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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黑】 Love 07 - 08

[db:作者] 2025-07-04 09:57 5hhhhh 8620 ℃

07

  白熾。

  當綠間因窗戶透入的強烈陽光而清醒,他睜開雙眼後第一件事仍然是反射性確認手機:沒有未接來電,今天是星期六週末,時間顯示早上十點。心底略為緩了一口氣後,這樣的行為模式在他任職後淪為一種日常,試想能像昨晚一樣睡得如此安穩已經許久未見,所幸這天是假日即使賴床也沒關係,但依照他平時的生理時鐘總會固定在上午七點自動響鈴,顯然他昨晚睡得相當深層,甚至錯過了為保運勢至上每日必定收看的晨間占卜。

  恍惚中還顧不及場景似乎有那麼點既視感,他下一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立刻扭過頭看向身旁的床鋪。

  沒有人。

  他皺起眉伸出手碰觸因曾被人躺過而凌亂的床單印子,彷彿還略帶一點殘餘的溫度,心臟卻只剩一股空虛的寂寥。此時此刻不知道該做何感想,只明白自己似乎無法克制的喜歡上那個孩子,儘管少年風格總是捉摸不定,甚至把他當作小丑般愚弄,他還是不能否定內在歪斜的情感。

  默認了病入膏肓的症末,綠間打算從床頭櫃拿來眼鏡戴上,轉身的同時想起眼鏡原本昨天是被黑子摘下放在客廳的茶几,但摸索的手卻沒有撲空,現在東西竟乖乖的擺在平時他伸手可及的位置。

  鼻息輕嘆了氣,有點痛恨對方虛偽的貼心主義,若是能屏除那些惡意因子加上我行我素的作風,那或許他心底會好過些,最起碼不要總是一早便不見人影。綠間起身從衣櫃裡隨意拿了件黑色長褲穿上,原本應該散落滿地的衣服卻一件也沒有看到,想必又是被拿去洗好晾在陽台,綠間無奈的低哼一聲,覺得黑子所有的行為都是多此一舉。

  當他裸著上身打開門板踏出房門的同時,迎向客廳的長沙發有顆人頭因聲響注意到住家主人,而轉過頭來打招呼:

  「呦!小真,該說早安還是午安呢?」

  咦。

  黑色中分疑似彼此同年過去同儕現在同事的男人:高尾和成,正大辣辣坐在自家客廳翹著二郎腿開心的看著電視新聞,滿臉笑得一如往常的陽光燦爛無比,一副要閃瞎人的氣勢。

  大概是預期心理和現實情境出入太大無法配合,導致當事者首當其衝的思訊瞬間當機,光卡在開機畫面就停滯住然後無限循環。

  「早安,綠間君。」

  如果說高尾是在他的左側方向,那麼上述突兀跳出的對話框就是在他的三點鐘方向。

  「黑子子子!!!」

  絕對不是因為少年居然還留在他家這點而發出的吼叫。

  真正原因在於,聲源來自從廚房走出的黑子,身上只穿著一件過大的白襯衫(綠間真太郎所有),領口寬鬆到清晰可見鎖骨和頸子上曖昧的斑斑紅點,衣擺卡在大腿不上不下引人遐想的位置,袖口捲起幾折勉強露出手腕,而手中端著疑似招待客人的物品,態度自若一點也不覺得尷尬或害羞。想必親手開門接待不速之客的不二人選是黑子哲也,以這副模樣。

  「衣服,洗下去了。」

  少年這次並沒有帶替換行李來是不爭的事實,儘管如此似乎還有更為重要的部分,比如說問題的癥結點,或者說事件的關鍵點,再給予明確的提示:不應出現在這裡的第三者。

  「嘛,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們昨晚做了什麼啦!」

  「你給我閉嘴。」

  打從心底想升起乾脆把高尾滅口的惡魔一方戰勝了天使一方,在執行暴力美學將此篇變成驚悚殺人小說之前,綠間的雙眼掃過黑子手中拿著的東西:物品外包裝經過大腦精密掃描結果無疑是,紅豆湯。伴隨他度過好幾年無趣的求學生涯,紅豆湯。擔任住院醫師時每日每夜扶持他超時輪值,紅豆湯。刻意預留在冰箱裡甚至能夠替代三餐視如生命,紅豆湯。

  察覺到男人尖銳的視線,停在原地的黑子低頭查看自己手中的冷飲,隨後抬頭回望綠間且露出窮途末路的表情。

  「對不起,只剩下這個可以招待客人了。」

  「……」

  客人?

  他怎麼只看見一隻該死的畜生。

  「呃?…小哲你真的要拿這個招待我?」

  高尾困窘的看著桌面擺放一只透明的玻璃杯,不僅外部連裡面的液體全是透明而淡薄如水(就是水)。黑子面無愧意的點點頭,剛才看見綠間一臉充滿要親手殺了某個人的黑氣,為了對方的性命著想他只好把紅豆湯送回冰箱裡冬眠。

  作客者被趕到單人沙發隔離,綠間則擋在中間和黑子並坐在長沙發。趁著後者去更換招待茶水時,他快速刷牙洗臉,套上衣服還抓了一件大外套裹上黑子,導致少年縱身成為街頭暴露狂。

  「你到底來做什麼?」

  阻斷高尾投向黑子的求救電波,以強烈的喝斥問號阻斷兩人的連結。雖然他也不覺得事情瞞得過這個傢伙,更何況高尾和成這個人的第六感精準到一個誇張的程度,不過就是看不慣對方每次抓到他的把柄而得意洋洋,尾巴賣乖的搖來搖去還露出狡詐目光的嘴臉,心底不知做何老奸巨猾的算計,讓人難以堤防。

  「當然只是來玩吶!那個啊,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差嗎,所以帶了慰勞品來。」

  高尾視線輕挑的瞟過茶几示意,綠間順著方向望去,結果只看見所謂的慰勞品居然是兩杯M記的奶昔,選在這種閒日使用這等物品特意找上門來進貢,顯然有意挑釁住屋主人怒火中燒,而且一沒注意,其中一杯已經捧在黑子的手中正開開心心的享用起來。

  敢問,他到底招誰惹誰非得遇上這兩顆煞星?

  「想必你已經做好覺悟才敢來玩,是吧。」

  人類的生命週期固然長至百年,但回頭審視的時候會發覺其實相當短暫──高尾一瞬間有了此種境界的領悟,切身之痛。

  他現在覺得異常煩躁。

  礙於黑子本人的意願綠間姑且將高尾這個揮之不去的蒼蠅留了下來,身為主治醫師的他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陪這兩個人胡鬧(雖然他也搞不懂為什麼高尾明明也掛著主治頭銜,卻無時無刻閒閒沒事的到處亂晃),他空閒的時間必須利用來讀書研究,儘管他自認這棟公寓房門的隔音相當優良,待在書房內卻仍然時不時會傳入客廳高尾誇張的大笑。

  老實說,他很不安。

  原因一是黑子哲也穿成那樣;原因二是高尾和成本身。

  始終靜不下來的綠間即使雙眼瞪著手中的書籍半天,卻一個字都沒進到腦袋裡,他承認自己是在杞人憂天,高尾這個傢伙的性格他又不是不曉得,雖然表面吊兒郎當態度隨隨便便,但卻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為所欲為的人,雖然偶爾玩笑是開得有點太過分了沒錯,但事情的限度倒是抓得相當妥當,雖然他並不能保證碰到黑子哲也還能如此妥切就是。

  勉強熬過了一個小時過去將近午餐的時間,閱讀進度三張紙,正因不耐煩打算起身的同時,綠間只聽見書房門外一聲悶重的碰撞還有四散的匡瑯音效,他終於忍無可忍用力推開了門板預備想要開罵。

  「高…」

  一片狼藉。

  首先,桌面上招待客人用的玻璃杯掉下地板摔個粉碎。二者,他因信仰多年在異常執著下所保留的加強運勢幸運物其中之一:擺在高櫃子上的企鵝布偶同樣墜落地面。最後,不曉得為何會搞成那副狀態的兩人──高尾以趴臥姿勢壓在黑子身上,表情掙扎形成極度曖昧的強制畫面。

  橫看豎看都是眼前這位變態小兒科醫生意圖性侵害未成年青少男,同時排除做過同樣事情還完美得逞的某外科醫生本人,綠間大步向前把高尾一把拖離開黑子後給予懲戒的鐵拳,並將人往大門外如同丟垃圾一樣拋出去,過程流暢得如同一首美妙的交響詩篇。

  「等、你誤會了!小...」

  高尾辯解的話語(聽起來仍夾帶五分玩味)隨著重重帶上的門立即從耳邊消失匿跡,拍拍雙手慶幸自己終於解決一個麻煩轉過身,卻被不知何時站在背後的透明少年著實嚇了一跳。

  「我說你也出個聲的說!」

  只見黑子抱著剛才受害者之一的企鵝,無辜睜著那雙藍色大眼一手揪住綠間的衣襬,又是那刻意引人犯罪的模樣,他回想起自己一個月前原本要離開電車時,中標的就是這狠毒又陰險的可怕招數,就算理智清楚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對方偽裝的假象,顯然腦袋還是暈呼暈呼的慘敗給身為男人的本能。

  「綠間君真的誤會了。」

  總之事情經過一如下述:黑子意外發現櫃子上有隻長相可笑的動物玩偶,墊了腳尖舉高手努力想要抓到它,結果在後頭觀望的高尾非但沒有向前幫忙,還壞心的伸出手去撓癢,怕癢的黑子反應過度兩人扭成一團,先是撞到茶几把玻璃杯摔破、再來撞向櫃子將企鵝震下,最後是兩人重心不穩才摔成一塊。

  理解內情後綠間感到一陣劇烈的胃痛。

  這兩個人私底下倘若達成什麼共同協定想必會胡作非為,他暗自將高尾列入人際關係黑名單,特別是在心中的黑子區樹立隔離標誌──不管了,總之眼下重要的是先收拾殘局,以防老愛往家裡亂跑的小動物被扎傷腳。這麼想著的綠間往掃具的收納方向邁步,從剛才便抓住他的黑子卻沒有因此鬆手,反而往回扯絆住他行走的去路。

  回頭,只見黑子啟口後卻猶豫了片刻,才繼續把想說的話傳達出來。

  「還可以…再來這裡嗎?」

  分明都恣意妄為許多次了,現在才來徵求主人的同意豈不是本末倒置嗎?但在這個節骨眼才刻意詢問,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他不明白黑子的用意,但至少他聽得出問號裡帶有微許的不安和真誠。

  「你都多打了鑰匙,我能拒絕嗎?」

  依舊給予一個不著邊際的回答,於是他看見黑子罕見的笑了出來,那是符合少年年紀應有的天真單純,像是討糖的孩子嚐到甜頭似的純粹笑容。

  綠間感到自己的心臟瞬間被抽空似的漏了三拍。

  他伸手拍拍黑子的頭,隨後立刻轉身下意識推了下眼鏡,帶著染紅的耳廓去清理滿地的玻璃碎片。

  「等…」

  當晚。

  礙於晾在陽台的衣服還沒乾,黑子便明正言順的多留一宿。對於連吃完晚餐洗完澡待在客廳沙發上休息的綠間,目光還是不離手上高深難懂的學術書,他坐在一旁觀察到覺得膩了,便動手搶走對方手中的書籍,跨坐上綠間的大腿上以極近距離面對面的方式彼此相覷。

  「黑子?」

  對於少年突如其來且不明所以的舉動,綠間原想問個清楚,下一秒湊上的唇卻讓他全部問號都吞回口中,黑子微啜的吻還是輕易煽動了男人,纖細的雙手環上綠間的後頸,跨坐在面前分開的大腿和襯衫下襬僅遮擋三分隱約的腿間,一切都把綠間的理智撩撥得殘弦將斷。

  「等一下!昨天不是才…」

  綠間意識到自己接下來即將完成的言語在雙方立場上彷彿顛倒過來,慾求不滿的人是誰?這好像和一般普羅大眾的常識認知有所差異。很巨大的差異。

  捫心自問綠間尚且自認本身還算是個禁慾派的人,至少就第三者對他的外表觀感而言也就是那麼一回事。至於黑子若是不刻意想撩撥他人的時候,看來倒還是個規規矩矩的孩子可能還略有些草食男的冷感氣質。

  「因為,綠間君弄得我很舒服。」

  他會死。

  他突然覺得自己年紀真的大了再承受這種刺激心臟可能負擔不了。

  「不、不可以的喲!明天一早我還有手術。」

  「咦,可是明天不是星期日嗎?」

  「醫生得配合病患意願,行程不能擅自更動。」

  柔性勸導看來似乎是作效了,黑子有些喪氣般垂下那雙湛然的眼睛,全身像淋了雨的小動物毫無生氣看起來又可愛又可憐,綠間心底因此有些不捨,但必須堅定自己的意念不然往後這樣的事情可能會沒完沒了,他是個擁有自制力的大人,不能貪圖一時的小愛小樂而誤了大事的說!

  「但是…這個怎麼辦?」

  少年故作天真浪漫的偏著頭,視線直直勾著男人的褲襠。

  於是綠間當下立刻馬上抱起黑子的腰將人擺往一旁的位置,滿臉狼狽的火速起身逃開,踏出三大步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又回過頭,對著黑子發出嚴正的聲明:

  「今天我只准你睡沙發。」

  隨後把自己關入廁所。

08

  這是一個與世獨立的場所,封閉的空間彷彿與外界隔絕。黑子承認從他得知這個地方,直到鼓起勇氣踏入這塊地板,過程耗費了不少時間去調適自己,為的是讓那段曾經不堪的過去隨著時光逐間淡薄,以消弭內心隱約的仇恨。

  從建築物外部看去是間鋪滿淺藍色磁磚,屬於現代建築卻帶有人性的風格,至於間隔一個玻璃大門內則是充滿鵝黃色調的暖和擺設,室內設計顯然成功讓建築本有的功能更加擢升,對於被封閉在此的那些人們,或許稱得上是些許僅存的安慰吧。

  老人養護中心,抑或稱為老人安養院;給予那些沒有時間或甚因惰性疏於照護的家屬們,將至親至愛的長輩安置於此的機構,至少裡頭的人們是溫暖的,儘管部分被送入的老人們並不是那麼情願,起因也可能帶有那麼些許殘酷,但至少在這裡有吃有住、有著健全的照護,於生活無虞。

  出色而優秀的護理人員總是維持著令人開心的笑容,相比下黑子平擺的嘴角,真覺得自己杵在裏頭實在頗為格格不入,儘管他並沒有義務去討老人們開心。

  他是來見一個人。

  儘管對方極大可能根本不記得他。

  詢問櫃檯人員獲得探視許可後,隨著指標的引導他先是進入了一樓大廳的電梯,通往三樓的途中冷氣風口吹得頭疼,直到電梯大門敞開,映入眼簾的即是在室內築起的一整道莫約一百公分高的圍牆,防止老人們亂跑的機制卻未免略嫌冰冷,想必被當作家畜囚禁的感覺很不好受,但為了他們的安全館方卻不得不為。

  他不打算進入內部,而只是從走廊的這頭放眼望去,長廊左右一間一間的隔間豎立向底似乎望不見盡頭,圍欄內有幾個老人緊抓拐杖踉蹌的身影,黑子不曉得他們是誰,當然連自己想找的人是否在裏頭也不得而知。

  不過是來看個欣慰罷了,老實說,即便見到了那個人他也不曉得究竟該說些什麼,更何談對方還認不認得他的問題。

  夠了。

  黑子別過身打算離開,他不大喜歡這個空間內的消毒水味,被柵欄圍繞住的空間狹隘得可怕,他急著想要轉身離開,但一時心急反而撞到了身後的人。

  「嗚!」

  那是一個女孩子的驚呼,黑子定眼發現對方穿著附近某所私立高校制服,可以肯定兩人年紀差不多,她似乎與一旁院內的看護人員同行,留著一頭及肩的綠色俏麗短髮,白淨的鵝蛋臉搭配一雙明亮的眸子,外型與一般大眾女性相比下頗是出色。儘管罕見的碧綠髮色令他聯想起一個人,但少女生氣開朗的感覺和那個死沉刻板的男人倒是兩相極端的存在。

  黑子先是對自己的大意鞠躬致歉後,正打算打道回府的前一刻卻被那個女孩一把揪住手臂,對方似乎異常熱切般朝他招呼,咧開淡雅的笑容露出一口漂亮整齊的皓白牙齒,映著淡粉的唇色透露出強烈的善意。

  「你是來探視家人的嗎?我正好要和看護阿姨進去,一起來吧!」

  「我...」

  不容他多說隻字半句,甚至連句回應的空間都不給予,少女開心的抓著他的手腕跟著院方人員,鑰匙解開了那道矮牆的鎖,半帶逼迫的被強制踏進圍牆的另一頭。

  一直令他畏懼的防衛瞬間摧毀,黑子只是順從著對方的腳步走向內部的長廊,不斷經過兩側如同病房似的一個個臥室,放眼瞥見在此安養的老人們各自擁有完善的獨立生活空間,儘管房間不大,但相比起其他的安養機構,這裡的設施可以稱得上高級且符合人性。

  「我是跟著學校社團來見習的,家裡是醫生世家,但比起從醫我更希望能當護理人員,那也比較符合我的個性。」

  少女不過自顧自的高談闊論起來,這種自來熟的個性也和某個他所認識男人很像,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任何相似點就是了。黑子也就任由對方拉著沒有打算制止的意思,或許比起自願性行動這樣的強迫方式更讓他來的心安吧。

  「況且我成績也不好,其實這才是主要原因啦!」

  只見女孩俏皮的吐了吐舌,腳步停在一扇敞開的房門前,黑子抬頭望見病房門口所掛的名牌上,標示的是一個他所熟悉的名字。

  往內看去房中面陽的窗口照射入晴朗的明亮,暖和了室內幽冷的空氣,一個老人的背影坐在一把輪椅上頭,逆光的影子拉長投映在門軌倒影的地板,黑子因此愣了一會,措手不及的被少女拖入房裡,直到離居寢於這間臥房的老人僅有一步之遙。

  老人因注意到拜訪者而微微側過身,他以為他們對上了視線。

  「...你是誰?」

  隨時光洗鍊之下所發出的飄渺而滄桑的嗓音,問號如同否定一樣剖開他的心防化為寒意,手心微微沁著薄汗,黑子升起想落荒而逃的想法。

  「奶奶,妳又忘了我啦?我已經來看妳好多次了呢!」

  結果少女的回應彷彿解開了一場難堪的誤會,立場退回第三者自居,他從旁看著少女陪老太太聊天的模樣,稍稍緩解了他自尊底下所藏匿的卑劣。

  「這位奶奶罹患了阿茲海默症,我也不是專業人員,來這頂多陪他們聊聊天、散散步,偶爾下下棋罷了,附帶一提,我的棋藝也很差。」

  「是啊,妳每一次都輸我呢。」

  「奶奶妳明明記得我嘛!我叫香織,下次可別再忘了。」

  從老人臉上散發而出的愉快笑容,黑子心底如同卸下了什麼重擔,外觀看來老太太體態也很健康,雖然要倚靠輪椅行動不大方便,但能遇到這麼好的女孩陪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從頭到尾黑子不過就是從旁觀察著奶奶和少女的互動,或許連至親的家人都不見得有如此深刻的羈絆和感情吧,他對親情的確不甚明白,但或許信任相惜的家人,無論是否彼此有著血緣關係的牽絆,或許就如同女孩和老人這樣,美得像是一幅人間詩畫。

  直到他們談得累了,自稱香織的女高中生扶著老奶奶上床歇息,他們才退出了臥房輕輕把房門帶上,或許這樣的社團實習學不到什麼專業知能,但人與人之間的應對進退則要能令她成長許多。

  「這位奶奶很和藹可親的,只是見習兩個月以來,我從來沒見過奶奶的家人來看他。」

  香織略帶憤慨憐惜的語氣,傾訴的對象似乎是莫名其妙被她牽著鼻子走的黑子本人,少根筋的態度其實很招人喜歡,後者也沒有因此對她升起絲毫反感。

  「啊!對不起,結果我只顧拉著你自說自話,你來這裡是想見誰呢?」

  「沒關係。」

  這是他和她真正開啟的第一次對話。

  「想見的人,我已經見到了。」

  『叮咚!』

  綠間真太郎打從心底認真覺得,以往自家大半年不會被按上超過半次的門鈴,在近幾個月來使用頻率有大幅攀升的跡象,雖然器物發揮它應有的正常功用確實令人欣慰,但礙於鈴響總是伴隨著不大吉祥的偶發事件,因此他寧可門鈴毀壞也不大願意再聽見這如同惡魔召喚的鈴音。

  聽見鈴聲後他並沒有像巴夫洛夫的狗引發制約反應,綠間莫約躊躇了五秒才從客廳的沙發上起身,勉強割愛放下手邊飲用到一半的紅豆湯,前往玄關應門,綠間略為不耐煩的解鎖後拉開門板,外頭佇立的對象卻出乎他的預料。

  「黑子?你不是有鑰匙嗎?」

  話說向來要來就來要走就走老愛恣意妄為的少年,甚麼時候這麼安分規矩的按他家門鈴了?綠間只覺得不對勁,但他從對方面無表情幾乎可說慘白的臉色看不出任何端倪,到不如說黑子平時就是維持著這張不慍不火的臉孔,人息稀疏得難以察覺。

  惟獨嗅得有股風雨欲來的不祥氣味。

  「我們,是在交往吧。」

  正在思索引發這等怪異現象的綠間,試圖從近來開始頻繁出入和居住他家的黑子哲也身上尋找些微蛛絲馬跡,可惜接踵而來的爆炸發言使他徹底傻了腦子,後者依然是那副平淡無奇的臉,一點也不像剛說過什麼驚世駭俗言論的模樣,綠間唯有僵在門口,無法順利組織出半句話語。

  「…黑子……」

  「如果不是,我現在立刻離開你家。」

  於是這麼說的黑子抓緊背在肩上的書包背帶,別過頭一副真的打算離開的架勢,容不得還處在混亂當中尚未釐清到底為什麼少年會突然說這些話的綠間有任何怠慢,他只能立刻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臂,冒著冷汗極力挽回好像自己是個超級負心漢一樣。

  黑子總覺得今天老有人喜歡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走,眼下這種似曾相似的感覺讓他睜大眼回頭再次凝視了綠間的五官,結果橫看豎看和今早邂逅的那個少女從頭至腳都只有髮色相同而已。

  儘管成功拉回黑子出走的腳步,但綠間內心還處在驚濤駭浪之中。是什麼情況導致這個顯然大有問題的驚悚發言?他向來認為少年只是透過自己在尋求娛樂和金錢支援,雖然很不想把自身定位成凱子,但綠間真太郎還是無法打從內心否定這項事實,反正他就是認栽了,畢竟不管如何都拿少年沒輒所以也心甘情願的被白白卡油。

  畢竟在第二次上床之後他們維持著床伴供給關係又過去了兩個禮拜,他也並非完全沒有從中受惠,某方面說來他才是掠奪最多的人。

  原以為他們之間從不談情說愛,只管在彼此需要的時候交換利益。

  「綠間君,這樣玩弄我的你根本是個人渣。」

  天空色的雙眼迎來鄙視的神情,顯示這其中誤會可能已經巨大到無可比擬的地步,綠間一時沒有察覺到對方正以戲弄他為樂,因為他更詫異於黑子居然開始正視彼此的關係,且試圖給予一個明確的定位。

  「等、那個,黑子,聽我說──」

  他要說什麼?要綠間這個人親口說出『我喜歡你』這樣的話可能比要他手術失敗還困難,更何況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拉得下臉去討好年紀比他小上不只一輪的孩子,向來在情感表達一直擁有重度障礙的綠間徹底啞口無言,只能緊緊抓住對方的手半句話吐不出嘴。

  況且,原來黑子認為(希望)他們是在交往嗎?

  「呵!」

  黑子陰沉的臉突然鬆開發出一聲哧笑。

  對於男人少見的無助神情困窘到讓他親眼撞見世界不可思議場景,原本以為綠間是個幾乎萬能的人(除了廚藝之外),內斂的個性、穩重的作風和寬實的臂膀都令他相當安心,黑子心底也多少有數曉得男人對他的感情八成是愛,而且可以稱之為一種迷戀。像這樣手握項圈栓住對方高人一等的角色相對少年而言感到格外優越,時不時不由得會想捉弄一下,更何況綠間平時總是板著一張拒人於千里外的臉,姿態又擺得恨天高,根本是直叫人快去踐踏兩下。

  眼看黑子居然莫名其妙笑了還笑得開心,綠間立刻意識到自己又被耍著玩,倘若換成別人這樣弄他肯定會大大生氣,但對於少年卻唯有無可奈何。

  「你笑得太誇張的說!」

  「哈哈…」

  因為笑意而輕微顫抖著肩膀的樣子綠間仍然無法離開視線,他總覺得黑子的肩膀太窄,窄得可以輕易張手攬住,頭髮和眼睛是水的顏色、肌膚是象牙白,唇和臉頰渲上櫻色的紅,有時候他會懷疑這個孩子或許不是人類,但腹裡卻包裹著遠比人性還要貪心的慾望,根本是天使和惡魔的集合體,而這麼想的自己腦袋肯定是壞掉了。

  短暫停止了呼吸,綠間直盯著對方始終沒有離開視線。

  笑意趨緩的黑子注意到男人的目光,他順了順自己因笑而絮亂的呼息後,僅僅輕微上揚了嘴角。

  「請和我交往吧,綠間君。」

  這是黑子第一次待在同一個男人身邊這麼久,他甚至不想離開對方,與綠間相處起來非常自然而且舒服,不需要顧慮更不用害怕,更何況他一再任由自己胡作非為,床上技巧令人滿意,非常懂得怎麼取悅自己,又是收入高薪將來穩定的白領階級,至於考慮其次順位的長相說起來也是十分出色。

  這些理由大概足夠說服自己是喜歡男人的吧。那麼,這就是初戀了。

  實在有些荒謬的可笑。

  氣氛約莫凝滯了近三十秒,隨後綠間伸手一撈將人摟入懷裡,也顧不得兩人還杵在在玄關、大門還大辣辣開敞著,即便綠間嘴上半句話都沒說,但黑子從對方推鏡框的掩飾動作和紅得誇張的耳朵,就能夠得知答案是什麼。

  反正不論他做什麼,男人都會原諒他;他所想要的,男人都會盡可能給予。

  這樣倚恃著綠間對自己的情感而無法無天確實是相當過分,但黑子卻不想放手,雙手抱緊了對方,鼻間聞著綠間身上屬於大人的成熟味道,感受擁抱傳來的體溫,還有習慣寵溺輕撫自己後腦的左手。

  ──只要,把以前那些討厭的事情全數遺忘,或許自己也能夠得到幸福。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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