物啊！”“怪物咬人了！”，一窝蜂上去对斯密斯拳打脚踢。甚至连过去劝阻的斯密斯的儿子也一并揍了。

暴行之后，众人又作鸟兽散了。五岁的艾维尔忍着眼泪，爬起来去给父亲拾拐杖。

“不许哭，艾维尔！”父亲趴在地上努力抬起上身说道，“痛是因为你是人类，不喊痛是因为你是个男人！人类的世界，没有几个男人是没吃过苦的，你要知道你为什么苦！”

“——因为我的志气，要成为人类今后的希望！”艾维尔怒瞪奈尔大声咆哮道，“巨人被宰了也只会傻兮兮地笑，人类平民稍微遇到点危险就要大喊大叫，我不能变成跟他们一样！所以多年来，我就是这样！凭着这个念头，一步一步，坚持到现在这个位置！我不可能，背离这条训诫，而让全人类陷入现在这样的困境！”

帐篷里顿时鸦雀无声，艾维尔的视线从避开视线的奈尔身上离开，又扫过他背后的每一个人，看得他们把头都深深地埋了下去。

艾维尔平复了一会心情，看着众人，继续说道：“的确我和艾伦•耶格尔曾经有过密切的关系，不过我也亲自送他来到了这个刑场，我们所掌握的资料，与在场的各位所收到的，决没有半句不同。”

“事情会变成这样确实是一个意外，巨人之王没有灭亡，我们又失去了能够与巨人匹敌的重要战力。目前人类唯一的胜算就在于墙还没有塌，而巨人之王还在人类的掌握之中。至于怎么利用这仅存的优势……现在利威尔正在刑场内为此而努力，我稍后也会带一小队人马前去支援，至于战果会如何，请大家稍安勿躁，先留在此地，等待我们调查兵团的回报吧。”

他一口气将想说的都说完，停下声音，静静地等待起众人的回应。

皮克西斯第一个出声赞同，他表示自己麾下的战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动静。

宪兵团师的表示他们要撤回主要兵力到罗莎墙内镇守，尽管各区都留有一定数量的守卫，可是辅佐王政进行大规模的安抚平民活动还需要更多的人手。

“如果是我误会了你，我郑重向你道歉，艾维尔。”临走时奈尔捂着嘴低声对他说道，“我只是太担心了，如果你和利威尔都站在巨人那一边……”

艾维尔的心脏猛地又抽痛了一下。

“不会有那种事的，”他按下心境缓缓回答，“请放心，利威尔过去完全没有产生过逾越的行为，他是个比我更优秀的男人，而且一向厌恶巨人，当初在法庭上你们也都已经见识过了，即使对方披着人类的外皮，他也丝毫不会手软。”

“唔……那我就先走了，这边就交给你和皮克西斯了。”奈尔仔细端详着他说话时候的表情，然后以一副只能这样的表情离开了。艾维尔知道，这个男人一定还会再反复确认他们的可信度。

他想说他们每个人都问心无愧。可是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处之后，他高大的身子瘫了下来，瘫坐在一张折叠椅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的眼前是巨人体内交合的那两个家伙，他们连在一起，在狰狞的血肉之间荒淫地律动，仿佛把为人的一切准则都抛了干净。

他想起那两个家伙平时的样子，想起他们对他的尊重，他们总是在他的左右扶持他的大义之路。那个时候的艾伦绝对不会在他面前搭理利威尔，利威尔也不会在他面前与艾伦有过多交流。

那让他相信，艾伦是向着自己的。

那让他相信，他对那件事的退避是无可奈何的。

于是在这个过去的艾伦•耶格尔不再存在的时刻，他不禁猛地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在那件事发生之后还能一直维持着尊严，只是因为那孩子的爱而已。

他和那个孩子的爱……

“巨人之力……使不出来了……呜……”

“也许、今后、我要使用立体机动装置了……”

“我会、加油的……”

那一天，那孩子抽抽噎噎地说，豆大的眼泪不断从他的眼睛里滚落，让人第一次觉得这孩子哭起来像个女人。

“请不要、抛弃我！”少年抬手擦了一把眼泪。

“发生什么事了？”他将他搂进怀里，像平时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不会因为这样就离开艾伦的，别哭了，说说巨人之力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消失了。”

那孩子吸了吸鼻子，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他看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朵，拿手轻轻捏了一下。

“说谎的坏孩子，”他温柔地笑，“到底怎么了？”

“没有说谎……”

“艾伦。”他稍稍严肃了一些，那孩子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原来这孩子这么能哭啊。艾维尔还在暗暗惊奇，可是嘴上不得不保持严肃：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关乎人类的命运吧？”

“呜呜……嗯……”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手擦了擦那张又湿成一片的脸。然后，那张脸在他的掌心下露出一个绝望般的哀戚表情。

艾伦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过了好一会，细如蚊蝇的声音嚅嗫地说了出来：

“精液……”

“什么？”

“只要、最强人类的、精液……”

“…………”

那个瞬间，两人的热恋就停止了。

在那个灰烬上一点一点开始的，是一种名为“誓约”的羁绊。

最初。

是那个孩子先对他表白的。

那孩子偷偷摸到他的身边，问他自己可不可爱他。

他感到相当惊讶，这孩子不像是有那方面兴趣的人，身边也常跟着优秀的青梅竹马，他没想到他会看上自己这个大了他不只一轮的老家伙。而且，人类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因为他的布局，又有大批同伴惨死在巨人嘴下，即使新兵们都能理解这是无可奈何，心理上也无法不对他抱着距离感吧。

可是那个孩子说：“团长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多年来都未曾被谁打动的心顷刻就被击中了。

他希望自己优秀，希望自己无愧父亲的期望，童年的经历让他深深明白一点，憧憬自由与高尚的家伙更加需要有力的后盾，他们需要被保护，需要被拥戴，他曾经希望自己成为保护所有父亲那样的士兵的强大战士。

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家伙而已，剥掉“调查兵团”、“人类先驱”这些字眼，剩下的艾维尔•斯密斯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类。在这人类通往自由的道路上，他的力量是那么微不足道，时常连维持自己的性命都那么困难，至今他已经记不得多少次是靠队友的掩护才活下来的，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一个人类的无力与挫败。

而他站在调查兵团众人的最前面，只是因为他比其他人舍弃得多，只是因为他比其他人，活得更加不像个人。多少同僚喊他“恶魔”，他不悔，因为这是命运的必然，一个普通的人类妄想背负起这样沉重的命运，就只能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那个孩子说，他想成为他的力量。

他想担负他所担负的，想撑起他所无法顾及的，他想把这颗心脏，献给他一个人！

如果艾维尔•斯密斯是为了全人类而活的话，那么艾伦•耶格尔这个少年——他希望他自己，至少能成为为他一个人而奋斗的存在。

不必他回应，只要他允许。

“可以让我爱您吗，团长？”

他无法不感到触动。他几乎毫无抵抗，想把自己的心，驻靠在这孩子的身上。他并不向往自己被保护、被怎样爱戴，可是面对这个孩子，他忽然觉得，自己软弱一点也没有关系。

这个孩子有巨人之力，不会被自己所拖累，就算自己不幸死去，这孩子也会继续带着众人冲锋下去的，像他的父亲一样，有着绝对强大的意志。

而从前他和父亲自街市上回到家，母亲总会温和地迎接，从不过问这些伤是怎么回事。她会打水给他们洗去尘土，帮他们清理瘀伤，然后让他们快点尝简单却可口的饭菜。那是一种温暖的力量，无懈可击地捍卫了他和父亲的心灵，撑起了这个外人看来摇摇欲坠的家。现在这个孩子的身上，还有他母亲的那种力量。

这就是，艾伦•耶格尔。

“你不会是我的女人，艾伦，你是我的恋人。”

他抱过他，郑重地许了他一个承诺。

在这之后他们交换亲吻，开始爱抚彼此的身体。

艾伦的告白非常大胆，可是接吻的本事却毫不高明。艾维尔更加感到这孩子与自己是天生一对。他也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过去曾有过和一些女性同期相处的机会，但那都是因为她们需要人安慰。害怕明天就死于巨人嘴下的女生们，会找做爱温柔又不会拖泥带水的艾维尔寻求安慰，艾维尔也会安慰她们，有些人甚至还让他想要好好疼爱。然而要想再深一步发展成伴侣的话，艾维尔又感到自己没有那个余裕，后来他就学会拒绝这种事了。

这次的吻是他十多年以来的第一次接吻，唇瓣相贴的瞬间他感到心脏被只手狠狠地抓住了。

“唔、唔嗯……”

艾伦有些紧张地接受他稍嫌激烈的吻，那双大大的眼睛因为没有经验而微瞪着，吻得正急的艾维尔不经意看到，差点笑了出来。

“刚才的气势哪去了，小英雄？”他放开他揶揄一句。

艾伦吞了吞口水，从他的腿上爬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没有经验，也不像女孩子那样可爱。”他像面对长官时那样把拳头放在胸口上，目光看了看艾维尔，又直瞪前方的空气，挺着的背脊仿佛正在接受检阅，“如果我做得不好，请团长不要客气地揍我一顿吧，但是我的优势在于战场上，在那里我一定会完美无缺的！”

他一本正经又带着点激动地把这些话都说完，两只手刷地就解起了皮带。艾维尔好奇这个孩子想做些什么，他看着他，就见他像准备洗澡那样，迅速地把皮扣连着外套脱去三分之二，又把里面那件圆领衫也立刻剥得精光。那一点情欲都没有的气势，令他不由愣了一愣。

接着那孩子带着这股生猛的气势开始脱起裤子。艾维尔终于稍微问了句：

“嗯，艾伦，你现在是准备……？”

“让您抱我。”艾伦回答说，这期间毫不犹豫地去剥了裤子。

“是吗……”

艾维尔还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适合，艾伦就已经连裤子一起蹬掉了靴子，只穿条裤衩朝他蹦了过来。

“……！”他顺手接住了他。艾伦在他的腿上挪了个姿势，叉开两腿坐稳，两手攀住了他的肩膀。

“请，团长，随便做什么都没关系。”

少年笔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话音稳当，相当的狂野奔放。

艾维尔不由得又怔了一怔。

这是个男孩子，他暗暗感叹道，不柔软，不香甜，甚至还有点粗野和莽撞。

可是，这就是未来担得起重负的男人。

真真正正的男人。

“我被个了不起的小子爱着啊。”艾维尔笑了笑说道。

那么，现在，那个了不起的小子，到哪里去了？

那个艾伦•耶格尔，你到哪去了？

艾维尔仿佛大梦初醒般从回忆中猛地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看到了被风吹起来的一点帐篷帘脚。他感到说不出的空虚。

而在他失神的期间似乎有人来过又退了出去，他发现门口站着几个士兵，他擦了把脸，平了平情绪，将那些人都叫了进来。

那些人都是调查兵团的几个主力，为首的是阿明，旁边跟着米卡莎和让•基尔休坦，再后面是104期的其他几个成员，这些都是艾伦之前的好朋友。

“杀了他吧，艾维尔团长！”阿明站定后行了个军礼道，“既然是生物就有被杀死的弱点，巨人也是一样的！”

“巨人之王控制人类说不定就是为了防止弱点暴露，您是唯一一个能不受他控制的人，一定可以找出他的弱点的！”

“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艾伦了，”阿明一句一铿锵地说道，“我的友人艾伦，已经为人类贡献了心脏！他需要得到真正的安息！”

血泪从阿明的眼角中迸落了下来，这个一向冷静的少年现在也变得怒不可遏，悲痛万分。

“不能让那家伙继续践踏我们人类的信念与尊严，如果艾伦现在尚有意识，一定也会亲自了断自己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完成他的遗愿，让他成为人类的英灵！”

“——拜托您了！”

所有104期的队员齐呼道。那声音像一头咆哮的狮子，呼唤着人类的荣誉和骄傲，期待着一切苦难和牺牲的完结。

“请替我们、替全人类，杀了他吧！请杀了巨人之王！”

他的血液和心跳，又一次冻结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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