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那麼會議就到此為止，辛苦各位了。利威爾，等一下來找我。」

會議結束時已經是晚上了，在團長的宣佈下眾人相繼離座。

「嘖…竟然弄得這麼晚，我要先回去打掃啊。」

「沒關係，我等你。」

「可別又等到睡著了才好……」

「怎麼會？我還有一大堆文件要處理呢，正好邊做邊等。」

「哼……」

這樣的對話對調查兵團的舊有成員來說可謂見怪不怪，但每次都總會讓第一次參與會議的新成員感到好奇。

「那個，漢吉分隊長，我聽說過……利威爾兵長是強大到一人能抵整個旅團的最強士兵，但並未經過正規訓練的他原本是個有名的流氓……對吧？」

「是這樣子沒錯。」戴著眼鏡的女性士兵笑著回道。

「還真是有點驚訝呢，團長到底是怎樣讓這樣的人言聽計從呢？」

「這個嘛……詳細還不太清楚，聽說當時團長曾一度被誤會在熱烈追求著哪位女性呢。現在回想起來，他當時已在為接管兵團而鋪路吧？米可？」

留著鬍子的金髮男人點頭附和：「聽說當時團長對利威爾說了『對你感興趣』之類。」

「這、這種像告白似的說話……出自那位團長口中？」

「不管怎說，調查兵團可是個非常有趣的地方呢。」

「喂，四眼田雞。」這時，來自人類最強的殺氣從三人身後冒出：「幾個笨蛋擋在通道閒聊還煩不煩啊？」

說到底這也算是在背後談論他人私事，被當事人發現的三人馬上就四散了。

「聽見了嗎？有沒有為自己幹過的蠢事稍微感到羞恥啊？」

會議室門正開著，只剩下團長一人仍然坐著。

他微笑著，還一副悠閒的樣子在喝茶：「真是的，都這麼久的事了……」

－８４５年－

將利威爾帶回家去已超過一小時了，才剛踏進門他就提出要借用浴室，而埃爾溫也就坐在沙發上等了。一等就是整個小時，間中還有聽見水聲，後來就靜下來了。

『利威爾，你還好吧？』最後埃爾溫忍不住去叩門。

『…沒事，反正我不會用這麼老套的方法逃跑。』

話雖如此，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為難。

『是嗎？但看來你似乎需要幫忙。』

『不用……』

沒等到對方的同意，金髮男子已將浴室門推開，那個身形細小的青年就背向自己坐在浴缸邊，先不說他的肌肉比想像中結實，那爬在他背上的刀傷才是最觸目驚心。

『不就說不用了嗎？』利威爾回頭，從那緊皺的眉頭看來似乎是很痛。

『那麼你一臉苦惱是在幹什麼？』

『你眼睛有問題啊？我在洗澡。』

『本來就已經很嚴重了，弄濕傷口只會加速惡化，這種事你應該知道吧？』男子拿著乾淨的毛巾向他走近，在看到浴缸上的血時也不禁皺起眉頭。

『我當然知道，但幾天沒洗澡的感覺才更糟。』

『總之先抹乾身體吧，不能讓水份一直留在傷口上。』

當埃爾溫隔著毛巾的手碰到那帶傷的後背時，青年突然猛地一抖，並將那條毛巾搶去：『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要是你自己能處理好就不用蹭磨這麼久了。』男子將毛巾扯回來，語氣變得強硬起來：『說好了由我來處理，給我乖乖坐著不要亂動。』

『……』雖然說不上是粗暴，但有一刻的確是被這男人的威嚴鎮著。

『你就頂著這個傷勢逃亡了幾天嗎？』

『這一刀是前天的事，作為代價有數十名憲兵被我打得倒地不起。』

『是嗎？這驚人的事我也略有耳聞。』一個手無寸鐵的流氓對上數十名持有武器的憲兵，最後士兵的功勞就只有在流氓身後偷襲的這一刀。

憲兵團在這件事上刻意保持低調，大概是因為覺得丟臉吧？

『……唔！』藥水深蝕到傷口中，帶來極大的痛楚，利威爾咬著牙忍過去了。

『你很能忍呢，比起很多正規士兵實在是強多了。』

青年的聲音難掩痛苦：『別拿……那班白痴憲兵……來和我比……』

『但他們全部人都是訓練生中的精英啊。』

『哼，那豈不是更白痴了嗎？嘶……！』

『很痛嗎？再忍一下。馬上就為你包紮……』

『沒必要小心奕奕的，就種傷口就算不去碰它還是一樣會痛。』

團長輕輕一笑，同時拆開手上卷裝的繃帶：『這種說法……就像在諷刺人類就算在牆內卑躬屈膝，也逃避不了生命被巨人支配的事實呢。』

『這只是你的自行想像而已……』

『話說回來，利威爾。』為了包紮背部的傷口，埃爾溫需要將雙手繞到對方胸前。因為身形的差距，雙臂輕易就將利威爾整個人包圍了，同時也因為這個動作，臉也貼到對方的耳邊：『在這之前你也見過巨人吧？你怎會知道它們的弱點在後頸？』

『我之前並不知道，只是偶然留意到士兵都企圖朝那個地方砍而已。』

金髮士兵的聲音帶著讚嘆：『真虧你能一擊砍中啊。』

『當力量上存在明顯差距，就只能對準要害速戰速決，原理和對人類時一樣。』

利威爾的語氣完全沒有起伏，彷彿對他來說都是最平常不過的事。

『好了，轉個身來。要處理手上的傷口了。』

『……』

流氓回頭打量著士兵的表情，在沈默半晌後才以手上那條沾血的毛巾遮著下身，將雙腿從浴缸裡伸出來，即使裸著身子也沒半點尷尬。埃爾溫沒有刻意避開目光，也沒特別留意什麼部位。他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一絲不掛的對方身上。

『其實你沒必要幹這種無謂事，又不是小孩子……』

『我只是純粹覺得這樣會冷。』

利威爾不爽的歪一歪嘴，無可否認被男子穿過的外套感覺很溫暖，那體溫透過衣服間接傳到肌膚上，竟意外地沒感到噁心，他說這樣不知不覺地放下戒心。

『我看在這豬狗不如的憲兵團中，你應該能成為一個出色的領導者。』平日總目露兇光的三白眼在垂下時感覺溫和很多，看著蹲在地上的士兵細心地幫自己處理傷口，又禁不住替他感到可惜：『我就搞不懂……你為何就要替這樣子的國家去送死？』

『那麼，利威爾……我也覺得你會是一個出色的士兵……』

『沒可能。』才剛緩和下來的語氣馬上又變得冷漠起來：『我最討厭士兵了。』

『是嗎？』士兵抬頭，臉上仍掛著微笑：『但看來你並沒有那麼討厭我。』

完成治理的埃爾溫忙著收拾用過的藥棉和毛巾，而利威爾只披著那件卡其色外套就這樣跟著走出浴室。他對著那正在忙碌的背影冷冷地說道：『這與討不討厭沒有關係，剛才也說過了……我們要互惠互利。要是你能給我行個方便，我也會給你相應的好處。』

『這正合我意。』男子嘴角一揚，朝流氓步近，手上拿著一件白色棉衣：『不管怎樣……先穿上這個，看來你的衣服還需要掠乾。』

『矣？』利威爾錯愕地抬頭。

『放心吧，這是乾淨的衣服。雖然會有點大……總不能光著身子到處走吧？』

『……』

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什麼的利威爾感到臉龐一燙，一手搶過那件衣服往身上笠，然後將外套丟回給對方。在這之後他就一直彆扭地背向對方坐著，還表現出一副不願搭理對方的態度。這並不是覺得討厭……相反，埃爾溫毫無惡意的行為似乎令他更無地自容。

第二天早上，埃爾溫發現流氓已經悄悄離開了。

那個不常清理的獨居住家也被打掃得一乾二淨，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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