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We can’t fulfil our dream(in this life)

透明的晶块中心闪着剧烈变幻的光芒，一点点扩散至晶块的边缘。

“尊上！这样下去……”

“不要分心！”

晶块的周围有13位身着长袍的人围绕而立，其中一位在长袍外披着与其他人不同的金属战甲，银金色的甲面映着晶块中绽出的光芒，熠熠生辉。

他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此时正紧握着手中一柄高过他身高的法杖，紧张地盯着不断变幻的晶块中心。

“尊上，恕属下直言，结界已不可保，尊上需尽快拟定他策方为稳妥。”

“你们，都出去。”

身着战甲的少年抬起手臂，将手中法杖直直插入晶块旁边的石质地面。

听到他的话，周围的人一时竟未有反应。

“出去，这里有我。吩咐下去，敌人真身不明，不要再作抵抗，外间的族人能救多少便救多少，一律传送出城。”

“没有用。”

“你说什么？”

少年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站着的人，银白的发色上同样映着晶块的光芒。

“他们自外界袭来，那么外界自然已经被他们侵蚀，即便出城，也于事无补。”

握住法杖的手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么……你是要说，我们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族人亡尽？”

“事到如今，不如拼死一搏。”

周围的各人听闻此言，均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少年看了看他们，那在众人眼前急剧闪烁的光芒似乎是在催促着他的决定。

“好！”

他一手握杖，另一手则径直按在面前的晶块上。晶块略微震动，随即其中的光芒就往中心处收拢了些。

“结界由我沈夜来撑！我会尽量延长结界持续的时间，外间的部署就交给你们。”

“属下领命！”

众人退去之后，被晶块映成一片诡异色彩的宫殿里就只剩下这位名为沈夜的少年。方才被逼回一些的光芒仿佛是要将那一击报复回来一般骤然大涨，按在晶块上的手一时痛极，只能紧紧扣住坚硬的石块表面，血色一丝不存。

一人之力终是太过单薄，他颤抖的手再固定不住插在地面的法杖，人也跟着跪倒在地面上。晶块就在他眼前一点点被光芒充满，而后在一声巨响中碎裂开来。

飞溅的碎片在他脸上划出几道伤口，鲜血流下来滴落在了崭新的战甲上。

他伸手擦去。

“铠甲上第一次染上的居然是自己的血，我真是没用。”

又有血液不断地滴落下来，银金色的铠甲上突然绽开了点点莹绿色的光。

他低头看了看，笑了起来。

“还是这么喜欢玩这些东西。”

捡起落在地面的法杖，他支撑着站起，打算朝已隐隐传来争斗声的门外走去。

“尊上！”

有人从身后的门里跑了过来，他回头看了看，发现是自己的近侍。

“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吩咐你带他走？”

“属下失职，实在是到处都找不到谢衣大人！”

“什么！”

“无论是谢衣大人的宫殿还是外面属下都找过了，都没有见到。”

“你……”沈夜看着跪在地上的近侍，安静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平静许多：“起来吧，找不到也就算了。”

“尊上？”

“外间情况想是险恶无比，你若还愿意留下，就去外间支援，如果不愿，就自行出城。”

“属下怎能弃城而逃。”

面前的人站起身来，朝他行了一礼。

“属下这就去外间支援，尊上保重。”

沈夜点了点头，看着那人推开宫殿大门，消失在视野里。

外间一片喧嚣。各种声音从方才被推开的门里灌进来，充斥着他耳边的空间。

找不到么？他想。如果那人执意要藏，只怕连自己也难以找出他的藏身之所。

也罢，即使出得城外也难逃此劫，那不如就让他随心行事吧。

他举起手中法杖，静静凝视着顶端那颗被磨成圆形的晶石，直到它黯淡下去的光芒又重新亮起，才迈步朝门外走去。

外面的景象是沈夜意料之中的混乱。

笼罩在城外的那层透明结界已经在晶块碎裂的瞬间全部消失，原本被阻拦的敌人如今正肆无忌惮地踏入城内。

他闪身躲过朝他袭来的攻击，身体凌空，视线越过城池边缘朝外看去。

果然。

这是一座悬空之城。他自上而下看去，只见下界也是一般的水深火热，被这股不知来源的势力侵扰得没有还手之力。

难怪送出的求援信息无一有回音，只怕如今他们依靠着这座高天孤城的难攻之势，已经成为最后存在的部族。

沈夜闭了闭眼睛，看向那停留在城外的黑影。

他们是世间最为高贵的神裔，如同他身着的战甲一般，从来就只属于光明。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对黑暗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在他眼前，那些强压着心底恐惧的族人们正接连不断地倒在地面上，他们天生强大的术法能力在黑暗的阴影下再无法发挥出往日那般强悍的力量。

他没有再想太多，敌人的数量越来越多，只靠闪躲已经无法回避。他弃了手中需要繁复吟唱才能引发力量的法杖，召出一柄长剑，用力一挥便裂成勾缠的长鞭。

黑影被刺散也会再合拢，就好像是根本就不存在实体。他的手也如同他的族人那般开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从无法预知中生出的恐惧，甚至比天性还要难以驱除。

他渐渐来到城的边缘。

沈夜抬头朝停留在城外的巨大黑影看了一眼。黑影安静地悬在半空中，像是毫无生命一般，但是强大的力量正从其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知道那就是侵蚀世界的势力的源头，是他的敌人。

周围的黑影已经多到让他无法辨清方向，身上的伤痕也渐渐无法计数。战甲闪着光芒，有什么东西浮现在鲜血的痕迹之下。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究无法再支撑下去的时候，羽箭的声音破空而来，划过他耳边落在身侧的黑影上。

沈夜侧头看去，箭羽的颜色如树叶一般青绿，并不同于部族中平时常用的样式，分明是不擅近战的谢衣为自己专门制造的箭矢。

被射中的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并未再聚合在一起，而是就此消散为烟尘。

箭矢接连而至，沈夜身边的黑影逐一消散，使他终于能够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回头寻找谢衣的所在。虽然箭矢仍旧不停地刺中他身边的黑影，但黑影数量实在太多，这样也完全无法改变现状。

“走！”

他一面挥剑驱散不停朝他靠拢过来的黑影，一面朝隐于树木枝叶间的人如此喊道。

依靠着树木枝干站立的人好像丝毫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不过，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已经空了的箭筒被扔下树来，最后一支箭矢搭在绿色的长弓上。

谢衣的手缓缓抬高，箭头对准的方向已不再是方才沈夜身边的黑影。

沈夜看着他的动作，甚至忘了要去抵抗身边的攻击。

突然他的脸侧掠过一道黑色的晶状物，如同术法凝成的冰矢。他眼看着那尖锐的晶体朝站在树上的谢衣飞去，径直刺入了他的胸口。

“谢衣！”

谢衣的身体重重地拍在身后的枝干上，手臂摇晃着，又被他尽力稳住。

长弓被满满拉开，已近模糊的视野里只剩下城外那形貌难辨的巨大黑影。

箭矢离弓，仿佛要将所经之处的空气都挟带而走一般急速没入黑影中心。

沈夜弃了身前敌人，朝谢衣所在的方向跑过去，但他还没有迈出几步，就见到谢衣和他手中的长弓一起从树梢坠落下来。

而他的身后也裂开一道让他几近晕厥的痛楚，意识随着血液一起，正在渐渐远离他的身体。

他仍旧喊着谢衣的名字，想要站起来。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让整座城池都为之震动的低沉吼叫，仿佛是一只重伤的野兽在叫嚣着不甘与痛楚。他回过头去，发现原本安静停在城池边缘的黑影正在颤抖，一团浓厚的雾气凝成球状，从黑影中心渐渐浮出，然后掠过他的头顶，重重地砸在了谢衣所落下的地方。

他伸着手，嘴里发出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声音，好像有泪，但眼睛又感觉一片干涩。只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存在太久，背后又一阵尖锐冰冷的刺痛传来，温热的液体浸透了他手下的地面，所有的感觉都渐渐远去，他眼前只剩下一片永恒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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