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务上军方自然会给予基本的照应，教官会按时露面，医务兵会跟进诊治，而非Alpha也该早适应这种独立的生活，但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面对伤痛不便的身体，心里难免会有落差吧。何况路得平时还是那副德行，连他们班的班长都不一定会去看他。

“不用操心，只管进去睡一觉好了。”里维放柔了态度对路得说道，“阑尾不是什么大器官，几分钟就切完了。”

“真的吗……？”路得像看着希望一样看着里维。

“勇敢点，大概一周你就能痊愈回来了。”

“好、我会回来的……！”路得的嘴唇嗫嚅着，热热的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下来。

里维陪着他，一直到训练时间将近。

路得被转入基地的医务区。里维上午训练完的时候听说路得的教官看也没有看他，说他是个废物，他们班的小兵们也是大呼痛快，说路得最好干脆不要回来了。

“谁让那家伙要当Alpha的走狗，活该！”

“哈哈哈哈！”

里维的舍友也奚落。

里维没有说话。他被他们开怀大笑的声音簇拥着走向食堂，看到食堂里有更高年级的非Alpha预备兵勾肩搭背地走出来，带着同样开怀的笑容走向远处的Alpha预备兵的食堂。

里维的脚步停了下来，听着那些与同伴们的声音混在一起的远去的笑声，眼睛里有光窜了上来森森地冒气。

“里维？”

“怎么啦，里维？你魂掉啦？”同伴们嬉笑道。里维的脸上又恢复平常的冷淡态度，他松开拳头默默地吸了口气，说了声他先走了，就推开身边的人群，径自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朗姆他们所在的非Alpha训练兵的食堂。

这里通往Alpha食堂的人群更多，非Alpha的食堂里弥漫着一份郁郁寡欢的味道。

里维进门后喊起了朗姆的名字，朗姆没多久就听到了他的叫唤，站了起来，里维面无表情地走向了他。

“怎么了？”朗姆吃惊地问。和朗姆同一桌的还有卡索也露出了关心的表情。

“没什么。”里维不再说话，一屁股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食堂里悄无声息，一双双眼睛都看着他们，仿佛在等着下文。可是过了一会见仍是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周围的人便把注意力都收回去了，只有朗姆和卡索还着急地盯着里维。

“到底怎么了？”朗姆问。

里维摇了一下头，起身去打饭的窗口领了份午饭回来。一个预备兵混在训练兵的食堂里似乎有点越界，不过里维看着比预备兵来得霸道，就没有引来什么起疑。

“没事。”里维说道，抓着刀利落地划开盘里的肉，风卷残云般大口地吃了起来。

朗姆和卡索便互相看了一眼，富有默契地不再问下去。

在那种与优雅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吃法下，里维很快就把所有的食物扫光了。他扔下刀叉吁了口气，接过卡索递过来的水灌了一口，然后用一个比平时更加坚定的口吻对朗姆说道：

“我们再多谈谈好了，昨晚说的那件事。”

5、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里维？”找了个说话的地方后，朗姆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并不急着做成，但是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干到底。”里维回答说，像是在询问卡索的立场似的眼睛瞥向了他。

“……！”卡索有些措手不及。

里维又看了眼朗姆。朗姆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问起卡索的意见：“那么你愿意陪我们一起冒险吗，卡索？”

昨晚朗姆回去的时候，听到史蒂文消息的卡索就有来问他打算。但那时他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卡索扯进来，而卡索上次被他劝出了计划，也开始劝朗姆不要再涉险。

卡索露出些许凝重的表情，看了看朗姆又看了看里维，然后沉下语气：

“朗姆心里也完全没底不是吗？”

“……但我也是一定要干的。”朗姆点点头后又声明道，“你也知道二年级的女生已经开始隔离了吧？”

那是上周他们训练结束时见到的事。女训练兵宿舍那边稀稀拉拉地走出来一队人马，她们拎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垂头丧气地跟在一个Beta教官的身后远去。

由于女性的生理和男性有些不同，所以那些在发育期第二年仍长不出阴茎和睾丸的非Alpha女就会被当做Omega，提前送进Omega的相关机构。

“Omega中心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们进去就得学习怎么怀孕生产，套好Alpha的屌，就算后来发现是Beta也不可能再像Beta一样过了。”

“可是我们不会被误认啊，我们只有到真正发情的时候才知道是不是Omega，时间至少还有两年。”卡索乐观地说道。

“那时候我们已经吃够了苦，跟Alpha一样毕了业，马上就要有美好的前程，如果突然发现是Omega不是更加可怜吗！”

“是不是Omega是不能改变的，如果我们是，迟早都要面对这件事的。但是我们可以提前做好准备，找个Alpha当靠山，将来由他来替我们争取权利。”

“那我现在就是在找靠山，找个教官级别的干他一炮，再威胁他以后都不能为难我们！”朗姆负气起来。

“可是捅Alpha这种事谁都没干过不是吗，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卡索仍旧不松口。

“那就算我该死！我天生命贱，想反抗一下幸运女神还不在我这边！”

“……”卡索说不出话了。他有点急又有点担心地看着朗姆，朗姆梗着脖子一副决不动摇的表情撇过头去。

卡索只好向里维发来求助的信号。

“不用太担心，我们研究过了，他们不是经常便秘吗？那地方裂了问题也不大。”里维开口道，“捅进去会出事是因为太深捅到了肠子，到时注意点就行了。还是说你也觉得Alpha的屁股夹起来会很爽，怕我们把持不住？”

他故意呛了卡索一句，卡索一张白净的脸蛋涨红了，想劝他们又不知道要怎么接，都快要急了。

“不过我们把持不住还有卡索你嘛。”里维又说道，“你比我跟朗姆稳多了，有你在旁边提醒着，无论干什么事都更容易办成吧。朗姆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朗姆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居然害臊了。

于是卡索也不再坚持下去，他说了声你们都得听我的，郑重地得到了他们的保证，就以指挥者的身份重新加入了他们。

里维把备用的人选都向他们摆了出来，这是他盯梢半年中顺便观察的，跟史蒂文多少有点关系。卡索升上训练兵后从Alpha那边也得到不少情报，于是他筛了一圈，最后定下了另一下年轻些的生理教官作为目标。

“这个教官从昨天起就在给史蒂文代课了，级别比史蒂文低了许多，除了代课还有别的职务，里维你可以想办法成为他的助手吗？”卡索问道。

“没问题。”里维也已经在脑中计划起来。那个男人曾经抱怨过给他打扫的卫生兵都不合格，擦过四遍桌子还擦不干净。里维那时就记下了对方有洁癖的事。刚好里维也有洁癖，在他路过的地方打扫干净点不怕他不来找人。

“那就麻烦你了，其他的事交给我和朗姆就好。”卡索又简单交代了一些注意，他们就分头行动起来。

里维回去休息了一会，开始下午的训练。训练结束时他回宿舍拿东西准备去澡堂，这时舍监过来交代他们把路得的床被洗了晾了，到时候交到她那边去。

“出什么事了吗？”里维愣了一愣。

“就是不住这里了。”舍监敷衍了一句，然后就走了。

里维放下东西就往路得的教官那赶。

“失礼了，我是第一小队的学员里维。请问路得·梅西斯的治疗还顺利吗？”

“啊？你小子从哪听到消息的？”那个Beta男人凶恶地瞪了里维一眼。

“我是路得的舍友，刚才舍监来通知我们把路得的铺盖收了。”

“那你们就照做啊，问这么多干什么！老子可烦死了，那个软蛋到最后还要给我添麻烦！”

男人说着就骂骂咧咧地从教官室里出去了。

里维在四下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地上一个很新的纸团上。他捡起来看了一眼。

是张下午发来的通知：

“敬告预备兵九年级第三小队的教官阁下，你队的路得·梅西斯在手术中不幸发生意外，请及时到医务部领取尸体。”

“……！”里维怔住了。

割阑尾会发生什么意外？他收好那张纸一路跑到基地的医务区。那是段不小的路程，跑到的时候天都已经全黑了，他把通知交给看门的守卫看，又撒了一通谎，守卫才放他进去。他跟着专门的人员一路到了放尸体的地方。

“路得·梅西斯？这个人不是早领走了吗？”管尸体的Beta看到通知啧了一声，“你是他的朋友吧？早点忘了吧。既然教官都没有通知你们，那么肯定死得不好看了。”

“他是怎么走的，可以告诉我吗？”里维发现对方没有要揭发自己擅自拿通知单的意思，就顺势追问下去。

“唔……肋骨骨折刺穿心脏，抢救无效死亡。他是在训练的时候发生意外啊？”

“是路得·梅西斯吗？”里维忍不住凑到对方的笔记上查看。

“不是路得·梅西斯是谁？你们小队还有别的人叫这个名字么？”对方用手指比了比死者那栏。

里维说不出话了。他又扫了遍笔记上其他的记录，看到了急救师的名字。

“佐耶医生是……？”

“那可是外科部的精英哦。他都没有办法，那小子大概真的是没救了吧。”Beta又安慰里维两句，就收起笔记开始打发他回去了。

里维带着一脑子疑问离开了陈尸房。

专门的人员像送他来时那样一路又送他回到门卫处，他多看一眼途经的建筑就会被警告，整个医务区在夜色中更加染上一层诡秘的气氛。

里维暗暗皱起了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6、

两周后，里维顺利当上了代课生理教官的助手。

史蒂文那家伙在上周就回来了，不过他把非Alpha班的课程全部都推了，现在只给一帮Alpha的训练兵上课，就连兴趣小组也草草停办了。

“他妈的，在我毕业前一定要让那个家伙知道厉害！”朗姆在背后撂下了狠话。他们现在只能偶尔远远地看一眼史蒂文，看他经过公共区趾高气扬地走到Alpha训练兵区域，而那个北方来的Alpha规规矩矩地紧跟其后。

不过从代课教官的嘴里里维能继续收到一些关于史蒂文的消息。似乎是不满那个男人把活都推给自己，代课教官没事就念叨两句上头派下来的那个任务。虽然并不知道那任务的内容是怎样，但里维明白了，那个任务要是失败史蒂文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们决定对付史蒂文就从这方面入手。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又一次考核来临了。里维和朗姆仍旧拔了个头筹，晚上便约好到小树林里庆祝一番。卡索因为还有班务要应付，就说晚些再来。

可惜出乎意料的，那里居然已经有人了。户外照明用的萤石被吊在一棵树上，透过裹着它的薄纱而照出来的白光像是从天上铺洒下来的月色，那小片地方被布置得有了一分画卷的美感。

但一看就知道这是不懂规矩的家伙才能干出来的事。

队里有不成文的规定，第一名小兵们平时爱呆的地方，普通人是不能靠近的。占了就等同挑衅。朗姆他们这块训练场一溜有好几个树林，每个都有了主人，朗姆的成绩最好，他这片林子的面积也就最大，空气最清新，想必对方就是因为这样而越了界了吧。

里维和朗姆刚想看看是哪个皮痒了的，一个蓝色的身影就从深处的树后面走了出来，边走还边确认腰带系好了没有。

两人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喂，Alpha的训练场在那边。”朗姆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说道。对方愣了一愣。目光接着在他们两人的脸上转了一圈，看到里维的时候稍微停留了一阵。

然后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里维，对朗姆不愠不火地解释说：“太远了，我只是想随便走一走。”

“Alpha可不能到非Alpha区来乱走！”朗姆更加愤怒。

“我不是训练兵。”

“你也还不是教官！”

朗姆加大了音量。空旷无人的场地风声顿时把他的吼声扩得很远。

“那你想怎么样？”Alpha沉下了声音。

“教你一点规矩！”朗姆抡起拳头就往Alpha的肚子上揍去。他个子只比青年矮了半个头，一击不成立刻长腿一扫，靴子在对方格挡的手臂上震下了一些泥土。

里维也没有闲着，对方毕竟是个正式兵，他扔了手里的食物就一脚也飞了过去。白天的战斗感觉还留在身体里，热血沸腾，斗志像会割伤人的杀气一样随着拳风肆无忌惮地绽放。

他喜欢在Alpha的脸上看到惧怕的表情。看他们的脸孔因为比疼痛更冲击肉体的东西而扭曲，骇然大叫。

那一刻里维清楚地感到自己并不是个人。

也感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自己是野兽，其他非Alpha是家畜，Alpha是人类留下的看门狗，所有性别都只是幻想自己是个人而已。

好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里维和朗姆正合力攻击着敌人的软肋，忽然喀地一声，敌人将朗姆的小腿生生地折断了，又把瞪大了眼睛的里维一拳轰出了老远。

里维像断了线的风筝那样直直地坠到了地上，他吐了一口血水，抬眼本能地看了看，一个鲜丽的身影高高屹立在远处。

那么现在站在那里的家伙是什么？

里维的脑中突然没由来地一闪，好像有道光晃过似的。他睁着眼睛努力看着那个毫发无伤的家伙，他气也不喘一下地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泥，目光凛凛地朝着他们扫过来一眼，有隐隐的凶光在那双墨绿色的眼珠深处绽放。

里维的全身好像被皮鞭抽中了一样，光是与对方对视，肚子连着胸口的心脏就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呼吸里都是铁锈的味道。

如果自己是头野兽……

野兽艰难咬紧了隐约有些松动的牙。

那么眼前那个家伙或许是个怪物。

真正的怪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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