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艾伦感觉自己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整个人都在旋转着下沉。周围的事物仿佛被搅拌在一起的水彩，令人眼花缭乱。

他想喊叫，奈何却发不出哪怕一丁点声音。

巨大的漩涡卷着他的身体，流向漆黑一片的深渊。

“啊！”

艾伦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像蒙上了一层薄雾一样，他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将四周看真切。

简单调整了一下呼吸频率，艾伦扶着柔软的床垫坐了起来。抬头打量了一下房间的天花板，璀璨的水晶吊灯从上方垂下，在散发着木香的地方上投下一圈圈耀眼的光晕。

这，这地方……太不真实了。

艾伦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身下丝质的床单，滑溜溜的质地贴合在他掌心皮肤上，仿佛像要从手中流走一般，让人感到一阵恍惚。

叩，叩，叩。

有人敲响了紧闭的房门，艾伦全身的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屏着呼吸不知如何是好。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在意里面的人是否应答，径自按下金色门把手。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个身着女仆装的年轻姑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车轮在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更是加重了艾伦的恐惧感。

这是哪里？这人是谁？我为什么在这？

一连串问题不间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完全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的艾伦只能继续保持着戒备的姿态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少女。

女孩似乎对艾伦并不感兴趣，只是像个人偶似的面无表情地打开餐盘，将食物摆在床边的方几上，由始至终未正视艾伦一眼。

女孩冷漠的态度更加加重了艾伦的疑惑，眼下的情况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和恐慌。

伸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他有些激动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我为什么在这？谁带我来的，告诉我！”

女孩显然是受过某种训练，即使被抓住了胳膊依然低垂着眼，用沉默回答着艾伦的追问。

凝视着对方脸上沉着冷静的表情，与年龄不符的镇定和淡然让艾伦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显然，他被什么人带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垂下了抓着少女的手，艾伦瞄了一眼摆在方几上的食物。仿佛饿了很久一样，他的肚子没出息地叫了几声。

面对这种来路不明的食物，理智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但是咕咕乱叫的肚子又在催促着他拿起刀叉把这些东西通通送进嘴里。

正在犹豫之间，再次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想斗争。

“耶格尔先生。”门口站着一位看起来很像管家一样的中年人，比他的父亲还要年长一些的样子，“我叫唐，是这里的管家，为您准备的食物还算可口吗？”

比自己还年长的人居然对自己使用敬语！？艾伦原本就乱七八糟的心情变得更加慌乱了。

“唔，呃，不用，不用使用敬语。”支吾了半天，少年总算挤出一句尚算完整的话。“还有，耶格尔先生什么的，没必要的，叫我艾伦就行。”

“好的，艾伦先生。”唐微欠了一下身，擦得十分光亮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走过来对床边的女仆说了句“我来吧。”便代替了那位少女站在了艾伦的身边。

似乎读出了艾伦眼中的不安，唐温和地笑了一下，摘下手上的白色手套，拿起餐刀将盘子里的牛肉切成了小巧的肉丁，并用叉子叉起一块递到了艾伦面前。

看着递到面前的叉子，少年像只慌不择路地小动物，手足无措地僵硬着身体，缩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少年让唐恍然间想起小时候在一个雨夜里的路灯下看到的淋得全身湿漉漉的小猫。也是像这个样子，对他伸出的手既向往又恐惧，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虽然知道这样做并不合规矩，但是唐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消除这个小家伙的戒心，“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样……”他收回了拿着叉子的手，将那上面的牛肉送到了自己的口中，细细地咀嚼着，“嗯，味道不错，你不来一点吗？不吃的话，我就拿走了，像我们这样的仆人是没机会吃到这么顶级的美味的。”

像是担心食物被抢走一般，艾伦立刻起身夺过唐手中叉子，端起盘子吃了起来。

还真是个小动物啊。

唐看着狼吞虎咽的少年，笑了一下，重新戴好手套站在一旁等候。

“这是什么地方？”

艾伦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向身边的唐询问。

“史密斯家。”

“咳，咳咳……”艾伦被这个答案呛得险些背过气去，赶快拿起旁边的果汁压了压。“你说什么？”他不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如果不是，那太可怕了。

“别激动。”唐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怀表，递到了艾伦面前，上面刻着的史密斯家的家徽映着头顶的吊灯闪着清冷的光泽。“这是史密斯家的家徽。”

艾伦认得它，埃尔文曾经给他看过，在他送给自己的那把钥匙上。

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原本饥肠辘辘的感觉瞬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的情绪，就想一颗巨大的石头压在身上一样，让他透不过气。

终究，还是被他带到这里了。

“也就是说，这里是美国？”艾伦沉闷地低着头，就连刚才让他觉得和蔼可亲的唐此刻看来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是的。”

妈的，一睁眼居然就到了大西洋的另一边了。

艾伦有些焦躁，“埃尔文呢？”

原本还算知无不言的唐，显然有所隐瞒地沉默了下来。

“艾伦，早点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拿起你旁边的电话吩咐一下就会有人帮你打点一切的。”

唐毫不掩饰地回避了艾伦的问题，转身准备离开。

“不许走！”站起来抓住了唐的领子，艾伦耸立的眉毛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像只露出了獠牙的野兽，“埃尔文在哪？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我会在这，不告诉我你别想走。”

唐有些意外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原本翠绿色的眸子，此刻也镀上了一层透着暴戾意味的金色。

看来，小猫向他露出爪子了。

唐笑了一下，跟之前的女仆一样，用沉默回答着他的问题。

艾伦恼火地扯动了一下管家原本熨帖的衣领，“告诉我！他在哪？为什么他不来见我？如果这是他的家，他在哪？说啊！还有利威尔呢？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记得利威尔找到了他和埃尔文，当他试图告诉利威尔他就在房子里时，埃尔文将他打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全都不知道。

埃尔文怎么样了？利威尔呢？这两个人都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说明什么？

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但是他根本不敢去想。

“他们在哪，你告诉我！”艾伦近乎是嘶吼一般地继续追问，他不要自己去想答案。

“大呼小叫的，真是不懂规矩。”

门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手杖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一个衣着体面的男人站在门口面带愠色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唐掰开了抓着自己衣领的猫爪子，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来到男人身边恭谦地弯了一下腰，应道：“老爷。”

老爷？难道是埃尔文的……

艾伦不卑不亢地注视着走进来的男人，反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压迫感。

“这么个粗野的小子，也值得我两个儿子争得头破血流，真是稀奇。”

在史密斯先生高大的身材面前，艾伦的就像一只被按在狮爪下挣扎的小猫。

抬起手杖抵在了艾伦的肩上，一个用力就将身形单薄的少年推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史密斯先生讲将杖伸到了艾伦的裙底，“这难看的裙子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是个女装癖吗？”

感受到了冰冷的金属在自己的大腿上滑行，艾伦恼火地想要起身躲开这个讨厌的东西。

“啊……”

似乎看破了少年的意图，史密斯先生将手杖的前端用力地压在了少年腿间的致命弱点上。

艾伦吃痛地瘫在那里，不敢挪动分毫。

“叫得倒挺好听的，身子这就软了？看你父母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养出你这么淫荡的家伙？还是说你妈妈本身就是个荡妇？那你还真是青出于蓝了。”

“不许你侮辱我妈妈！”艾伦顾不上下半身的疼痛，挣扎着想要抬起身体。

“小子，我要的是你肚子里的野种，你前面长的这玩意对我来说可一点用途没有，信不信我废了它。”

眼前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重种气场足以让任何轻种和中间种乖乖臣服，加上威胁力十足的语言，艾伦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失了力气。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血统，痛恨那些压制着自己的重种。

看到少年卸去了全身的力气，史密斯先生满意地用手杖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可是映入眼帘的却一张不屈的脸，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灼灼地，死死地瞪视着自己，没有一丝软弱和服从。

史密斯先生收回了手杖，对身旁的唐吩咐道：“看紧了这小子，在他分娩之前，不许出任何差错。必要时，打断他手脚也没关系。”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了面无表情地目送自己主人离开的唐和攥紧拳头浑身发抖的艾伦。

确认史密斯先生已经走远后，唐低下头看着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的少年，“艾伦，没有人能反抗他，试图这么做的人都会付出代价，埃尔文是如此，利威尔也不例外。为了你的家人和你爱的人，你最好乖乖的。”

乖乖的？我会乖乖的！

听到唐离去的声音，艾伦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眼里的光芒多了一丝狡黠的意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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