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端起自己以往学生会主席的架子，冷着脸用“再议”的说辞散了早朝，夏夷则走下御阶。一旁的内侍总管已经很有眼色地跟了上来：“陛下是去书房，还是回宫歇着？”夏夷则刚想开口问怎么回去，这就有人给搭好了梯子，他给这位笑眯眯的总管点了个赞，清了清嗓子：“寝宫。”自己出来早朝的时候乐无异还哭丧着脸躲在床上不肯下来洗漱，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

“娘娘，娘娘！陛下到了！”一个小内侍见坐在茶桌旁的人一副神游天外、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下一急，捉着快要垂到地上的广袖拽了拽：“娘娘，接驾……”

夏夷则走进甘露殿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一副情形：满头珠钗遍体绫罗的人背对着自己呆坐着，一旁的小内侍的手刚从那长长的衣袖上松开，一抬头就见走进门的陛下那冷冰冰的眼神直直地刺了过来，吓得一个哆嗦。“全都下去。”“诺。”桌子旁边的人一惊，慢慢地转过头来，夏夷则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乐无异居然被画了满脸浓妆，白面红唇，额上还贴着花钿。

“……无异。”

“夷则……”乐无异昏头昏脑地被折腾了一早上，乍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喜过望，他嘴唇颤抖，缓缓起身，却没料想刚一抬腿就踩着了自己的长袖子，立时整个人向前扑过去。夏夷则眼明手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住了即将摔倒的人：“……无异，你……又重了。”

刚刚退出殿门的侍从们没有听清皇帝和贵妃到底说了什么，只看见贵妃一脸泫然欲泣地倒在皇帝怀中，皇帝小心地把贵妃扶起来笑着说了句话，贵妃哭得更厉害了。

“……我猜大致是这样。”夏夷则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噗，无异你的脸……”

“喵了个咪的！凭什么你是皇帝，我是贵妃！？明明你长得比我白净好看，怎么不让我当皇帝你当贵妃？”乐无异用手背抹了把脸，擦下来一层粉：“你倒好，穿上衣服就溜了，我呢！一群小姑娘围着我说要伺候沐浴，吓死我了你知道么！我多年的清白啊……不对！现在清白也没了！姓夏的！你给我说清楚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咳……无异……不……不要……谋杀亲夫……啊……咳咳……”夏夷则被乐无异骑在身下、揪住衣领前后摇晃，乐无异脸上扑簌簌掉下的粉呛得他话都说不顺，连声告饶，空闲着的两手只好抱着乐无异的腰防止他再次摔倒，脑子里突然冒出早朝时候听到臣子说“大皇子乃乐贵妃所出”，又憋着笑低声问：“无异……咳……你知道么……你生了个儿子……咳咳……”

“亲夫你个锤子啊！”乐无异又羞又怒地推了夏夷则一把，听到这句也瞠目结舌：“什、什么……儿子？”就在他呆愣的瞬间，夏夷则坐着的椅子不堪两人刚才一番暴力，哐地散了架，两个人顿时摔作一团。没有闩上的殿门也在此时被人叩开：“陛……”

甘露殿的侍从、日后的大总管回忆起那个鸡飞狗跳的上午，还有些感慨：“陛下和娘娘感情是真好呀，啧啧，你们没见着呢，娘娘脸上的妆都弄花了，陛下不但一点不计较娘娘御前失仪，还用自己的帕子给娘娘擦脸，亲自把娘娘勾在衣服上的发钗取下来，宫女们要给娘娘换衣裳也让陛下全轰出去……要知道陛下刚那会儿，太妃身边一个宫女就因为戴了根不合制的红珊瑚簪子，被关进佛堂禁闭了大半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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