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破而后立

一个蜻蜓点水一样的吻能给人心带来多大的震动？谢衣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那一刹那，自己听见了耳边春雷炸响的声音。

独处的时间变得漫长而又短暂。

从卷宗里抬起头，谢衣看了看挺直身体坐在桌边，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的沈夜，呆了一下，连忙把头埋进书里，不敢再看。

沈夜虽然看起来没动，但是视线从眼角扫向那个恨不得把脸按到桌子上的绿色身影，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这样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永恒，却又让人觉得远远不够。

虽然已经这么快乐，却还是觉得......不满足。

可是我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哎呀！！！！”

在床上扑腾了半天依然没有办法把师尊的背影赶出去，满脑子里都是他轻笑的样子，他看自己的样子，他指尖夹着书页翻动的样子……

谢衣一边翻滚一边揪着自己的两撮刘海，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

“我不行了！”

最后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披上外袍。

既然睡不着，我去工作还不行吗？！

谢衣披散着头发，端着烛台，打开门瞧了瞧。宫殿四周全是浓重的黑夜，静谧无声。

看起来巡夜的侍卫还没过来。谢衣见状便放心地转身关上房门，一溜小跑，跑向自己的偃甲房。

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很快穿过夜幕到了目的地门口。

但是到了那里，发现让自己头疼的那个人……居然也在。

去掉了厚重的胸甲，黑色外袍也没有穿好，而是和自己一样松松披在肩上。黑色的卷曲长发也有点乱篷篷的，连烛台也没拿，都不怕走在黑暗里会跌跤吗。

大祭司这幅样子走夜路摔倒若是被人看到，估计也算是娱乐民众了。

那个人回过头来看自己。

“……师尊。”

“……不去睡觉，大晚上的来偃甲房做什么。”

“师尊不也是……”

“……本座闲得无聊，想来看看你最近又做了什么有趣的偃甲，却被这门挡住了。”

门上是谢衣最近觉得好玩随手做来的锁。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我教你，现在竟也能难住师父了。”沈夜转过身来，“当真是时光飞逝。”

夜风吹动着黑色的外袍，他像是马上要乘风而去，溶进这无边的暗夜。沈夜的脸上有着浅淡的微笑，目光像是最轻柔的月光。

师尊……我好难受。

无意识中，谢衣向前走了几步，立住。

烛台落在石头小径上，“啪”地一声，滚了几圈渐渐地熄了火光。

谢衣双臂揽住沈夜的颈子，两人耳鬓厮磨，外套因为搭不住而落在地上。

宽厚有力的手搭上他的腰，用力收紧。谢衣被勒得死死的，觉得喘不过气来，又觉得无比安心。

沈夜比平时略显粗重有力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上，带来湿湿痒痒的感觉。而后温暖干燥的嘴唇贴过来，从耳后一直游走到颈子。

谢衣收回胳膊，将手搭在沈夜的双肩上，脸也蹭了上去。沈夜右手沿着谢衣的背一路向上。

“你这算是……答应了？”

“……”谢衣微喘着把脸埋进他的气息里去，发出弱不可闻的声音。

“嗯。”

“……回去？”沈夜轻轻地含住谢衣的耳垂，上下牙齿一碰便感觉怀里的人一阵颤抖。

还没完全脱去少年纤细感的手被更为宽大的手握住，反复地在沈夜的脸颊上摩挲着。灼热的空气喷在手指上，谢衣把头埋在沈夜的颈窝里，始终不肯抬头，耳朵充血红到几乎透明，整个人呈现出没有依靠便会摇晃倒下的状态。

“冷不冷？”手指在腰部抚摸轻按，弹奏轻快的乐曲。谢衣想回答，然而，仿佛一张开嘴便会有什么喷薄而出，他咬紧了牙关不做声，只是手上越发用力。

“不冷的话我便带你去别处地方，免得碰到侍卫们，吓着他们。”沈夜并不在意肩膀上那点细微的疼痛，任由谢衣用力地抓着他。

中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点带着体温的肌肤。

师尊会不会…后悔……

在我沈夜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过后悔这个词。

两件代表了神殿最高地位的外套被毫不怜惜地叠在一起铺在草地上，勉强做了一回不称职的床单。

这是个地形极好的高坡，更难得的是铺满了厚厚的草。若是白天，站在这里定能将大半个流月城尽收眼底。

朦胧了半宿的月光撒出来了，整个城看起来都镀上了一层银，和白日里大不一样。

谢衣躺在地上看着夜空，向着高悬的银盘伸出手，试图碰触它，但徒劳无功。

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一切又都炫目到了极致。

沈夜低下头来吻他，谢衣于是想要碰触他的脸。不同于向永远高悬在天空不可触及的月亮所做的无谓努力，他碰到了一个熟悉的温度。因为痴迷而呆滞的谢衣惊了一下，连忙收回手，却被强硬拉住。沈夜含住他的手指，一点点细致地舔着。舌尖自指缝游走而过，空气变得潮湿而黏稠。

交给我。

低沉的声音混合着喘息，忽然整个人就都不受控制起来。谢衣瞪大眼睛，想要看清这一切，却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谁的唇压上谁的唇？

我不知道。

唇角，喉结，颈子，沿着锁骨来回滑动，湿热的，灵活的，都是什么？

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师尊……抱我。

沈夜在谢衣的胸膛上吮吸啃咬着，留下一串串榴花般的印记。

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花开。

唇又一次向上游走。

你说，我若是在这里留下印子，会有人看出来吗？

谢衣扭过头。

你……快一点，我冷。

呵，早知道……我就该把那盒神殿给的脂膏带来。

手指上沾了一点点露水，试着探入。谢衣来不及紧张，便被强硬地吻住。灼热的舌闯进来，探求着他的体温。

“呃…啊……”

唇与唇贴合的地方偶尔漏出那么几个细小的音节，谢衣已经无暇顾及。

沈夜又沾了点草丛上的露水，进出得顺畅了，便急切地继续进行下一步，舌尖依然在谢衣滚烫的口腔内游走舔弄着，像是要把它舔个遍，以宣布主权。

吻太过胶着，谢衣觉得自己要受不住了，手忍不住要去推沈夜的肩。

一个声音在脑内响起。

可是，这个人是…师尊。

高天孤月，却愿意为自己停留在凡间。

手忽然就失去力气，仿佛所有的防线在这个人面前都不堪一击。

谢衣的手揪紧了身下的织物，用力到关节泛白的地步。

第三根手指也能够进出顺畅的时候，沈夜暂时放开了谢衣的唇，留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

谢衣从一片迷茫中睁开眼睛，发现沈夜在微笑。

“应该…差不多。”他伸出手去拨了一下谢衣的刘海，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不怕。”

不要怕。

交给我。

谢衣再次闭上眼睛。而后沈夜又一次压上来。

谢衣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想发出细弱的呻吟声，但还是被硬生生逼出一声叹息。

“呃……”

压倒性的、被扩张的痛感席卷谢衣的全身，像是水花，一波一波地扩散开来。

好痛……但是……

如果是这个人……

只有这个人。

我想走近，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谢衣两腿紧紧夹住沈夜的腰，双手缠住他，主动递上了自己的唇。

有什么没有变，又有什么似滚滚逝水，一去不复返。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但不知怎么的就渐渐变作了这样的情况。

当谢衣第二次操办神农祭典的相关事宜时，才惊讶地发现，他和沈夜居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四下没人的时候就随时开始腻歪的相处模式。

就好像现在，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于是谢衣就以大不敬的姿势窝在沈夜身边，歪头靠着他的肩懒懒地翻动着手里的祭品清单。

流月城迎来了难得的温暖晴天。

“神农祭典总是这样，大家一起笑啊，喝点酒啊什么的就草草地过去了。”谢衣打了个哈欠，“年年都是这样，也挺无聊的。”

“哦？那你可有什么建议？”

“……嗯…增加点能让大家开心的、有趣的东西？”

沈夜没有穿着胸甲，谢衣也就毫无顾忌地在他肩上乱蹭。

“有平时喝不到的酒，不用考虑疾病和痛苦，有温暖的晴天…你说还有什么能让人更开心？”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下界的人们为什么还要过节呢？”谢衣小声嘟囔着。

“……”

沈夜无言地揽住他。

就像是两个冷到了极致的人在风雪里相互拥抱取暖。

只是无心地一提，也没有再谈到这方面的事情，谢衣未曾想到，一向正经得不得了的师尊偶尔也会开开玩笑。更没想到的是，他有一天竟会掉进自己挖的坑里。

祭典前的最后一次集会，谢衣觉得无聊得很，便开始魂游天际。沈夜看了神神在在的他一眼，忽然开口说，本座差点忘了，破军祭司体恤民情，之前自请在神农祭典上为城民表演，本座准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谢衣回过神来。他没有听清沈夜说了什么，所以只有迷茫地看着坐在高位上的那人。

议事厅里一直保持着谜样的沉默，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啪，啪，啪。

干巴巴的拍手声，手的主人依然是一副冰山似的面孔。

破军祭司大人真是我等表率，这份心意令人感动不已。

看着瞳淡定的表情和华月含笑的眼神，谢衣扶额，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和师尊谈一谈人生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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