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其实有些事，艾伦一直想不明白。

比如利威尔，比如埃尔文，再比如韩吉……

那个时候，明明是她劝自己不要报警，现在又一副很怕自己被利威尔怎样的样子。

“大人的思维，我果然还是不明白。”

一整天也没什么心思学习的艾伦，托着腮愣愣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

要下雨了啊，没带伞……

“艾伦！”

怎么回家呢，问问三笠和阿明有没有带伞吧。

“艾伦·耶格尔！”

或者，去把让的伞抢过来。

啪的一声，一个黑板擦当当正正地砸在了脸上，糊了艾伦一脸粉笔灰。

“耶格尔同学，班主任的课你也敢走神？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基斯·夏迪斯是学校里相当有资历的老师了，他的严厉程度跟资历成正比。

艾伦接过三笠递来的手帕，擦掉了脸上的灰，用拇指揉着额头上被敲出的红痕，尴尬地向夏迪斯道着歉。

“耶格尔同学，我虽然不建议你们这些青春期的孩子在这个时候谈恋爱，但是也不禁止，不过我提醒你，最好收收心思，犯相思病下课再犯！还有，告诉你那个独占欲很强的小女友，标记不要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夏迪斯的声音很大，艾伦几乎确信隔壁班都会听得一清二楚。感到脸上一阵发烫的艾伦，窘迫地抓了抓衣领，在心里将利威尔全家都问候了一遍。保健室里的韩吉和被禁足的埃尔文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几声闷响在厚重云层中翻滚，吸引了课堂里全部的目光，包括夏迪斯。

“要下雨了。”阿明嘀咕了一声，雨点就像应了邀请一般噼噼啪啪地打在了玻璃窗上。

秋天的雨虽然不比夏天那般激烈，雨点大却不密集，总是透着一股凄厉的味道。

艾伦收回了心神，不再去想那些自己根本想不明白的事情。

淅淅沥沥的雨点，洗刷着暮色笼罩下的街道。北半球的夜晚，逐渐加快了他到来的脚步，延长了他驻足的时间。

也许是乌云密布，也许是白昼日渐缩短，一片墨色的天空透不出一丝光亮。艾伦站在教学楼前的雨搭下，看着地上水泊里被雨点溅起的一个个颤悠悠的水泡。

放在楼道里的备用雨伞早就被学生们一抢而空，从嘴里呼出的一团团白雾在提醒他，冬天正在催促着秋天赶快离开。艾伦不由得抱紧了双臂，思考着要如何回家。

三人当中只有阿明带了雨伞，虽然三笠竭力推脱，要艾伦和阿明一起撑伞回去，自己淋雨也没关系。但是艾伦还是说服了她，让女孩子淋雨，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当然阿明也是如此。

看来，只能指望被安排了扫除工作的让了，不过艾伦不认为这个缺根筋的家伙会带伞出门。

大洋彼岸的美国东部，也受到了这股冷空气的侵袭。躺在沙发上的埃尔文，漫无目的调着电视节目，绛紫色的天鹅绒窗帘将潺潺的雨声隔绝在了埃尔文的世界之外。

“下周老爸会在家里开一个宴会，邀请的是那些老家伙，到时候他会公布咱们两家的婚约，既时，你就可以借机联系东南亚那边的人，他们是老爸多年的合作伙伴，如何博取他们的信任，就看你的手段了。”

埃尔文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沙发里，头靠着扶手，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拿起电话半眯着眼睛跟米克商量着计划。

“话虽这么说，一旦他们跟你父亲联系，这一切可就不攻自破了。”

电话另一端传来米克带着浓郁的雪国气息的独特口音。

“想办法阻止他们联系我老爸。”

“说得轻松。”

电话另一端的加拿大棕熊似乎挂断了电话。

敢挂我的电话……

埃尔文小声嘀咕着将电话放回了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

扭曲空间的特殊能力让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父亲安装在房间里的监视器。这个世界上知道他有这种能力的人只有三个，除了利威尔和米克，还有一个就是艾伦，这个其貌不扬的中间种居然是唯一一个能够无视他的“禁令”闯入“禁地”的人，也许正是从那时起，在他心里，他已经把这个孩子给划归成了特别的存在。

时至今日，与自家老爸变成这般局面，于埃尔文而言，并非一时的感情用事。如果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艾伦，难免透着一股推脱责任的意味。其实那个少年不过是整个事件中的催化剂罢了。这一步，他迟早都要走，不管是为了艾伦还是为了自己。

米克那边，虽说不上完全信任，但是这么多年的合作，也算是默契十足，何况这次的合作对萨卡利亚斯家只有利没有弊，米克远比以往更加积极地配合着埃尔文。

艾伦吗……

埃尔文翻了个身，再次拿起茶几上的电话，轻轻滑动屏幕，露出隐藏在桌面壁纸后面笑得一脸呆傻的少年。

这是他偷偷拍到的，如果被艾伦知道了，肯定会被嚷嚷着删掉。

埃尔文知道他老爸会定期去通讯公司查他的通话记录，虽然好多次都险些拨通了那个号码，不过理智告诉他，这样会给艾伦带来很大麻烦。

或许，韩吉可以……

固执地站在楼门口的等待着让的艾伦，杵在那里看着越下越大的雨。雨幕模糊了他的视线，除了忽明忽暗的汽车尾灯，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的人并不是让。

“诶？！艾伦……”

让似乎打扫完了教室里的卫生，手里拎着一把墨色的雨伞，出现在艾伦身后。

“我在等你。”

艾伦没有忘记自己和埃尔文那个疯狂的下午，不过忘不掉的显然不止他自己。自从那天以后，让根本不敢对上自己的视线，虽然他平时看起来像个大嘴巴，但是这件事他显然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三笠和阿明。

注意到了让尴尬的表情，艾伦突然萌生了整一整他的念头。

“让。”他突然的靠近吓得让险些跳了起来，“你的伞够大吗，我想跟你撑一把。”

现在的艾伦在让眼里简直就像上帝种在伊甸园里的苹果一样，透着股危险又惑人的味道。

“你你你……你的伞呢？”

“我没带，送我回去吧。”艾伦继续靠过去，冰凉的手臂碰到了让滚烫的体温。

“啊！”仿佛触电一般的基尔希斯坦同学赤红着脸跑出了教学楼，甚至忘了打开手中的雨伞。

看着慌慌张张消失在雨里的让，艾伦觉得既好笑又内疚。

不过笑完之后，他完全没有心情内疚了，因为他刚刚吓跑了最后一把雨伞……

难道顶着雨回去？他是猫啊，这种浑身湿透又无法立刻烘干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艾伦叹了口气。

如果埃尔文在的话……

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少年，自暴自弃地蹲在了雨搭下，看着水滴在自己面前接二连三地坠落。

低温，潮湿，都是猫最讨厌的东西。艾伦沮丧得现出了魂现，身后的尾巴十分不耐烦地左右晃动。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压在了尾巴上，刚准备回头的艾伦被骤然而至的疼痛惊得发出一声尖叫。立刻跳起来的花猫瞪着着一双泛着金色的大眼睛，怒气冲冲地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长眼睛踩到了他的尾巴。

“耶格尔同学，收起你的魂现。”

对上了利威尔冰冷的视线，艾伦的气焰被浇灭了半截。

“放学不回家，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利威尔说着撑开了手中的雨伞，是十分不相配的彩虹色。

艾伦用毫不掩饰的视线盯着这把色彩绚烂的伞，感觉就像在一家德国餐厅里吃牛排的时候喝到了日本的味增汤。

“这是教职室里的备用伞，不是我的。”利威尔轻咳了一声，仿佛才注意到这把伞与自身的不协调。

“啊……我不是……”

“你站进来一点，我可不想为了迁就你而淋湿了自己。”利威尔不耐烦地打断了艾伦的话，语气强硬地呵道。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艾伦，条件反射地听从了利威尔的命令。待他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紧靠着挤在了一把伞下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了。

雨很大，即使撑着伞，膝盖以下还是全部被雨水淋湿了，艾伦被这冰凉的水汽浸染得有些烦闷，一路上沉默不语。

待到二人走到停车场，利威尔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将艾伦塞了进去。

利威尔迅速地打开了车内的空调，并从后座上拽过两条毛巾，丢给了艾伦。

“擦一擦，把我的车座弄湿了就干死你。”

艾伦拿着毛巾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早就弄湿了好吗……

艾伦毫不客气地用眼神表达着不满，胡乱地用毛巾擦着被打湿的发梢和小臂。

待车内开始逐渐变得暖和，男人才脱掉了身上不合时节的厚重外套，拿起旁边的干毛巾擦起了自己的头发和布满水渍的脖颈。艾伦感受到了男人身上透着的寒气，盯着他手臂上受低温影响而泛白的皮肤。

果然是爬行类啊，这样的天气，他恐怕比我好受不到哪去。

真是难得的共同点。

艾伦一边乔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偷偷观察着利威尔。他右侧的半边身子几乎已经湿透，被雨水浸得接近透明的衬衫紧紧地贴合在皮肤上，这样的利威尔，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奇怪的荷尔蒙。

艾伦有些慌张地擦掉从额角滑落的水滴，“老师，空调的温度，能不能低一点。”

利威尔不解地看向身边脸颊有些发红的少年，看到他闪烁的目光，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

“艾伦。”他靠了过来，一股冰冷的水汽将少年团团围绕，“你的身体果然记得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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